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国丧期间，朝中重臣推举信王暂管朝务，又因先帝膝下无子，朝野上下对于继位人选皆是议论纷纷。

哭丧三日期过，段玄栢的棺木便要送入皇陵。段玄栢躺在楠木棺内，棺上刻画的图案繁复万分，显得神秘又诡谲。他神色安宁，面色苍白，身着玄黑金丝绣线帝服，头戴金玉冠，下枕玉瓷枕。陪葬品已由朝官点出清算过，待明日一同入陵。

风玑跪了三日，膝盖已经红肿的不像样，段玄椋给她上过药，勒令她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她也要同去皇陵。风玑无法，又是疲累万分，竞也沉沉入睡了。

段玄椋站在殿内，棺木还未盖上，只待明日行过祭礼，便会封棺钉木，抬入北梁皇陵。皇陵离皇城有百里远，段玄椋与众朝臣会送至二十里开外，而后由皇家禁军一路护送。

国不可一日无主。段玄椋这两年监管皇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有肃清朝堂之功，正是人心所向。

段玄椋低头笑了笑。

守在棺木旁的小黄门疑惑的看了看信王殿下，殿下却已转身离去，他揉了揉眼，喃喃道：“是我看错了吗？总觉得殿下刚刚带着哭腔……”守在另一边的小黄门看着他，低声道：“棺木面前，怎可放肆？”那小黄门便住了嘴，抬头看那棺木一眼，眼里却带着不解。

翌日

卯正

祭礼开始

一众朝臣皆立于祭台之下，巫师行过祭祀舞，又是三拜九叩之礼，继而是言说功过，吟唱做法，众人肃穆。祭祀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辰正

棺木封棺，四角钉上合棺钉，朝臣跪拜，棺起，去皇陵。众人皆步行，皇城百姓着白衣跪在道路两旁，凉风不休，白纸飘了满城，举国同哀。

丧葬队伍长，再加上棺木沉重，陪葬品众多，二十里竟花了足足两个半时辰。抵达驿站时，正午已过，众人简单用过膳，清点队伍，便由镇北大将军率领禁军护送先帝棺木前往皇陵。风玑避开人群去寻一个高处，却撞上了段玄椋，二人静静看着护送棺木的队伍越走越远，一阵风卷起落叶，明明还未至夏末，便已有秋初之迹。风玑拍了拍他的肩，眼神中充满关切。

众人回到皇城时已近黄昏，段玄椋又回了宫，这几日宫内的妃嫔不是被他送走便是寻了短见，如今宫内空荡荡的，凉风一起，竟有些许萧瑟。

风玑陪着他在朝政宫上坐了一夜，看着夕阳跌落，天色暗沉，再到星光点点，满夜凉风，再到天光微明，晨曦洒落。段玄椋这几日事务繁多，眼下乌青，却毫无困意。

风玑碰了碰他冰凉的手，道：“你不必太过伤心，”他听了，心道：我这是伤心吗？风玑接着道：“以后替他守着这江山的是你，你好好活着，他便开心。”

段玄椋的手触及一片温暖，似乎连心头也褪去一丝寒意，他垂眸，久久不语。晨曦落在他脸上，削去了冰冷的棱角，只余下眉眼的温柔，风玑就静静地瞧着他，两个人十指相扣，驱散凉意。

——

黎君鸾踏着晨曦回了房，自那日撞见花千洛，她便出去了，今早方才回来。她揉了揉眉心，心想着待会儿的事要怎么与沫子尤说。谁料她刚取下玉簪，房门便被轻推开，随即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沫子尤晃了晃头，结巴道：“姐、姐姐你醒了啊？早啊～”妄想用打招呼掩下尴尬。

黎君鸾勾起唇角，拿起木梳梳理青丝，道：“子尤才是，怎么醒的这般早？”头发也绑的一丝不苟。

沫子尤扒着房门与她讲话，道：“今早本想背心法，顺便过来瞧瞧姐姐。”

沫子尤如今的那本心法正是云霆门的，黎君鸾正色，道：“你且进来，我有事与你讲。”

“啊。”沫子尤推门而去，将门轻轻关上，又坐在黎君鸾面前。

黎君鸾斟酌了会儿，才道：“子尤可想拜个师父？”

沫子尤抿唇，道：“为何要拜师？”

她失效，弹了弹沫子尤的额头，道：“拜师自然是为了修炼。”

沫子尤捂着额头，其实并不疼，他有些不悦，道：“我自己也可以。”

黎君鸾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道：“师父可以作为你的榜样啊，他可以教你很多。”

沫子尤摇头。

大清早也起了默诵心法的还有言濬，虽是隔了些距离，但修为达到他这种境界，若是想听，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沫子尤满脸不开心地回了房，言濬来到她房前，房门还开着，他道：“为何要给他拜师？”

黎君鸾见是他，叹口气，道：“云霆门掌门有意收个关门弟子，子尤灵根好，顿悟高。况且，我也答应过慕容娘娘的。”

言濬道：“此事何必如此过急？若是好，他自会接受的。”

黎君鸾觉得他说的有理，点点头，又道：“你觉得，把安素也送去云霆门可好？”

言濬叹了口气，道：“你这不是把这几个小孩都托给了云霆门吗？”

黎君鸾摊手，道：“云霆门有个木琉峰，专招女修的，而且峰主人也好。”

话说到这份上，言濬叹道：“随你便是。”

黎君鸾摸着下巴道：“云霆门好歹也是一派仙门，若是对他们不好，我便去闹上一闹 把人给带回来。”

言濬道：“毕竟是你的人。”言濬盯着她，她眼下有些淡青，想必没有好好休息，此刻青丝披落，想必是要休息的，他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黎君鸾点点头，看着他关上了房门。

她打了个哈欠，眼里有些困意，她往榻上一倒，喃喃道：“在人世间混久了，人的习性也重了不少啊……”再看时，她已然沉入梦乡了。

阳光明媚，凉风过处，枝叶簇簇，街市上吆喝声起，车马不息，也有嬉笑欢闹，风光正好。

黎卿旭昨夜在修功法，今日迟醒了些，洗漱过后，他打开窗户，窗外人声喧闹繁华，他伸了个懒腰，衣领有些松垮。正闭上眼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的暖意，他忽然听见有人唤他的字，他睁眼，低头一看，正对着窗户的小巷墙上坐了个人影，他惊道：“师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