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枫,对不起。小鸥她······”
“我明白!”我打断了他的话,“伟峰,我知道,我也理解。”
梁小鸥对我的敌意,我一直都可以理解。只是,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我的心也会痛。
有时候相见,的确不如不见。
“那——”梁伟峰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去吧!”
“南枫,你永远都是这么善解人意。”
“去吧!”我转过身,眼眶却不经意红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任性一点,而不是隐忍促就的一句‘善解人意’。
只是,对你,我习惯了隐忍,习惯了退让,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可以妥协。
“好!”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后,梁伟峰小跑着去追梁小鸥。
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被掩藏在心底的往事便慢慢涌上心头。
从小,我的性格就和南秣天差地别。
我习惯隐忍,所有事情藏在心里,而南秣恰恰相反;南秣喜欢和朋友到处玩;而我就喜欢抬着自己的小板凳,在小区那颗大树下静静聆听老人们讲故事,聊家常。
这也是后来的我喜欢与书为伍的基础!
特别是夏天。
透蓝的天空,太阳似乎非把大地烤熟不可,拼命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云彩好似被烧尽,消失得无影无踪。微风斜斜,只剩寥寥几声知了的**声,掺杂着那颗百年老树随风舞动的声音。
那时候的我,就喜欢从梁爷爷的小超市拿各种雪糕,和爷爷在树荫下乘凉,听着他讲各种故事。听着最多的是关于他和梁爷爷之间的种种过往,梁伟峰的爷爷和我爷爷是战友,两人之间的出生入死战友之情更是不言而喻。
爷爷乐此不疲地讲着,而我也是百听不厌。有时候一把蒲扇、一颗小凳子,便是一天。
如果说南秣在同龄人中最受欢迎,那我就是小区里老人最喜爱的‘小名人’。
至此,爷爷和梁爷爷都多宠我两分。不是说人生总有失有得,我错失了同龄人的陪伴,换来的却是爷爷和梁爷爷的无尽宠溺。
从我记事起,我一直以为梁爷爷是孤身一人。我不敢问,梁爷爷也从不提。直到上小学,梁伟峰的回归,我才知道,梁爷爷有一个儿子,但也仅仅一个。原因是在梁伟峰爸爸很小的时候,梁伟峰的奶奶就因为乳腺癌去世了。
梁爷爷最痛苦的时候,是我爷爷陪他度过了所有的难关。自此梁爷爷也没再娶,一个人辛苦地把孩子拉扯大。幸好,梁伟峰的爸爸很有出息,毕业就留在了那里的大企业工作。梁伟峰的爸爸无数次要求梁爷爷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梁爷爷却总是以‘没了老伴不能没有老朋友’而拒绝。
梁爸爸不忍,最后辞去高薪的工作。这场父子间的‘战争’以他的妥协而告终,梁伟峰也是那时候出现的。
五年级时,南秣便向全世界宣告她喜欢梁伟峰。
之后,便发起了猛烈‘情书’攻势。
“枫枫,你太懂我了。”南枺既欣喜又感动地抱着我,“完完全全写出了我的心声。”
南秣的第一封情书,就是出自我手。
梁伟峰欣然接受。两个人开始懵懂地交往,互写情书。每次南枺都会哀求我替她回信。
南秣说:“枫枫,你最懂我了,只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再说,你的文笔比我的好。”
南秣从未怀疑过,我为何如此‘懂她’。而我也心安理得地满足自己的私心。
哪怕暗无天日!
世人皆知,梁家公子和南家小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是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
唯独忘却了南家还有一个二小姐。
南秣曾说这辈子非梁伟峰不嫁,梁伟峰也说非南秣不娶。
如此相濡以沫的两人,最终以分手告终,而这一切恶果源于8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我刚上大学,那年寒假碰巧爷爷刚刚去世,我和崔倩去散心,所以晚些到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大伯父那大嗓门不堪入目的责骂。
“你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你怎么可以····”
也不知是隔音不好,还是大伯父的嗓门无可抵挡。我站在门口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开门,大伯父怒气冲冲地指着对面骂,大伯母和我爸拼命拉着大伯父。我走近一看大伯父指着的,竟然是小姑姑,小姑姑小声地啜泣着。
二伯母和我妈坐在小姑姑身边,二伯父站在窗前抽着烟,南秣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
我爷爷连续生了三个儿子,才有一个女儿,所以全家人都对这个小女儿宠得不得了。连我都羡慕,这个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孩。
我很好奇到底什么原因,可以让大伯父竟口不择言,对着小姑姑恶言相向。
我爸抱着大伯父,挡在两人中间:“哥,让她自己想想吧!我相信她会懂的。”
“懂?懂什么?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还指望她能懂什么?爸才走,你就把家搞得乌烟瘴气的。长兄如父,怪我没把你教好。怪我,怪我······”大伯父捶胸顿足,有无耐,有不忍,更多的是痛心。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伯父失态,大伯的失态让我隐隐不安。
见到我,家人都是一愣。回来之前,为了给家人一个惊喜,我是悄悄回来的。只是短短几天,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枫枫,你先出去。”
最后,还是大伯父先开的口。我爸放开大伯父,走过来帮我接行李:“听大伯的话。”
“可是·····”可是南秣也在,我为什么不能留下?
我还没说完,我爸却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听话!”
不是命令而是隐隐的乞求。
我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一夕之间苍老了很多,眉宇之间多了些,挥散不去的阴霾。我不敢辩驳什么,我只能悻悻地出门。
下了楼,我就不知道该去哪了,往常可以去梁爷爷的小卖部坐着,今天小卖部的门却紧闭着。
我妈曾告诉我,其实自从爷爷去世后,梁爷爷就开始显少露面了。
爷爷去世时,悲伤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笼罩了整片长空,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爷爷安详地躺在白色床单上,似乎只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般。而离别的煎熬让每个人都在掩面痛哭。
唯独梁爷爷,异常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动,好似这只是一件寻常不过的琐事。
直到爷爷下葬那天,梁爷爷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流。我以为人老了,就会对生离死别看得异常清淡。直到最后那一刻,那佝偻的背影不停地抚摸着灵柩,久久不忍放手。
办完丧礼,我也启程回学校参加期末考了。期间,梁爷爷也给我打过电话,无外乎爷爷和他的种种过往,大概我是除了爷爷之外,能和他们的过往扯上一丝一缕的关系的人。梁爷爷平淡地讲着,就像往常在大树下给我讲故事一般,而我只需要负责听就好。
刚刚回去的时候,经过一楼,我拿着买给梁爷爷的围巾满心欢喜地去敲门,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一时之间,我迷茫了。
我百无聊赖地走到河边的小桥上坐着。
寒风瑟瑟,不时地像我袭来,太阳的暖意,在这一刻似乎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许久,我的手脚都被冻得麻木,才准备往家走。刚起身,便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梁伟峰和梁小鸥,两个人低着头一前一后的走着。
“小鸥——”
两人看到我都很讶异。而看清他们的面目后,轮到我震惊了。
梁小鸥眼圈和鼻沿红肿着,眼睛充着红血丝,此时此刻身子还偶尔一颤一颤的。
身后的梁伟峰也好不到哪去,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满脸尽是疲惫,和往日的翩翩少年沾不上一点边。
两人又是从外面回来的,我下意识就想到梁爷爷。紧张地脱口而出:“是不是梁爷爷——”
我还没说完,梁小鸥疯了似的冲过来推了我一把。桥沿本就不高,我的双脚又被冻得麻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反应力,去避开梁小鸥使劲全力的这一推。
“啊——”
毫不防备的我,一个趔趄就往河面倒去。
还好梁伟峰离我并不远,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了我。我全身颤抖着,滚烫的泪珠不停地滑过冰冷的脸庞,显得格格不入。
我软绵绵的靠着梁伟峰的胸膛哭泣着,太过恐惧,什么男女有别,什么名誉都统统被甩到了九霄云外。我只知道我唯一能够抓紧的只有他。双手紧紧地扯着梁伟峰的衣服,丝毫不敢放松。发紫的手因太过用力抓着梁伟峰而尽显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梁小鸥,道歉。”熟悉梁伟峰的人都知道,此刻的他真的动怒了。
“我不要。”梁小鸥哭着喊着,“我讨厌——南家人,我讨厌——她,姓南的——都不是——好人。”
“梁小鸥!”梁伟峰再次怒吼道。
“我——没有——做错。”
“········”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些什么,也不知道梁小鸥为何会推我,我只知道我差点,差一点就成为了水下亡魂了。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我都要和这冰凉的河水相伴了。
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委屈,我忍不住放声痛哭。
梁小鸥看不过,又上来拽我,口口声声还喊着——贱人。
此时的我,对于她的推搡完全无力抵抗。我仅剩的一点力气都用在手上拽着梁伟峰的衣服。
梁伟峰一只手搂着惊魂未定的我,不让我跌倒;一只手还要护着我,不让梁小鸥靠近。
无奈,梁小鸥一副不把我推下水誓不罢休的姿态。
十一岁的小女孩不要命地撒起泼,梁伟峰一只手还是有些势单力薄。
梁伟峰不得已抽出手打了梁小鸥一巴掌,失望地说道:“梁小鸥,你冷静一点,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梁小鸥捂着脸,低垂着眼帘啜泣,显尽了柔弱之态。这一巴掌太用力,疼到了骨髓,也让梁小鸥也慢慢清醒过来。自己刚刚确实是抱着非让南枫下水不可的想法,尽管做得有些过头,但自己决不会就此对她怀有一丝的愧疚。
绝不!
梁小鸥抬起头,恶狠狠地说:“南枫,我讨厌你,南家的贱人,我都讨厌,我诅咒你,诅咒你们所有南家人。”
纯真的眼里满是**裸的恨意。
“够了,小鸥。”梁伟峰疲倦地低声呵斥道,“你先回去吧!”
那天,我们在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寸的地方站了很久。我扯着他的衣服,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梁伟峰搂着我,把头轻轻地搭在我头上,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无关爱情,而是此刻彼此都需要一个心灵的依靠。
等我慢慢平静下来,梁伟峰才放开我。或许是时间太长,又加上惊吓过度,全身都变得冰凉麻木。
梁伟峰带着我,去了距离小区最近的饮品店取暖。
而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却是梁叔叔和小姑姑——看似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