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顾望一圈,随即从桌几上拎起一方古砚来,撅起屁股,照着箱子上的铜锁‘当’的一下砸了下去。
锁子伴着砚台碎屑一齐哐当落地。
商羽拍拍手,丢下砚台,打开箱子。
里面放了几件衣裳和一张做工精致的人皮面具。
商羽撑开那张面具,登时‘咚’的一声坐到了地上。
这张人皮脸,她太熟悉了,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过,患难与共过,甚至,她还一度想要强娶了他当压寨夫君。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难道也能是假的?
几天前,他还羞羞怯怯地对她说‘阿羽,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拉拉扯扯的,有伤风化,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而此刻,他却以一个人皮面具的状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何其荒诞啊!
这玩意儿,还是她所认识的小书生么?!
商羽傻了一般的呆坐了半晌,这才渐渐缓过神来,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问题——这人皮面具的主人是蓝清竽!
她陡然站起,气愤至极道:“好呀,你个蓝清竽,竟然敢如此戏耍我!还说自己是什么‘白马王子’!死龅牙!”
好不正经的摄政王殿下,算我商羽小瞧你了,真没想到,您老人家不但是纨绔败家子的代表人物,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戏精本精!
商羽努力地往下压制了一把自己噌噌上窜的火气,拈起人皮面具,冷哼一声道:“有这物证在此,蓝清竽,我看你还能如何抵赖!嘿嘿,小子,乖乖的把马甲脱下来吧!”
她将人皮面具塞进腰间,盖上箱子,继续翻找起来。
一片杂乱无章的奏章下面,压着一张羊皮地图,商羽瞧着上面标注的关隘和军队,猜想这应该是一幅边关布防图。
这张图对于羽夜他们的复国大业应该会挺有帮助的吧,她若是把此图盗与了羽夜,应当算是很有诚意了吧,说不定羽夜一高兴,就把灵珠还给她了呢。
至于蓝清竽这里,只要她以后旁敲侧击的跟他提一提边防安全很重要,布防设置要更新,应该也不会捅出什么大娄子来吧。
商羽思虑已定,遂从脚底下捡了一张废纸,按在羊皮地图上,提起毛笔印着透出的痕迹描摹画下。
她吹了吹未干的墨痕,将描摹出的地图折起,收进袖中。又把被翻乱了的书房从头到尾的收拾了一番,这才再次轻手轻脚的跳窗跃出,朝着明薇苑方向跑去。
书房不远处的树丛后,蓝清竽和宿红妆静静地观看了商羽完整的‘作案过程’。
宿红妆道:“王府大喜当日,王爷下令所有暗卫给羽夜等人放行,便是料定了他们会威胁王妃,要王妃利用自己的身份之便,来盗窃王府机密。只是,他们不会料到,王爷早已看透了他们的计谋,顺水推舟的来了这一出将计就计,将假消息借王妃之手传递给他们。”
蓝清竽叹道:“只是委屈了阿羽,她不该被卷进来的。”
宿红妆道:“不过是权宜之计,况且,王妃是南越殊衡长公主的女儿,羽夜的表妹,只要王妃肯一直听他们的安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对王妃下手的。”
蓝清竽转身行道:“还是算了吧,等她送地图回来,便设法向羽夜等人透露王妃失手被擒的消息,逼他们中断了此计。——弄周密一些,莫牵连了王妃。”
宿红妆点头称是。
商羽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摸索前行,在无数纵横曲折的小巷子里来回走了许久,终于在她即将失去耐心想要爆粗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那个约定中的黄灯笼小院。
她揉着老腰,低声抱怨了一句:“我靠,这是迷宫么,如此难找!羽夜,你小子考验我智商是不是,幸亏姐姐我还剩一点记忆能力,要不然,今儿晚上我一定会走死在这些巷子罗网里的!”
她走上前去,照着木门‘当当当’敲了三声。
果然,一童子打开了院门,请道:“公子已等候良久了。”
商羽走进,至大堂,看到羽夜依旧穿着那件墨绿色的斗篷,背对着她,立在堂前。
商羽叫道:“二哥哥!”
羽夜没有回头,问道:“带来了?”
商羽点头,道:“喏,在这里。”
羽夜立时转身,急说道:“拿来给我!”
商羽从袖中掏出地图,递给他。
羽夜急不可耐的展开地图,眸中神光骤然大灿,略略发颤道:“北疆的边境布防图,天助我也!”
商羽瞧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心中暗叹:“毕竟是年轻啊,太嫩了,一点也沉不住气,人家那些成竹在胸的老阴谋家们,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的。就凭他这点修行,还差得远哩!”
她趁着羽夜此刻高兴,适时的提醒道:“二哥哥,那我的宝贝……就算是不能拿走,你先叫我瞅一眼总可以吧?”
羽夜双眼不离地图的道:“童儿,取那东西来,给千丞小姐看一看。”
小童称是,退下,不一会儿,再次走入大堂,端着托盘举给商羽。
商羽指尖微颤,忙撩开托盘上盖着的锦绸,张眼看去。
方方正正的托盘上面,赫然躺着一本蓝底黑字的泛黄古书——天道剑术的武功秘籍!
商羽看傻了,转头问道:“你说的宝贝,就是它?”
羽夜点头:“不错,正是这本独步江湖的武功秘籍。”
商羽无法接受地拍拍脑袋,嘿,你玩儿我呢是不是!灵珠,我的灵珠呢!没有灵珠,我要这本既不顶吃又不顶穿的破武功秘籍做什么?!
好吧,今日的反转来得总是令她猝不及防,这绝对是草泥马被雷劈的感觉啊!真特么酸爽!
她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就走。
羽夜叫住她道:“千丞,你去哪里?”
商羽头也不回,道:“回家,睡觉。”
羽夜道:“想要换回这书,只一张地图可不够。你还须去盗一本《玄得经》,我不相信他舍得毁了原书。”
商羽一摆手,懒懒道:“拜拜了您嘞!你爱叫谁去盗就叫谁去盗,反正,此事与我无关,恕难从命,告辞,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