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西荒的战场上吃过的亏,谡毕渊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更深的忌惮司幻莲。
好在谡融衡在临终前做了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安抚住了司小爷。
谡毕渊既然已经见识过了司幻莲在西荒部落之中的声望,就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的防备起来。
“陛、陛下。”
“什么事。”
“太,太后和皇后娘娘在回来的路上。”
“哦。”谡毕渊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可突然心底里猛地跳了一下。
他隐约的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可是忽略了什么……太后和皇后回来了,那么……
“太皇太后呢?”
侍卫猛地跪倒在地,“回陛下,太皇太后体力不支,驾鹤西去了——”
“啊!”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那赶紧派人前去迎回遗体吧。”
他想着母后是那么一个怂包的妇人,胆小又怕事,一定不敢把皇奶奶的尸体一起运回来。
可是跪在地上的侍卫并没有起身受命的意思。
“怎么?”
“回陛下。太皇太后的遗体……遗体……”
“说!”
“被、被皇后烧了……”
“什么!”
谡毕渊愣住了,那是犯了北央的大忌。
尊为太皇太后之女子,身份已经不同于普通的后宫女子,她们同样牵绊着北央整朝的国运。
焚烧了太皇太后的遗体,那就是将整个北央的国脉放在火上烤。
凡音许是不明白,可太后不能不明白啊。
何况她们就是在祭拜途中,为何不直接将遗体留在冻崖泉呢。
“还有什么人知道?”
“许是一路上传回来的人都知道了。”
毕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焚烧之后的遗体呢?”
“说是一部分留在了冻崖泉,随先祖离去,还有一部分……”
“什么,还有一部分!”
“是。还有一部分,被太皇太后的贴身嬷嬷送去了……”
“我让你把话说完!再说一半留一半,立刻就拖出去斩了。”
“陛下饶命!还有一部分,被带去了南面。是去苍城。”
“苍城?去苍城……”啊!他瞬间明白了,去苍城,是皇奶奶本来的意愿吧。
皇奶奶留下的懿旨定然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苍城,见司幻莲最后一面。
因此她的贴身嬷嬷哪怕不顾焚烧了旧主的遗体,也要将她带去。
哈!哈哈哈——
侍卫吓怕了,央帝难道是气疯了?
“是皇后焚烧的?”
“是……是。”
“太后的遗体,不是坠入冻崖了么。怎么会被焚烧了呢?”
“这……”侍卫茫然的抬起头来只瞥了一眼央帝的脸色,立刻又将头磕在了地上。“是,是小的记错了,是坠入了冻崖。”
“去发丧吧。”
“是。”
……
知母莫若子。央帝是一点都没有猜错。
太后回宫后,连自己的寝殿都没有踏进去,就直接跑到毕渊面前来了。
太皇太后辞世,先哭为敬准没错。
可是哭完以后就开始神神叨叨。
转弯抹角字里行间,都在说一路上皇后与太皇太后同车同吃同喝,话里话外都是要把太皇太后的仙逝责怪到凡音的头上。
听得久了毕渊开始不耐烦起来,“母后!您到底想说什么?”
太后显然愣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要对自己发脾气。
“是……我怀疑是,那个皇后毒害了你皇奶奶啊!”
央帝忽然一把按住了母亲的肩膀,“母后!您没有真的做什么吧?”
“啊?”
“我问您,您没有做什么不利于皇奶奶的事吧!”
“我,我,我……没有啊。”
太后眼底里闪过一丝恨意。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却宁愿去相信一个外面的女人。
央帝看着母亲的脸色由黑转白,不由得心底一声叹息。母后啊,那个女子不是普通的女子,那是与非门的阁主,是个杀伐凌厉之人。
她若要对太皇太后不利,恐怕根本无需用什么毒害。
“你那个皇后啊,可厉害了呢!她还亲手焚烧了太皇太后的遗体。”
“母后。这件事情,以后再也不必说了。就当皇奶奶她,坠入冻崖,与先人同去了罢。”
“你说什么!凭什么!”
“凭我是央帝,母后。”
“……”太后说不出话来,甚至眼底里噙满了泪水。
在冻崖泉之中,那样的天寒地冻,那泉水寒彻骨随,自己都咬牙忍下来了。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央帝的天下嘛。
自己苦了一辈子,受尽委屈,可是现在儿子居然不肯向着她。
都是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女人吧!
“母后,算儿子求您了。千万,千万不要再与皇后过不去了,好吧?”
“好!你是央帝,你说什么都好。”
……
宫婉婷一族被问斩后,宫家的势力就完全旁落了。
复霖有个表妹叫宫瓷,虽然是远方外戚,却从小被宫母养在府里,因此与宫家关系倒也亲厚。
得知表哥成了废人后,倒也没有疏远,还时不时的找机会进宫来看他。
这天她来的时候却哭哭啼啼。
自从宫家人被问斩以后,谡复霖就再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也有人说他原本就已经不会说话了,是宫皇后强行说他还有着自己的意志。
其实早已形同枯木了。
表哥不说话,可是宫瓷能够看懂表哥的眼神。
她哭着哭着偷瞄了一眼表哥,发现复霖果然很关切的看着她。
“我没事,我只是很伤心……”
“你在问我怎么了是吗?我不想让你担心。”
“我,我回到了自己家去,可是却发现家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阿爹和娘亲都嫌弃我,觉得我和他们不亲。可是小的时候,是他们认为养不活我,才把我送去三伯父家,现在能来怪我么?”
她又看了看表哥的眼神,又明白了。
“你在怪我多心了对不对?不是的!我告诉你,娘要把我卖掉。是真的。把我卖给地主家,当填房,那个地主都七老八十了。然后换了钱,就给二哥娶媳妇!”
“我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呜呜呜!”
她哭了一会儿,见复霖也没有办法,于是扑倒在了复霖的膝盖上,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表哥,复霖表哥,我不要嫁给地主家做小妾。嫁给陌生的老头子,我还不如来宫里照顾你!表哥……”
她抬头梨花带雨的看向复霖,“让我进宫来照顾你好不好?”
然后一手指了指四周围,“他们那些宫人,一个个势利眼,白眼狼,根本不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还有我,我来照顾你!”
谡复霖现在的情况肯定是逮谁拖累谁,他怎么可能答应下来。
可是宫瓷继续哀求着,“表哥,我不奢望嫁给你,你是皇子,你是央帝的二哥。我只是想进宫来,我什么都不要,就照顾你。这样我也可以躲开我的亲生父母,好不好?”
复霖想了想,如果只是让她进宫来照顾自己似乎也不错。自己表妹到底要比宫人细心亲切很多,而且宫瓷能够理解他大部分的意思,倒是可以解解闷。
“你答应了是不是?”
“好嘞!你答应了。那我该怎么办?我去求谁说话?现在这后宫里头谁说了算?啊,是皇后,是皇后对不对?”
皇后……复霖来不及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赞同,宫瓷已经雷厉风行的冲了出去。
“表哥,我去去就回!”
……
圭羊公已经觊觎宫家的残余势力很久了。
他几次三番的对着岑雀的父亲大发脾气,“还要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跟那个没脑子的丫头说,现在就对央帝开口,让他原本属于宫家的兵权割出来,就算不全部拿到手,我们至少也要拿到二锋营。二锋营跟我们百穿营作对那么久,这次看我不好好的政治一番。”
岑父道,“老爷子,雀儿如今在后宫中也有她自己的难处。央帝那小儿不知何故待那个姓沐的女子尤其亲厚,雀儿根本插不进啊。”
圭羊公差点一巴掌拍在岑父头上,“你老糊涂!姓沐的?姓沐的还能是什么人。你想想看,死掉的筑南王的正夫人姓什么?”
“咦?难道是……”
“废话!不然还能是什么?”
“可是先帝在世时不就听说出了个叛徒,已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古话你都没脑子记?”
“……”岑父表示自己宁愿领兵打仗。
“你去跟那和你一样没脑子的丫头说,别和皇后争,与皇后争高低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男人的心思,本身就是栓不足的。她有那点小心机,不如好好说服央帝,趁早把宫家的势力给我瓜分了!”
“是,是。我这就转告雀儿。”
“另外,让她肚子也争点气!跟女人争风吃醋,不如自己早生几个皇子。现在的央帝,膝下可是无子呢。”
“这……这也不能光靠雀儿一个人呐。”
“她要什么药,让她跟我说。我一定给她找来。只要她有这个胆,能给央帝给灌下去。”
“……”岑父怀疑自己是不是圭羊公的亲儿子。
圭羊公看出儿子心里有些不服气,而且全家一直都觉得是亏待了岑雀。
以岑雀的人品、家世、样貌,怎么可能输在一个来历不明的沐氏女子之下。
圭羊公却觉得这样反而更好,当那个央帝的皇后才是恐怖的事情。
这个央帝啊,是个心思极其阴狠的家伙。远比所有人能想象出的更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