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家小一辈里，燕凌月最看好的莫过于燕利安了。


燕利安见燕凌月坐在门外，陪他吹风，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外面冷，五姐别冻着了，快回屋里去吧。”


燕凌月笑了，“偶尔吹吹风，还能让头脑更清醒。”


“六弟可知道祖母将李嬷嬷她们叫去干什么了？嬷嬷的腿还没好利索呢。”


燕利安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等五姐大婚后，她们都要跟着进宫了，祖母大约是想交代她们一些注意事项吧。”


“唔，”燕凌月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了夜空。繁星点点，不知道哪个代表她的父皇，哪个又代表她的母后。


“五姐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生气？”燕利安问道。


“生气？生二姐的气吗？”燕凌月有些无奈道，“要说一点都不生气，那是假的。但也没有气到要杀要剐的程度。再说了，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可计较的。”顿了顿，她苦笑道，“我还担心六弟会不会像二姐那般记恨我呢？”


“怎么可能，”燕利安急忙否认，“利安怎么可能会记恨五姐。”


“娘亲被关，是她自己当年做错了事，和五姐并无关系。至于三姨娘取代了娘亲成为燕家的当家主母，也是爹爹的决定。若爹爹不愿意，五姐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所以从始至终，五姐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娘亲和二姐的事。反而是娘亲和二姐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五姐，”燕利安道，“我真的感觉挺对不起五姐的。”


听罢这番话，燕凌月暗自舒了口气。


二姨娘和燕芷荷毕竟是燕利安的生母和亲姐姐。现在闹成这个样子，燕利安嘴上不说，万一心里对她有意见呢？作为燕府唯一的男嗣，他将来是要接管燕府的，燕凌月可不想与他心生间隙。


思及至此，燕凌月柔声道，“六弟能理解就好。不管旁人怎么说，六弟都要记住我们是血脉想通的亲人。只有我们姐弟齐心协力，燕家才能越来越好，否则就是一盘散沙。”


自小就受老太太熏陶的燕利安，对这些道理再通透不过。


“利安明白，”燕利安点了点头。


“行了，赶紧起来吧。你不累，我还累呢。”燕凌月搓了搓胳膊，“我可不想一回来就再着凉了。”


“对不起，五姐。我、我……”燕利安吞吞吐吐地低下了头。


燕凌月叹了声气，“我马上就要和九皇子成婚了，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无论爹爹怎么安排二姨娘和二姐，我都不会干涉，更不会心存怨恨的。”


“五姐，”燕利安感动了。说是不为燕芷荷求情，但他私心里肯定还是希望燕凌月能放燕芷荷一马的。


燕凌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大步走回了房间。


望着燕凌月单薄的背影，燕利安唇瓣紧抿。须臾，缓缓地站起了身子。他五姐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再跪着不起，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回到房间后的燕凌月，先喝了一大杯水。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松了口气，锤了锤有些发酸的后背，刚准备回到床上休息休息，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虽然清浅，但她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


燕凌月以为燕利安又回来了，顿时头疼了。


“六弟还有什么事不成？”她打开了房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段、段少将军？”


段明鸿也是一愣，下一刻，有些慌神地躲开了燕凌月的视线。


“段少将军这是？”燕凌月反应过来以后，眉头微蹙。


段明鸿尴尬了，抓了抓头发，左看看又右看看，最终咧嘴一笑，指着夜空道，“看今晚月色很好，就出来散散步。”


散散步？


燕凌月眉峰轻挑，散步也不应该散到燕府的听雨阁啊。


“那个，呃……”在燕凌月的注视下，段明鸿的脸红了个彻底，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他一个男子，深夜里出入一个闺中女子的院子，无论怎么解释似乎都说不过去。


面对着燕凌月疑问的眼神，段明鸿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听说月小姐安全回府了，我就想着过来看看。原本只是打算在屋顶上偷偷瞧一眼的，但院子里实在太安静，我有点不放心就跳了下来，这才刚走没两步，没想到就就……”段明鸿指了指燕凌月，又指了指自己，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燕凌月听罢以后，淡然一笑，“是没想到我正好打开房门，和你撞个正着吗？”


段明鸿“哎”了一声。


燕凌月笑出了声，“劳段少将军关心了。”


清脆似铃铛的笑声，让段明鸿怔了征，他没想到燕凌月居然没责问他如此唐突的行为，“月小姐，你？”


“嗯？”燕凌月眨了眨眼。


段明鸿道，“月小姐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大半夜了还过来？”


燕凌月心中一窒，面上仍带着笑，“段少将军过来探望我，自然是因为关心我，哪里还需要问为什么。”


燕凌月的坦然，让段明鸿有些汗颜了，甚至为他自己的鲁莽行为感觉到羞愧。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他夜探燕凌月一事，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那他们两个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怎么能因为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连累这么单纯美好的燕凌月呢？


“看到月小姐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段明鸿拱了拱手，笑的有些勉强，“那明鸿就先回去了。”


燕凌月点了点头，略带歉意道，“这个时间点，我也不好请段少将军进屋喝杯茶，等改日有机会了，月儿一定请段少将军吃饭。”


段明鸿沉落到谷底的心，因为燕凌月的最后一句话，瞬间活跃起来。


“那一言为定？”段明鸿道。


燕凌月额首。


望着燕凌月水盈盈的眼眸，段明鸿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开了口，“月小姐，祝你幸福。”话落，不给燕凌月说话的机会，段明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夜空下。


再待下去，他无法保证自己还能保持冷静。就连段明鸿自己都感觉到奇怪，他和燕凌月分明没见过几次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克制不住的会想燕凌月。


段明鸿的心思，燕凌月不是感觉不到。她只是无法回应而已，她也知道段明鸿为人正直，没什么坏心眼，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装傻充愣，为他留全颜面。


望了望寂静的院子，燕凌月心下叹了声气，再次回到了房间。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李嬷嬷等人回来，燕凌月着急了，就打算去老太太的院子里看看怎么回事。这边刚走到院门口，还没打开院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秋双的呼痛声。


燕凌月心中一紧，赶紧拉开了院门。入目就看到几人相互搀扶着，正在上台阶。


李嬷嬷等人没想到自家小姐会突然冲出来，齐齐一愣。


燕凌月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


反应过来的几人，立即松开了手，各自站好了。李嬷嬷笑着道，“这么晚了，小姐怎么还没休息？”


“我是刚睡醒，”燕凌月走到李嬷嬷的跟前，搀扶住了她的胳膊，“祖母将你们叫去干什么了？”


李嬷嬷拍了拍燕凌月的手，温声道，“就是训些话罢了。”


燕凌月还想再问，却被李嬷嬷给转移了话题，“几个丫鬟不在，小姐睡醒以后，是不是连晚饭都还没吃？”


燕凌月摇了摇头，“一醒来就看到六弟跪在门外，你们几个又不在，我哪里还能想到吃饭。”


“冬灵，还不赶紧去厨房给小姐端些饭菜过来，”李嬷嬷当即吩咐道。


燕凌月急忙拦住了,“嬷嬷还是快点回房间歇息吧，再来回走动，就要拄着拐杖送我出嫁了。”


待将李嬷嬷送回房间以后，燕凌月叫来了四个丫鬟，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老太太将她们叫去惩罚她们了。原因是她们没有照顾好自家主子，尤其是李嬷嬷，腿伤还没好，也被罚跪了近半日。


燕凌月一听，急了，“我被绑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挽春道，“我们几个要跟着小姐一起出门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意外了。”


燕凌月道，“是我没带你们出去的……”


“那也是我们的错。明知道有人想对小姐不利，我们见小姐出门，还不知道劝着点，这就是我们的失职，”夏碧一本正经道。


看几个丫鬟皆这么想，燕凌月无奈了。


三日，眨眼而过。为了不再连累几个丫鬟，这几天燕凌月一直都待在听雨阁内未出门。


期间张玉倒是来了一趟，说是周子钰胳膊上的伤，已经结疤了，让她切勿挂念。


燕凌月听罢，干干一笑。挂念？说实话，若不是张玉跑这一趟，她都快忘了周子钰为她受过伤了。虽然听起来有点冷漠，但被大婚占据了所有心思的燕凌月，确实忽略了周子钰。


五月十二这一日，一大早，燕凌月就被李嬷嬷给从床上拉了起来。洗漱、上妆、更衣，燕凌月像个木偶似的，被人摆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