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医眉头一下子就蹙起来了，“娘娘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

太后还未回答，茗香就抢话道：“是。”

太后狠狠剜了她一眼，茗香垂眸，只当自己没看到，反正她去请皇上的事已经把太后给得罪了，这会儿也不怕再得罪太后了，只要太后好好的就行了。

茗香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只把太后给气得呀，话都不想说了。

“娘娘是不是胃口也不好？”

这回不用茗香回答了，太后自个儿点头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哀家这段日子以来，吃不好睡不好，身子总觉得无力的很。”

杜太医又问：“这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后沉默了。

杜太医也不追问，倒是皇上忍不住催促了一句，太后抬眸看他，“皇上先出去吧。”

皇上不解，“母后，难道儿臣不能听吗？”

太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皇上坚持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太医又在等着，她无奈的闭上了眼，“自从襄王走后，哀家就如此了。”

皇上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但他到底沉稳惯了，也就一瞬的功夫，又恢复回来了。

沈贵妃看了看皇上，垂下了眸子。

对于襄王的死，她心中是有数的，至于太后，沈贵妃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过去，原本她还以为太后不知道，皇上瞒得很好，但如今看来，太后不是不知道，而是心里头门清，可她却不说。

一是说出来又能如何？襄王已死，皇上皇位稳当，对她又是敬爱有加，说出来不过就是让母子之间心生隔阂。

二是这件事说出来皇上心里头也不好受，太后又没有亲子，何苦做这些事情让自己白添烦恼，若是太后想说，便不会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

沈贵妃眸子闪了闪，太后病了，正好是襄王出事的时候，真的有这么巧吗？

一念闪过，沈贵妃又忍不住摇头，她真的是在宫中待久了，看什么都往坏的方面去想，太后的身子是太医调理的，吃食是慈宁宫小厨房里头准备的，谁能在慈宁宫里头动手脚？

这么一想，沈贵妃也稍稍安心了些。

杜太医觉得太后脉象有些古怪，时虚时实，令人捉摸不透，可问了些许症状，又与这脉象对不上，保守起见，杜太医开了一副调理身子的药方。

“太后娘娘许是悲痛过重，才导致身子难受，还请娘娘放宽心才是。”

这些日子，又是襄王的事，又是重阳郡主的事，太后操心的事情不少，精力也消耗的比以往要多，身子虚弱，也是在所难免。

皇上亦是说了两句让太后好生休息的话，与沈贵妃一道离开了。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不是说了，不要打扰皇上吗？”

茗香扑通跪了下去，脸上无惧无畏，“太后，您不肯看太医，又不肯吃药，奴婢，奴婢也是没法子了。”

云嬷嬷垂手站在一旁，跟茗香一样的神情，显然茗香去找皇上是她授意的。

太后叹了口气，“行了行了，起来吧。”

“谢太后。”茗香知道这是太后不怪罪了，忙起身，拿着杜太医开的药方去抓药了。

太后看了一眼装聋作哑的云嬷嬷，哼了声，“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也有份。”

云嬷嬷无辜的笑了笑，倒是不怕的。

太后头疼的闭上了眼。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

出了慈宁宫，皇上同沈贵妃一道回了棠梨宫。

一路上，沈贵妃看着皇上欲言又止，又怕说出来招惹皇上不喜，一直憋着。

“阿棠，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皇上冷哼，他不是笨蛋，这么巧合的事情，他是不会信的。太后或许真的对襄王的死伤心过，可对太后来说，襄王只是庶子，而他却是与太后有着母子情分的。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太后伤心到这地步。

太后方才让他出去，为得就是不让母子两人之间因为这事心生隔阂。

这一点上，皇上心里还是门清的。

知道皇上并未误会，沈贵妃松了口气，“臣妾亦是觉得奇怪，太后这好端端的，怎么就……”

李安这时候走了进来，“皇上，杜太医来了。”

沈贵妃下意识看了一眼皇上，皇上颔首，“让他进来。”

杜太医跟着李安进来，给二人行礼。

皇上问：“太后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太医心中咯噔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皇上，“这……”

“杜太医，有什么话，就老实说吧。”沈贵妃怕皇上动怒，劝了两句，“不要再拿慈宁宫里头的那一套说辞来糊弄皇上了。”

杜太医念头转了一下，明白了皇上这是对太后的病起了疑心，心中咬牙，“太后的脉象，时虚时实，确实有几分古怪。”

皇上和沈贵妃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皇上沉了脸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杜太医迟疑了一瞬，垂首道：“微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你——”皇上倏地起身，拂袖怒道：“无能无能，朕的太医院就是由你这样无能的人来管理的吗？！”

杜太医慌忙磕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太医院院使能够承受得了的！

沈贵妃忙拦住了他，劝道：“皇上，杜太医医术高深，这些年来从不曾出过错，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杜太医不知道也不是不可能的。”

杜太医感激的看了一眼沈贵妃。

沈贵妃则是不想叫皇上气坏了身子。

听了沈贵妃的话，皇上怒气稍稍收敛了一些，问杜太医：“你觉得，太后这病是怎么回事？”

杜太医犹豫了下，还是照实说了自个儿的想法，“臣瞧着，太后这病到不像是病。”

“那是什么？”皇上连连追问。

“倒像是中毒了。”这一次，杜太医没有搪塞，反而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这猜想，其实早在慈宁宫就有了，只是他不确定，无法说出口罢了。

说完这话，大殿里一片寂静，就连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