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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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乡下传来消息,冯漓的乳母病了许久,最终病入膏肓,撒手人寰。冯彰本想再命人去江南继续照看冯漓,但转念一想,自己与女儿一别竟已将近十年,自己已进入不暮之年,如今现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却几年不得相见。想着想着,心中不禁悲从中来,便密令管家福安,悄悄差人将冯漓接到洛阳,对外仍旧不动声色。

这日,冯彰正在府中的书房内看书,福安抱着一卷卷竹简走了进来。“老爷要的书籍,老奴已经全部打理好了。”冯彰见状连忙示意福安将所有竹简置于几案之上,便走上前拿起一卷翻开来,只见字迹工整、洒脱,并在每句的旁边都有详细的注解。并在最后都要加上自己一些独到的见解。这些独到的见解让冯彰不禁惊叹,可见抄书之人不仅学识渊博,也颇有主见。冯彰不住点头称赞,“好,好,好。抄书之人必有过人的才气啊!”福安回应道,“老爷一直对这抄书之人大加赞赏,为何不见见他?”冯彰看着手上的卷集,踱着方步,“福安,你想,这抄写之人用的既是化名,可见他未必想让旁人识得他。”福安皱了皱眉,不解道,“如此一个抄书人,老爷若真要想见,老奴这就去查他的真实身份。”冯彰摇摇头,“自古以来,文人墨客,都有着自己独有的高风亮节。如若他不肯相告自己的真名于世,老夫又何苦为难他?只要读得他的思想精髓便可。至于其他老夫若问太多,怕是以后都没有这样好的精华再次现世了!”冯彰大笑着,“不过,老夫倒真是想见见这位抄书人。”“老爷?这……”福安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爷刚才不是说……”冯彰微笑着,“老夫倒不是因为他不肯告知真名,一心想查找他的真实身份想见真人,只是觉得有几处注解,老夫略有不解。老夫想听听他是如何解释这几处注解的。”福安闻言,这才明白了老爷的意思,也笑着点头,“老爷,是老奴糊涂了。”冯彰重回几案之上,奋笔疾书几个字,吩咐福安,“不要惊扰任何人,悄悄按这个地址去吧,他见到字条自会前来。”“老奴这就去办。”福安便拿着纸条退出。冯彰看着福安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没有错,应该是他。”

已近下午,一阵冷风从窗子吹进来,冯彰打了个寒战,看书看的太过着迷,却不知外面下起了大雪。冯彰起身,踱步至窗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陷入了沉思。还记得上次去江南时,也是冬日,他跟女儿在雪地里闹,背着女儿爬山采草药,女儿给他唱着歌,

“玉璞花,比杨花。

银河风,吹朔雪。

百丈冰,万里寒。

栖轩辕,双蛾摧。

白羽箭,生尘埃。

苍山远,白屋贫。

红梅盛,嫣如血。

逊雪白,输梅香。

雪中梅,压青松。

笙歌起,笑语连。

冰塞川,雪满山。

送君去,夜归寂。”

父亲背着女儿在大雪中沿着山道下山,不时与女儿说笑着,女儿一手拿着一枝红梅,一只小手接着不停落下的雪花,看着雪花在手心里融化,格格的笑着,指着远处丛林里跃过的小兔子,叫着“父亲,父亲,快看!”,父亲爱怜地笑着回应着“看到了,看到了……”。女儿的小手时不时擦擦父亲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珠。一个不留神,父亲被一块被雪掩埋的石头绊到,一个踉跄,女儿从背上摔进了旁边的雪堆,父亲惊慌失措忙爬起查看女儿,女儿却窝紧了一个雪球朝着父亲扔去,父亲被这个出其不意的雪球打中,再看看女儿,正开心地笑着,弯弯的眉眼映着洁白的雪花,如一轮晶莹剔透的弯月,清澈,透明。父女俩笑着,互相打闹着……

“老爷,抄书人到了。”福安的说话声惊醒了沉浸在快乐中的冯彰。冯彰回过神,虽已料到他见到字条肯定会前来,但却没料想到他来的竟然如此之快。转身吩咐福安,“让他在前厅稍候片刻,老夫即刻便到。”福安领了吩咐便下去安排茶点了。

话说这个抄书人,看到一位老管家带着写着自己居住地址的字条来找自己时,心有疑惑,一是自己只是为了以为官府抄写文书为生,自己一心一意抄写文书之余,虽然也抄写一些经典典籍,却也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二是自认为为人耿直,刚正不阿,也不会与什么人结怨。而来者手中的字条精确地写着自己的住址,这倒也便罢了,更是一句简短的话语“孔孟之道,吾知子得其坚忍也。”这句话无非就是写字条之人赞赏其对孔孟之道的儒家学说已解其精华,得之坚韧。抄书人看着这字条,略有沉思,还是有不明白之处,况且给字条之人为何想要见自己呢?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抄书人只思量片刻,当即便决定与老管家一同前去。老管家也是疑惑不已,但还是高兴地引着抄书人去了府里。

这边,冯彰得知抄书人已到,就从书房出来,穿过迂回的走廊,走向前厅。穿过门廊,远远看见前厅里立着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公子,身材修长。想必此人定是抄书人了。冯彰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这样的背影竟是如此熟悉,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猜错。想到这,冯彰加快了步伐。

白衣公子听到后面的响声,忙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慈祥的中年人,便立即行礼,“草民拜见大人。”“请起。”冯彰扶起了白衣公子,仔细打量着白衣公子,眉目清秀,面如冠玉,却器宇轩昂,温文儒雅。“大人,草民不解。”冯彰微笑着没有说话。“不知大人究竟找草民何事?”冯彰还是不急于答话。白衣公子不解地看着冯彰。冯彰示意他上座,白衣公子却回避道,“如若大人没有特别之事,草民还是先行告退。”说罢,便行礼欲退下。

“你父亲身体可还好?”冯彰这才开口问道。白衣公子一怔,随即回答到,“家父身体一直不适,在家侍养。大人认识家父?”冯彰笑着点点头,再次示意让他上座。此次,他也再无推脱,行礼入座。

“老夫看过你抄写的所有书籍。”冯彰眼含着笑意看着白衣公子说到。“若老夫没有猜错,你便是班彪之子班固吧。”白衣公子怔了怔,想到那字条之上的“孔孟之道,吾知子得其坚忍也”,前句取孟,再加上后句一个坚字,正式自己的字号:孟坚。这是父亲为自己所取名号,正是为了让自己习得孔孟之道的坚韧之处。这也才正是班固前来的原因。班固微笑着说,“大人好眼力。草民确实班孟坚是也。”冯彰微微点点头,“只是,孟坚不明白,大人为何只通过我抄写的书籍就之道是我呢?”冯彰大笑着,“你虽然行书风格与你父亲不同,但是毕竟都继承了班家的风格。老夫从字里行间已然读到唯班家独有的行书风格。何况,你父亲班彪博览群书,修编先史,想必他的儿子也一定不会差。”冯彰顿了顿,“因此,你虽用了化名,但老夫猜测,你必是班彪那个博学多才的儿子,班固。”班固淡淡地笑着,“大人果真好眼力。”冯彰扬起手来,示意让班固入座。“三年前,你便入太学开始游学,老夫也一直未有空闲见到你。但却一直在读你抄写的书籍,可谓卷卷经典啊!”“大人过奖了!”班固礼貌地回应道。“只是,”冯彰顿了顿,“老夫一直不明,你既入太学,为何现在还在为官府抄写书籍?”班固微微颔首,“家父一直身体抱恙,家中一直是母亲苦苦支撑,现在家弟仲升在官府谋得一份抄写文书的生计,孟坚每每自太学归来或闲时得空时都会帮助家弟,也算是挣得一份贴补家用吧!”冯彰皱了皱眉,微微叹了口气。叹气是因为他深知以班固父子的才华,想要在这洛阳城安顿下来,怎算难事?再说班彪,通儒上才,倾侧危乱之间,行不逾方,言不失正,仕不急进,贞不违人,就是在这大汉朝的朝堂之上,位列三公亦是信手拈来,怎奈命途多舛,纵然班彪有着一腔才气与抱负,却始终未能在朝堂之上谋得一席之地。想来,与他一直都不大好的身体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干系吧。

这时,福安进来,抱着许多卷书籍。“这是老夫所收集的你抄写的所有书籍。”班固见状,立即起身走来,“每篇文章,你的字迹行云流水,很是畅快。段段注解亦很是详细。尤其是每篇文章后记中,你都会书写自己的理解。”班固翻看着这些书籍,每篇文章都有冯彰的亲笔批注,很认真,有些竟写了满满一卷。看得出读书人的心意与细致。“只是你的一些理解里,老夫还是有些不解。”说罢,冯彰翻到了《春秋谷梁传》中,“兹父之不葬,何也?失民也。其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战,则是弃其师也。为人君而弃其师,其民孰以为君哉。”这句,老夫与你可是持有不同意见。“孟坚愿听详解。”班固忙道。

班固,字孟坚,自由聪颖,并且为人有大志,孝顺恭谨,居家操持亦是很勤苦。自小广泛阅读书籍。出身于儒教世家,自幼接受父伯的教育,深受熏陶。九岁便能诵读诗赋,十三岁时便得学者王充的赏识,于公元47年入洛阳太学,使得他能够博览群书,穷究九流百家之言。班固入太学后,弟弟班超与母亲亦随之迁往京城定居。父亲班彪为大将军窦融从事,虽在东汉初,被举茂才,任徐县令,但后因病免官,因此班家日益贫困。

冯彰对班彪的才华早有耳闻,并且也看过他所撰写的《前史略论》与《后传》,对班彪的政治思想与政治谏议颇有共鸣,也很是激赏班彪的才华。一次,冯彰在一位朝臣的筵席中见到了班彪,并有幸与之畅谈国事,畅议时政。筵席结束,两人还意犹未尽。相约闲时必再次针砭时弊,商谈时事。冯彰一直都希望再次见到班彪。哪知,班彪后来因身体不好被免官。冯彰这厢朝堂之事也是忙忙碌碌,就慢慢搁置了与班彪的这个约定。在看到班固所抄写的书籍后,冯彰更加坚定了他对班固才华的肯定。

这一翻讨论与商议,期间冯彰吩咐福安准备了简单的晚膳,不知不觉间已至子时,但冯彰意犹未尽,班固亦是。不过,班固看着天色已晚,便不舍地起身,“今日与大人相谈,虽几个时辰,孟坚却觉如白驹过隙一般。孟坚跟着大人学到了不少,真可谓快哉!”冯彰笑着,“今日只能便罢,改日老夫定与你杯酒言欢,畅聊古今!”班固谢过冯彰,行了礼,冯彰微笑着,吩咐管家送班固出府。

冯彰看着班固的背影,微微笑着,好一个洒脱、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讨论古今历史了。冯彰与班固交谈过,惊觉这个年轻人真是不简单,不仅博古通今,很多见解独到,若能得到明君赏识,必能一跃千里,大汉朝的江山社稷也必能飞黄腾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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