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零染撑手坐起了身,道:“去把我那件高交领滚狐狸毛的袄子拿来。”
看着姜零染脖子上被单志远掐出来的淤青,青玉心疼的不行,道:“姑娘刚歇下,还是别去了。那燕柒瞧着脾气挺好的,我去告诉他您睡着,想必他不会怪罪的。”
姜零染摇了摇头:“快去拿吧。”
她不觉得燕柒是个很闲的人,来寻她,约莫是庄子的事情有了变故。
心中有些发愁起来,有了今日孟致沛纳妾的事情,她若是再回姜家住,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
燕柒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姜零染扶着青玉的手走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衣服太素净的缘故,燕柒觉得她今日格外的苍白羸弱。
姜零染见了礼,道:“柒公子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燕柒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你先坐下再说。”
姜零染确实有些累,可她看着这张八仙桌便想到单志远,心中一阵恶心。
但她在燕柒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压下心中情绪,恭谨落座:“公子请说吧。”
燕柒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
可他能糊弄青玉,却不敢糊弄她。
想了想,还真叫他想出了点与她有关联的事情,正色道:“有件事情我想问一问你的意思。”
姜零染一看他这般神情,不免跟着提起了心:“公子请讲。”
燕柒道:“这庄子的买与卖本是你我的事情,可前日你大伯父托人传话给我,说庄子免费给我,条件是要我帮你堂兄找份差事做。”
姜零染愕然的看着燕柒。
他不觉自己在说废话吗?
既然知道这庄子的买与卖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又何须去理会姜冼木的话?
更不用说他从不插手朝政,想让他卖官鬻爵,怕是他连途径都找不到!
姜零染瞪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没从他正色凛然的脸上看出戏弄她的破绽,道:“柒公子答应我大伯父了?”
燕柒心中冷笑,他不让人参姜冼木一本就已是慈悲为怀了,又怎么会答应他的狗屁条件!
摇头道:“这庄子是你的,我做什么要答应他啊?”
所以呢?!
他多此一举来问她,图的是什么?!
姜零染一肚子的疑惑,眼睛瞪得更大了。
燕柒终于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有些蠢。
对上她的眼睛,他不自在的咳了声,厚颜强笑道:“那个,我是担心你把庄子卖给了我,你大伯父要怨你。”
看来她想错了,他很闲!
所以才这么爱管闲事!
姜零染道:“家中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应对,不劳柒公子费心了。”
饶是燕柒善谈,听了这话也是聊不下去了。
可他刚来不能就这么走了啊,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他恍然叫道:“茶呢?我还没喝茶呢!”
姜零染:“...”
青玉端着茶点过来。
燕柒看姜零染端起茶盏抿了口,忙也跟着端起,茶一入口他险些喷了。
舌尖的麻痛告诉他,这沏茶的水是开水!
姜零染看燕柒神色不对,紧张道:“公子怎么了?可是茶水有什么不妥?”说着便看到了他被烫红的上唇瓣,皱眉看向青玉。
青玉束手垂首,不打算认错。
她确实是故意的。
谁叫这人有事没事总往姑娘这里跑,难保不是抱着和单志远一样龌龊的心思!
“没有!”燕柒咧嘴笑的光明灿烂:“非常好!”
姜零染知道青玉心疼她,可她不该戏弄燕柒。
刚要告罪,就听他这般说,再看他有些傻气的笑,思绪一恍。
京城里没人敢招惹燕柒的原因不止怯于他的身份,更因他做事太过特立独行了。
京城里谁同谁结了仇怨,为了维持风度,大都是文绉绉的斥对方几句,而后甩袖离去,再不往来。
可燕柒不是,他有仇怨当场就报了。
前世,因武状元冒犯了花魁云痴,他当场差点把人打死,而后又不顾仗势欺人的骂名,多方打压,武状元在京城里险些待不下去。
后来还是信王殿下出面劝阻,他才放过了武状元。
就是这样一个不顾声名,只图痛快的性格才更让京中权贵避之不及,怯于招惹。
他也曾教过她受到欺负时该如何绝地反击...那狠厉的模样她仍记得分明。
可记忆好像出了错,印象中那个冷傲乖戾,睚眦必报的男人与眼前这个笑成二傻子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燕柒看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笑问:“我长得好看吗?”
姜零染听出他话中的调侃,脸颊爆烫,掩饰性的端着茶猛灌了一口。
燕柒正看着她红透的耳朵闷笑,目光一转瞥见一抹青,眉间轻起皱褶,明亮的眼底霎时沉肃冷厉。
姜零染有所察觉,疑惑看着他。就听他问:“你手腕怎么了?”
姜零染忙放下茶盏,扯了扯因举杯喝茶而滑下去的袖子。
燕柒见她遮掩,冷凝目光从她手腕处上移,落在她脸上,蕴着锋利味道的剑眉略挑,道:“孟致沛今日来过了?”
姜零染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气,有一瞬的怔忡不解。回神后低眉抿笑道:“今日是他的好日子,又怎会出现在庄子上?这伤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让公子见笑了。”
燕柒怎会看不出这淤青是人为掐出来的?!
盯着她舒展平和的眉眼瞧了片刻,扯唇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点头。
这一笑中,姜零染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与冷淡。
他在生气!
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伤的人又不是他!
“行!就当你是不小心碰的。”燕柒倾身上前道:“那你说说,怎么碰的?碰哪了?”
这话就有些较劲了!姜零染眉间微蹙,抬眼看他。
他在笑,不是稚气的傻笑,危险的冷笑,而是微微浅笑。
敛去怒气后,他整个人温雅又从容...如果忽略掉那眼底隐藏极好的冷沉的话。
姜零染自知无法辖制这个诡谲多变的男人的想法。
心生退避!
“公子听过城中的传言便该知道我是个很麻烦的人,为了公子着想,您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顿了顿又道:“待我兄长回来,地契我会立刻奉上。”
现在最适合她的生活就是沉寂无声。
可但凡牵扯了燕柒,便都是花团锦簇轰轰烈烈的,故而,她并不打算与他有过多的交集。
活了两世,她也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会与他有了买卖交易!
且他的身份太高了,性格执拗又对她的事情充满好奇,这种种,于她都是不可控的危机。
再者,这庄子虽偏僻,但周遭却也住着人家,若被人知道他翻墙越院的来找她,不定传出什么花边传言呢。
这一世,她很爱惜羽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