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殷殷将头枕在双臂上，双臂搁在面前的八仙桌上，桌上的烛火落在她的脸上，她昏黄的脸，垂下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扑闪扑闪的。

“可是陛下，你答应过臣妾的。”她的话带着哭腔。

“殷殷，朕每日都来你这里好不好？只匀出一点儿时间，毕竟徐烟还怀着身孕，你不是想要她肚中的孩子吗？”他带着商量讨好的口吻。

“可她曾经差点儿杀了臣妾，陛下若问臣妾的意思，臣妾自是不愿的。”她说得极尽委屈。

是啊，徐烟差点儿杀了她，萧沉怎能对一个杀她的凶手好呢？

“殷殷。。。”他很无奈。

“陛下好没道理，既是你要问臣妾的，臣妾说了实话，陛下便觉得不高兴了么？那陛下要臣妾怎么说？说那些违心的假话么？”

两个人这长久地相处下来，早似了夫妻一般，萧沉想，他终觉是欠沈家的，都在沈殷殷这里悉数还了。

又听沈殷殷闷声闷气地又问他道，“那陛下喜欢徐烟么？”

喜欢么？那自是不喜欢的，萧沉道，“朕在你这里，比在她那里要开心十倍。”

“那就是了，若陛下喜欢也就罢了，陛下不喜欢又何必勉强？”

“可是。。。”

“明明是徐烟做了错事？就因为要用得上徐春，便要陛下去哄她？”沈殷殷又接着道。

“臣妾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是懂的，上阵杀敌难道不该他徐春做么？陛下若委屈自己去迎逢她，那陛下成什么了？”

萧沉听着她的话，笑了，道，“朕的皇后真是越发聪明了，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

“伶牙俐齿又有何用？臣妾没有一个会打仗的爹。”

她有的，她有这世上打仗最厉害的爹，只是最后死在萧沉的刀下。

只是这些话，她都没有说。

“那好，朕不去便是。”

沈殷殷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但想了想又道，“这是陛下自己的主意，臣妾可没有逼陛下。”

萧沉觉得她笑得极舒服，倾身向前，凑在她的面前笑道，“自是朕的主意，是朕甘愿赖在皇后这里。”

沈殷殷双手缠着萧沉的脖子，笑着在他脸上啄上一口，“以此为印记，盖章定论，就不能反悔了哦。”

“好，不反悔。”萧沉反手将沈殷殷横抱，“以此为印，绝不反悔。”

只是到最后，徐春到底还是去了柳州，翠梨园门厅紧闭，他跟萧沉讨了一道旨意，只得站在门外对徐烟道。

“烟儿，爹爹走了，你多保重。”

“烟儿，你多保重身体，怀着大肚子，且不要晚睡、着凉，你等着爹爹回来。”

徐春在翠梨园站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听到里头的声音，顿了顿，转身也就走了。

走出几步却听到里头的嚷声，“老匹夫，都怪你，都怪你，你只会打仗，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徐春走不出几步，听到这话，终究忍不住叹息一口，头顶白梅新开，落在他的头上，好像一夜之间白了头。

孟晚秋这一个月以来都是沈文韬一人在照料，忙前忙后，几乎连门也没怎么出，那日松也没来人催。

叫孟晚秋身体好得差不多，偶尔能下地走路的样子，才算想起还有一事。

柳氏已经在柴房里已关了一月了，听闻曾寻过两次死，但也都没成。

那一日孟晚秋让乳娘抱着孩子出来晒太阳，才想起将柳氏也放出来晒一晒。

柳氏刚一出门的时候，身上一股子臭味熏天，蓬头散发，衣衫上沾了多少不明的秽物，把孟晚秋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儿子眼睛捂住。

“快把孩子抱下去，这么小就这么这么恶心的东西，了不得，了不得的。”

柳氏大约是关得久了，一时间眼睛看不见了，找不到孟晚秋，四处摸索着，“孟晚秋，你在哪儿？孟晚秋，你听见你的声音了。”

孟晚秋躺在湘妃榻上，直捂着鼻子道，“快脱下去洗洗，这味道。。。”

那下人们道一声是，一手拖着柳氏的一条胳膊，便拿了下去。

柳氏一边被拖下去，还一边吼道，“孟晚秋，你在哪儿？你在哪儿？”那样子便似疯了一样。

孟晚秋在她身后喊道，“这儿呢，这儿呢，你姑姑在这儿，你来打我呀。”

那样欠揍的模样，谁能想到月余前她还躺在病榻上生死未知。

等柳氏被拉下去后，孟晚秋才转过身问沈文韬，“她怎么这个样子了？”

十八在旁边嘚嘚瑟瑟道，“是姑爷想的法子，把她关在柴房一个月，除了送饭送菜，一点儿光线也不让透，姑爷说，那种情形下，最容易摧折人的心智了。”

“也不给她恭桶，柳氏从前也是个爱干净的，这般每天与屎尿住在一起，那柴房，简直。。。”

“咦。。。”孟晚秋表情十分嫌弃，难怪她成这个样子了，她身上挂的都是。。。“二狗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狠的时候。”

沈文韬顺和地替孟晚秋捏了捏盖着的披风，浅笑着道，“怎么，你还同情起她来了？”

“不同情，不同情，她千刀万剐我都不同情。”她说着，说着忽然瞪着沈文韬的面皮，“二狗，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白了许多。”

沈文韬一喜，是真真正正的喜形于色，对孟晚秋道，“应是夫人错觉，不过多谢夫人夸奖。”

十八在沈文韬身后笑了起来，道，“帮主不知道，姑爷不知从何处听说了珍珠粉敷面可以变白，特地叫人从沿海处买了一袋珍珠来，磨细了敷面，比个姑娘家还。。。”

十八的话没说完，遭了沈文韬狠狠地一记眼刀，这才意识到，今日的话好像太多了些，赶紧住了嘴。

沈文韬颜面全无，孟晚秋却憋得好笑，她还以为他那天不过一句玩笑，没想到是真怕自己容颜衰老，惨遭遗弃。

“十八，你带着人去，将马日哈赤的府邸围起来。”沈文韬略尴尬了一番，倒也正了颜色对十八道。

“姑爷这是打算做什么？”

沈文韬冷冷一笑，“叫你们瞧瞧本世子还有更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