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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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官话音刚落, 在座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立刻就将举着酒杯的清和埋没在了人堆里。李随豫离清和最近,悄悄将她手上的酒杯取下放回小几上, 随即在她背后送了把, 将人推出了人堆。

清和一个趔趄冲出半步来, 刚巧对上了帘后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太太一头银发盘在头上, 架着凤冠,手臂让个嬷嬷扶着,一眼就瞧见清和龇牙咧嘴的样子, 当即就乐了。

“才回来就闹腾起来了?你这小猴子, 都二十二的姑娘了, 还这么不稳重。”

又是二十二, 清和今日的雷被人踩了又踩,心里是炸了又炸, 可对着祖母一般的太后,却是不敢造次了。她即刻收了怪脸, 甜甜一笑,俏生生地喊了声:“皇奶奶!”

“欸!”太后被她喊得欢喜, “坐啊,都坐下。今日是家宴,大家聚在一起替这小猴子接风洗尘,天子要来,老婆子我呀都没让他来,就是怕你们拘束了玩不痛快。别在意我, 你们就当是平辈宴乐,我就在这儿沾沾光蹭蹭你们年轻人的劲头。”

太后说着,被人扶到上首的坐席上,其余众人行完礼就座,内官宣了歌舞上来,小宫女们端着御膳房做好的佳肴鱼贯而入。

清和赶着卖乖,上前往太后身旁挨着坐了,替她又是捶背又是捏腿的,口中道:“蓁儿在北边这几年,心里最惦记皇奶奶了,看到北边做的马奶糕,就想到皇奶奶小时候往蓁儿嘴里塞的羊脂糕,想着想着,就恨不得骑马回京里来。”

“就会说话哄我,一去就是六年,也没见你真的骑马回来看我。”太后笑道,两眼却一一扫过底下坐着的每一个人,谁来了谁没来,一下就瞧得清清楚楚。

“老三和老七呢?”

赵湛闻言答道:“回皇祖母的话,三哥还在大理寺忙着案子的事呢。想来七弟也是被他扣着了,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太后看了看赵湛,面上笑意不改,却只是冷冷淡淡地“嗯”了声,端起茶杯喝了口,道:“这两个都是好孩子,老三做事踏实又不喜欢出风头,一年到头都是忙得脚不沾地,也计较有没有人记得他的好,老七吧,老身看他长大的,以前是被他太子哥哥压着一头显不出,现在倒是显出来了。”

太后想起自己几个孙子,各个都是一表人才,心里高兴。不过这么一夸,反倒显得赵湛有些尴尬,老三和老七都好,那么眼前的这个老四呢?老太太一点儿没想起老四做过什么,或者压根忘了也得夸上老四几句,转眼就问起了姚家几个孩子的事。赵湛就像是被人提起来搁在半空中一样,不上不下的。

一旁涂家大郎涂文道见赵湛自顾自喝酒,看破了他的心意,便悄声道:“四殿下别往心里去,姑奶奶年事已高,近几年的事记不大清楚,不晓得你在外面有了贤王的名头。就太子那事,她都还不知道呢。”

赵湛平时跟涂文道走得也不算近,只好尴尬笑笑,抬了抬杯子致意,心里却多了点想法。这皇祖母记不清的事,他都不怎么知道,反倒是涂文道这个外臣之子更清楚。说起来,虽然太后是他皇祖母,但私底下接触的少,未央宫这大半年来请安也都免了,原本以为只是因为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不爱见人,现在看来,涂家人没少往宫里跑,太后也不是身子不好的样子。

只听太后跟姚家几个子弟乐呵呵地说了些家常,问起姚昱时还知道他在冬猎里扭了腿,转头问到涂家时,她忽奇道:“怎么文远没来?前几日还非闹着说要尝尝御膳房做的芝兰烧肉,今日特地吩咐做了,偏偏他不见人影。”

涂文道忙答:“二弟胡闹,昨日出去彻夜未归,尽早也没回来,让皇奶奶见笑了。”

太后却没揭过去,奇道:“咦?他玩什么去就能彻夜不归了?芝兰烧肉都不吃了?家里派人找了么,可别是在外遇到什么麻烦了?”

涂文道含糊道:“找了找了,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一番,让他亲自进宫给皇奶奶赔罪。”

这显然是没找到人的意思,但涂文道对涂文远一晚上不回来并不觉得惊讶,看来是常有的事了。彻夜不归能去做什么?京里虽然禁赌,可教坊多得很,歌舞升平的,一天晚上不知道能添多少风流债。

清和听了,起了点坏心,笑道:“二郎大了,这腊月的冬雪都冻不住他那颗春心。”

言下之意埋汰涂文远流连花丛,风流得连太后的家宴都能忘,可不就是荒唐么。

太后却也不是个常人,清和这说完了,她竟一拍巴掌,道:“说得对啊,二郎过了年便是二十二了吧,得成家了。清和你也二十二了,过了年二十三,也得成家了。”

清和闻言一惊,怎么就说到自己头上了。而且刚才还说二十二,现在居然把雷踩去二十三了,她瞬间脸涨得通红,眼角偷偷瞄着下手的赵清商。赵清商刚过的二十,自己居然要二十三了!

“希夷,唉,希夷今天也在的。”太后终于想起今日家宴的主题了,朝李随豫招了招手示意上前来,“你觉着清和如何?”

李随豫不急不缓地来到老太太身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清和就夹了羊脂糕往太后嘴里送,送完羊脂糕端茶,接着是芝兰烧肉,专堵太后的嘴。太后口不能言,可手还能动啊,对着李随豫又招手,还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的空位让人坐下。这意思也很明显了,这两人总要凑一对的,左右挨着坐,一起伺候她老人家,就算清和不让她说话,回头两人手放一块儿牵上了,也就成了。

太后的思路也是清奇的,清奇地让李随豫也有些无奈,清咳一声走过去,刚一坐下就见涂文道起身去了殿外,而殿外候着个家仆打扮的人,看涂文道的眼神颇为焦急。

太后居然也留意到了,咽下嘴里那块肉,凑近李随豫道:“门口那个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你替我去问问。”

一旁清和自然也听到了,拉着太后道:“那是涂家的家仆,涂家有事,你让他去打听,那怎么成?还是我去吧。”

清和说着起身往门外走,太后看着分外高兴,抬手抓了块桌上的羊脂糕,送去李随豫嘴边,笑道:“夫唱妇随,好事,好事!”

李随豫陪笑,心想清和这是在找机会跑开,免得被人拉郎配了。

没一会儿,清和又回来了,面色淡淡地坐回了太后身旁,举起茶杯抿了口,仿佛无事发生。殿里的公子哥们虽说都在赏玩歌舞,可也都是人精,涂文道出去和清和出去,他们都看在眼里呢。看了一会儿觉得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又各自将注意力挪开了。

直到这会儿,清和才借着给太后夹菜,悄声道:“涂家说,二郎出事了。”

太后闻言,那也是面色如常,笑着赏玩底下歌舞,道:“出风流韵事了?”

“皇奶奶你怎么这么不正经?”清和道。

“二郎大了,春心萌动,不是你说的?”太后委屈道。

清和没辙,只好道:“二郎失踪啦,大郎说找了一天一夜,是真找了一天一夜,翻遍了京里的地方,教坊酒楼都找了,可就是找不见人。一开始以为是二郎贪玩,不过就刚才,涂家好像找到了二郎的随身玉佩。”

一旁李随豫忽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清和想了想,欲言又止。

太后催促道:“别卖关子,说呀。”

清和面色古怪,半晌才悄声嘟囔道:“在城外一处粪池里。”

太后立刻放下了那勺到了嘴边的豆泥,颇为糟心地将碗也给推开了。这下她不再开玩笑,正色道:“去偏殿,把涂家小子叫来。”

太后在偏殿见涂文道,清和跟李随豫都被她带着一起,想到这次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得有人跑腿,便把赵湛也给一起叫上了。

赵湛倒是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太后会找他办事,等听完了涂文道的描述,便积极地问了许多细节。

原来涂文远失踪了一天一夜,涂家早向守城金吾卫打听过,都说没见人出城,是以只在成立搜寻,直到今天下午,有个混混去了城里的当铺当了涂文远的随身玉佩。那混混一开始咬死了说玉佩是路上捡的,但被涂家人打了一顿,便老实交代了,说是在城外粪池里趟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浑身脏兮兮的,腰上玉佩倒是看着值钱,被他偷偷顺了拿来当。那混混将涂家人带去粪池后,却根本没见到涂文远人,将粪池找了个遍,也只找到了条带血的裤衩,看着像是涂文远的,但裤衩都差不多,没法真的下定论。

总之事情挺蹊跷的,如果裤衩是涂文远的,那么他一定是受了伤,还被人扒了裤子丢粪池,何等羞辱人。涂家本就是世家大族,现在又是国戚,涂文远一直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从小没吃过苦头的,哪受得了这样的罪,涂家又哪里丢得起这样的脸面。都拿屎糊到脸上了,涂家还能忍这口气么?

自然不能!

赵湛万分理解太后当下的情绪,老太太平常一直慈眉善目乐呵呵的,听完这番话后铁青了一张脸,颠三倒四的话也不说了,在那儿大喘气,看来是气得够呛。

赵湛忙道:“这事交给孙儿来办吧,涂家乃是我朝世族,皇族亲眷,如此羞辱世族,便是羞辱我皇族了,简直大逆不道。”

太后气归气,却还是问了句:“交给你也行,可你要怎么办?那个混混也是一问三不知,我们文远受了伤,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儿,涂家面子是要的,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文远找回来。”

赵湛张了张口,有点噎。太后不按常理出牌,说替涂家挣面子,她不高兴,还有点责备赵湛轻忽人命颠倒主次的意思。

却听一旁一直沉默的李随豫开了口,道:“说起来,昨日午后小侯还见到涂文远了。”

太后问道:“在哪儿见的?快说来听听,我们赶紧派人去找。”

李随豫低头细细思索着,像是对这段记忆不甚确定,也不敢胡乱回忆,半晌后想定了,才道:“昨日午后,在宜兰坊,小侯确实见过涂文远。当时远远看到个侧影,还不真切,但后来见到了王家那位王闲书公子同他一起,这才确定是他。”

赵湛问道:“王闲书?是了,他同涂文远走得近,确实常在一起。涂家找了一天一夜,可有去王府问过?”

涂文道忙答:“问过了,说是昨日两人在宜兰坊分开后,便没再见了。”

李随豫却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昨日王公子离开宜兰坊的时候格外匆忙,出门时还撞到了我的一位朋友,可涂公子却不跟他一块儿走。那天宜兰坊的管事还匆匆追了出来问结账的事,可怎么叫他他都不应,像是逃命一般。管事还抱怨说,两位来喝酒,喝着喝着一个人凭空消失了,另一个装聋作哑地赖账,真是奇事。”

清和眯眼瞧着李随豫道:“昨日你也去宜兰坊了?”

李随豫笑道:“沉迷歌舞,风流韵事,在下本分。”

赵湛在一旁看得神色微妙,却只好拿出公事公办的口气道:“看来确实蹊跷,我立刻派人去宜兰坊查证。如果真像梁侯说的这般有一人凭空消失,那么涂文远在宜兰坊就出事了,王闲书落荒而逃必然知情。”说着他向太后一礼,道,“容孙儿先行告退,将人证都找来,这雪泥鸿爪,必然有迹可循,定能将涂家二郎找回来,讨一个公道。”

赵湛这番话真是说圆通了,要人也给你找来,要面子也给你讨,总不至于再出错了吧。

太后神色渐弛,拍了拍李随豫的手臂,道:“这事你也帮我上点心,以后要做涂家女婿的,二郎就是你小舅子。”

李随豫还没接口,清和不乐意了,柳眉倒竖道:“我不要,与其让这个算盘郎花下鬼找人,还不如让清商哥哥帮忙呢!他院子里以前养过狼狗,狼狗找人可比人灵光。”

太后皱了皱眉道:“你刚刚说谁?”

清和嗫喏:“清商……晋王。”

也不知怎地,一向温和的太后忽然显出烦躁的情绪,满脸的嫌恶,重重拍了手边的茶几,怒道:“混账!还嫌不够丢脸的,让他来了看我涂家笑话不成?今天你请他来,我不计较,只当叫你高兴高兴,可别真把晋王府当成自家人了!”

清和被训得突然,错愕在那儿。

一时半会儿谁都没说话,众人才想起赵湛要告退的,人却还在,齐刷刷看过去。赵湛尴尬,他向太后告退,可太后没许啊。

涂文道知道赵湛这是在为涂家事操心,不好意思叫他难堪,于是开口解围道:“皇奶奶,你看文远还等着我们,我同四殿下一起见一见王家公子,一有消息一定告知皇奶奶和梁侯殿下?”

太后发了火,也觉着吓到小辈了,心里头有点烦,连带着看赵湛都觉得这人烦,说话打官腔,处处都要滴水不漏,哪儿有一点是像在替家里人着急。

“都去吧。”太后抬了抬下巴。

涂文道示意赵湛一道走,却又听太后补了句:“去把王闲书带来,今天家宴不办了,就在我这未央宫审案子,谁都不许回去睡觉,几时审清楚了便几时散。”

作者有话要说:  呼——榜单应该是都还上了。

这周工作好多,有点忙翻了,周末我在抓紧接着写,存稿告罄。

感谢红尘mm的深水鱼雷,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看到自己的笔名在窗口上滚动,激动了一整天!

感谢老读者们不离不弃,小说连载至今三年了,好多读者坚持追看也有一两年,特别不容易,真的,尤其是在我这么不争气更新这么慢的情况下。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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