“莲王殿下这手笔可够大的啊!还真要烧么?”钟幻站在窗边,好奇地看着北市的方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莲王笑了笑,招呼佟守端和钟幻坐下,看看外头严严实实挡在门前的董一阿等人,轻声道:“消息已经泄露出去,韩家已经知道了。如今就看,韩家内部是不是铁板一块,韩家是不是真心待这个姻亲了。”
钟幻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过了一时,方倾了身子过去问他:“那你岂不是把楚佩兰卖给了韩橘?!”
“正是如此。”莲王呵呵轻笑。
佟守端脸上露出了些不痛快,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钟幻立即指向佟守端,微微提高声音,道:“你看看,连你的兄弟都看不惯了啊!楚佩兰虽然跟咱们算不得一路。这一趟却是因为信任你的为人,才要替我们家二傻子出这个头。你反手卖人,不地道啊!”
莲王笑着摇头,轻声道:“这个主意,是楚佩兰自己出给我的。”
佟守端和钟幻顿时一愣。
“番梅进宫之事,瞒不了人。但是这铺子跟我的关系,却是无人知道的。所以原本,这件事可以悄悄进行。
“但是楚佩兰交往的,乃是韩家的韩二。韩三不争气,韩大便花样百出地使着手段在韩大将军跟前败坏韩二。韩二离开京城,虽然一半是因为韩大将军的安排,但还有一半,必定也是因为受不了这个内斗。
“在楚佩兰看来,韩二其实是被韩大挤走的。他心里一直恼怒,想要替韩二先找些利息回来。这件事,恰就是了。”
莲王轻声笑了起来,“我本来打算着,到了最后,只烧他余家一间库房,三分之一的东西,给个教训也就罢了。可是楚佩兰郑重要买我的铺子,说是要一把火全烧光。
“离珠的那些担心,我也一样有。但楚佩兰却坚持要我把消息放给韩橘。所以,这火,要不然根本烧不起来,要不然,就必定会被韩橘利用,做点其他的乱子出来。
“我们已经在铺子周遭布满了人,水桶沙土棉被都准备好了。火势的控制不在话下。顺便,我也让晴鹤带了人守在那里,韩家和余家的人出现时,一定要拿个现行!”
钟幻越听越觉得不对味,拧了眉看莲王:“这种主意,可真不像是莲王殿下您想得出来的。楚佩兰身边难道还有什么参赞的权谋之士不成?”
“我也觉得这不像殿下的主意。”佟守端一听这话,立马回了神,忙也凑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莲王看。
莲王顿时手足无措,摸了摸鼻子,才苦笑了起来:“怎见得我就不能有这样的机谋了……你们俩,还真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摁住了莲王的胳膊:“说!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哄走楚佩兰之后,正跟余家的二小郎君说话,朱蛮不知怎么寻了过来。还得意洋洋地说,朱是都听见了。”
莲王无奈地摊开手,“那厮的性子,你们俩该有数吧?他就跟我打了个招呼,让我别管,转脸就去拉了楚佩兰吃酒他们的交情可在咱们之前。
“等楚佩兰让人过来给我传了那些话,我一听就知道是朱蛮想出来的。我倒也想拦一拦来着,可朱蛮那家伙,连人都寻不着了。说是别庄上有事,要出城个几天,冬至节前才回来呢!”
钟幻和佟守端面面相觑,各自苦笑了一声。
“董一,让咱们的人提点儿心思罢。若果然是韩家的高手出马搞事,莲王殿下和楚家的人,怕都不是对手。”
钟幻只好叹口气,吩咐了董一,又转过脸来瞪莲王:“我给二傻子收拾烂摊子也就是了,如今还得管你的。你这棉花耳朵,往后可怎么办?”
“就是说的!殿下的主意一定得正。是个人都喜欢火上浇油看热闹。万一出了事呢?不都要搬在您身上?郡主也要闹个祸水的名声。”佟守端也忍不住埋怨莲王。
钟幻嗤了一声,哼笑道:“得了吧!你当他真是拦不住?他是自己也想搞事,却又不好意思。如今既有人出主意,又有人白做工,他不过出一间铺子而已,就能看一场大热闹,他心里才是高兴呢!”
“呃?!”佟守端惊讶地去看莲王,果然发现他红着脸故作镇定去倒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却转脸去翻钟幻的白眼:
“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钟郎带坏了!你看看余家的二小郎君,那刚一进京时多老实,谁跟他说什么都信。现在可倒好,心狠手辣的,连自己亲胞兄辛苦弄来的货,说句烧,竟连个磕巴都不打。
“你再看看那个朱是。从咱们见着起,就没见那孩子真的出手欺负过人。如今倒好,竟只是一个路过,看见了,竟就上去,以他那顶尖高手的拳头,想打哪儿不成?偏就都往余络的脸上招呼。
“还有我们莲王殿下,还有老于,还有我……”
“得得得!你们本来都是乖宝宝,都在家里丫头婆子围着抱着奶瓶念人之初性本善的!”钟幻一抬手止住他的话,马上冲着阿叫嚣:“来,替莲王殿下和佟公子打包、结账,送他们走!”
又斜一眼佟守端:“省得带坏了他们!”
说完了,三个人对视,嗤嗤地笑,各自举杯,叮地碰出个响声来,仰头各自干了杯中酒。
阿也跟着笑,一转脸,却是一惊,忙指着北市的方向惊叫:“起火了!”
正是夜静更深,一片漆黑之时。
火光冲天而起!
还带着哔哔剥剥的火烧木料的响动!
钟幻三个人腾地跳起来,冲到了窗户边上,六只眼睛瞪得溜圆,直直地看着那片亮光!
“这是一个铺子的库房?”钟幻咬着牙问。
莲王迟疑起来。
佟守端轻轻地咬住了嘴唇,一字不发。
北市里走水示警的锣声已经响了起来。无数大喊救火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飞香殿上,永熹帝端着酒杯站在栏杆之前,淡淡地看着那处,轻声喃喃:“朕倒要看看,悯郎和楚家的那个小家伙,对这种事的控制能力,究竟到了个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