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做戏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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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躺在床上的人,林子朝的手猛然收回,瞪大眼睛回头看着宁北。

怎会是她!

床上之人虽面容憔悴,昏迷不醒,但林子朝将她的相貌与救灾时跟在越则昭身边的女子一对,除了人更削瘦一些,眉眼相貌分毫不差,他依稀记得这姑娘名叫穆英。

宁北瞧着林子朝看诊连忙详述病情,“起初两日她只是发烧,我不敢声张便抓了两副退烧药,可到今日还不见好,宁北无法只得麻烦公子。”

搭脉一探,又查了查嘴角和手脚上的淤青,瞧着穆英在昏迷之中还神色惊恐,胡言乱语,林子朝心下明了,轻叹一声作孽。

听到了林子朝的低语,宁北看着躺在床上的穆英,微微皱眉回想起来,他与穆英统共见过三面,第一次在街上自己救了她,后来听说她在原地等了自己三日只为道谢,自己不忍一个姑娘如此劳累便去说了声无妨,再后来便是几日前他瞧着有人躲在街角,身形狼狈,虚弱不堪,上前一看才发现是她,可还未说上一句,穆英便昏了过去。

“你为何觉得不该声张?”

林子朝突然一问让宁北有些为难,似乎有些难言之语,“我是在庆口街碰到的她,后来又有人寻她……”

庆口街的街尾便是溱郡王府。

这些日子满城风雨为的就是郡王之事,而今宁北如此说了,林子朝便知穆英的身份宁北也已猜出。到底也是诸葛先生亲传之人,该有的谨慎心细差不到哪去,煜王别苑倒是个藏人的好去处。

瞥了眼穆英,看得出这几日宁北把她照顾的很好,林子朝觉得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

“你喜欢她?”

四个字惊得的宁北满脸通红,公子怎会有此一问,但也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只是救人。”

“确定?”

宁北抬眼看了眼穆英,握紧拳头点了头。

“那好,人我会照看好,你现在便回王府忘记此事,秋闱快到你该收心读书。”

“我不曾耽误功课,公子……”宁北这么急切的回答显然想改变林子朝的想法。

但林子朝打开行医箱,握住一枚银针冷声道:“她是郡王府的人,而你与郡王又有家仇,难道你想利用她打击郡王?”

“当然不会——”

宁北回答的干脆,可换回的却是林子朝冰冷的目光,从头到脚令人不寒而栗。自己或许不知,但局外人看的清楚,林子朝看得出宁北对穆英虽谈不上喜欢但心里总有一丝记挂,时间长了,等记挂变成牵挂,牵挂变成放不下,爱而不能,对他们才是痛苦。

银针入穴,穆英的脸色稍显缓和,林子朝又问宁北一句,“你可能将你父亲之死当作天灾病故?”

“虽有天灾,但若非郡王,我父……也不至于……惨死……”

渐渐的宁北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归于沉默,有了这片沉默,林子朝便知宁北想透了,“今日的放弃只是开始,选了复仇这条路,毁人也毁己,但你最好不要毁了她。”

宁北的眼睛移向穆英,有林子朝的施诊她的面色也稍有恢复,片刻后宁北向林子朝深深一礼,拜托道:“之前的方子和她原来的衣物我都收拾在桌上,这几日她昏迷不醒,只进了几口米粥,后面便交给您了。她从郡王府逃出,自是不愿再回,在同知州府她似乎还有去处,只是她一个人出城有些困难,伤好后麻烦公子帮她一把,宁北在此谢过。”

平常一句话说不出几个字的人,今日却如此唠叨,林子朝心中一叹,听着身后之人离开的脚步,林子朝微微皱眉,宁北的心还是太软……

拿起一枚银针林子朝刺入鱼际穴活血化瘀,穆英手脚上的淤青显然是被绳子所束,如此清晰的印记看得出她有多烈,绑她之人便有多狠,这姑娘也是受了一番苦。

林子朝想看穆英脸颊上的伤势,手便捏住下颌稍稍用力,这一动不知为何穆英突然受惊,发疯一样挣扎,断断续续的囫囵喊叫。

“放开我……我要回家,我不会……你是杀人犯……”

杀人犯?

打量着穆英这副样子,林子朝眼中的思量隐而不发。

……

大燕的监牢阴暗潮湿,可依旧不能平息越则昭心中的怒火。

还有三日便是最后一次会审,他被付扬之困在这里毫无办法,四哥那里也没什么好消息,难道这便是他的结局?

越则昭一拳打在墙壁上,鲜血顺着指缝留出。

身后传来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算时间是郡王府的管家来送东西,往日管家来时付扬之都会在一旁盯着,有什么话也不好交代,所以每次来人只是例行公事,多一句话也没有,但今日显然有些不同。

“启禀郡王,府里没什么乱子,您之前交代的奴才已经吩咐人去找了,还未有消息。”

越则昭回头看向今日多言的管家,只见他恭敬的站在牢中,躬身解释道:“今日付大人不在牢中,有什么话王爷尽快吩咐。”

扫了眼四下无人,越则昭转念想了想,开口道:“别的你不用管,依照你那日的消息她现在根本走不了多远,别在找什么医馆客栈,派人去找王府附近的巷子和民宅,就算在破烂的地方也不能放过。她在哪里都能活。守着城门,别让她出城,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管家领了命,上前递给越则昭一封书信,匆匆一览后,越则昭双眼如鹰,看向角落,冷声道:“既然写了这封信,还要本王相请吗?”

只见一人从外的暗处走出,面带面具,用一种极为嘶哑的声音回道:“郡王既然想见在下,那信中所写便是真了。”

本就不大的天牢如今只剩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越则昭从身形声音中搜寻着来人的信息,但终究想不到一人与眼前之人相符。

“郡王不必担心,我的来意只有一个,解郡王眼下困局。”

越则昭眯着眼睛,神情冷漠,“连直面本王的诚意都没有,何谈信任?”

那人上前一步,一束光线打在身上,明暗两界,从中而分。

“一边是叛国之罪,一边是杀人恶名,哪一个都能郡王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只靠诚意救不了您。”来人更进一步,开口道:“若我说我是煜王的人,郡王可还会如此提防?”

“四哥为何不亲自来?”

“信中已写明郡王的所作所为,您觉得如果王爷知道,可会包庇?”看到越则昭的一番沉默,来人继续道:“所以今日的谈话只在你我之间,您手中这封信也只有您看过。”

勾起嘴角,越则昭嘲讽道:“哦,四哥手下也会出叛徒?”

“叛徒谈不上,不过为自己打算罢了。我帮您查案,您帮我进内务府。”

看来四哥治下也非铁桶一片,不过眼下他需要一个人帮他挣开头顶的网。

越则昭看着来人,抬头回答:“好,现在告诉本王,你如何得知死的那人并非蒋善平?”

其实大半都如付扬之的推断,越则昭的确手沾人命,利用宜兴楼等人的供词得到不在场证明,可唯一不同的是,越则昭刀下从无遗漏。

那晚为问清楚那人如何得知雪灾真相,他特意去了茅屋,结果发现那人所知不过皮毛,被处置的小内侍并未泄密,为绝后患越则昭抽出随身侍卫的刀送入那人胸膛,后来他亲眼看着那人尸首被火化成灰。

所以那日在鸣冤鼓前身亡之人绝对与他无关,这也是一开始他自信无事的原因,他配合付扬之入狱也是为钓出幕后黑手,只是不料这个人的网布的比他想象中的更大,最后竟将他逼入维谷,左右说不清。

“蒋善平,蒋善安一对双生兄弟,可再怎么相象终究是两个人,人活在世总有痕迹,找到了便不难。”那人接着话继续说,“郡王那晚带了随身侍卫,那几个云国细作如今死无对证,有人有心要陷害,在您身边放几个眼线也很合情理……”

眼线?呵,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越则昭的眼神深了几分道:“这种手段可不光彩,你跑来要救本王难道只有这些本事?况且都是跟在本王身边的心腹,谁会相信?”

“郡王到底是杀了人,杀人偿命是天理,郡王可要按着这正大光明的道理去走?您若愿意,不用在下,煜王便可帮您。”

非常之人,非常手段,听出越则昭的讥讽他手段上不得台面,此人也不吃亏张嘴系数奉还,“您当初那般笃定,除了知道不会有人找到真正的尸首外,更重要的是一切都太巧了,不是吗?”

跑出来的证人越多,找出来的线索越指向自己,越则昭才越是放心,世上之事没有那么凑巧都聚在一处,父皇难道不会生疑?只要父皇相信,他便是无辜。

言尽于此,此人向后一退,退入黑暗之中,“郡王既然再无异议,今日之行便得圆满,三日后庭堂之上如何扭转局面全靠郡王一己之力,相信以郡王口才,不日便可沉冤昭雪。”

“等等,本王既然答应了你,总要知道你的名字。”

“不急,时机到了,在下自会叩响王府大门。”

看着已然合上的牢门,越则昭默不作声,这样的人四哥不留,自己也留不得。

三日后,煜王坐镇庭堂,三司一旁会审。

面对付扬之的指控溱郡王一一驳斥,反手甩出自己贴身侍卫暗通云国细作的证据,并称他当日在宜兴楼与那些假冒粮商的细作会面,但自己的侍卫暗中下药,他进门后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房内无人,且那侍卫找出蒋善生住址,图谋杀之嫁祸于自己,所有一切他全然不知。

“胡说!那郡王您的玉佩如何会在案发现场发现?”付扬之听完越则昭的说辞,直指漏洞。

“既是有心陷害,又是本王贴身侍卫,偷个玉佩不是难事。”

“既然陷害,郡王之前为何不说?”

“终究本王识人不明,着了他人诡计,如此疏忽,本王羞愧,难以言明。”看着火冒三丈的付扬之,越则昭一脸悔恨,连说自己过错。

付扬之握紧拳头瞧着越则昭一点一点将自己身上的罪孽推给旁人,他知这些人的无耻,却不想竟能到此地步,多年忠仆,如今被推出来做替罪羔羊,暗通敌国,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自从那日看到付大人拿出的玉佩后,本王便觉蹊跷,联想起当日事发后便再不见那人踪影,所以命人暗中探查,终于在云燕边境查到此人踪迹,付大人有疑不妨将此人抓捕归案好好盘查。不过要快,等他到了云国,只怕付大人难查真相。”越则昭的语气很是诚心,好像是在替付扬之真心打算。

“到了云国?只怕此人没那么长命吧。”

“付大人话中有话啊,本王受他诬陷,自是指望大人将他顺利缉捕归案,还一个公道,难不成还希望他命丧黄泉?”

“郡王聪明,如今云国细作皆暴毙而亡,死无对证,您怎么说都行。”

“那些人暴毙,说起来应当时大人失职吧。”越则昭轻勾嘴角,小声说道。

“你——!”付扬之握紧拳头,瞪着越则昭,气的难言一语。

越则昭不理付扬之,抬头看向自己的四哥,三司主审左右看看,也一齐望向上座的煜王,等待答复。

越则煜看着堂下看着自己的同胞兄弟,眼角瞥到站在角落的衙役悄悄溜向后堂,没有吭声。

他们都以为案卷结果是自己一语便可以定夺,但他想做的早已被父皇明言禁止,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等消息传入皇宫,等消息传回庭堂。

他现在只是一只傀儡,就像林子朝说的那样,捆在这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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