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见三千海兵仍是一动不动,田穰苴把眼一瞪,催道:“还愣着做甚?还不去造木筏!”
三千海兵们立即吭哧吭哧地放下搬运的木桩,开始去造木筏来:他们将又粗又壮的木桩水平地切成两半,尔后将它们密集地排好,留两根呈垂直的度角排在这些木条上面,再用麻绳开始捆绑,捆绑的方式是将它们绑成串儿。
众海兵们热火朝天地忙碌,他们对此娴熟得很,八成日常训练没少接触这个。
很快地,一只又一只木筏新鲜出炉。有好奇者踩上去试了一试,发现它相当结实:不必担心木筏只能划行一段路程而解体!也有一名士兵嘀咕道:
“多此一举!为何不在这里伐木?——害得咱们背运木桩好久。”
这话被田穰苴听见了。
田穰苴斜视那名士兵,哼道:“你不晓得这里的河流通往大海,若把周边的树木全伐了,你觉得会发生何事?”
“何事?”被主帅关注,那名士兵受宠若惊,一头雾水,虚心地求教。
田穰苴道:“如若河边的树木全被伐了,岂不令敌军知晓了?……只要这里保持完整无损,他们才不会察觉咱们来了。”
“哦~”那名士兵恍然地点头。
顺便地,也替众人解了惑去。
田穰苴又道:“斥堠队回来了没?——给你们这几天,你们查清了敌军的情报没?”
一名斥堠兵上前,拱手道:“吴军主将是伍子胥,副将是徐承,总计三千五百名海军……”
“没了?”田穰苴挑了挑眉,就差没当众地批评“你们这支斥堠队就这点水平?”
支支吾吾地,那名斥堠兵垂头不语。
另一名斥堠兵涨红了脸,大胆地发问:“大司马还想知晓哪些事情?……吾等必能如实地禀告。”——如今大司马是田穰苴的绰号,无论田穰苴是否任职!
“那好,本将就直接问了?”田穰苴首先问道,“敌军有多少艘船?”
斥堠兵们:“……”
田穰苴再道:“敌军的船是甚么样子?”
一位斥堠兵木然道:“……很大。”
“有多大?”田穰苴饶有兴趣地追问。
那位斥堠兵瞅了一瞅众海兵们造出的木筏,比划道:“比咱们这些大——咱们船要有三、四只罢,才算他们的那般大小。”
众海兵们一顿,默默地瞄了一瞄做好的木筏,突然有一股想把它们拆了重建的冲动:对不起!他们拉低了本国船舰的水平!
田穰苴道:“明白了,他们用的是‘大翼船’,船长约八丈,宽约一丈,可装载士兵、船工等共约九十人,对也不对?”
斥堠队大惊,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附和道:“对对对!大司马说得好准啊!……”
满脸涨红,斥堠队对田穰苴的见识之广博,着实令他们佩服:不愧是大司马,果然厉害啊!
——大司马他甚么都懂!
相比之下,他们……唉!
斥堠队深刻地反醒自身,直感自己太笨太蠢,差点都快怀疑人生。
好在田穰苴也没责骂他们办事不靠谱,而是道:“看来,这种木筏也只能解决一时困难,却不能真的靠木筏在海上作战——本将以为,还得专门找人造船才行,否则海上刮起大风,这木筏可就散架了。”
说得一众海兵们面红耳赤:木筏散架,岂不是他们的过失?
仿佛看穿众海兵们的心思,田穰苴及时地补充道:“你们别瞎想——本将认为,对方主力船类是大翼船,咱们就不能落后,亦用大翼船或者突冒船、楼船或桥船比较好……木筏的话,只适应在河上、湖上划行,却不能在海上!你们也都实训过,再结实的木筏永远也经不起大海的折腾!”
众海兵们默不作声地继续造木筏,皆都心道:那该怎么办?——眼下也没那些大型船只可供他们使用罢?
摸了摸下巴,田穰苴又自言自语道:“说来也巧,邗儿……咳,是女君,她早料到需要大型船只,方才推动造船业,特意地夷城一带秘密地建了好几艘大型战船!本将虽不清楚那些战船是何模样,想来现在倒有机会了,是时候用得着它们。”
嗯?——夷城?夷城建了大船?众海兵们先是一怔,后是嘴角抽了一抽:既然如此,那他们还造木筏做甚么?——明显浪费时机罢?!
像是看懂了众海兵们的忿忿不平,田穰苴又道:“此是第一次海战,总要备得齐全,才有战胜的可能!本将虽对你们的实力极为自信,却也不能小觑敌军……本将之所以缓行,是因为斥堠队需得探明情况,并且你们也要多加锻炼,以免你们体能不足。”
说至此处,众海兵们都快不约而同地翻个白眼:体能不足?——背着木桩的时期,大家累得只剩一条小命了!
似是察觉不到众海兵们的怨气,田穰苴自顾自地乐呵,乐道:“你们瞧,如今你们有没有发觉自个儿变了许多?”
“变了甚么?”一个海兵好奇地问。
“变得更加结实。”田穰苴一本正经地接话,拍了拍那个海兵的肩膀,“至少在大海之上,就算卷起大风,亦不能把你给吹走!”
那个海兵:“……”
众海兵们:“……”
“噗嗤”一声,众海兵们闷声窃笑。
气氛顿时一缓,变得轻松起来——
良久,待到天黑时,他们三千海兵弄出一千只木筏。
这下,三人为一筏,倒也凑和,能顺利地抵达夷城。
将木筏栓好,田穰苴高调地公布:明天再出发——
出发之际,众人可在棠城玩上一玩,但却必须要在明日卯时集合,一起前往夷城!
……话是这般说,明天却要出征,任谁都没法轻松罢?
于是,这夜,众海兵们集在城外,自发地驻扎营地,一边备好干粮,一边浅睡入眠,直至黎明的到来。
天色渐亮。
田穰苴挥了挥手,第一做法是:赶紧躲起来!
众海兵们熟门熟路地,迅速地收拾东西,赶紧地窜进一片树林里。
少时,一支士兵从远处走来,骂骂咧咧:“怎么还来棠城,这穷乡都捡不到好东西!”“谁跟你说,非要捡?你不会抢么?”“还说抢?抢得到么?——俺要是没记错,这里来了不下四次了罢?”“说得也是!对方似都习惯了……从原来激烈地反抗,到如今的敞开大门,咱们倒成了顺手之人,哪还有一丝军队的模样?”
“你少来扯军队,丢不丢份儿?”“你想吵架么?——来啊!俺会怕你不成?”“你们少说两句话!将军特意吩咐咱们,需要多加留意齐军的动向……毕竟咱们游荡齐、莒的海边,莒王可真吓破胆了呢!”
“哈哈哈哈——假设齐国女君在此,怕也吓晕了呢?——听说她以前曾与莒国有婚约?”“哦?这是打哪听来的?俺怎地不知?”“上次不是戏弄了莒后么?”……
窸窸窣窣地,那支士兵从容地踏进棠城——不知情地,还错认他们是棠城的客人……然而,他们却是前来扰乱夷城的吴军!
躲在一角的田穰苴这支海兵们,眼睁睁地看着这支士兵空手走进棠城,满载归去,忍得咬牙切齿:不能杀,不能杀,杀了他们,就会暴露行踪……
田穰苴这支海兵们,目视这支士兵们离开——
不好!
田穰苴一惊:他们的木筏!
一旦那支士兵们想要绕远,必会在上游瞧见那一千只木筏!
眼里闪过一丝凶光,田穰苴对众海兵们示意:假如那支士兵敢去上游,他宁可射杀他们这群目击者——话说眼下也可以击杀他们……田穰苴他们只要能进夷城,拿那那批船舰,就足以抗衡吴国海军!
田穰苴对那支吴国士兵们动起杀心,奈何那支吴国士兵们言行嚣张,行事却规矩,要离开就真离开,绝不离队或乱跑——他们抢得棠城财物之后,果断地原路返回!
田穰苴“啧啧”了两声,叹息道:“算他们走运。”
一名海兵怂恿道:“将军,你若想,他们亦是逃不了。”
田穰苴摇头道:“不了——兵贵神速,咱们早点抵达夷城,才是上策。”
众海兵们不置可否,乖乖地听从田穰苴的决定。
由是,当那支吴国士兵们离开之后,田穰苴他们也重返姑水的上游,等候片刻,乘起木筏,依次地划过夷城——
棠城距离夷城并不远,只需两个时辰,便能到达!
这一行驶,田穰苴他们顺风顺水,都没遇到多少阻碍。
让田穰苴惊奇的是:根据斥堠队所报,夷城民风彪悍,使得吴国海兵们一向绕道而行——这就意味着,田穰苴本想着他会拿到几艘船舰,想来会拿到全部!
会有多少艘呢?
内心火热非常,田穰苴满怀斗志,率领三千海兵来到了夷城。
安顿三千海兵驻于夷城附近,田穰苴挑了五名精装之士,随他入城。
刚进夷城,便听一道喊声响起:
“田……穰苴哥?……”
田穰苴一愣,寻声一望,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小跑而来。
竟是吕瑞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