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魏囡读中学的时候很出了些乱子,倒不惹事生非,纯粹让老师头疼。又爱又恨那一卦。
这姑娘为了强身健体,在术后好几年里仍旧保持运动。除了每天踩着滑板去上学,晚上下课夜跑以外,魏囡初二时向沈南逸申请去学mma。
魏北怕她在训练中出什么问题,第一次给否决了。
魏囡对家庭商议投票制度提出意见,认为沈叔叔总是在投票过程中偏向哥哥,让感情左右理性的决策。
沈南逸大方承认,我永远偏于魏北。
这什么理直气壮的情话,魏囡惊得舌桥不下,只好跟她哥求情。
魏北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如果训练过程中出什么事,你能承担后果吗。”
魏囡说:“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医生清楚,哥哥你也很清楚,不是吗。我就想去尝试着学一下,没什么理由。”
魏北无奈,转头去看沈南逸。对方只叼着烟,朝他一摊手。俩男人斗不过一小姑娘,隔天魏囡就去拳馆报道。
初级课程共十八课时,魏囡学得特快。教练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加入中高级课程。后来教练打电话联系魏北,咬着拳击手套满头大汗,“您家这孩子太厉害了,比她早来的同龄男生被她撂得只管认输。”
电话那头疑似还有各种挑战的高呼声,魏北听到谁在喊魏哥,身躯一震。心尖吊着半口气给沈南逸打小报告,“囡囡这么下去,会不会太那啥了。”
“怎么了。”沈南逸漫不经心地问。
“太猛了吧。”魏北说。
沈南逸实在没忍住,笑得差点用烟头烫了手稿。
“这样你不是更放心,以后没男生敢欺负她。”
直到高中,魏囡很少留长发。冬天上学太冷,勉强留个齐肩发。开春天热,立马找tony老师剪短。维持着刚过耳垂的长度,好收拾,飒爽英姿。
长大后,魏囡和魏北就不大像了。除了那双动人眼睛,鼻子、嘴唇、脸型更偏向魏囡的生母。她说话时喜欢用指腹轻敲桌子,没有可敲击的物件,总把双手揣兜里。
遇见朋友会大笑,眉目舒展,明亮似花儿。一旦严肃起来,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酷酷的,轻咬下唇让自己保持理性。
魏囡成绩很好,最初是不想哥哥替自己多操心,之后仿佛养成习惯,在别人眼里属于轻松考前三的类型。
沈南逸知道魏囡多努力,不喜欢家里常有外人出入,魏囡的功课从来都由沈南逸辅导。
两人也会因为某些观点讨论到凌晨,不过只要魏北到家,沈南逸立刻叮嘱魏囡去睡觉,然后端走咖啡杯,拉着魏北回房间睡不正经的觉。
对于沈叔叔和哥哥的生活状态,哪怕魏囡长大后接受世俗普遍的生理教育、性教育,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妥。
魏囡随意得很,大家活在这世上,想活成什么样、想怎么生活,关别人屁事。
随意的批判和干涉,才是反智。
从小学到高中,魏囡顺风顺水地读了好几年。直到所有学生都面临第一次重大人生抉择时,魏囡做出了不一样的决定。
“我暂时不读了,”魏囡说,“读大学那四年,或许我不能学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魏北在片场一头雾水,“那你想干什么。”
魏囡:“我想去偏远的地方看看,其他不一样的生活。”
2.
“什么?她不读了?”霍贾正给顾客做咖啡,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惊乍乍地大呼小叫,“读了这么多年,囡囡来一句不读了。也就你们家养得出这么牛批的姑娘,怎么想的,高考没考好?”
“考得很不错,还超常发挥。”魏北叹口气,“我要能知道她怎么想的,也不至于在这儿懵逼。”
霍贾:“沈南逸呢,你男人怎么说。”
魏北:“他刚被老师一个电话叫过去,这会儿估计到学校了。这些年也没少请家长,算了,孩子长大是不一样。你最近好不好,店里生意如何。”
“生意不错,就差个男人。妹妹我每晚发大水,床单湿得不得了!”霍贾笑嘻嘻道,“最近倒有个男人经常来店里买咖啡,妈呀,我那基达响不停!有戏,嘻嘻。姐妹觉得这回妥了!”
“准能大禹治水,用棒棒给我堵住。”
魏北啧一声,“骚霍,你他妈稍微收敛点,别把男人吓跑了。”
“本宫清楚得很,”霍贾大笑,“就你多嘴。”
当年从西部回来,霍贾瘦了近十斤。魏北收到消息,扑爬跟头地去接他,见到骚霍眼睛一酸。
头发留长,扎着。霍贾随意地站在t2出口,感觉什么都变了,又仿佛一切照旧。
他不过是经历了一次长途旅行,现在回来了。
魏北本想让霍贾去做经纪人,或给他介绍点资源继续演戏,糊口。霍贾摇头,说叶于红的全国骚鸡top群我都退了,是不打算再回去。
霍贾最后敲定开一家咖啡店,员工除了他全是1,广受锦官城的姐妹好评。每天营业时间,几乎没有空位,还得排队。不过大厅永远安静如鸡,原因是当初霍贾下了一次“逐客令”。
“看男人就安安静静看!谁要吵着别人休息喝咖啡,出门不送!”
也不晓得是迫于这位曾经锦官城第一骚鸡的淫|威,还是沉迷帅哥不说话。咖啡店的生意一直不错,五花八门的照片更是多得不行。
霍贾很快赚回本金,已打算在锦官城开一家骚0的天堂——top酒吧。不知他从那里找来那么多猛1,从服务生到门口安保,无一例外。
后来再提及沈怀时,霍贾已没什么波动了。仅仅会有一瞬停顿,似水面起涟漪。他能平静地谈论那段往事,说沈怀只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做了选择,没什么对错。感情讲不清的,没有对错。
霍贾相处过一两个男友,均以性格不合为由匆匆作罢。
“真正对的人来临前,我应该都不会再找男人了,”霍贾给魏北说,“省得耽误各自时间,耽误老娘赚大钱。”
魏北连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他妈能不能别表现得那么饥渴。
霍贾翻白眼,能不急?再没男人来滋润,老娘这块旱地就连技巧丰富的老黄牛都犁不动啦好吗!
3.
魏囡的学生时代,请了三次家长。
魏北因行程问题不便出席,任务落在沈南逸头上。
第一次,因为班主任提出不合理班规、区别对待成绩差异过大的学生。魏囡在班级发起民主投票活动,再越级交给年级主任,希望班主任“回头是岸”。
班主任气不打一处来,让魏囡必须请家长。沈南逸到达学校,大马金刀地往办公室一坐,班主任惊了好一阵子。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修改班规,实行座位轮流制。同学都说魏囡真厉害,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意识到给沈南逸添了麻烦。
当天回家,魏囡向沈南逸道歉,说自己没有考虑后果,希望沈叔叔别生气。
沈南逸拍拍她的肩膀,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蹲下身。
沈南逸淡淡道:“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魏囡犹豫片刻,“我觉得自己没错,如果一直按成绩选位置,那有一部分人永远也不能坐前面。就算有些同学不想坐前面,但总有成绩不好的人其实想学习吧,他们因为成绩上不去,就该得不到老师的重视吗。”
第二次,是“被早恋”事件。
魏囡长得出众,个子高挑。在一众同学里属于特能吃得开那种,实打实女生的“男友”,男生的哥们儿。不过取向倒很明朗,喜欢男孩子。
只不过没碰上心动的,也一直没接受男生的追求。
某次隔壁班级的男生跑来搞事,在门口大声告白。魏囡不太理解这一套,总有种被人逼着就范的感觉。
对方让魏囡出去,魏囡走到门口,靠着门框,“你打得过我,我就答应你。”
只不过一句玩笑话。
男生却笑嘻嘻道:“打女生多没面子啊,大哥哥让你啊,小妹妹。”
结果三招之内,魏囡把他撂翻在地,最终以一招十字固让对方痛哭流涕,惹来老师。
魏北接电话时,以为魏囡把人打出问题了。开着扩音,沈南逸一言不发地起身穿衣,那样子像是打算直接去赔医药费。
宛如老大给女儿收拾场子,顺带收拾那不长眼的小子。
魏北忙说,囡囡没事。男生也没事,只让家长去和解一下。毕竟打了架。
沈南逸嗯一声,开车驱往学校。
晚上放学回家,魏北问她:“为什么要和男生打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学格斗不是让你打架的。”
魏囡撇过头,沉默半晌,“只有你是我哥,其他人不能自称我哥哥。”
魏北一怔,半酸半甜地揉一把她头发,“你真是......快去睡觉。”
第三次名头挺大,老师说有人告状,讲魏囡在班上宣扬搞歧视。
魏北觉得不可能,差点推掉工作前往学校。
魏囡却说哥哥你不要来,让沈叔叔来。
沈南逸去了解情况,搞明白事情经过后,什么话也没说带着魏囡就走。
老师说,虽然另一个人也有错,但现在全班都流行魏囡这句名言。以后一传十、十传百的,被曲解了总归不太好。
魏北拍完夜戏赶回家,魏囡还在书房和沈南逸下棋。魏北问她怎么回事,又请家长。他眼神瞥向沈南逸,见男人神色如常,应该不是大事。
魏囡说:“我同学问我,你哥哥是不是同性恋。”
魏北心里一咯噔,咽口唾沫,“然后呢。”
魏囡:“我说是。”
魏北的性取向几乎是公开秘密,“那为什么会请家长。”
“那人说同性恋真恶心,”魏囡耸了耸肩,“我说没事,你放宽心,我不歧视异性恋。”
“我不会骂你的,小睿智。”
4.
后来有女生感谢魏囡,说要不是她当年在班级里公开支持同性取向的恋情,自己也不敢出柜。
“不是支持,”魏囡说,“我那个不叫支持。”
“啊?”女生懵得不行。
魏囡:“同性恋异性恋无性恋,大家都一样啊,哪存在什么支不支持。”
5.
魏北的新作《锦官城纪事》上映一年后,斩获数项大奖。颁奖典礼上,魏北穿着西装,风光无限。
主持人很懂行情,笑着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
魏北说希望以后拍更多作品,也感谢所有人一路支持。
主持人说,今年是张影帝给您颁奖,以后希望谁给你颁。
魏北没料到这么直接,悄悄地脸红了。他说这个还是要看主办方的安排,大家都是我的前辈。
主持人不依不饶,打定主意今晚搞点大新闻。追问道:“那如果明年主办方安排非娱乐圈的名人来颁奖,你希望是谁来。”
魏北摆着手说您别为埋汰我了,问题超纲了呀。
台下跟着起哄,硬要魏北说出那个大家都知道的答案。一时掌声雷动,魏北拿着奖杯,宛如一支开在风里的玉兰花。
良久,魏北推脱不过,拿着话筒朝镜头看去。
他只说了三个字:“沈先生。”
肯定无比。
沈南逸一直纵容魏北,哪怕是魏囡叫着叔叔,魏北叫他名字。乱了辈分,也任由他去。
独独沈先生,是第一次听见。
那晚,沈南逸按着魏北,不知疲倦似的。他吻着年轻人的嘴唇,用牙齿轻咬。舌头从一个口腔滑进另一个口腔,津液绞着,欲望也胶着。
电视回访着颁奖典礼,每次屏幕中的魏北叫道沈先生。床上的魏北简直羞得要陷进床褥里,而沈南逸则兴致大涨,发了狠。
网络媒体这样形容,魏北说出沈南逸三个字时,仿佛带着朝圣般的虔诚。也带着诉不尽的爱意。
而魏囡是这样形容的——沈叔叔之于哥哥,就像浇灌在花瓣上的水。给他润湿了,养活了。
魏北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有点奇怪。沈南逸解释道,毕竟囡囡也到了可以读成人书籍的心智了。
虽然法定年龄还不够。
后来每每有人询问魏北,“你最想和谁去xx”、“你最喜欢的作家是xx”、“你最崇敬的人是xx”等等,诸如此类问题,便有了统一答案。
“沈先生。”
这三字仿佛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永久地存留于或直白或隐晦的解读中。
像爱语。像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