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从太后年幼的时候起就跟在太后的身边，看着太后从一个小姑娘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的位置，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她最清楚不过了。

太后这一生最亏欠的人就是娇阳郡主，最无奈的事情就是镇南王府的事情，只是当时先帝铁了心要这么做，她劝也劝过了，可惜，没有用。

到最后，只保住了娇阳郡主一个人的性命。

娇阳郡主被送入京城，是高祖皇后亲口同意的，亦是她亲自安排的，太后在闺中就与娇阳郡主交好，入京之后更是时常去看她，关系更是要好，甚至，当年太后出事的时候，还是娇阳郡主救了太后一命，自个儿却差点丢了性命。

也是因此，太后对娇阳郡主一直亏欠着，再加上镇南王府的事情，这些年，每每想起都要叹息。

可偏偏，娇阳郡主厌恶皇宫，不爱来，太后为了补偿，将沈贵妃接到了身边，悉心照料着。

“太后，若是您想管，就管吧。”云嬷嬷红了眼睛，是为太后觉得心酸，至少管了之后，太后心里头能好受一些。

太后有些拿捏不准。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

纵然觉得亏欠，她也不可能叫皇上再把这个案子翻过来，那样，损得就是先帝的颜面，损得也是皇家的颜面！

“罢了罢了，再看看吧。”

太后拿不定主意，云嬷嬷心里头明白，她更是想要给珍妃一个机会，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纵使珍妃这些年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目的，可太后不是，她是真的喜欢珍妃，真的对珍妃下手，太后亦是不忍心的。

而另一边，珍妃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坐了许久，直到宫女来报，说是燕王来了，她才惊醒过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才叫人把燕王请了进来。

“儿臣见过母妃。”

珍妃看着儿子那与皇上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情复杂，平心而论，对这个儿子，十月怀胎，她是喜欢的，可面对着这张脸，总是会时刻的提醒她，她委身于仇人的事实。也是因此，这些年来，母子俩关系不远不近，做不到同别的母子一样亲近。

“坐吧。”珍妃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淡淡道，又吩咐人去让小厨房做几样燕王喜欢吃的。

等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燕王才道：“母妃这是刚从太后那边回来？”

“嗯。”珍妃将手中的经书搁到了一边，“你今儿个怎么进宫了？”

燕王垂了眸子，“母妃，你……”

珍妃看了过来，目光平静，“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燕王深吸了口气，抬头对上了珍妃的目光，“母妃，你收手吧。”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燕王的头歪到了一旁，脸上是清晰纤长的五指印。

可见珍妃用了多大的力气。

珍妃站在他的面前，冷眼瞧着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怒气，“你难道是忘了你外祖的仇了吗？！”

“儿臣没忘。”燕王垂下眸子。

从他懂事的时候开始，珍妃就向他灌输了仇恨，甚至不许叫他同父皇还有几个兄弟亲近，这么多年来，他什么事都只能自个儿担着，同兄弟们也是疏远的厉害。

其实没有人知道，看着他们，他心里有多羡慕。

可是他不想叫母妃失望，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没看到过母妃真心实意的笑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叫母妃开心，因此他想完成母妃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

可如今长大了，懂事了，他却觉得，母妃这样太冒险了。

“没忘，那就最好！”珍妃冷漠的坐下，“这种话，日后就不要再说了。”

从前的她早就已经死了，死在镇南王府被人抄家灭门的那一日，而如今活着的她，只是一个复仇而活的人。

燕王晓得自己母妃是有多么的固执，他眉眼染上了担忧，“母妃，您这一回对太后出手，已经是打草惊蛇了。”

珍妃冷笑，“那又如何？他们能查到我的头上吗？”

燕王看着她，满嘴苦涩，“母妃，燕王府最近被人盯上了，您觉得您这儿真的没有被发现吗？”

他在发现有人盯着燕王府之后就急了，怕珍妃出事，匆匆的入宫，他不求别的，只想母亲安好，可他们这些年做的事情，单单一项拎出来，都不可能安稳的存活着。

珍妃惊了一下，“你说什么？有人盯着燕王府，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皇储的原因？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那你这么急匆匆的跑进宫来，可是带了人？”

这一刻，珍妃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关心。

纵然对这个孩子感情复杂，但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如何能够不担心？就连那儿媳，都是她自个儿亲自甄选过后跳出来的，为得就是叫儿子好。

燕王这一刻才晓得，母亲心中有自己，母亲一直关心着自己！小时候，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总是要对他那么冷淡，明明那些兄弟摔了痛了都能同自己母亲撒娇，可他却从来不被允许，甚至，母亲连抱都很少抱他。

如今长大了，自个儿也做了父亲，燕王多少有些明白了，不是不爱，而是仇恨压过了爱，让她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已逝的父母亲人。

如今，他终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母亲的关心。

分明都做了父亲了，可这一刻，燕王还是想哭。

“母妃，儿子没事。”

珍妃也晓得自己有些激动了，双手都不知道该摆在那里，她真的太尴尬了，这么多年都对儿子不闻不问，甚至从小就严格的要求他，让他从小就记着恨。如今却表现出关心他，真的是可笑至极。

珍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母妃，这段日子，您自个儿也小心些，不要再见那人了。”燕王低声道。

珍妃心中一凛，瞬间有些慌了，难道儿子发现了什么不成？

可看燕王的神色，很平静，似乎并不知道，珍妃一点一点的又平静了下来，她摇头，“过几天，我要同淑妃一道去灵光寺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