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府,海棠花汀。
俞染秋正十分专注地为宿红妆肩头上的伤口上药,包扎。
宿红妆脸色羞红,垂头道:“我自己能上药的……”
“别动!”俞染秋忙制止住她的推辞,温声道:“坐好,千万莫要乱动,伤口好不容易包扎上了,此时可胡闹不得!”
他垂头望向宿红妆,胭脂似的潮红一直沿着腮边耳后洇染到了玉颈间,就连锁骨也红得动人,眸光至此,他不由得心神一荡,轻呢道:“海棠春睡半垂髻,丹蔻托腮昼暖袭。”
宿红妆皱眉,就欲起身:“俞染秋,好不正经!”
俞染秋伸手按住她没有受伤的肩头,柔声哄道:“你莫生气,我再不说了就是。——闭上眼睛,送你一件礼物。”
宿红妆无奈道:“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俞染秋从袖中取出一支钗簪,为宿红妆小心插上,又取来铜镜放置于她面前,摆弄再三,这才道:“睁开眼睛吧!”
宿红妆缓缓睁开双眼,忽见铜镜当中,自己头上插着一支绛红色玛瑙石雕刻而成的海棠花簪,花簪精致玲珑,栩栩如生。
她浅浅一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正事?”
俞染秋望着铜镜中巧笑嫣然的宿红妆,说道:“当日我跟着骆驼队贩卖珠宝时,一眼就相中这块红玉玛瑙,本打算自己亲手雕刻的,可惜手艺不成,雕了一月有余,怎么看怎么不像海棠花,倒像是南瓜花了。无奈,这才找了城南老楚,请他在南瓜花的基础上雕了这支海棠。”
宿红妆失笑道:“可也真难为楚石匠了,竟然还能把南瓜花给雕琢回海棠模样,不愧是京城的石雕圣手啊!”
俞染秋一叹道:“要不是取这簪子,给刺客留了可乘之机,你也不会身陷险境,还受了伤……都是我的错!”
宿红妆起身,看向他:“知道错了,以后就少干一些无聊的事情。王爷一直对七泪蛊耿耿于怀,你若有心,便该多考虑考虑怎么寻找解药!”
俞染秋黯然垂头,嘟哝道:“清竽那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就只有你会对他的所有事都如此上心,都快把自己给混成管家婆了。我这一片心,你又何曾看到过……”
宿红妆不知他自言自语的絮叨些什么,遂问道:“你说什么呢?”
俞染秋顿时抬头,一本正经的答道:“我说,谨遵宿少司之令,从今而后,三思而后行,务正而少嬉,绝不辜负宿少司您的殷殷期许。”
宿红妆忍俊不禁道:“耍贫嘴!”
西石巷子是连接着离朱大街和西长市的一条丈宽巷子,巷子中住的大多都是中等人家,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唯有巷头一家,是官家将军的朱门大宅,宅子门顶上挂着斗大的红漆朱字‘万府’大匾,是御林军将军万海潮的府邸。
巷子尽头的拐角处,黑衣人半抱着披风女子点足落地。
他将面上蒙着的黑巾扯下,轻声道:“有没有受伤?”
披风女子看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略显苍白的脸颊,黯声道:“你不该来救我的……”
“不救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往死路上走么?”黑衣人语气当中微含暴躁,沉色低语了一句,忽瞧见披风女子眸中擒着的泪水,登时心有不忍,温柔下来道:“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他将黑衣脱下,露出里面的锦衣束袍,又替披风女子解下披风,换了一件素色纱衣。
二人整装完毕,披风女子就要朝巷头走去,却为黑衣人拦下:“那摄政王府的少司幕僚宿红妆常以智囊闻名,她既已猜出你同御林军的关系,恐怕,此刻御林军诸将军的府邸,都早安排上了暗卫盯梢吧。我们此时回府,殊为不妥。”
披风女子垂眸道:“海潮,是我连累你了。”
黑衣人握住她的手,叹道:“你我本是夫妻,还说什么连累二字!”
暮色渐浓,拉着两个人长长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重叠作一道暗灰色的光影,难分彼此。
祁王府,四珥斋书房。
商羽像一只大花狸猫一般,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摸着黑开始四处翻腾。
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找些什么,反正灵珠在羽夜手中,她得拿蓝清竽的信息去换回灵珠。可是,问题在于,她并不知道什么样的信息对于羽夜来说是有价值的,偷点什么给他才能换回灵珠呢?
这个问题很复杂,因为,问题的关键,不单单是要能换回灵珠,而且,她还得保证,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蓝清竽不会把她剁了喂狗。
故而,她要盗的信息,一定是蓝清竽认为不重要但是羽夜很喜欢的信息。
这,可就有难度了。
商羽顺着桌几一道翻找,将什么密信、密件、奏折都统统一目十行的过了一遍眼,读完之后,她发现,蓝清竽这个人,着实的——很无聊。
商羽坐在地上,打开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密信。密信上写着,有一日午膳,蓝清竽吃着吃着银丝鲤鱼,忽然就想起了两年前他去延宁巡边之时,曾吃过一盘炒白菜,味道甚好。因此,他手书密信,要延宁边将八百里加急送往凉都一包白菜仔,以供他在王府开辟菜园子种大白菜。
他竟会将一包白菜籽写进八百里加急密信里面!而且,这银丝鲤鱼和炒白菜有个毛关系啊,他是如何联想到的?!
还有一沓来往于北境凉都的军情密报,里面的内容竟然是,他和程帅下盲棋的棋谱。每一封密函,就是一路棋招,如此往复,直到一盘盲棋下完。两人利用着加急军报,隔空下棋!
如此这般荒唐的政要密报竟然占了密报总数的十之八九,真不知道他这个勤政仁德、威慑天下的摄政贤王之名是如何维持的。就凭这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若不说出‘摄政王’三个字来,商羽还真以为他是个老谁家的败家子小谁呢!
商羽丢下书信,忽然发现书架后面有一个上了锁的大箱子。
她立刻对这箱子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好奇心和兴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