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间，似是承天而来的滔滔殇江水，澄黄千里，猛浪若洪，九曲十八回，一路奔流而下，翻腾着涌入了无垠无尽的遥遥远方。

谷口上方的大凸石之上，商羽的青裙被风包起，扬了半空，她瞧着下面打成一片的人影，好奇道：“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打起来？”

陆鸿渐负袖答道：“黑衣上绣有圣焰印的是魔焰教，着青袍的为太应观的道人。他们都是要去苍台坪参加武林大会的，只不过，一正一魔，一黑一白，正邪不两立，黑白须分明，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故而打起。”

龅牙哥拍了拍他那件跟谷中大石同款颜色的屎黄袍子，了然道：“哦，小生明白了，这次武林大会就是正魔两派相斗的一次大战。”

陆鸿渐点头道：“不错。数日前，正派武林盟主同魔焰教教主大战一场，不分胜负，故此，二人相约，五月十八日于苍台坪举行武林大会。届时，武林当中黑白两道皆会齐聚于大会之上，在天下英雄的见证之下，双方再一决胜负，以定输赢。”

商羽不解道：“正魔有什么不同吗？江湖这么大，大家若不想见面，划地而居，各自为政，互不相扰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决出胜负输赢来呢？打得头破血流的，多不好呀！”

陆鸿渐一捋胡须，笑道：“天下世人，皆遵常法，以守卫正道、匡扶正义为己任，铲除妖邪，平乱武林。你这娃娃，不但没有一点除魔卫道之心，而且还无视世俗常法，说甚正魔一般，分而治之，此等胸怀，异于常人，却也当是性情中人，不落俗套，不坠窠臼，好，很好！”

商羽被他平白地表扬了一大篇，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的‘嘿嘿嘿’笑了几声。心道，自己作为一个览遍金古梁武侠小说的现代人，能有这点觉悟，实在是应该的，正魔皆侠义，人人都平等，反对暴力，提倡和平嘛！

龅牙哥行至凸石边沿，探头望道：“哎呀，太应观的道长怎么都被黑衣人给打倒在地了！”他扭脸问道：“怪医先生，我等此刻要投奔的是正派还是邪派？”

陆鸿渐道：“我同武林盟主是至交好友，此次前来，自然是要襄助于武林正道的了。”

龅牙哥朝大石之下的人群一指，问道：“那太应观战败，我们是不是要下去帮……”

‘忙’字还没说出口，忽然脚底一滑，刺啦——他竟仰身坠落下了大凸石！

“啊——”

商羽急忙伸手拉去，却扑了个空，只捞到龅牙哥的一片衣角，还嚓的一声给扯掉了。

没有听到预想的‘咚’声，一个黑影飘忽飞上，接住了疾速坠下的龅牙哥。

商羽忙‘哼哧哼哧’的爬下大凸石，跑到了黑影面前。

那黑影是一个俏伶伶的佳龄少女，明眸皓齿，媚眼含娇，满目流波的看向怀中的龅牙哥。龅牙哥被她打横揽在怀间，一脸的娇羞，从耳根红至了颈底，比关老爷还俏丽。

商羽看呆了，怎么还公主抱上啦？哎，这闺女的审美还挺独到的，竟然能盯着龅牙哥的脸瞅这么久，真乃异人也！

龅牙哥一斜头，忽瞥见商羽正直愣愣的看向他二人，遂急急挣扎着跳出了黑衣少女的怀抱，纳头拱手一礼道：“小生王子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今此恩情，当图后报！”

黑衣少女上前，歪着脑袋瞧向龅牙哥的脸上，戏笑道：“哦，王子哥哥，对吧？那哥哥你打算如何后报于我呀？”

龅牙哥一脸窘迫地向后退了一退，嗫嚅道：“小生……”

商羽一把拽过龅牙哥，将他扯至了身后，朝黑衣少女笑问道：“还没请教姑娘的高姓大名，我们总得知道救命恩人的姓字名谁，才好时刻铭记于心，想着怎样后报吧。”

“姑娘当是魔焰教教主之徒，少主夜笙歌吧？”

陆鸿渐于众人背后朗声说道。

黑衣少女一撇嘴：“我自己的名字我自己会说嘛，你这老头好不知趣，怎能抢我之语！”

她冲着龅牙哥一抱拳，重新自我介绍道：“我叫夜笙歌，家住圣火峰，王子哥哥，你以后若是有闲暇，就去我家坐坐，我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哥哥保重，他日再会！”

说罢，即招呼着众魔焰教教徒放开了制服在地的太应观道士，纵马扬尘，唿哨而去。

商羽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赞道：“夜笙歌，好爽利的一个女孩子！”她朝龅牙哥嘿嘿一笑道：“小书生，没想到你的桃花运还挺旺盛的，出门就遇美女！王子哥哥——你瞧，人家对你还有那么一点意思呢！”

龅牙哥一时羞红了脸，连连道：“大王您就别再取笑小生了，您若再言此事，小生可真该无地自容了。”

太应观众道士堪堪爬起身来，为首的一人上前问道：“前辈，贫道无庸子有礼了。不知前辈尊名，欲往何去？”

商羽笑道：“老先生，你不是自称自己是什么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医陆九’么？留了这般特立独行的怪发型，人家还是认不出你来，唉，看起来你这名声大概也是自己吹嘘出来的吧？”

无庸子一惊，叫道：“怪医陆九？原来是陆老前辈！前辈退出江湖，隐居多年，此时出山，应当也是为了武林大会一事吧？”

陆鸿渐负手扬眉，冷笑道：“不错，你这小道还算有些见识，老夫退隐江湖多年，还能记得老夫之名，不易啊！”

无庸子知道他是因为刚刚商羽之言而对自己心生不悦，只得尴尬笑道：“陆老前辈威名震赫，江湖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后辈眼拙，没能及时认出前辈，还望前辈见谅。”

陆鸿渐低头朝商羽说道：“女娃娃，老夫可有诓骗于你？”

商羽抱起他的胳膊，略带撒娇的嘻嘻笑道：“您是前辈，怎么好跟我们这些后辈计较？这回我真的信了，您不是包治百病卖大力丸的江湖骗子，也不是哪贴哪好的狗皮膏药推销商，您是怪医陆九，九竹醨台的谷主先生！”

随即拉起陆鸿渐来就走：“快走吧，声名远播的谷主先生，再耽搁，五月十八咱可就到不了苍台坪了！”

她想了想，忽又问道：“老先生，您会不会种茶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