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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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日虽然回暖,但夜里依旧冷的滴水成冰。

豆娘提着木桶在棺材中间游走,不时用木勺搅动里面的猪血,以避免结冰。几个棺材盖上都扔了沾了血的猪肉,屋里的香依旧点着,檀香压不住血腥气,再加上刻意撤掉了一部分棺材里的木炭和石灰,所以尸臭漫出来,再与血腥气融合一处,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异味儿。

云儿在屋子里抱着自己的大红棉袄,心疼的无以复加,但终究狠下心,两手扯着棉袄衣襟,用牙齿扯住一处,拼命的撕扯。

棉布被扯破,里面的棉花露出来,云儿仔细看了看,又拿过剪刀来,用尖儿在棉袄上划出几个口子。

接下来,是身上的里衣,和脚上的布鞋。

除了鞋子实在下不去嘴咬以外,其余的衣裳都如法炮制,直到都弄得破破烂烂,才重新穿好。

她关好窗户,还跑到外面,用力的推了推。

豆娘提着见底儿的桶回来,见云儿半个身子都靠在窗子上,笑着摇了摇头。

“狗比你力气大多了,头也硬,这窗子你用尽力气都不见得能推开,它们若是用头撞,也不过就是三两下的功夫。”

“有这么厉害?”云儿瞪大眼睛。她们住的屋子门窗比寻常人家要结实许多,这些野狗莫不是长了个铁脑壳!

“前院那些棺材,你知道多厚吧。”豆娘用手比了比,“你以往没见过,等天暖和了,这些棺材该入葬的时候,娘带着你去看。那乱葬岗里,比这厚的棺材都挡不住野狗。它们脑袋硬,一个个轮流的撞过去,用不了多一会儿就会撞破棺材,撕咬里面死人的骨肉吃。”

这种场景,也只有义庄的人才能年年得见。寻常人家即便没有祖坟,也不至于年年往乱葬岗去,因此就算知道野狗扒坟吃尸体,也不知道的这么详细。

“那怎么办?”云儿白着脸,“它们若是进来,咬着娘可怎么好?”

转转眼珠,云儿似乎有了主意。她跑到豆娘身边,伸手就去木桶里摸猪血。

“做什么?”豆娘赶忙把木桶举高,云儿身上不能沾血,不然怕野狗被血吸引不顾不负的毒性,真的伤了云儿。

“娘,你让我抹一点儿。”云儿跳着去够那桶,“待会儿我再往脖子上挂块儿肉,这样狗真的进来就会先咬我,娘你赶紧跑。”

“胡闹。”豆娘点了点云儿的脑门,“咱娘俩儿今晚上都不能有闪失,你放心,娘有法子,让这野狗不敢进来。”

云儿点点头,她还想说什么,但突然皱起眉头侧着耳朵,用手指了指院子一角。

“进屋去。”豆娘眯起眼睛,她快步走到墙角,把木桶丢在哪儿,然后拎着木勺回来,把带血的勺子扔在门口,又拎着云儿进了屋,随后用手臂粗的杠子栓好了房门。

洗洗手,豆娘把两块儿长留先拿出来,用临时缝的小布袋装好,分别挂在自己和云儿的脖颈上。

“放衣裳里,贴着肉。”豆娘嘱咐着云儿,自己拿过个破了口的碟子,把不负放在上面。

云儿屏气凝神,偏头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豆娘淡定的很,她也学着刚才云儿的样子,撕破了身上的衣裤和鞋袜,而后端坐在门口,透过门上的小洞向外看。

洞口过小,视线也就因此窄了许多。

豆娘看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瞧见什么。没奈何,只能搂过云儿来,让云儿听了后,再给自己讲。

“有八九只狗。”云儿哆嗦了一下,显然是有些怕的。

这倒是终于有些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豆娘心里泛酸,伸出手来,给云儿拢了拢头发。她只当这孩子是被自己刚才的讲述吓着了,想哄上几句。

“别弄,娘,我好容易抓乱的。”云儿甩了甩头,继续倾听。

豆娘觉着又好气又好笑,要找人是明早起来的事儿,现在撕衣裳是怕来不及,头发弄这么早做什么?她点了点云儿的脑门,等着云儿给自己讲述。

“已经扒开了那儿的砖。”云儿伸手指了个方向,“娘,你只让我砸破一块儿墙砖,那狗能进来么?”

“能。”豆娘胸有成竹的笑着,“这野狗啊,就好比人心贪欲,只有给个口子,就能扒出天大的窟窿。”

“狗和人怎么好比?”云儿不解的摇了摇头,“我以前也见过野狗,有次晚上,我在河边洗衣裳,听见身后有喘气声,我回头去看,就只看见两只红眼睛。”

知道那是云儿原本在家时候的事儿,豆娘搂紧云儿,用面颊贴着云儿的额头。

“好在我耳朵灵,它还没走过来,我就听见了。当时我怕的很,衣裳棒槌木盆都丢在地上,只知道往家里跑。第二天早上,我在院子里罚跪的时候听见有人哭,说自己家的鸡被野狗叼走了。我当时就就想,多亏我跑得快,要不然被叼走的就得是我。可后娘骂我,说我没用,丢了家里的衣裳和东西,到还不如能下蛋的鸡。鸡被狗叼走了可惜,我若是被狗叼走了,那是天大的喜事儿。”

云儿说起往事来,虽然还有些怕,但语气平缓,显然已经忘却了当日的委屈。

豆娘默不作声,搂的更紧了些。

云儿也不说话了,只靠在娘怀里,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厚实的砖墙被野狗扒开个洞口,几只野狗抢着往里钻,你争我夺的,都只能伸进个鼻子。

片刻功夫,远处传来一声嚎叫。这几只打先锋的野狗马上原地坐好,摇着尾巴拖着长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头狗要来了。”豆娘听见嚎叫,眯了眯眼睛。她推开云儿,让云儿上床去,自己拿过放着不负的碟子,又拿过油灯来放在自己脚边。

一只小牛犊大小的狗稳着步子跑过来,墙边的几只野狗纷纷爬服在地上,拼命的摇着尾巴。

头狗嘴里呜咽着,蹲坐在墙边破洞处,伸鼻子嗅了嗅。

豆娘攥紧衣襟,她知道,头狗是野狗群中最狡诈的那个,今日若是骗不过头狗,那便是前功尽弃。

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豆娘都没听见外面再有声音。她站起身,想把门开个缝去看。

在床上的云儿赶忙拍拍床,然后冲这她娘死命摆手,豆娘疑惑的回头去看,云儿指了指窗子,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豆娘和云儿住的这间屋子的窗上,糊了厚厚的窗纸。此时有一处窗纸被口水洇出个口子,一只血红的眼睛,正透过破口,向里观望。

晚饭时辰已过,李作尘还没回来。

兰麝陪着祖母、娘、兰蜜用过晚饭,又去兰蜜哪儿坐了一会儿,这才扶着张妈和瑞珠的手,慢慢走回自己院子。

二月里下雪,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雪比腊月时候要软的多。先落下的一层已经化成了水,后面的一层层铺上去,看起来雪白松软十分可爱,但走上去却很滑。

瑞珠一路屏气凝神,生怕兰麝一不小心摔着。平日里话少的张妈也絮叨了几句,说扫院子的婆子们懒怠,未能在大小姐回院子前清出道路方便行走,实在是该打。

兰麝一言不发,瑞珠起初以为她是怕摔,因此提着小心走路无暇说话,可直到回了房间,她才发现自家小姐脸色不对,看着有些像是生气,又有些伤心。

身怀有孕的女人,脾气总是怪些。

张妈没多想,说要做月子里兰麝戴的包头,回房去拿料子来让兰麝挑选。

等她出了门,兰麝用手指了指床,让瑞珠去看看银匣子还在不在。

瑞珠不明就以,她蹲到床边,费力够出了那个银匣子。

兰麝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银匣子扣得不齐整,不用看她也知道,里面的银子一定是少了。

瑞珠打开匣子看了看,“小姐,是空的。”

“嗯。”兰麝吸吸鼻子,“原样儿放回去,不许再提。”

“是姑爷又给您买了什么吧?”瑞珠嬉笑着放好了箱子,“上次不是买了根簪子给您么?”

“或许是。”兰麝扯了扯嘴角,若真是给自己买东西也就罢了,但今日他拿走那孩儿香要做什么?难道是银钱不够,拿去变卖了?

“小小意思,只当请你喝杯水酒。”李作尘有些局促,京城里的下人,怕是看不上自己这点子钱。

果然,那小厮笑着道了声谢,但脸上并未见有什么喜色。

李作尘心里的局促一扫而空,他不由得有些生气,气自己现今的尴尬,也气这人的势力。

“这盒子里的东西,连带这封信,一起交给你家主子。”李作尘起身拂袖而去。也不过就是个下人,仗着自己平日里服侍京官便目下无人。现在瞧不上自己的银子也不必跟他计较,日后自然有让他服气的时候。

那小厮点头称知道了,又一路客客气气的跟在他身后,直把他送出了客栈大门。

等李作尘走的远了,那人摇摇头,往地上啐了一口。

“不过是摇尾巴求我家主子的狗罢了,也来给我摆脸色!”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扯了扯嘴角。

这点子东西,还不如平日里来王府拜望的那些官员们打赏给门房的多。自己也是晦气,才被王爷抓着跑这一趟闲差。

眼下两件差事办了一件,按照王爷的吩咐,自己现在就得去胭脂苑找李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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