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葬心之毒
方柔好似一夜之间长大,没了矫揉造作的大小姐姿态,没了虚情假意的端庄姿态,空洞的眼底又掩藏了多少恨意,一言不发也未与任何人辞别,离开宫家。
凌无心发出信号,召了两个铜面一路护送。
直到方柔离开,香藤院中才得知,宫水玉早在一日前黑衣人攻入宫家时,不见踪迹。
宫乌鸢的书房、卧室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莫轻浅来见她时,她正拿着一副画出神。
“宫姐姐,你没事吧?”
宫乌鸢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缓缓放在手中的画。
“你来了,我叫你来是因为素娘。”宫乌鸢只字未提宫水玉之事,打开手中的画轴,画上女子巧笑倩兮,若说与莫轻浅有七八分相似,倒不如说,是与莫轻浅的父亲有十成像。
“这......这就是她拿来的神医谷后人的画像?”
宫乌鸢颔首。
“她应是见过我父亲,画上人只是女子的身姿,画的却是我父亲的样子。”
“原来如此,难怪那日你们同在院中,她竟也没有认出你来。”
下人敲门而入,禀了宫乌鸢,说人已经来了。
“你且在那屏风后听听看,她所求之事。”宫乌鸢今日让人在整理好的书房中,特意加了一道屏风,原来是为了莫轻浅掩藏身份只用。
“素娘见过宫家主。”素娘脸色有些憔悴,哑巴就站在门外守着,与素娘相隔几步。
“今日宫家风波不断,倒是将你的事耽搁了。你说自愿献上莫家后人的画像,只为求给令郎一个诊治的机会。”
素娘如一下看到了希望,眼中放出光亮。
“是,我儿身中奇毒,头上还有一枚锁魂钉......”
“你不必心急,他人不在此处,你更要细细说来他的体征、表现,我才好做出判断。”
“是......是.......我要仔细说,一丝不差的说......”素娘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紧张,双手不停来回交织揉搓,“他的毒......不,他头上有一枚钢钉,据他所说,那钉名叫锁魂钉,头上的钉让他忘记了中钉前的所有事情,甚至包括自己是谁。可这些年,也许......也许是那钉出了什么差错,又或许是我的祈求感动了上苍,在我见到他时,他还记得我......他想起了我是他娘亲,可是......他还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他明明想起了我,却在看着我、想着我的时候心痛难忍,如针锥于心口......我不知该求何人,神医谷也不在了,只有宫家,只有你宫家会解毒,你定能解了他身上的毒和钉的......对吗?”素娘小心试探的询问,又期待又害怕的等着宫乌鸢的回复。
宫乌鸢眼睛不自觉看了屏风处一眼,不知轻浅对素娘所说的病症可有解法。
“素娘,我宫家制毒、用毒、解毒,你所的那毒,名叫葬心。酒暖花深,开遍人间芳情,叵奈红颜薄命,秋来枯木葬心。此毒乃是我宫家毒谱上被禁用之毒,仅有制法,却无解法。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而你所说的锁魂钉,我也是昨日才第一次见识,请恕乌鸢无能。”
“无解......连你都无解......那我儿要怎么办......”素娘在几乎要倒地的时候,门口的哑巴立刻冲了进来,扶住了她。素娘抬眸看向这个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人,口中喃喃自语:“神医不见,宫家无解,皆是虚名......皆是虚名......”
待二人出了主院,莫轻浅才从屏风后走出,眼中亦是凝重。
“又是锁魂钉......那毒,你当真无解?”
宫乌鸢对上莫轻浅,眼神澄澈清可见底:“种毒于心,御毒于情,若此后一生无情无心,便无需解毒;若心有牵绊,神仙难解。”
“倒没听宫爷爷提过,居然还有这样的毒。”
“这毒是祖师所创,说起来,还与情爱有关。”
莫轻浅找一处坐下,听她娓娓道来。
“传说四家祖师出自一人,奇门遁甲、机关暗器、刀剑棍棒样样精通,更是医毒双绝的天下奇人,游遍江湖山河秀丽,还有红颜爱侣结伴同行,世人羡慕不及。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离他而去,他伤心之余炼出此毒,亲身服下。连同爱人的尸体,将心一同葬于枯木之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认定此后余生,再不会遇见心动之人,有心或无心,皆无区别,身边美色如烟云过眼,他却从未再感受过,心为之跳动的感觉。直到他收徒归隐之后,才尝到了那葬心之毒的噬心之痛。可惜尝尽百草也未能配出解药,可见当时炼毒服毒之时是何等的决绝。”
“后来呢,他可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了?”莫轻浅暮然对这故事的结局有了兴趣。
“不知。我只是在宫家的藏书中见到关于祖师的只字片语,却不完整,既不知他所爱何人,也不知他终会如何,倒是可惜了。所以宫家,也无人能解此毒。”
“若以当年宫二叔的天赋又当如何,可能解此毒?”
莫轻浅一问让宫乌鸢没想到,脸上血色竟还淡去几分。
“二叔天分是宫家百年不遇,我万万不及,不知......他是否也无解呢?”
“宫姐姐,我没有拿你们比较的意思。”
“我明白。”
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莫家出事前,宫爷爷最后一次来莫家,却没有带上宫二叔......”莫轻浅开口打破沉默,“我看不愿提起,便没敢问出口,宫二叔究竟为何被赶出去?”
“我只无意间听到他们因为天人墓的事有过争吵,在那之后不久,爷爷不知为何,生了大气,更将二叔赶出宫家,不让他再以宫家人自居,我爹为二叔求情,还被罚跪了一日。之后任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二叔......”
“宫爷爷一向最宠宫二叔了,想必,他也是伤心极了。”
宫乌鸢起身整理桌上的画轴,避开莫轻浅的视线。
莫轻浅想着,以当年宫二叔的天分,宫爷爷一早属意想将宫家家主之位传给他,没了宫二叔的宫家,想来对谁都是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