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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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央能够国强民安,长年来不受到周围邻国骚扰的最大原因之一是由于自然气候。

北央酷寒,天寒地冻。除了长期生长在北方的子民,普通人是很难适应在这样的严寒中并进行战略的。

即使像西荒如此奔放的民族,也只能在北央的淮阴以南攻城略地,再往了北,恐怕身上的衣物就无法抵御寒冷了。

然而有一些人是例外的,他们就是雪匪。

雪匪为流民,有些是北央人,而有些则未必。

甚至其中不乏夹杂着南方人。

普通的南方人很难适应北央的自然气候,但是流民则不同。

因为亡国,因为流放,因为驱逐,因为妻离子散……他们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聚集在一起,多数雪匪都是没有家眷的,他们活着一天就等同于全族全宗多存在了一天。

他们可以适应任何的气候和环境。

北央朝廷对雪匪是又爱又恨。

雪匪常年在深山雪谷中穿行,他们可以挖掘积雪下几尺厚的老山参。

他们可以发现因为企图潜入北央腹地而迷了路几乎冻死的外邦的间隙。

他们还能找到流窜的杀人犯。

可是他们也会虏劫村舍,会强盗百姓,甚至饿极了还会抢官营。

先帝在的时候曾经说过,水至清则无鱼,要剿匪却倾灭。

因此每回派去剿匪的将领都是官宦子弟,给他们个机会立下功劳回来好论功行赏。

有些精明的子弟甚至懂得拉帮结派,在雪匪的阵营之间来去自如。

谡融衡驾崩后,儿子谡毕渊还没有完全掌握好雪匪的平衡之道。

因为有县郡的城官禀报发现大批雪匪踪迹,似乎正在朝着他们的城关进发,由于流年粮食收成不易,几乎全靠着皇城的接济,这个时候要再被劫持一票,那他就可以提头来见了。

谡毕渊坐定了自己强攻强守的风气,说什么都不能让一干雪匪讨到半点的好处,立刻集结了圭羊公座下的百穿营,命他们立即出城剿匪。

圭羊公听到消息的时候他的孙子盖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圭羊公想着不过是普通雪匪,也就没有暗中增兵援调。

然而就在那么不经意的一战之中,岑盖被砍掉了一只胳臂。

他率领的几千精兵也被扣为人质,要求朝廷出赎金才能领回去。

谡毕渊立刻把圭羊公私下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圭羊公是在天黑以后被叫去后书房的,穿的还是居家的便服。

一路急急忙忙的跟着侍卫到了央帝面前。

曾经不受人待见的六皇子,如今的央帝,也是讽刺。

可他毕竟是央帝了,圭羊公老老实实的参拜了一下。

“跪下!”

圭羊公心下一怒,面上还是无法反驳的跪在了冰冷的递上。

“你知道你损失了朝廷多少的兵马?!”

圭羊公心里嘀咕,那明明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兵马,折损在我自己孙子手上,那又怎么了?

口中却道,“四千六百余三人。”

“哈,你倒是记得清楚。”

“回陛下,老臣手下的一兵一卒老臣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意思就是说,你用的兵都是我的,你少在我面前摆威风。

谡毕渊一直是个敏感的人,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于是更加怒从旁生。

“羊公,朕倒是要问问你,人人都说圭羊公府各个精兵悍将,沙场无敌,这难道仅仅是形容你一个人,其余的都是你的影子不成?”

圭羊公年长央帝熟辈,一时间没明白年轻人的话。

“你的孙子,还有那些儿子,如果不会打仗,你倒是早点来告诉!那一日之后我以为你我已成同盟。你这到底是要害谁?”

圭羊公被他说的委屈了起来。心想你剿匪之前也没跟我通气啊,以为占据一方山头的雪匪就好打发了?

并不是这样的好么。你看看人家筑南王,在苍城运作的风生水起,可也从来没有对附近的雪匪斩尽杀绝,而是把他们赶到一个地方,反而是在替他看着山头。

你这年轻人,牙都没长齐,就想背着我用我的兵,现在损兵折将了反而怪到我头上来?

圭羊公是已经对这央帝诸多不满,可是也没有办法啊。谁让自己所托非人,长皇子莫名其妙在皇城宫廷中就死了。

而谡融衡这只老狐狸也对元老之臣诸多防范,看他杀百里太师最得意的儿子的时候那么干净利落,就可以看出来其实心里恨透了老臣子们。

可是北央帝王的势力一直孤弱,只能依靠斡旋于朝中大臣之中,才能守得平衡。

终于被这年轻的央帝骂舒畅发泄完了,圭羊公的脸色早就由红转白又转黑了。

“陛下,老臣难得入后宫一趟,容老臣去探望一眼自己孙女可否?”

其实这个点已经不早了,后宫中用完晚膳可以准备入寝了。

圭羊公的意思就是让央帝陪自己一道去看贵妃,那自己告辞以后央帝就可以顺势留在贵妃寝宫了。

不料谡毕渊是真的很嫌弃他。北央重武却又轻武将,因为在他们眼里人人经过磨练都可成为一顶一的武将,根本无需天赋可言。

反而是谋臣智囊容易得到人们的高看。譬如百里太师那种。

“我就不去参合了。你们爷孙好好聊聊吧。”

“……”圭羊公愤懑的拂袖而去。

岑雀正等在门口,当然不是等她的爷爷了。

一见到圭羊公来了,倒是吃了一惊。

“老爷子?”

“嗯。”

“您怎么这么晚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圭羊公一腔怒气没地方发,砰的一拳砸在了红岩木桌上,桌子晃的噌噌作响。

岑雀还是怕爷爷的。这时候心里想着,上次父亲来,交待的事情自己一件还没有办成。

难道是爷爷耐不住了,来骂人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圭羊公只是软绵绵的问了一声,“陛下待你可好?”

岑雀吃不准爷爷的心思,讷讷的老实回答,“陛下,待孙女尚好。每隔半月必来一回。留下吃一顿晚膳后……”后面的事情有点羞答答,当着老爷子的面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爷爷却余怒未消似的瞪了她一眼,“我让你说这些了么!我的意思是,你在后宫中的地位如何?能站稳脚跟了没有?你跟那个皇后相处的怎么样?”

“啊,皇后!皇后这个人……她显得并没有治理之能。”

“什么意思。”

“后宫中的大小事务,她从来不过问的,也不关心。以前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她还为了太皇太后寝宫里的炭火少了而去闹过。但拜祭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声响了。听说啊,与太后闹的可不愉快了呢。”

“那后宫中的事现在是由你主理?”

“姆……小事自然都交给我打理。大些的决策,陛下的意思是,还需过问太后。”

岑雀看出自己说的那些爷爷完全不喜欢听,忍不住开动小脑瓜子,话锋一转,“不过,皇后近日倒是收了一个宫女进来。”

“宫女,什么人?”

“叫做宫瓷。”

“宫家人?”

“是的,是的。不过与宫婉婷那一族血脉并不近。好像说是来照顾谡复霖那个废人的。”

“口无遮拦!”

“本来就是嘛……”

宫婉婷原本还想把自己已经废掉的儿子弄上皇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难道是要垂帘听政么?

而且看谡复霖的样子,根本无法传宗接代,是要整个北央朝随他断子绝孙么。

“陛下不是封了他为沉忆王么。”

还有那个每日昏睡七八个时辰的谡本初,居然也被封了固齐王。成了北央朝史上第三位还能活下来的王爷。

他们的子孙后代或许能开辟出新的篇章。但就像岑雀所言,谡复霖是不可能的了。

谡本初就看他有没有机会长大成人了。

“我再提醒你一句,就怕你父亲对你说的话你不放在心上。无论沐凡音在后宫中有什么惊挑的事情,你永远都不要与她对着干。”

“爷爷!您是让我忍气吞声,被个来历不明的死丫头踩在脚下嘛?”

来历不明?哼!

成事不足的丫头。“姓沐的人怎么会来历不明?就算她是陛下在大街上捡的,也是轮不到你来对付的。”

“那我怎么办?”

“不是还有太后么。”

“太后?!”岑雀也不是很想背后说人坏话,可是这个太后,简直不明白她是怎么在宫婉婷的执掌下活下来的。而且还带了个儿子。

“当今太后虽然不是个厉害的人物,但她毕竟是央帝的亲生母亲。他们母子以前在后宫中受的苦是你永远无法明白的。所以,你要尽全力挑起那两人之间的斗争。才有你真正掌控雷电的一天。”

“孙女明白了!谢老爷子指点。”

“宫家的势力,你还是要帮爷爷一把。虽然机会不多,替爷爷吹吹枕边风吧。”

岑雀一听这话小脸不由得红了。“知道啦,老爷子。”

……

谡毕渊送走圭羊公后始终心绪不宁的。

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会不会迫的圭羊公反弹。

他现在急需的是压住这些老臣,却又不能施压过度。

在做皇子的时候他心里有什么事,都会回到母妃的身边。

母妃会给他做一碗甜糯的莲子汤。

他其实不喜欢吃这些甜食,可是母亲不会做别的,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那口味。

但是做了央帝之后,他反而与母亲疏远了。

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是希望母后能够安安心心颐养天年的。

哪怕母亲为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也是不可动摇的。

可是他慢慢的意识到人是会变的。

就像自己在转变一样,母后也是在转变中。

而且母后改变的方式是他不愿意接受的。

尤其是母后对待皇后的态度。

太后是出身卑微之人,对于地位和家世有着出于本能的渴望。

她这辈子没有可以托付的家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她更加希望儿子能够强大,虽然她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什么大的谋略,可是在后宫沉浸多年,她懂得权势的力量。

她亲近甚至于讨好岑贵妃的姿态就可以看出内心是多么渴望得到圭羊公一族的支持。

这也正是谡毕渊感动又感到害怕的。

他需要圭羊公,却不能让圭羊公感受到自己对他的需求。

圭羊公这样的老臣,审时度势之力十分的可怕,一旦被他意识到央帝只有他一个倚靠,那就无异于央帝亲手将自己的尊耀与帝位奉送到老狐狸的面前。

所以他必须要对圭羊公表现出忽近忽远的,让老狐狸感受到自己对他的信任,同时自己也是对他有所防备和要求的。

并非圭羊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对岑雀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没有特别的喜欢,也没有特别的不喜欢。

任何一个女子,对央帝来说都是可遇可求的,只要他伸出手,没有人可以拒绝他。

纵然是前与非门的大阁主又如何,依然不是要臣服于他,做他的皇后!

哪怕她不愿成为他真正的女人,为他养育子嗣,可是只要他愿意,她将一辈子被困守于他的身边。

谁都无法夺走她。甚至司幻莲也不可以。

这才是让他真正满足的地方。

成为央帝,成为北央的主宰,无论多么辛苦,无论要背负多大的压力,都是值得的!

“陛下,夜深了。”

“我不累。我不需要休息。”

“可是太后交待……”

“够了。下去。”

“是,陛下。”

天底下,会真正关心他的人,也只有母亲。

他从院子里走回书房的时候,忽然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宫殿的屋顶上一个正在闲庭漫步的身姿。

轻盈灵动,不似人间之影。

凡音?

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值夜的护卫惊慌的看着他。

“朕就出去走走。”

“可是陛下……”

“退下!”

果然,再没有人敢阻挠他的步伐了。

那倩丽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足尖点地,微微拢身。

她回头来查看巡守的侍卫时,发丝飞扬起来,似乎有香气飘散了开来。

“陛下?”她看到他了。

谡毕渊的呼吸有些迟滞,他想转身离去,可是脚下的步伐却不听自己的,而是一步步的走上了前去。

他听见自己声音轻颤的在问,“这么晚了,你怎会走到这里?”

“恰好想走一走,不想却走了这样远……”

“是因为……”一个人寂寞了么?

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她是有些清冷的人,骨子里怀揣着莫名其妙的高傲。

他的感情在她的面前始终显得生硬,而无法触近。

阿音,你在司幻莲的身边时,也是这般的疏离么?

还是,因为你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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