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十八带着人走了之后，柳氏也被人洗巴干净推了上来。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翠色衣裳，头发披散在身后，如今瘦了，叫人看着越发羸弱不堪的模样。

孟晚秋实在有些同情给她洗澡的人，这是要忍受多大的熏天臭味才能洗干净？

柳氏看着孟晚秋，眼睛便是淬了毒一般，狠狠盯着她看，“孟晚秋，你真是命大啊，还没死？”

孟晚秋冲着她微微一笑，“没有见到你死，我怎么敢死？”

柳氏听了这话，差点儿朝她冲了过来，好在两个下人押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沈文韬打量了一番柳氏，对押着她的人道，“走吧。”

孟晚秋躺在榻上，一听这两个字，撑着身子便起来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马日哈赤的府邸问问，可认识这个人？”沈文韬回头对她道。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孟晚秋一听了这话便来了兴致，翻腾着便要坐起来，如此大快人心之事，怎可能少了她？

“你怎么能去？好生在家里歇着。”沈文韬微皱了皱眉道。

“可是。。。”

“乖，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坐撵轿，就在旁边看着，我不说话。”既叫她听着了，哪还能有放过的道理？自己翻腾着便要下地。

沈文韬见着，赶紧上前去扶，“可是你身子都没养好，这会儿去，怎么能行？”

“这不碍事的。”孟晚秋道，抱着他的腰，“你让我去嘛。。。”

“你让我去嘛。。。”一声比一声嗲。

李秋杏儿在身后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呸，狗男女。”远处的柳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十分愤恨道。

孟晚秋岂是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人？缠着沈文韬不依不饶，“让我去！”最后三个字已经用完了所有好脾气，带着些薄怒了。

沈文韬招架不住，只连点头，“好好，去去。。。”

于是，孟晚秋坐上撵轿，一个多月以来，头一次出府了，身后跟着沈文韬，并着数百将士，那排场不可谓不威风。

“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围我府邸？”孟晚秋他们还没到马日哈赤府上的时候，便听到里头一声怒喝之声。

十八站在他的府前，手一拦，“对不起，我们世子的命令，你出去不得。”

十八跟着沈文韬出去历练一番，果真是有很大的不一样了，气派拿得十足。

“你们世子算个什么东西？黄口小儿，牙都没有长齐，凭他也能关我？”

十八只这般听着，不动如山。

马日哈赤透过十八，也看到了沈文韬从巷陌尽头远远往这边而来，便大声嚷道，“沈凝，你凭什么关我？让我出去。”

沈文韬面上带笑，只冲马日哈赤道，”好啊，我这便放大首领你出去，但是我只是想问问，大首领可认得这个女人？”

沈文韬手一招，柳氏便提在了他的手上，他狠狠一掷，便将柳氏摔在了马日哈赤面前。

马日哈赤见了柳氏，忽然一惊，他之前让柳氏潜伏在孟晚秋身边，伺机而动，但是后来直至沈文韬回来了，也没有传出世子府那边有什么动向。

马日哈赤也曾尝试过几次要往世子府里传递消息，但消息送进去便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久久也等不到回音。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柳氏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与之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三千精良兵卫。

那柳氏一抬头，看着马日哈赤，道一声，“老爷。”

柳氏原本便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如今被关了那一月，越发弱柳扶风，惹人心疼了。

孟晚秋在旁边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看，看到马日哈赤眼中闪也过一抹怜惜，料想他对柳氏应该算是有情的。

不过那抹怜惜一瞬即逝，而后的是一声冷笑，“世子问我认不认识，我当然是认识的。但是这个女人前段时间失踪了，世子难道不知吗？我曾经去你府上找你夫人要过人，你夫人将我打了出来。

怎么？人被你们捉去了这么久，现在还回来了，是几个意思？”

沈文韬笑，“也有道理，那就麻烦大首领随我一起去大汗那里说清楚，若真是我夫人扣的人，那沈某代我夫人向大首领陪个不是。”

他既这么说，自是有有恃无恐的筹码。

马日哈赤看着柳氏，只见柳氏垂了头，一言不发。

他往后退了几步，“我凭什么要去？我没偷没抢，有什么可说清楚的？这个女人若是做了什么，那是她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氏听到这句话，终究忍不住抬眼看了马日哈赤一眼，她心里大约是冷的吧，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到现在毫不犹豫将她推了出去。

不过柳氏又是为了何人？两人倒是半斤八两都差不了许多。

马日哈赤看她许久，才缓缓道，”去吧，有什么招什么，我不能去，我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言下之意，他在这府中还有能力庇佑柳氏。

沈文韬冷冷道，“只怕这由不得大首领了，今日所有人都要去，包括你夫人、孩子，一个都少不了。”

马日哈赤急了，看着他，“凭什么？”

沈文韬笑得十分淡然，颔首对他道，“就凭你打不过我。”说罢转身对着身边的十八道，“你去把里头的内眷一并押出来。”

“沈凝，你别欺人太甚。”马日哈赤从喉咙里压抑起一阵怒意。

“不好意思，大首领，我这人贯会得到便是欺人太甚。”

“啧啧啧，你看我相公，当真是帅的嘞，啧啧啧。。。”孟晚秋吃完了一把瓜子，抖了抖手，把壳都扑腾干净，一边咂嘴感叹着。

马日哈赤连退了两步，眼睛往他旁边的一个亲兵身上看了两眼，手上的长刀拔出，“好啊，你当我好欺负，咱们就试试吧。”

正此时，孟晚秋斜对面的一个兵卫，长刀拔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孟晚秋这边刺来。

马日哈赤府上的兵卫满打满算也就几百人吧，自是做不了沈文韬的对手，竟是在此时选了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孟晚秋是何人？见着那亮晃晃的刀直夺面门而来，心下也不慌，缓缓按住腰间的鞭子。

却只听到“嘣”的一声，一颗子弹贯穿了那兵卫的胸膛，长刀刺出，在离孟晚秋还有三寸远的距离便再近不得前，往后倒了下去。

离他几丈远的地方沈文韬正举着枪，对准的是那人的心脏。

“了不得，了不得，这才几日不见，二狗的枪法竟是如此了得。”

沈文韬不理会，只看着马日哈赤，“你还有什么招数，大可以都使出来，我不介意先将你全家都杀光了，再给大汗说。”

马日哈赤看着那倒地的亲兵，竟是一时愣了，才转头回去看着沈文韬，“沈凝，你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赶尽杀绝？”

他的这句话刚落，他的身后一片吵闹的声音，马日哈赤的夫人、儿子、小妾，统共数十人，脖子上都架着钢刀，哭哭啼啼地往这边来。

孟晚秋看着这一副场面，忽然心口一窒，这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到刻进骨血里头。

当日她没有能力，现在她又将这样一场悲剧加注到别人身上，马日哈赤着实可恨，但是他的家人无辜啊。

她转过头去看沈文韬，他面色如常，嘴边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正看着那些人往这边来。

“老实点儿。”士兵们粗暴地呵斥，将他们丢在府前。

“老爷，这是怎么了？这些人他们要干什么？”马日哈赤的夫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拉着马日哈赤问。

“老爷，你说话啊，大汗知道吗？你快去找大汗来救救我们啊。”

她夫人一转头，忽然看着人群边上的柳氏，她就那样半坐在人群外，身上套着件宽大的绿色外裳，风把她的衣裳鼓得高高的。

她夫人忽然就赤红了眼，她指着柳氏问，“是你，对不对？”

柳氏没有说话，马日哈赤也没有说话，她夫人像是疯了一般，“是你这个狐狸精，是你害了老爷，害了我们这个家。”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中回荡，没有人回答她，她被恨蒙了眼，冲过去便朝柳氏身上打去，“你是个贱人，贱人，你把我们害得还不够苦吗？”

柳氏也不还手，任由她这么一下一下招呼在她的身上。

旁边的士兵见状，赶忙将她拉开，那女人被拉开之后一肚子的气找不到地方发泄，含着个泪眼又转头看向马日哈赤。

“老爷，我跟你说过，这个女人是个祸水，留不得，留不得的，你为什么不听啊？”

马日哈赤大约也是心里着急，却被这个女人搅和得个不停，孟晚秋隔了那么远都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但是那女人多日的积怨一朝爆发，哪里能这么快打住的？锤不了柳氏那就是锤马日哈赤吧。

泪水流过她常年被风吹得赤红的脸，她道，“老爷，是她害了我们一家，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呀？”

马日哈赤比柳氏壮硕许多，挨这几下打也巍然不动，但是他的耐性全无，一把将那女人推开，只喝了两个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