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当然不是来跟你讲什么大道理的，我只是想让你听听我的故事。”

龚平的语气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甚至不反驳季成对于自己立场的怀疑，仿佛这件事根本就不重要一样。

也不等季成回答，大概是怕季成再说些什么不耐烦的话，龚平又说了起来。

“人们始终看着我的缺点，虽然我不认为那些是缺点，我从小就知道，我不管做什么，在别人看来，都一定是错的。”

“呵呵，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龚平的眼神复杂：“其实，跟松阳比起来，你不像是她的学生，更像是，另一个她。”

邱正翼过去，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的爷爷，是一方有名的官。有名的大贪官，为祸一方，民不聊生，一个小穷县，负债累累，什么都发展不起来，打着搞旅游的幌子四处敛财，逼得当地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另谋生路，实在是没有就业岗位了。

当然，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很快我爷爷就被抓了，牵连的人太多，没看出，在牢里自杀了。”

“所以呢？从此以后世人看你都带着有色眼镜？你想说固有印象的可怕？”

“当然不是，我们一家没有被这些打垮，我父亲想要改变大家的印象，也想从政，做一个清官好官。”

“这不可能。”季成直接断言，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近代的后代很难继续再走这条路。

“当然不可能，一切都合格，成绩优异，但是政审不过关，父亲他不甘心，最后还是想办法，帮里面的人做事。

一生清廉，却因为得罪了太多人成了替罪羊，他这样没有身份的事最适合顶罪的人。也是在牢狱之中，郁郁而终。

所以到了我这里，我干脆的放弃了这种事，我学法律，去做了律师，当时的我也很天真，也以为，律师是伸张正义的职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当时的我也确实想着，想通过这种方式改变大家的影响，不再因为过去的事对我们指指点点。

可是当有人知道我做了什么职业的时候时，他们依然会说‘你看，这家人又开始了，贼心不死。’

我严格遵守律法，每一件事都按照其中理论去辩护，胜诉，是因为我是对的。”

龚平的语气渐渐急切起来，变得越来越激动。

“可是人们不会这么想，他们看到了错，开口就是‘死刑’！可是同一个人，当同样的时，他自己家的人做的时候，他却开始说这样那样的话。”

这个话题其实很沉重，季成也不再打断，龚平说的东西，渐渐的，已经是季成需要的情报了。

知道龚平是个什么样的人，很重要。

当然，这些只是龚平的一面之词，之后季成还是回去核实。

龚平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戒烟许久，又把手收了回去，烟瘾是心瘾，到底还是有些依赖。

“那个时候起，我就明白了，制度确实不是毫无漏洞的，但是真正漏洞百出的，是人类自己。”

话头一转，目标变化，季成皱着眉头，风向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但姑且，季成还是继续听着。

“你恐怕还不知道，恶魔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吧，这样畸形的，依靠情绪而生，靠着灵魂为食的怪物，根本不能被称作生物不是么？”

“确实。”

这一点，季成也没法反驳，恶魔虽然外形相似，但是其实很多地方都是违背自然法则的，至少与人们的常识无法联系起来。

“这一切，还是因为人类啊。这世界上不止一个世界，负面情绪也是实打实的能量，而这些能量会被某一个空间吸收，和元素魔力结合，诞生的，是名为恶魔的生物。虽然恶魔有族系，但是恶魔其实是不能生育的。所谓亲子，不过是情绪之间的联系。”

季成感觉额头有些细细的汗珠，听到这样的言论，后背不由的被汗水打湿：“你是说，恶魔其实是由人类的情绪转变而来的？”

“没有错，为什么他们要吃灵魂，因为仅仅拥有负面情绪的他们，是不完整的，他们需要完整的生物，来填补自己，以确保生存。恶魔是无法被真正杀死的，死亡的恶魔形体消散，但是负面的情绪依然保留，被魔界吸收，混合魔力，成为新的生命，虽然已经不是之前那一个，也未必有之前的强大，但是恶魔的数量始终不会改变。”

“负面情绪会越来越多，所以恶魔只会越来越多，恶魔会死亡，但是情绪无法真正的死亡……”季成不由的张大嘴，这样一来，恶魔早晚会成为可以横扫任何世界的第一大种族，而他们是蝗虫，只能吞食不能生产。

很惊人，但是季成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就是你出现在恶魔统治区域的原因吗？但是很重要的一点，只要不解释清楚你的怀疑就不会被解除，你是怎么知道我对你的调查的？！”

“调查？”龚平笑得有些奇怪，虽然总体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依然让季成心里发慌。“你想太多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本事，这一切都是恶魔告诉我的，至于你对我的调查，也是恶魔告诉我的。”

“什么？！”

季成终于发觉不对，但是已经太晚了，这已经是在龚平主动撕破脸后才知道的。

因为老师就在附近，季成下意识放松了。

大意了……

“septem peccata mortalia”

早就放好的登录卡启动，大罪者形态。

龚平也站了起来：“你或许一直在怀疑的是我和白泽的关系，总的来说没错，但是你唯一错的一点，就是我并不是和恶魔某一个派系有染。

我的理想和你们很像，老邱想要拯救人类，我想要拯救世界，所以我们成了朋友，但是后来我发现，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就必须放弃无药可救的人类。老邱她恐怕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

“真是老套的觉悟。”

季成冲上前去，一片光芒大放，无形的墙壁挡在季成面前。

龚平后退两步，一个虚影渐渐实体化，站在龚平身侧，龚平向季成行礼，很是优雅的说道：“介绍一下，我的盟友之一，嫉妒的大罪者红莲。”

周围的空间像是玻璃一样破碎。

远方。

战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