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现在虽说身份尴尬,但也只是静待时机。”李作尘志得意满的看着曾顺,又从荷包里摸出了几个锞子,外带一块儿小巧的玉坠。这坠子是兰麝的,兰麝这种小东西多,平日自己不上心,都交给瑞珠经管。瑞珠进来满脑子都是自家小姐,因此最近疏忽了这些东西,李作尘已经不是第一次拿这些小玩意儿出来。前几次拿的不值钱,他直接给了月影儿,这次的贵些,他就拿来收买曾顺。
“等她肚子里的孩子落地,兰家上下,就都是我的,到那时,我自然有好处给你。”
“姑爷说的,是。”曾顺忍着恶心,硬着头皮附和李作尘。他实在不知道李作尘是哪儿来的自信,虽然当日兰老爷掌管铺子的时候自己没赶上,但也知道兰家世代的规矩和传闻。几辈子男人都没干成的事儿,他李作尘就觉着自己能干成了?再说了,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心里没成算么?
“今日说的那白胶香,我原本看着平常,倒是没想到你会发了火儿。”酒楼的伙计已经开始在往提盒里装菜,李作尘付了银子,跟曾顺一起站着等。
曾顺心中一惊,赶忙扯了个鄙视的表情。
“姑爷不知道,这白胶香虽然平常,但他王千必然不是白给人家的。”
“哦?”李作尘对此很感兴趣,他敏锐的觉着,这应该是个能赚钱的办法。
“我这么跟您说吧,白胶香这东西常见,许多铺子里都有。但咱们铺子里的成色要好上很多,因为这些香贩都与夫人相熟,有什么好的,第一时间都往咱么这儿送。至于王千说换了冰片我看是扯淡,咱们库房里的冰片也不少,纵然夏日里用的多些,那也足够了。拿咱家常备的白胶香,换同样常备的冰片。您想想呢?”曾顺觉着自己不说点儿“有用”的,怕李作尘不会相信,因此捡着难听的说了些。
李作尘心中最后的半点儿疑虑也没有了,他甚至起了拉拢王千的打算。
等两个人拎着饭菜回去后,李作尘另外找机会,单独把王千叫到了后院门外。
“姑爷有事?”王千还是那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白胶香,换冰片。”李作尘故意学着王千平日说话的样儿,想拿话诈王千。
王千明白这准是曾顺下的套,但他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所以只尴尬的冲着李作尘笑了笑。
这尴尬还不是演的,是王千真的觉着,李作尘现在尴尬。但李作尘看起来就不一样了,他觉着自己已经坐实了这件事儿,如今曾顺被自己收服,王千也在自己手里有了短处。只要自己调教得当,架空兰夫人就是早晚的事儿。
当下,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千一眼,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进了院子。
王千自己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算捋清楚李作尘的想法。他这么个老实人,终于忍不住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收好了满脸鄙夷,这才走回铺子。
当然了,他耽误的这点儿时间,在李作尘看来就是因为心虚,在外面合计主意呢。
要不说以己度人这点最要不得,李作尘自己什么样儿,就拿这往别人身上琢磨,可他就没想过人心是不是都如他自己那般不堪,而且是越来越不堪。
“娘,我觉着这孩子现在这番谋略手段,总有点儿学着咱们娘们儿的意思。”兰夫人晚间跟兰老夫人一一回禀,又说出了自己如此判断的理由。
“那曼陀罗的事儿,咱们压到现在又弄了李疏来,不就是希望他自己心里害怕,能惊醒着些么?”
“也只学了三分。”兰老夫人摇了摇头,“拿银子收买曾顺已经够傻了,现在又自觉捏着了王千的短处,想要借此辖制人家。他就不想想,曾顺若是真跟王千不合,又逮着了王千的短处,为什么不发作呢?”
“他总让我想起何珩来。”兰夫人撇了撇嘴,“当年何珩收买我院子里的婆子,也是这个路数。”
“所以说,有用无用,不在男女。”兰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男人,总说咱们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可你看看他们,更是不堪用。”
“等麝儿这胎落地吧。”兰夫人眯了眯眼睛,“出了月子,我就带她去豆娘那儿。现在碍着李疏没法用不负,等把他也打发走了,就可以用了。”
“那孩子我瞧着倒是还好。”兰老夫人满是无奈,“跟桂儿也般配,可惜了。”
“是可惜,但好在桂儿没多想,不然,更难办。”
“小姐。”素蕊手中的瓢落在浴桶里,溅了兰桂一脸的水。
“怎么了这是?”兰桂郁闷的抹了把脸,“我说我自己洗,你非要进来,现在还拿瓢砸我。”
“您脖子上这块儿玉?我以前怎么没见过。”素蕊声儿都有点儿哆嗦。自打那次兰夫人叫她过去后,她每日盯兰桂盯得很紧,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要去回禀。
上次兰桂大摇大摆的把李疏带进自己院子,素蕊险些吓断了魂儿。她一刻也不敢放松,就那么死死的跟在兰桂身后,生怕自家小姐被人占了便宜。搞得李疏十分郁闷不说,过后还问兰桂,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她的丫头。
现在,二小姐脖子上多了块儿玉。若是大小姐送的,那二小姐一定会张扬。老夫人夫人送的,这会儿也肯定阖府上下都知道了。那,那就只能是,李疏那个流氓登徒子送的。
素蕊气的胸口胀疼,也不等兰桂回答,伸手就要去扯。
“哎哎。”兰桂捂着玉往后躲,这块儿坠子她很喜欢,雕花简单,触手温润,没棱没角的带着也舒服。
“你疯了?”兰桂在浴桶里躲避不易,素蕊又憋着劲非要拿下来。她俩一个躲,一个追,两下子使错了劲儿,浴桶轰然倒地,连水带兰桂,一起泼到了地上。
门外面听见声儿的丫头婆子赶紧推门,结果正看见素蕊趴在翻到的浴桶上哭,兰桂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手还捂着自己胸口。
丫头婆子边低头闷笑,便手脚利落的赶上去,人分成几处,有的去提水,给兰桂冲身子套衣裳,有的扶起素蕊来,陪着她去自己屋子收拾,余下两人归置屋子,把浴桶提出去,用布吸干了地面。
自打素蕊跟了兰桂后,兰桂从未跟她发过脾气,可今天,兰桂沉着脸,打发一个小丫头去请大夫查看素蕊有没有伤着,又吩咐下院子里的人,这半月让素蕊静养,不用她进屋伺候。
下人们罕见兰桂这样儿,也没人敢劝,一边儿按着吩咐做事,一边儿偷偷去回禀了兰夫人。
“桂儿是个急性子,但今日这么生气,怕是触了逆鳞。”兰夫人听得摇头,她让金枝过去好好安抚素蕊,等知道是因为一个坠子闹起来又有些着急。但此时兰家需要李疏,兰桂又是个没心机的,如果此时过去训斥她,让她去下坠子,就此远离李疏会有碍下面的计划。
兰夫人百般无奈,也只能念了几声“冤孽”,暂时忍了下来。
这一切,身在胭脂苑的李疏浑然不知。他已经从玉奴儿的事儿里缓了过来,现正在努力劝慰朱璃。
“你什么都别想。”李疏把一碟切好的梨推到朱璃面前,“快到正日子了。”
“她糊涂。”朱璃苦笑了一声,“那么个男人,也值得她去死?”
“倒不一定是为了那个男人。”李疏摇摇头,“玉奴儿跟你不一样,……”
李疏说到这儿,赶忙住了嘴。他本想说玉奴儿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流落到烟花之地难免想不开,可朱璃当初是官家小姐,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活着?
若说玉奴儿她娘撞死在她面前,刺激了她。那朱璃的娘为了女儿甘愿受辱,朱璃岂不是更要疯了?
玉奴儿和朱璃所差,也只差个男人。她心里最后一点儿火苗,应该就是那个男人。虽然已经知道两人将来无望,但那男人当时的态度和说辞,才是最终害玉奴儿上吊的元凶。
“怎么不说了?”朱璃斜着眼睛看李疏。
李疏抿了抿嘴唇,自知失言,赶忙冲着朱璃赔笑脸。
“所以我说她糊涂。”朱璃冷笑了起来,“清白身子给了那么个玩意儿,到了花楼又每日痛哭。我原本以为她是哭自己命苦,现在想来,她是在哭自己没能为那男人守节。可那男人呢?玉奴儿被发卖的时候,他不管,玉奴儿沦落花楼登台唱曲儿,他不在。玉奴儿心里滴着血陪客,他凑不出银子来就算了,还觉着那是做了丑事儿!觉着玉奴儿就此不清白,脏了身子。怎么?陪他睡就不脏了?依我说,陪他还不如陪客,陪客银货两讫,客人虽然心里不尊重,但好歹觉着我们是值钱的。那男人呢?他凭什么觉着玉奴儿就该是他的,该为他守着?现在玉奴儿死了,茶饭没看他供奉一碗,纸也没见他烧。怕是回去大车店哭一鼻子,然后就回家做他的孝子贤孙去了。日后再说门他眼里的干净、体面亲事,过几年娇妻幼子志得意满,你再问他玉奴儿,他怕是要反问你,那是谁?”
李疏沉默不语,朱璃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