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在安息香和不负香的双重作用下，李作尘原本睡得无知无觉，但兰麝为了叫他起来，见拍打无效，就改用指甲用力掐他肋下软肉。

李作尘觉着疼，便睁开眼睛，但睁开眼睛后，又在香的作用下忘了疼。兰麝笑吟吟的扶着他脖子，喂他喝茶水。

“刚才一直嚷着渴，现在，多喝些。”

李作尘觉着自己宛如在梦中，身子轻飘飘的，面前的兰麝笑的又温柔又娇俏，他此刻觉着兰麝要什么自己都能给，兰麝吩咐什么自己都能听。因此乖乖的喝下那盏经进龙麝香茶，喝完了还扯着兰麝的袖子，宛如孩子一样，要兰麝夸他。

“麝儿，我都喝了。”

“嗯。”

兰麝放下茶盏，给李作尘盖好被子，“喝了，就睡吧。”

“好。”李作尘乖巧点头，眼睛一闭，就那么睡了过去。

兰麝走出里间屋的时候，脸上满是鄙视。

兰夫人是经历过的人，自然知道兰麝是怎么个心思。

她把面前的蜜茶推过去，让兰麝先喝些，压压火气。

“我还是要再说一次，咱家祖上起的这香名儿，真真贴切。”兰麝喝了两口茶，还是觉着心头那股子火烧的正盛。

“从我跟李作尘结婚，他对我最好，最听我话的时候，就是刚才。”

“所以，才叫不负。”兰夫人笑了起来，“你爹当年用上香，就不找事儿了，他那时候用的量少些，也没有日日用。所以只是觉着精神倦怠，身上懒懒的，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麝儿，你记得吗，你爹平日里喜欢画画，喜欢写诗。”

“记得。”兰麝点头，她爹跟李作尘一样，当年读书很多，闲暇时，也喜欢画上几笔。兰麝依稀记着，爹还给自己画过像，但好像没给桂儿画过，至于蜜儿，更是没有。

“他用上不负以后，就不出门了。”兰夫人拿过药钵和诸般合香用的物什，继续跟兰麝合不负。

“我说么，爹原来身子骨不错，怎么就一日日懒了下来，铺子也不爱去了。”兰麝说完，就先把昨日兰夫人念叨给她的合香要点复述一遍，兰夫人听了确无遗漏，这才放手让兰麝自己合香。

今日用这骨头，便是兰麝她爹，何珩的。

刚给李作尘喂进去的那盏茶水里，也掺了不负。

兰老夫人亲自出手，按照当年给自己丈夫用香的方式，让李作尘口服加外用，用以加快他的死亡速度。

昨天晚上李作尘只用合欢，今日才是他第一次用不负。

兰麝昨晚上跟她娘合的香，刚才正好给李作尘用上。其实兰夫人手里现成的还有，但兰麝坚持要让李作尘用自己做的，所以没法子，只能这几日加紧赶工，夜夜不得安生。

合香，是兰麝自幼练就的本事。正如兰老夫人当日所言，论聪明灵巧鼻子尖，兰麝不如兰桂和兰蜜，但她性子沉稳，办事妥帖，所以反而最适合做这合香的活儿。

现在，也是如此。

兰麝之所以能在刚才把合不负用的东西和手法背的那么纯熟，是因为她白天夜里一直在心里默念，就是睡觉，都在梦里背诵。

世上的事儿，就怕有心二字。兰麝一门心思学习合不负，再加上兰夫人和兰老夫人的助力，今晚上上手便觉着顺利无比，一次就合成了。

“不错。”兰夫人点头微笑，“我刚才只出声儿，没上手，这香，是你自己合的。”

兰麝起身净手，又走到里间屋去查看李作尘的情况。

她把香炉床边挪了挪，又费力的给李作尘翻了个身，让他侧身卧在床上，脸下方，就是香烟袅袅的香炉。

“也不必这么急。”兰夫人站在里间屋门口摇头，“今儿他喝下茶水，明日必然是浑身倦怠，不想出门的，你现在这么熏着，他明日怕是床都起不来了，反而容易让他怀疑。”

兰麝咬了下嘴唇，不情不愿的把香炉挪的远了些。

兰夫人招手叫她出来，娘俩坐到外间屋的踏上，兰麝头发松散，如幼年时一样，趴在兰夫人膝头，任凭兰夫人用手指轻梳她的头发，揉按她的头皮。

“娘知道，你现在，巴不得他明日就死。”兰夫人叹了口气，许妈来回话的时候，她就知道麝儿一定动了杀心。

当娘的，有什么委屈，自己还能忍，但不能容忍有人戕害自己的至亲骨肉。

这点上，麝儿比自己强。自己当日在明知何珩对女儿下手后，还曾试图给何珩辩解，哪怕用上了不负，也没舍得这么急的送何珩走。

原本，自己是打算让何珩再拖些日子的，一方面是怕麝儿刚成婚，何珩走了不吉利。另一方面，心里也确实有那种，何珩已经翻不起什么浪了，留他几日也无妨的念头。

终归而言，何珩比李作尘哄人的本事高，而她，也确实过于心软。若当日在发现何珩对兰桂下手的时候，就下了决断……

兰夫人想到这儿，突然挑了挑眉。

若是当时就下了决断，那就没有蜜儿了。这么一想，多留何珩些日子，倒也还算占便宜。

“麝儿。”兰夫人停下抚弄女儿的手，她突然有了点儿别的想法。

“娘，怎么了？”兰麝本来放松的就快睡了，现在听见她娘叫她，赶忙睁开眼睛，又坐起了身子。

“那个，是这样，有笔账，娘算给你听。”兰夫人咽了口口水，自己家是商贾，商人衡量利润，计算成本，并没什么毛病。

“您说。”兰麝捏捏眉心，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她以为她娘是打算给她说说铺子里的账，毕竟李作尘现在这么用香，明日估计是出不了门了。以后，也出不了。

现在兰姐儿身子无恙，李疏也已经离开梅城县，李作尘出不了门，娘必然要重新经管起铺子来，自己虽然暂时要在家中看管李作尘，不能跟娘出去，但总能帮娘在家对对账册。尤其是，义庄那边儿的。

不过现在在兰麝心里，义庄那边儿的账，日后大可不必核对，豆姨说多少就是多少，她决定按照她娘以前的方式，随便写几个字的就行。

“麝儿你看，你曾祖母，生了你祖母，和你姨祖母两位。当年给你曾祖父用香，是只用熏，没口服。”兰夫人从上两辈子开始说，因为再以往的事儿，她也只在族谱上能窥知一二。兰麝更是不知情，所以只能从兰麝有印象的人说起。

兰麝疑惑的看着她娘，不是说算账么，怎么说起曾祖母了？

兰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兰麝手腕，继续往下算。

“你祖母就只生了我一个，你祖父用不负呢，就是口服加上普通的熏香方式。”

兰麝点点头，但依旧满头雾水。

“你爹用香的时间就比较长了，而且中间断过几次。”兰夫人说这话自己臊得慌，她舔舔嘴唇，忍着羞耻，还是决定继续往下说。

“但娘，生了你们姐妹三个。”

兰麝，听懂了。

她一时间觉着又好气又好笑，竟不知道该接什么。

“人都说，多子，不是，多女多福。”兰夫人试探的说着，边说边观察兰麝神色，“这李作尘，咱们是绝对不留他的，但是不是，可以……”

“娘。”兰麝推了兰夫人一把，自己脸上红了红，随后端正神色。

“我明白您的意思，无非是怕姐儿将来没了助力。又觉着平日里我们三姐妹亲近，所以想让我再跟李作尘要一个，最好是俩，过后，再送他走，是不是？”

“不用俩。”兰夫人以为这事儿有门，赶紧往上递话，“再有一个就行。”

兰麝摇摇头，面色凝重，“娘，我不想了。”

“可……”兰夫人抿了抿嘴，她终归不愿意委屈了兰麝，因此叹口气，自己把话收了回来。

“娘是糊涂了，凡事都应该以你为主。”

“娘是为了我好。”兰麝重新躺回到兰夫人膝头，声音低低的，但很清晰。

“娘，我也给你算笔账。”

“你说。”

这次，兰夫人以为兰麝是要跟她说铺子里的事儿，也打点起精神来，认真聆听。

“我、桂儿、蜜儿，我们是三姐妹，我生了姐儿，那桂儿、蜜儿，难道将来就不生了？”

“额。”兰夫人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糊涂，只算了兰麝，没算那俩。

“桂儿跟李疏的事儿，现在看，不说板上钉钉，也是十有八九生不出变数了。李疏的为人，至少现在看也是信得过的。”

兰麝说话谨慎，毕竟当初看李作尘也是好的，孝顺懂事儿，饱读诗书，谁能想到他后来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做出戕害妻女之事呢？

“李疏现在看确实不错。”兰夫人点头，只可惜李疏身后另有隐秘，而且牵连了兰家和兰老夫人。

“若是他入赘咱家，嫁给桂儿，怕日后，两三个都不够她们生的。”兰麝嘴角带笑，她身为长姐，当然希望妹妹生活幸福美满，不走自己的路。

兰夫人继续点头，看李疏和兰桂平日里那腻腻歪歪的德行，和李疏对兰桂细致体贴的模样，再加上李疏是行医的，调理身子也靠谱，这么一算，将来这俩定然能多生。

“蜜儿现在小，暂时还打算不上，但早晚也是招赘，也是要生孩子的。我们三个是亲姐妹，孩子日后在一处长大，姨姐妹跟亲姐妹也不差什么。您现在怕孩子少，只怕将来咱家孩子多了，要累着您。”

“若是那样，娘累死也开心。”兰夫人笑着拉过身边枕头，推推兰麝，让她安生枕着枕头。她自己脱了鞋袜，也上床躺在兰麝身边，又把兰麝搂入自己怀里。

“以前怎么带你们，娘就怎么带她们。带她们玩儿，教她们做人，教她们合香。”

“别教的跟我一样就行。”兰麝勾了勾嘴角，“我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