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杀了这些蛮荒野人！”

越来越多的城卫听到声响从四面八方处赶来，潮水般一口气全部堵在了城门处，两方军马将本就不大的城门口堵的满满当当，甚至到了随手一挥就能杀死一个敌军的程度。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许漠依旧没有出现。

“世子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卫青冲到一半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挡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世子身边的亲卫，商芝异就站在这亲卫的身后。

“张青，莫要慌张，现在不是你该冲上去的时候。”许是察觉到了卫青隐藏在淡然面容背后的慌张，商芝异难得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卫青本身是女孩子，在最需要营养的时候又几经磨难，所以个子并不算很高，在女人之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更何况在满是男人的军营之中，她的小个子就显得更为突出，站在身材颀长的商芝异面前，更是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

这样的身高差距，让商芝异的行为显得无比自然和谐。

卫青躲闪不及，只能皱着眉头接受，顺便也忽略了商芝异眼底深处暗藏的点点愉悦。

“这里很危险，世子怎么出来了。”

“你既说我是世子，那身为莫措的世子，越是在危急之下，越该主动站出来才是。”商芝异冲暗卫点了点头，只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形状怪异的铜哨。

吹响之后，一道极其尖细刺耳的声音四处逸散，片刻后，一队身着精良黑甲的士兵从内城缓缓走来。

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分明就是商芝异的位置，也就是说，方才暗卫吹哨就是为了这些人。

“这是……”卫青记得，最前方那人是征东军中一位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千总，每次会议之时他总是坐在最末席，很少说话，做事中规中矩，就连莫干也有意无意的一直在忽略他。

因为觉得奇怪，卫青曾暗地里观察过一段时间，可是因为对方一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是如今再看……莫非他是商芝异一早就安插在征东军中的暗卫？

对于卫青的疑惑，商芝异也只是笑而不语，涉及到某些机密，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知晓的，哪怕这名少年是自己所欣赏的人才，可在确定对方的忠心之前，很多事都是不能让他知晓的。

若非今日情况特殊，卫青恐怕连他们的存在都不会知道。

“蟒卫第四军团，团长仲纨，拜见世子殿下。”

名字也与征东军造册中的名字不同了，看来这才是他本名。

“去，将城门夺回来。”商芝异收敛了面对卫青时温和的表情。

“喏！”

仲纨起身带兵冲向了城门，全程军容肃整，行进利索，不难看出他们是经过非常严苛的训练。

队伍中少数几个眼熟的身影，卫青也曾在不同队伍不同人手下见过，也就是说，这支队伍是完全打散被填充到了征东军的各个角落。

这是谁的手笔？商芝异，还是商度。

鬼使神差的，卫青想起了在征南军中时，王近手下似乎也有那么一个存在感几近于无的千总，那个人是否也同仲纨一般是蟒卫的人呢？

“仲纨带兵是一把好手，手下亦是个个精锐，想必能撑到莫将军回来，你就不必再上前了。”商芝异负手站在一边，之后再无言语。

卫青收回思绪，想了想，也站到了商芝异身后不再说话。

既然商芝异都出面了，她又何必出面逞能。

嘭。

嘭。

城墙之上突然坠下一个人影，众人定睛看去，却是冲锋营一名战士，胸口插着一把短剑，从高高的城墙坠下，血肉四溅，粘稠的鲜血缓缓深入泥土之中。

卫青瞳孔骤然收紧，心中怒火愈胜。

那是她手下的士兵，是她亲手训练出来的人，她甚至都记得，他在与人玩闹时说过，家中还有娇妻雉子在等他共享人伦。

嘭。

又是一人，也是她亲手训练出的士兵。

曾经，他们是征东军的耻辱，是懦夫是废物，如今，他们却用生命为代价变成了勇士。

卫青知道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也懂战争必要有牺牲。

她分明已经做好了准备，用自己最坚韧的心脏面对未知的一切，直至活到最后。

可是亲眼看到自己耗费心血感情训练出的士兵，兄弟，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脑浆四溅，鲜血横流，甚至死无全尸。

卫青不得不承认，她的心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坚韧。

看着熟悉的一具具尸体，她只觉得自己心脏在抽搐，曾经引以为豪的定力在不停的啃噬她的心脏，血液，双眼，理智……

“第一次见到这副场景？”因为离得很近，所以商芝异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卫青的情绪变化。

“……是。”

“战场之上，最无奈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看着自己身边的朋友兄弟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你还小，还有时间去成长。”商芝异又摸了摸她的头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臭小子的脑袋意外的好摸。

“好好看着吧，这些都是成长为一个合格将领所必经的过程。”

“……”卫青没有说话，她都懂，可懂是一回事，能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她是冷漠，不是冷血麻木，可以杀人，但做不到无力的看着手下的兄弟去死。

嘭。

又是一声。

卫青有些紧张的看过去，发现是一名身着兽甲的山越兵，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松到一半突然又提了起来。

山越已经攻上城墙了。

她不是只困于军营的小小千总，她也曾走南闯北，见识非凡。

这里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山越的战力，毕竟她曾亲眼见过他们切磋打闹，对他们的战力都有明显的认知，以冲锋营现在的水平，根本不是曾经奇雅手下战士的对手，更不要提，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必不会只停留在原地。

商芝异也皱起眉头，出现山越的士兵，意味着他们已经登上了城墙，上方的城卫恐怕要失守了。

越来越多的尸体从城墙之上掉落，己方的，敌方的，越来越多的鲜血在大地之上挥洒。

卫青紧了紧手中的猎兽刀，再也顾不得商芝异方才的提醒，直冲上城墙的石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