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祁酉放松了神情,“钟先生认为有什么……是让我必须接下这生意的吗?”
“你是祁家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家主。”钟临缓缓道,“祁家无人,要是其他五家都知道怎么能破祁家家主的灵气,一定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灵气?钟先生在说笑吗?”祁酉面上一如既往。
“家主,都不得结婚生子。但祁家更为严格。”钟临手指交叉虚握在胸前,压低了声音,“家主若是女子,一定要是处子。”
眉头一扬,祁酉笑了,“其它五家都是这个规定。本来处子的说法就是为了修身养性定的老规矩,老古董的规矩。事实上,家主是不是处子,有什么关系吗?不过就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大家都还在遵守而已。”
见她无所谓的模样,钟临并不着急,“不一样。祁家女家主必须是处子。不是处子的话,祁大师就再也无法看气改运了。”
“荒谬!”祁酉心头一紧,但很快就放慢了语气,“钟先生这样编个谎言,真是太无趣了。”
钟临并不分辨,“我可以保证这件事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大师能好好当家主,直到找到祁家的继任人。”
“呵呵。”祁酉笑了,“钟先生这是在设计我?我不接生意,你把这通乱七八糟的说法宣扬出去就能给我找麻烦。但我要是接了,不就证明你这些想法都是对的了?”
说着说着,祁酉面上已有了怒气,“随随便便弄个谎言就要搅得天翻地覆,钟先生真是能人。”
钟临靠坐上沙发,“我能保证,这世上,除了祁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人,只要你接了生意,我绝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再做文章。”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对于“谎言”的指控,继续从容地讲着自己的条件。因为,他非常笃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祁家家主若为女,必为处子,不然能力尽失。
而只是个光棍司令的祁酉,一旦暴露出这个致命点,祁家必然会在下一任继任者出现前就没落。神算六家,只会成为神算五家。
……
拉着窗帘,开着顶灯的会客室,吹着冷风的空调因为温度已经到达,声音戛然而止。
冷下的咖啡不再冒出热气,坐在沙发上的钟临嘴角一直挂着微笑,耐心十足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沉默之中,祁酉嘴角缓缓拉平,整个面色都沉了下来。
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两人之间的无声拉锯,让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良久,祁酉垂下了眼眸,轻笑了一声,“钟先生,能用什么来保证?”
“祁大师一定有很多法子能让我保证。”钟临松了下肩膀,“我都能配合。”
“这样的话……”祁酉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棕色的长发从肩头随着她微微俯视的动作一缕缕散落下来,丹凤眼眸带着难以言喻的冷冽,“不如,钟先生发个血誓?”
钟临咖啡眸中的笑容缓缓沉淀,“好。”
交易达成。
……
看着那白瓷碟中的浅浅红色液体,祁酉眸中的冷意仍未消散,“钟先生,你真的变了很多。”
他笑得依旧如云似月,柔和温雅,“毕竟四年不见了,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祁酉执起小刀轻轻划破指尖,将血滴入了那瓷碟之中——啪嗒。
“钟先生,请。”
血誓完毕。
祁酉客气地问道,“钟先生,您看要什么时候开始?”
“下个月。”
“可以。那钟先生慢走,我就不送了。”
钟临走后,祁酉将瓷碟整个都扔进了垃圾桶,“麦寒,安排一下,我后天要去祠堂。”
“是,大师。”麦寒应下,退出房间。
然而,没一会儿,她又上来敲了门。
“怎么了?”祁酉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些烦躁。
“大师,孟先生来了。”
“不见。”
“可是……”
“可是什么?”
“孟先生刚在门口见到了正要离开钟先生,他说钟先生告诉他祁大师现在正有空……”麦寒的声音越来越低。
“有空也不见。”祁酉一口喝掉了自己面前的冷茶。
“是,大师。”麦寒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要出去。
“等一下。”祁酉突然叫住了她,用拇指揉了揉眉头,“让他在隔壁等我。”
“好的,大师。”
孟凉被安排到了隔壁的办公室,看着麦寒端进来的柠檬苏打水,心里有些小紧张——有段时间没见过大师了,自己这么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太好?
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苏打水,孟凉坐在沙发上,连换了几个姿势,才稍微心定了一些。
“咚咚咚。”门响了。
未等孟凉说上一句请进,祁酉就已经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高跟鞋踏在地毯上声音不响,可却还是像踏在了孟凉心上,一下一下……他更紧张了。
对上祁酉冷清还有点冰封样的神情,孟凉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不该来,“大,大师。”
“孟先生。”祁酉坐在了他的对面,隔着长茶几的距离很程序化地笑了一下,“您在剧组应该是一切顺利,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孟凉咽了口唾沫,“大师,是这样的……就是那个剧本,剧本上有一出戏,呃……然后……”
这么吞吞吐吐?祁酉皱了下眉头。
看到祁酉这么一皱眉头,孟凉赶紧闭了嘴,清清嗓子,移开视线——只要不看着祁大师他就没那么紧张。就这么停了几秒,接着事情便被他很流畅地说了出来,“两天后就要拍到魏忠贤虐待女仆的那出戏,尺度有点大,我担心这种戏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就想来问问大师。”
祁酉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掐指算了算,“拍戏的时间是两天后的上午?”
“嗯。”孟凉点点头。
视线不觉又移向了她——今天大师心情好像不太好。
不过,生气的大师也挺好看,三周不见,大师好像瘦了点……
松开手指,祁酉抬头看向孟凉,两人视线一对上,孟凉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稍带讨好的笑来,“大师,怎么样?”
看着孟凉小心翼翼的模样,祁酉心情莫名好了些。
“将时间改到晚上去。”
“为什么?”
在他眼里,她真就是神人。他绝对信,但他也好奇。
面对孟凉“求知若渴”的眼神,祁酉心情又好了一些,破天荒给了他解释。
“上午和晚上,和你拍对手戏的人会不一样。上午那个是会到处宣扬的性子。”
孟凉被这个解释弄懵了——女的不就是那个叫什么欣来的一个女演员吗?还会换?
看透他心里所想,祁酉点了点头,“嗯。会换。”
“可是时间都是之前就安排好的,我说要移到晚上,恐怕……”
祁酉点了点手指,“忘调闹钟。”
孟凉:……
“还有……”祁酉冷冷清清地从他的头发一直看到了双腿,孟凉浑身一凛——就是这个眼神,每次都让他觉得无所遁形,高高在上九千岁的眼神。
可是,他怎么觉得一点儿都不讨厌?
顶着视线,孟凉拨了拨额头的刘海,用以掩饰自己眼底的不自然。
“孟先生拍戏时尽量放开一点。”
“哦。”他应了一声,还是很拘谨。
“孟先生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吧?
祁酉适时一笑,“那就到这吧。”
站起身,祁酉这就准备离开,然而,余光正好就看到了孟凉坐在沙发上的样子。
眼巴巴看着她,想说话又有些不敢,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紧张地扒着沙发,像个可怜兮兮的“小狐狸”。
他很紧张,因为那场戏。
祁酉面上僵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忍不住蜷了一下。
似乎发觉她看到了自己,孟凉连忙站起身,半低着头很恭敬,“大师,慢走。”
就像是学生在送老师。
唉……
一声叹息,祁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过一场戏,不用太担心,就算遇到点事情,实话实说就行。这次之后,你会红起来的。”好吧,她又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安慰他了。
嗯?听到这番话,孟凉忽地抬起头,眼中明明白白带着喜色,心里暖成一片,“谢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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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孟凉带着祁酉的那句鼓励,器宇轩昂地回了拍摄基地,然后……头一天就谨遵“师”嘱地睡过了头。那戏就不得已给换到了晚上。
……
看着面前那个新面孔,孟凉的心里再一次忍不住赞叹出声——大师真乃神人!
原来那个叫什么欣的女演员中午的时候不知道吃了什么,突然过敏了,于是换了人。而换来的人,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影视学校大三学生,也就比孟凉小一岁。
“你好。”孟凉整个人有些不自在,等会儿两人有那个什么什么戏……
“孟老师好!”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笑得很乖。
吕导拿着剧本走了过来,“怎么样,都熟悉了吗?”
见孟凉点了头,吕柳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要演得凶一点,强迫人家一点。”转头又看向一旁的小姑娘,“你反抗得激烈一点。”
“好的,吕导。”小姑娘应道。
被这段话雷得外焦里嫩的孟凉艰难地点了点头。
所以,按照剧本——他要强迫人家小姑娘,然后自己不行,恼羞成怒,再恶狠狠地抽人家耳光。
妈蛋,连荧幕初吻都木有献出去的他,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真的好吗?
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没有错。
双手压着小姑娘的手过头顶,接下来孟凉的动作该是俯下身强吻。
可是……
孟凉僵在那里,半天都没俯下去。
又或者,好不容易俯下去了,还没亲上就满脸都是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怎么回事!”ng三次,吕导怒了,“人家小姑娘演得这么好,你倒是凶猛地亲上去啊!”
看着身下演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他一点儿亲下去的想法也没有。脑海中莫名其妙,竟然全都是祁大师的样子和声音——孟先生拍戏时尽量放开一点。
妈蛋,他一点都放不开!一点儿都不想亲!
……
——就算遇到点事情,实话实说就行。
就这么办!
深吸一口气,孟凉从床上爬了下来,一路走到气急败坏的吕导身边,“导演,我演不了。”
“怎么就演不了!”吕导气得脖子都红了。
孟凉一咬牙,“我堂堂九千岁,要什么女人没有!干什么要强女人!”
唰——
整个片场都安静了。
灯光,摄影,场记,道具,化妆,就连正在收拾盒饭的工作人员也不敢动了……
吕导整个脸都蒙上了一层黑灰颜色。
……
“你……”
就在大家都以为吕导会大发雷霆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搭上了孟凉的肩膀。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啥?
孟凉抬头,对上了吕柳新若有所思的表情。
下一刻,吕导大手一挥,“把编剧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