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结局(终章)1万2千字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太行山,那是京郊四十里外的一座普通山峰。

二十多年前这里建过道观,但因为没有名声,也没有香客,没几年那些道士就走了。

附近村民很多上山打柴,后来山上来了头猛虎,村民再也不敢上山。

山上原本就树木繁茂,密林深深,现在又是四月大地回春的好时节,更是浓荫蔽日、停僮葱密。

谁也看不到隐匿期间的军队。

山顶——

二十多年前的道观虽然风雨吹打,但还坚挺地伫立在山顶,也不过是多处破落,连窗户都烂了。

在山顶中间,新搭着一个三丈高的三丈宽的祭坛。

清晨,山顶的春风却把人吹得发冷。

上官韵从睡梦中醒过来。

这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里,连窗户都没有,晚上都是蚊子的叮咬,上官韵在这里的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昨晚下半夜才入梦,不想,此时外头一阵哭声响起。

上官韵把手中的枕头一扔,往窗外望去。

只见对面一片葱郁的竹子下,梁王正抱着褚曜坐在那里。

梁王拿着粥喂他,但褚曜却不断地挣扎着哭。

“吵死了!”上官韵捂着耳朵。

自上次他们从法华寺出来之后,便来到太行山住下。

那一群孩子早就关在道观的大殿里头。天天堵着嘴,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放开嘴里的布。

她装作不知情,跑来问他:“皇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在此处?”

梁王冷淡道:“这些孩子用来做法事。”

“什么,法事?”上官韵惊呼一声。

“嗯。”梁王点头,“朕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孩子,做了这场法事,将来我们便可喜结莲理,子孙满堂。”

“啊,原来、原来……如此。”上官韵一脸为难地点头,“怪不得皇上一直没有子嗣。而且,一直不跟我……那,鲁王侧妃怎会在此处?”

梁王道:“她帮着做法事。”

上官韵点头。

接下来,几人便在此处住下来了,吃食倒是好,就是住的地方太破烂了,又没个近身丫鬟侍候,过得十分清苦。

对于褚曜,梁王倒是照顾得很,天天抱在手里哄,还亲自喂养,但那孩子却哭得天崩地裂,怎么哄都不听。

今天早上哭声依旧,上官韵简单梳洗过来,就走到梁王身上。

梁王抱着褚曜晃了晃。

“唔唔……咳咳……”褚曜哭得声音都哑了,实在太累了,只不住地抽泣着。

梁王拿起个木碗来,拿勺子挖粥喂他:“来来,吃点。”

“呜呜……”实在太饿了,小嘴一张,只得把粥吃下去。

“呵呵,真乖。”梁王摸了摸他的头,吃完一碗粥,梁王便给他擦嘴。

小孩子累了便要睡,打了几个哈欠,便闭着双眼,歪在梁王怀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儿。

梁王摸他的小脸,笑道:“这孩子,果然长得像朕。”

上官韵小脸黑了黑,细看褚曜熟睡的小脸,便惊了,还真有点儿像。若非这孩子是褚云攀够强势,她都要怀疑这是梁王的种了。

而且,这孩子还长得好,是她所见过的孩子里面最漂亮的一个。

不过,长得再好又如何,今晚就得死了。

上官韵眸子讥讽地闪了闪,淡淡道:“皇上,咱们也用饭吧。”

梁王瞥了她一眼:“你跟古沅先吃。”

“好。”上官韵点头,转身进屋里。

一张八仙方桌上摆上了饭菜,上官韵坐下,古沅笑吟吟地走进来,坐到她身边,为她勺了一碗汤。

上官韵端起汤来。

古沅说:“这碗汤有谜药。”

上官韵一惊。

古沅轻轻一笑,“吃了它,你就会昏睡过去,到了晚上子时,就会所谓的作法,以褚曜和这些孩子为祭,等你再次醒过来,你就是‘赵樱祈’了!为此,你练习了无数次,这次一定不要出差错。”

上官韵浑身一凛,咬牙点头:“放心,一定不会出错。”

这半年来,她不断地练习、学习,模仿,每天醒来、甚至是吃下过数次谜药,为的就是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个眼神。

端着那碗汤,她的手有些颤抖,古沅道:“不必太紧张。做完法事,他就一心认定你就是。先吃些东西吧!”

上官韵生硬地吃了几口饭菜,这才端起汤来,一口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便意识模糊,趴到了桌子上。

古沅戳了戳她,果真是昏迷了,这才走出屋子,来到梁王身上:“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昏睡过去了。”

梁王心下紧了紧,想到晚上的法事,期待而又紧张,点头:“能睡到晚上吗?”

“可以的。”古沅道,“这个剂量,能睡到明天早了。等明天一早,她就回来了。”

梁王轻吸一口气。想到赵樱祈,他便有些手足无措。她马上就要回来了,醒来后,见到他会如何?

他几乎能想像得到。

小时候她伤心难受的时候,就会钻到被窝里,缩成一团。大一点,他出宫开府之后,她就躲到他书房那片花园的小溪旁。以前是看话本子,后来就洗乌龟,乌龟死了,就洗龟壳。

一只乌龟,一个龟壳,有什么好玩的?

他以前总是嘲讽,其实心里明白,她只剩下这玩意了。但心里一直有他的吧!

但最后,她什么都没有了。

“皇上。”古沅轻唤一声,“时候不早了,皇上好好休息,聚精汇神,晚上才有精力。”

“嗯。”梁王冷冷地点头,抱着褚曜站起来,往屋里走去。

京中——

此时京中一片混乱,到处都疯传着孩子都是被皇帝抓去做法事,或是放血练邪功的。

廖首辅等人快把寺给翻过来了,结果还是找不到皇帝的影子。

再次询问寺里的主持,了明大师说,皇帝来了之后,一直住在感恩殿,谁也不能进去,也不见他们,只让寺里准备好诵经的大殿。

而且,饭菜是他这个主持亲自送过去的,结果,次次都是纪海出来端饭,再端出去,跟本就没见过皇上的影。

廖首辅等人回到京城,暗地里商量着此事怎么办。

廖首辅和吕智自来一伙的,一起在廖家书房商量着怎么办。

吕智道:“此事……不用说了,一定就是皇上弄出来的。”

廖首辅铁青着脸点头:“十有八九。”

吕智气得身子颤抖,他已从重孙失踪之事缓过来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没有了。吕智有些伤心和气愤,但他子孙满堂,少了一个,也没什么。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现在气愤的是皇帝!吕智冷哼一声:“今上任性妄为、自私自利,完全没有大爱之心。我早就说了,他不适合当皇帝!还记不记得先帝说过的话?”

廖首辅微微一叹,点头:“‘梁王刻薄刁钻,我行我素,而且过于风流不羁,总有一天会毁于女色之上。也只太子贤能重才,是为帝才。’”

吕智冷笑:“呵呵,先帝虽然也不是什么明君,但至少这话是说对了一半!今上性情乖唳,无法无天,一瞧便知不是个好君主,虽然废太子同样做出很多龌龊事儿,但好歹废太子是个愿装的,证明废太子是要脸面的,登基后为了脸面也不敢当暴君。今上不同,他全然不在乎外在名声,会因自己的喜好而成为暴君!瞧吧!现在终于一点点暴露了!”

廖首辅皱着眉头:“现在不只是一点点暴露了,而是全露了,而且还抓了镇西王的孩子,也触怒了全京城的百姓。咱们也是……哼!”

竟然连贵族家的孩子也拐,现在是拐孩子,将来是不是要把他们这些臣子全放到案板上一刀刀地切?

吕智阴沉着脸:“现在,事情怕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个皇位坐不住了!镇西王就算跟他关系再好,也不受不了亲生儿子被打杀。到时他若下台,谁上位?鲁王,容王?”

“鲁王殿下吧。”廖首辅道,“一来,鲁王殿下是长子。二来,鲁王殿下一直中规中矩,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但也恶习。若登基,走中庸之道,内有咱们扶持,外有镇西王守国门,可安泰百年。”

吕智点头:“不错。恰巧现今鲁王殿下正查此案,到时皇上被揭发,百姓憎厌,镇西王反目,咱们再力举鲁王。”

……

陈家——

陈缪与陈之恒正在书房,也商量着事儿。

“老爷,公子,张大人来了。”外面响起小厮的声音。

陈缪道:“请进来。”

不一会儿,便见张赞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与陈缪互相见礼,张赞这才道:“怎么说,咱们都是亲戚一场,这才过来找陈兄好好商量。现在……瞧着快要变天的样子。”

陈缪叹道:“是啊!”

陈之恒说:“这也不一定。”

张赞说:“现在的事情已经明明白白了,就是皇上做的。京城百姓都容不下。”

陈之恒脸绷得紧紧的,“且看云攀怎么解决吧!说不定那些孩子还没死呢!云攀很重视皇上的。他们不只是君臣,亦是兄弟之情。云攀以前跟我说过,在他心里,皇上是师傅、是朋友、甚至是父亲。是他的亲人!若那些孩子还活着,小铁蛋也好好的,他们一定会和平解决。至于京城百姓们对皇上的恼怒……只要孩子还回来的,再掩盖一下,不是皇上做的,皇上只是失踪……如此,便可粉饰过去。再给他一次机会。云攀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云攀早就直接把事情公开了!但他没有!”

张赞和陈缪沉默,过了好一会,陈缪就说:“我是这样想的,反正,咱们看镇西王行事吧!他该如何便如何!”

……

褚家——

褚曜失踪,褚云攀还带着人出去了,这是去找皇上吗?皇上到底是真的只是失踪了,还是真的如外面传方的一样,拐了褚曜和孩子们?若是这样?……

褚伯爷急得在家里走来走去。

现在,褚云攀这是要跟皇上对恃了吗?

这该如何是好?会不会死了?到时,他们褚家怎么办?跟着一起陪葬?

褚伯爷越想越焦灼。

秦氏却暗自冷笑,说不定那个这回真要死了!

秦氏兴奋又担忧。但皇上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拐了孩子的,到时褚云攀真的因为孩子的问题而被皇上杀了,但皇上回来后一定不会这样公布的。

会说,孩子是别人拐的,皇上自己失踪,褚云攀救驾牺牲了!

到时,为了面子,说不定会被偿给他们褚家。

与此同时的叶家,叶鹤文也跟褚伯爷一样担心,恨不得现在就卷包袱逃出京城了,心中骂了叶棠采一百遍!真是不省心啊!

梁王府——

梁王登基之后,这里便一片寥落,此时整个府邸一线灯光没有,周先生正跪坐在萍汀小筑里想事情,想的,全是梁王自小到大的过往,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痛哭出声来。

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太行山上一片寒凉。

此时此刻,整个祭坛四周篝火高燃,照亮山顶的一寓。

百名孩童全都被捆绑着,堵上嘴巴,围坐祭坛下。而整个山顶,三仗之外的密林里,围着数百支弩弓,只要拉动机关,这些孩童立刻会被乱箭射成蜂窝。

这些孩子好像感受到危机,正呜呜地哭着,但他们却堵上了嘴,怎么叫都出不了声。

而祭坛之上,躺着一名昏睡的粉衣女子,正是上官韵。

以前她的的扮相大气雍容,现在却穿着白色的暗纹上襦,粉色印樱花的齐胸裙,长发铺散在身下的石床上。在月光的投照之下,她清丽出尘,美若仙子,容貌安静恬淡,带着纯真之感。

梁王正站在上官韵身边,细细地瞧她。

古沅轻笑一声:“皇上,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子时一到,便杀褚曜为祭,让还魂蛊喝了他的血!再进上官韵的体内。最后便射杀童男童女。用他们的灵魂巩固王妃的魂魄。等到第二天,再次醒来的,便会是梁王妃。”

梁王心一阵阵轻颤,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不由地低头看了看褚曜,这孩子正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经过这几天的照顾,褚曜都有些习惯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亥时过半,突然,山下一阵阵的冷喝声,和吆喝声。

彦东铁青着脸跑过来:“皇上,镇西王带着兵马来了!”

梁王俊脸一沉:“他带了多少人来?他的亲卫吗?我们不是有一万人?”他的禁军和京卫,带了足足四万人出来。

这些人都分散开去,守到他伪造出来的地点,以迷惑褚云攀等人。

彦东说:“他原是调了四万京卫,派了两万人去咱们伪造出来的地点。远处的人没有放信号,怕已经被镇西王引走了。”

梁王现在身边的人共有一万,七千躲藏在山下四面八方,三千守在山里。褚云攀所带的人,自己的亲卫一千,其余的都是京卫。

这些京卫虽说是褚云攀领出来的,也信服褚云攀。但事情还未搞清楚之前,见到皇帝后,很可能不愿意动手,说不定会反过来对付褚云攀。

所以,褚云攀定是利用这些京卫引开他布在下面的人,再带自己一千亲卫,这种情况,应该也说动了一些京卫,反正人数不会比自己的少。正冲了上来。

“呵呵,好一个褚三!”梁王眉目森冷。

“皇上,现在还是尽快撤退吧!”彦东神色苍白。

古沅却铁青着脸上前:“可是,皇上,梁王妃的魂已经在还魂蛊里头了!如果七日之内不做法事,还魂蛊会自爆而亡,王妃也会魂飞魄散。”

“你住嘴!”彦东大恼,手中的剑猛地挥身古沅。

“啊——”古沅尖叫一声,往后跄踉两步。

梁王一把握住他的剑:“彦东!你若再违抗命令,那就滚吧!朕没有你这个护卫。”

彦东脸色发白,双眼瞪红,泪水都快出来了:“皇上……属下……”他不想看到梁王与褚云攀对恃,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滚下去!若还当我是主子,那就守在这里,势死不让镇西王的人过来。”梁王冷喝一声。

彦东狠狠地握着剑柄,转身冲了出去。

但士卒的呐喊声却已经欺近,彦东却走到密林边沿,突然阵银光闪过,却是褚云攀手持利剑,朝着他的门面祭过来。

彦东身子一歪,避了开来,但褚云攀已经掠过他身边,往梁王的方向冲过去。

“镇西王——”彦东冷喝一声,不想,又是一柄利剑刺将过来,却是予翰。

身边一阵宣闹和打杀之声响起,只见他们禁军和褚云攀的人打将在一起。

禁军在这一年之中,被彦东兄弟练训得个个勇悍,但即使如此,哪里比得过跟着褚云攀从应城浴血奋战出来的狼虎之士,个个以一敌三,动起手来是不要命的!以一敌三都算是轻的,而且,双方本就人数相当。

彦东眼瞧着己方不敌,再这样下去,这些人就要冲过去了,到时,皇上面对的不只是一个褚云攀。

彦东冷喝一声:“全都不准动!你们再踏前一步,里面不论是皇上还是镇西王……对了,还有王妃!那是王妃是吧!”

刚刚与褚云攀一起跑进去的,还有叶棠采。彦东一个面照就认出来了。

“你们再往前一步,踩到机关,埋在周围的弩弓就会启动,里面的人将来万箭穿心而亡。”

“你蒙谁!”予阳厉声道。“好好的装什么对着里面的机关。”

“你瞧见没有,那些孩子!这些弩弓就是为他们而设的。要的,就是让他们同一时间死亡。”

予翰、予阳和章老六等人闻言,全都瞪大双眼,那全都是些不懂事的五岁的小娃娃呀!足足有一百人!竟然全都要杀了!何其残忍!

“混帐!”予阳脾气暴躁,冲上前一把揪着彦东的衣领。

“滚开!”彦东却一把他甩了出去,咬牙道:“谁都不许动!否则他们一起死。”

予翰兄弟和章老六等人恨得牙痒痒的,禁军不敌,凭着他们的气势冲进去,早就把人拿下了,结果突然冒出暗藏的弩弓。还说机关不会藏哪,这不过是威胁而己!

但他们不敢冒险,若逼急了梁王这方,真启动机关怎么办!

禁军和褚云攀的人全都不敢再动,只拿着刀剑对恃着。

登坛不远,一片空地上,褚云攀和叶棠采站在那里,梁王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趴在梁王身上,正在熟睡了过去。

“宝宝……”叶棠采一看到孩子,泪水就不自觉地往下掉。

褚云攀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冷,手里握着的剑,都似在颤抖:“皇上……把曜儿还给我。还有,这些孩子全都放了吧!此事当未曾发生。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梁王冷冷地看着他,眉目一如既往的魅艳好看,但此刻却黝黑得似无尽的黑洞:“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你是为了梁王妃吧?”褚云攀说,“但她走了!早就走了,不会回来的!”

梁王声音却淡淡的:“没有!她还在的……”

“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褚云攀说。

梁王眸子一厉,冷森森地盯着他:“因为死的不是叶棠采,所以你才不在乎。”

“就算真的能让她复活又如何?”叶棠采的神光从褚曜身上移开,落到梁王那有些扭曲的脸上,“那不是她想要的!樱祈她想出去玩,她想自由自在的。而不是整天被关在王府!她更不喜欢皇宫,不喜欢应对一群后宫之人,不喜欢被规矩捆绑着,更不喜欢被你捆绑着。她想要自由,想去她想去的地方。现在她走了,但灵魂是自由的,该让她到处看看。你若爱她,就放了她。甚至让高僧给她超度,想法让她尽快往生,再转生到好人家。而不是用邪法、牺牲这么多人命强行把她带回来。如此,她会疯的!”

不想,梁王转到她身上的目光却更加阴冷,“呵呵,不要!她就是我的!生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哪里也别想去!我活着,她便要日日陪着我。若我死了,她亦要陪我长眠。因为没有她在桌边,我吃不下。没有她在枕边,我睡不着!”

“你——”叶棠采从没试过这般恼怒。梁王,他就是个疯子!变态!整个人都是扭曲的!

“你是哪里听来的邪法?”褚云攀道。“你被人骗了吧!”

梁王眸子瞪得血红:“邪法不邪法,不用你管!骗不骗,也不让你管!只要有一丝希望,只要有一个可能,我都会偿试!不论用什么方法!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成,再来第三次,第四次……只要我活着,就会用尽一切方法,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说着,不知为何,眼睛湿润滑下。梁王觉得自己的心似被撕成一瓣一瓣的,支离破碎的模样。

总有一天干什么?人人都知道是什么,但不知为何,总是说不出口来……好像那自此至终都是一个谎言一般,无法实现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还是不愿意放弃啊……

“呵呵。”梁王突然一把将褚曜从怀里拎出来,左手提着他的后领。

周围的争吵,再加上梁王这翻动作,睡得再熟,褚曜也醒了。一双惺忪的大眼睁了,小手揉着。

当看到叶棠采和褚云攀时,小嘴一扁,立刻激动地尖叫和哭起来,挥动着小手,不断地要朝着二人身上扑:“啊啊——呜哇——”

“宝宝!宝宝!”他一哭,叶棠采便快崩了!孩子的哭声,快要把叶棠采的心给撕碎了。

“褚三!这个祭品,朕要定了!”梁王说着,手中的剑往孩子的腿上猛地划了刀。

鲜血立刻喷涌而出,褚曜痛得尖声嘶叫,哭声震天:“啊哇哇哇——”

“啊啊——”叶棠采呼吸都要停止了。

“慕鸣筝!”褚云攀心在滴血,心被捏得不能呼吸了,从未如此愤怒过,亦是第一次唤梁王的名字。但他却狠狠地压下心神,对叶棠采道:“你去放了那些孩子!”

“不不不,宝宝他——宝宝他……”叶棠采一刻也不要离开褚曜,只想盯着他,“他在流血……再不止血,他会死的!呜呜……”

“你听话!快去!”褚云攀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叶棠采被他推得踉跄一步,摔到了地上,抬头看他。

褚云攀急道:“你快去!曜儿现在不会有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他的!你看着曜儿,就会着急。你一急,我也会出差错。”

叶棠采木木地点着头,跌跌撞撞地冲到祭坛那边,拿起腰间的小刀来,把那些孩子一个个地放走。

“呵呵,朕的确不想杀他,但……你现在是在逼我一拍两散!”梁王冷森森地看着褚云攀。“现在瞧来,眼前这个方法行不通了,被你们打断了。那就再想办法吧!”

褚云攀咬牙道:“放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梁王眉眼挑出满满都是嘲讽和暴戾,“你当本王是什么?你的武功,你的骑射,你的身手,全都是本王教出来的!”

“呜哇哇……”褚曜还在哭得嘶心裂肺,腿上的血不断地往下流。

褚云攀看着儿子如此,似被人紧攥心脏一般无法呼吸,揪着的痛。孩子本来就虚弱,再不止血,再这样下去……很快会血流而亡!

“曜儿!”褚云攀身子如离箭一般飞射而出,手中的青风剑折射出银光,猛地攻向梁王。

梁王一手提着褚曜,一手祭剑,不住格档,还击。

不知多少年了,他们好久好久没有喂招了。

不,其实也不算久,去年临着褚云攀出征,他们就在梁王府的演武台上喂了一天一夜的招。

当时他也像现在一样招招凌厉,欲至褚云攀于死地,但他的心却相反,还教导着:“战场之上无父子,对敌不至对方死地,那就是至自己于死地。”

当时,至褚云攀于死地,是为了保护褚云攀,生怕他回不来。

那时,怎么想,也想不到,当年他教导的话,却全都用在自己身上。

“铮”地一声,一个回身直刺,利剑直攻梁王门面。

但却被梁王的剑格挡住。

越过交叉着的两柄利剑,梁王眸子冷煞,恨声道:“褚云攀,你是本王一手栽培起来的,现在竟对我挥刀,你就是白眼狼!”

褚云攀清华若水的脸沉着,冷若冰霜:“皇上的教导与栽培,褚三铭记在心。但我对得起你的栽培,对得起你的恩情。因为,你让我做的,我全都做到了!仇人,阻你铲除了!江山,为你打下来了!这个天下,全都归你了——”

最后一句,怒吼出声来。

二人相望着,却不由自主地滑下泪来。

“呵呵……”梁王却呵呵冷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哭了,“可现在……这天下,有什么意思!没有她……所有,都没有意义!”

低吼着,一剑褚云攀去格档开来。

褚云攀瞅准时机,身子一侧,朝着梁王的左手狠狠一击。

只听到“哇呀——”一阵阵惊天的哭叫声,褚曜被打飞。

叶棠采早就盯着这边了,猛地扑过去,接住了孩子,由于动作太过猛烈,整个身子摔到地上,滚了几滚。

“呜哇哇——”孩子哭得天崩地烈的。

孩子终于回到自己怀里,叶棠采激动地抱着他。

“褚三!!!!”梁王见褚曜回到叶棠采手里,怒吼出声,利剑往叶棠采的方向刺去。

“当”地一声,褚云攀拦住梁王,对叶棠采厉喝:“快跑!到予翰那边。”

叶棠采拔脚便要跑。

但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祭坛之上,正是古沅。她的手,摸到一根突出的木杆之上,轻声呢喃:“一个也别想跑!”

说着,猛地拉动木杆!

那正是围在周边,藏在密林草丛里的所有弩弓的机关!

这全都是她一手布下来,当时说为了杀孩子用的。

这的确能杀那些孩子,但现在,也能杀了下面这三人!

古沅拉动木杆之后,无比畅快。

梁王不知,这是她跟上官韵套路了他。而上官韵却不知,自己也被古沅套路了!

什么想除掉鲁王妃,自己坐正王妃之位,什么让儿子当上鲁王世子!

她才看不上这些,她古沅要当皇后!

皇帝的暴行已晒到天底下,褚云攀也死了,那褚云攀的亲卫就会发疯,彦东等禁军全都别活。皇帝一死,朝臣和百姓就会推举鲁王登基。

这从来,都是把梁王至之死地,让鲁王登基的一个局!

机关不拉下。

万箭齐发!

一阵嗡鸣之声自四面八方袭来!

褚云攀瞬间懵了,这种声音,他太过熟悉了,战场之上的弩箭发动的声音,便是在睡梦中,他都能做出反应!

但此刻被四面八方地包围着,已无活路!

但身子还是做出反应——猛地朝叶棠采母子扑过去,瞬间把她们扑倒在地上。

嗡鸣之声已经袭来,在耳边擦过,直到最后消失。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褚云攀已经不抱生的希望和幻想,但等一切结束,他只是手臂擦伤。

褚云攀猛地翻身而起,只见梁王站在他面前。

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晨光照耀,落在梁王脸上,憔悴不堪,那双好看得过份的眸子一如刚才一般暗淡无光,颓败而了无生机。唇角止不住的鲜血。胸前五六根箭从后背穿过,鲜血从身上滴滴嗒嗒地往下流,已经成了一个血洼。

褚云攀双眼瞪得大大的。

“褚三……”梁王轻唤了一声,身子一软,便往下倒。

褚云攀猛地扑过去,把他接住:“皇上……你在干什么?”

他们刚才还你死我活的,欲至对方于死地,突然万箭齐袭,褚云攀护了叶棠采,以身挡箭。结果……梁王竟然也挡到了他身后……

褚云攀整个脑子一片空白:“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呵呵……咳咳……”梁王只笑,鲜血大口大口地从他嘴里涌出来,“果然……也许……我只想跟她走最后一遭……她不会回来了,但……只有继续努力地让她回来……咳咳……似乎,能感觉到她还在一样。我很讨厌父皇,最恨他了……但我偏偏、我最像他。活成了他的样子,我最讨厌的样子。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即使知道,还是这样做。”

褚云攀什么都听不下去,只握着他的手。

“刚刚你说,这个天下……归我了。不,这个天下,是归你了!我送你!”

褚云攀只觉得天旋地转,咬牙:“我不要什么天下,不要什么江山!我只想棠儿和曜儿平安幸福,也想要你平安幸福!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

“呵呵,我知道。但……我不甘心啊!不论是鲁王……还是容王,落到他们手里,我都不甘心,只有你……”说着,狠狠咳出一口血来。“登基那天……封后大典,请办一个婚礼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因为我也……”

“皇上!”褚云攀惊叫,“请医正!医正!”

“不……不要叫我皇上。”

“王爷……”

“也不是。呵呵……是舅舅啊……”

褚云攀心神大震,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对不起……子萧……果然最像我呢……”梁王身子一歪,已经闭上了双眼,满是鲜血的手,从他掌中滑下来。

“舅舅……”褚云攀呢喃着,接着,心和泪水瞬间崩了,嘶吼和痛哭出声:“啊啊啊——”

叶棠采怀里的褚曜也哭得嘶心裂肺,叶棠采也哭。

祭堪外面的,彦东整个人都傻了,接着,滑跪到地上:“皇上……皇上!皇上!呜呜……”八尺男儿也痛哭出声。

身后所有禁军全跪下去。

予翰兄弟,章老六等所有褚云攀的亲卫,全都惊得脸色发白,武器全都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缓缓跪下。

不远处,天上不知为何升起狼烟来。

一路升到京城。

旭日东升,此时的京城大门缓缓打开。

此时,却有几支禁军队伍,拿着锣镲,骑着快马从大明街一路跑过,又串街走巷,所有百姓全都被锣镲声吵醒。纷纷朝着城楼那边去。

廖首辅等人朝臣为了拥护鲁王之事商议了一晚,正准备歇一阵子,不想,却被小厮叫醒,说城楼那边有事儿。

于是,众朝臣纷纷整装,跑到城门处。

只见那里早就围得人山人海,全是百姓,城门下站满禁军和京卫,正有有两个伟岸的人影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城楼之上。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金鳞卫统领方彦西、京卫营副统领贺裴,和太傅周先生。三人神情冰冷而憔悴。

只见彦西手里拿着一道明黄纹金龙的圣旨,打开,便冷冰冰地念起来:

奉天承运,黄帝召曰:

“若朕驾崩,即宣读此旨。

去年四月十一,梁王妃赵樱祈殒落城楼,朕深感悔之。日夜思之,不能入寐。请方士,金鳞卫出京寻良方,均不得所愿。六月下旬卧病在榻,鲁王侧妃古沅献良策,镇西王世子以命为引,一百童男童女血祭还魂蛊,得以起死回生。朕信以为真。及至昨日四月十一,血祭当天,方是醒悟。此乃鲁王与其侧妃合谋篡位!但朕已经身陷其局,镇西王前来救助,不知成果。现今宣读此旨,证明朕已经驾崩。

朕在其位不某其职,枉为君王。

朕现将此罪诏告天下!

另,先帝为一己私欲,借奸臣之手消灭萧家满门忠烈。废太子慕定乾色谷欠薰心,男女不忌。后为巩固势力意欲让冯家儿郎于应城谋害镇西王冯家忠良不从,废太子恐恶心泄漏,杀害冯家忠良。后又欲杀父弑君夺位。

及至朕,更是为一己私欲谋害百姓!

鲁王慕定业谋朝篡位,不惜残害百姓。

容王慕定咏暗中襄助鲁王,罪不可恕。

慕家子弟,竟无一好儿郎。

幸得我大齐有福。

云霞大长公主与褚征之子——褚云攀,状元及第、天降将神、平定四海、剿灭流匪、除蝗去灾、文武双全,无所不能。

今朕皇位禅让镇西郡王褚云攀!

愿天下盛世太平,百姓安康!

钦此!”

这个圣旨一出,城楼下所有百姓,官员,全都目瞪口呆。

拐走孩子之事竟然真的是皇帝做的!但却是为了梁王妃!

而策划这一出,引皇上入局的,竟然是这几天一直为百姓尽心心百,对百姓嘘寒问暖的鲁王!

皇帝最后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因此死了。

最重要的是,皇位竟然禅让给了镇西王褚云攀。

百姓们不由的议论纷纷:“镇西王登基?怎么能……”

“怎么� �能!镇西王就该当皇帝!”

“而且,这姓慕的,都干些什么了。听听,皇上圣旨里自己都说了,先帝和废太子都干了些什么坏事,包括皇上自己,他都承认自己尽干坏事儿。鲁王也是,容王也是,没一个好的!”

“对对,这姓慕的都烂根了,哪配当皇族。”圣旨皇上都认罪了,都说自己家族不行了,百姓们说起来也无所顾忌了。

城楼下的廖首辅、吕智、乌峰等人全都头晕目眩的,简直无法接受啊。

这……竟然变成这个模样。

他们都是老古董,死板地认为,梁王下来了,该让鲁王上,但鲁王犯了罪,不可以,那就容王。结果还不行!

就算如此,也可以到慕氏皇族里,找一个血统最近的一个继位,结果,梁王竟然这么绝,在圣旨里把先帝和废太子等事毫不遮掩地披露出来。

他们想要继续拥护慕氏皇族也不行了!

他们已经不站理儿。而且,再瞧这驾势——彦西带领的金鳞卫和禁军亲自宣读圣旨。贺裴带着京卫宫往那里一站,只这势力,他们这些文臣敢多说一句,只能被咔嚓了。

“另!”上头的彦西再次拿出一份圣旨:“鲁王慕定业谋朝篡位,判满门抄斩!容王襄助鲁王,赐毒酒一杯。大内总管纪海,同协助鲁王,于今日午时于菜市场五马分尸。皇后上官韵虽不知内情,但暗中勾结鲁王侧妃,蒙骗皇上,削发为尼,于绿翠庵出家。终生不得下山!承恩公上官氏削爵还官,永世不得回京。”

第一道圣旨是罪己诏和禅位,第二道即是降罪!

……

对比起,京城里的热闹和喧嚣,太行却一片哀戚。

廖首辅和彦西等人来到太行山,一路上山,只见禁军和京卫跪了一地。一群小孩子正缩在一旁哭着。

来到山顶,只见那里搭着一个高高的祭台,祭台不远,有两个人影在那里。

褚云攀坐在地上,满身都是血污,被太阳一晒,都已干涸了。这些血全都不是他的。

梁王正躺在褚云攀腿上,紧闭双上披散在地上的华发被血沾成一撮一撮的。脸色灰白,却难掩容色殊艳。

这是作为曾经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最后一抹风华。

廖首辅等人来到这里,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从没想过,梁王竟死得这般惨烈。

叶棠采站在远处,抬头望向城门的方向。

樱祈啊,他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只是这份爱太过激烈……你看到了么?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色从朝阳到到正午,再慢慢往下滑,直到天黑,褚云攀都没有动过。

第二天早上,彦西、彦东和周先生走到褚云攀面前。

彦东一双眼红肿,声音沙哑:“天气炎热,你让他……体体面面地走吧!”说到最后,还是哽咽出声。

再不安葬,尸体就会产生异味,接着腐烂。

褚云攀木木地点头。

彦东和彦西对褚云攀的感情很复杂,此事不能怪褚云攀,但到底因褚云攀,梁王才死的,心里难免会有恨意。

但所有的一切,都用理智压制住,而且他们也知道此刻需要做什么。

“我们知道,你不想继承这个皇位。但这是他交给你的东西,你好好受着。你是他的外甥,等同于他的儿子,除了你,到了谁手里,他都不会甘心!你知道他是这种人!”彦西道。

褚云攀点头:“是。”

不远处一沉重的腿步声,只见一群禁军抬着棺椁过来。

褚云攀亲自把他放进去,轻抹了抹他的脸:“好好休息吧!你一定会见到她的。”

大齐第二十二天子,也是最后一位帝皇,年号景烨,后称景烨帝。

于景烨元年,四月十一崩驾。

大齐长公主与褚征之子褚云攀接印开国,国号梁,统称大梁,年号昭武。

四月十八,景烨帝出殡,昭武帝代子职,摔碗抗旗,送入大齐皇陵。

梁王妃赵樱祈追封纯明皇后,与景烨帝合葬。

景烨帝下葬后,褚云攀正式继位。

登基大典定在五月二十。

同在这一天,新帝册封嫡妻叶棠采为后,嫡长子褚曜为太子。

这一天整个京城铺满红绸,华光耀彩的金銮大殿里,宾客挤满堂,丝竹欢庆。

叶棠采一身金红凤冠霞帔,与褚云攀缓缓携手而入。

——登基那天,封后大典,请办一个婚礼吧,我知道你一直想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在满堂耀彩,普天道贺之中真真正正地娶她入门,当她的新郎。

因为我也想——

……

一场婚礼开幕,最后以一场婚礼谢幕,我以天下为聘,江山作媒,迎你入门……

——全文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嫡女娇妃农家娘子美又娇弥天记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之为妇不仁恣意风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
相关阅读
梦是女儿鸢微微一笑很倾城我有一家店[综]暴力女探皇家盛宠之公主请留下异类重生:乔总请自重神医之娇娘种田姜小姐今天也不乖一曲神梦锦绣农女田园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