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思,你是想吃松仁玉米还是……”
“易思思?”
电视机里新闻的播报仍在继续,大厅并不安静,可许向轩却清楚地听到了易思思凝固的呼吸和心跳。易思思没有说话,低头望向桌前的那碗白米饭,眼睛里没有任何东西。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易思思被手机的震动惊醒。掏出手机时,手一软,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易思思弯下腰去拾,感觉心里惴惴地,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着。想起身,竟直不起来腰来,久久没有坐起。
许向轩见易思思有异,赶紧弯腰拾起手机,铃声已止。易思思这才缓缓坐起,低声说了句谢谢。
回拨安妮的电话,告知安妮自己巧遇好友,正在唐人街共进晚餐,希望朋友们不用担心,她会安全回到教堂。
易思思食之无味地吃完了这顿晚餐,整个人恹恹的。许向轩原本就少言寡语,当话唠易思思突然变成哑巴,许向轩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饭后,许向轩执意要将易思思送回教堂,易思思不愿拂了好意,点头答应。
两人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易思思歉然地说道:“谢谢你,等我回到林肯会马上还你钱的……”
“不用……”许向轩慌张地回应。
“许向轩,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今晚可能会……”易思思又有些哽咽,半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所以,请不要让我欠你太多。我不愿意欠朋友太多人情,你能理解吗?”
许向轩心里默念:“朋友……可我不愿只做朋友……”无尽的失落潮水般涌来。
“真的不……”转头突然看到易思思落寞的侧脸,许向轩胸中燃起一团无名怒火。
“那好,一分钱也不许少……”许向轩的语气有些凌厉。
易思思被许向轩的语气唬得一跳,转念一想,以为老实的许向轩正在以严肃的态度对待自己所说的话,被他的认真劲儿逗乐,微微弯起了嘴角,表情渐渐温和起来。
“我能再求你一件事儿吗?”
“说……”许向轩依然惜字如金。
“不要告诉喜阳阳还有别的人我们在芝加哥见过面好吗?就当我们从未遇见,就当今天的事情从未发生。”
许向轩憋屈,很憋屈。那几乎生死一线的搏命逃亡怎能当做从未遇见,那狭窄空间的亲密接触呼吸相通怎能当做从未遇见,那几个小时的温存相依怎能当做从未遇见。许向轩不希望自己的一腔热情幻做泡影,不希望到头来所有的一切终成一场梦,连一个见证都没有。
他突然想起这晚用餐后幸运签饼的签语:“战胜你的恐惧,否则它会击败你。”许向轩深吸一口气,惶惶然对易思思说:“我不……”
“同意”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许向轩蓦地改口:“我不会说出去……”
许向轩VS恐惧,许向轩完败。
易思思浅浅一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出租车里的氛围再次冷却,两人各自沉吟,不言不语。
“易思思,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许向轩被自己说出的话惊呆了。
易思思显然也很吃惊,没想到独立傲气的许向轩也会关心人,心头莫名地轻颤。易思思破天荒地没有回避问题,给出了真实的答案:“没什么,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一个人,和从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他对你很重要吗?”
易思思心一惊,整个情绪变得复杂起来,顿时哑口无言。
“他是我此生……”易思思想告诉许向轩,那个让她魂不守舍的人是自己一生挚爱,可是许向轩会懂吗?许向轩从未恋爱,也从未体验过云端的幸福和坠入沼泽的痛楚。况且,一生那么长,连她自己都承认那个所谓“一生挚爱”在脑海里已经模糊了眉眼。他或许真的不在了,即使活在人间,与她也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易思思长吁一口气,语气平缓,面目安宁地说道:“他是我此生,最美的风景……”
许向轩将易思思安全送达,易思思千恩万谢地与他告别。回到教堂,易思思认真地向所有朋友们一一道歉,却对这日的遭遇闭口不提。
同组的义工乔治和莫莉尤其埋怨她未打招呼便自行走开,易思思不停地致歉,终于获得了他们的原谅。
好在美国人直来直去,事情过去之后,大家一转眼忘记了不快,继续欢欣的义工之旅。
次日,大家来到一家以教堂为依托的孤儿院,陪孩子们玩耍,给孩子们烹制午餐。
做完祷告,一行人前往游戏室看望小朋友们。易思思见满目活泼可爱的小正太,小萝莉,兴奋地冲进孩子堆,与孩子们一起搭积木,拼乐高。
易思思蹲坐在地上,环望白人黑人小朋友们长长的、卷曲的睫毛,喜悦、温馨的心境一扫昨日遗留下的负面情绪。易思思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易思思惊奇地发现,由于一学期的学习,自己看问题的角度大有不同。从前在国内陪福利院的孩子们玩耍时,只是单纯的陪伴而已。而如今,她开始细致的观察孩子们的一举一动,并结合自己学习到的知识,解释看到的现象。
易思思甚至有些忍不住想对孩子们做皮亚杰“三山实验”,罗格的镜子实验等。不禁自我腹诽:“怎么这么快就染上职业病了……”
芝加哥的义工之旅在孤儿院孩子们的欢笑声和哭闹声中圆满落幕,易思思和美国朋友们再次乘坐中型客运车回到林肯。
终于离开这座纷繁的、绮丽的、明暗交错的城市。而这座城市给她带来的梦靥让她再也没有踏进芝加哥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