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瓦房里。

外面下着雨。

有一块地方飘进了雨滴。

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拿来了一个塑料水桶，放在了底下。

他笑呵呵的道：“终于有水可以冲厕所了。”

“老孔，你上完大的又不冲！”

厕所里传来了他老婆的声音。

老孔对着厕所那边道：“老婆等一下！我这水就快要接好啦！”似乎说得晚了，厕所已经响起了冲水声。

他叹了口气。

这都是命啊！

那七岁的儿子却走了过来，把稚嫩的手伸进了桶里。

“爸爸！天上漏水了！”男孩笑着说。

“对啊对啊，可不是嘛，咱们得好好接着，这是老天爷送我们的宝贝。”

说完，老婆的声音传来了。

“干什么呢！还带小龙玩水！”

“来，老婆，洗把脸。”老孔回头说道。

“妈妈，洗脸。”

小龙拍了拍手，看着母亲居然真的把脸伸过来了，也认真的用手帮她洗，从额头，到额角，再到脸庞，最后是下巴。

“没大没小的，雨停了，记得把屋顶补了。”

小龙的母亲身子很瘦，可是却和不太壮的老孔撑起了这个家。

“好嘞。”老孔笑嘻嘻的。

父子俩不玩水了。

老孔坐到椅子上，看着旁边的打火机，摸了摸口袋，已经没有烟了。

小龙往自己房间走去，碰到了一个人的身子，却穿了过去。

这个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人，是孔龙。

也就是未来的小龙。

他看着这一切，有些怀念。

这些事情，确实在他的脑海中，静静沉睡着。

也不知道是谁触动了回忆，像是播放了电影。

一幕一幕，看得孔龙好熟悉。

周围场景一变。

家还是这个家。

一个人坐在老孔的旁边。

这个人，是孔龙的舅舅。

“姐夫，我赚钱了！”

这个平头男人脸上带着欣喜之色。

似乎是怕老孔不信，小舅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利群”烟。

老孔愣了一下，接过了烟，迫不及待地叼到嘴里，又看到小舅子拿出了一把精致的打火机，帮老孔点了烟。

两个男人抽上了烟。

老孔算是有点相信了。

前几年的时候，小舅子还是摸不出一整包烟的，即便有烟，也是用小袋子装的散烟。

“我发大财了，你和姐姐对我最好，我肯定要分，你们六，我四。”

“说什么呢？”老孔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干什么了？没违法？”

“没有，姐供我读书，我能干违法的事？还拿脏钱害你们？”

老孔眉头舒展，小舅子确实不是那样的人。

“也就是认了个兄弟，他给我介绍了大客户。就之前说的那个，办成了，给了这一笔，后面还有得合作。”

“那这分给我们的也太多了，你自己也要周转……”

“不用不用……”

孔龙在旁边，下意识地用手驱散烟雾。

后来他们改成了五五分。

孔龙的学费被舅舅全包了。

家里的大半收入，都是舅舅提供的。即便如此，老孔家也还是老实度日，没有张扬。

按邻居说，老孔夫妇又老实又看得开，没什么过不去的。

也的确是这样。

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放弃，如今生活变好了，也没有丢了本心。

孔龙望着这间屋子，嘴角扬起。

他的眼前闪过不同的场景。

刮风下雨，春去冬来。

自己的童年，在街坊邻居和父母的陪伴下，也不算太糟糕。

倒不如说，即使是阴天，也确实能看到……

阳光。

阳光？

星星？

孔龙想起来了。

他按着头。

“阿龙！”

“快来帮忙！”

“这王八蛋太过分了！”

孔龙愣住了。

天是黑的。

现在是初中毕业后的某一天。

孔龙和平常玩的比较好的朋友出来吃饭。

他们因为一点小事与另一桌喝醉的客人起了冲突。

然后……

酒瓶子碎裂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中。

孔龙站不住，坐了下来。

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

场景变换。

“我的孩子……傻孩子……”

“……”

朋友，父母，都在自己的病床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

看望自己的人换了又换。

最后一次，是几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有男有女。

“病人可以获得资格，他的脑电波可以连接。”

“拜托了。”

一个身影似乎有点眼熟。

“这是我唯一的外甥，现在他父母上了年纪，就盼着阿龙醒来。”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想让他醒过来。”

说话的人，似乎是孔龙的舅舅。

“我……别说付钱了，就算是把命付出去，我也肯。”

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一个人走到了孔龙的病床前，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东西，轻轻点了几下，缓缓道：

“‘毁灭’计划候选人，孔龙。”

“从现在开始，我们会让你的脑电波接入AI世界。”

“你会在那个世界重新获得掌控身体的权利，你要做的，是击溃AI的核心。让他们的世界完全崩溃，你是人类的希望之一。”

如果你能够真正醒来，那将是……生命的奇迹！

这位女士在心中补充了这么一句。

孔龙坐在病床旁边。

看着病床上的自己。

憔悴，瘦弱，头发还长长了。

根本不像自己，可是毫无疑问，这个家伙，就是自己。

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舅舅为这样的自己争取了一次机会，他的父母也还在期盼儿子醒来……

想起来每次出现在这里，都会变得更加苍老的父母，孔龙笑了。

他的眼里，闪着泪光。

我知道了。

谢谢你们……我想要回去。

回到那个虚拟世界。

和风他们……也在等我。

周围的一切迅速溃散。

孔龙闭上了眼睛。

咕噜噜……

咕噜噜……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外面发出了响声。

同时，培养槽内的液体也在一点点的被抽离，随着水位下降，孔龙坐到了培养槽底部。

外面，传来了声音，也出现了熟悉的人。

“主机！”

“龙哥！”

“我靠你终于醒了！”

“醒了！”

孔龙敲了敲玻璃，表示听见了。

他扭头，看到另一个培养槽里的纪和风。

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