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小无猜

元掌门交给顾了了的《万毒谱》中，只有关于“一梦白头”的药效基本描述，但具体的配方，却是残缺不全，至于顾美人那儿，就连“解药”二字都未听到过，基本上江湖中人提起此药，都连连摇头，说无药可解。不过，江湖上没有解药的记载，不代表不存在。说到不服输的个性，顾美人决不会输给顾了了。

两个人钻入玉凤山庄后院的药房中，里面储存着目前江湖上最齐全的草药。

自元掌门和齐掌门到来之后，又新添了几味比较难得的草药，对于制作“一梦白头”以及解药非常有帮助。

顾了了将《万毒谱》摊在地上，翻到“一梦白头”一页，按照书中残缺不全的记载，将所提及可能的草药一一取出。

“半夏、天南星、甘遂、商陆……”她踮起脚，伸手从药架上拿药。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顾了了便将所取到的药材摊在地上，熟练地挑拣有用的部分，她的动作干脆利落，顾美人不由看痴了。

“暂时只有这些草药。”顾了了拍了拍手，撸起袖子对顾美人说道。

“啊？啊……”顾美人回过神来，扫过地上一长串草药，估摸了一下可能产生的药效，“这些就能配出一梦白头吗？”

顾了了摇头，“当然不能，这些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如果一梦白头这么简单就能配出来，江湖岂不是乱套了！

“还缺什么药？”顾美人问道。

顾了了摸了摸下巴，她习毒术不过半年，许多草药的药性并未完全掌握，以她现在的水平，要求配出“一梦白头”，委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这也是元掌门的意图所在，倘若他们真的能配出来，那么其他的毒药和解药，便不在话下。

江湖险恶，不会因为他们是孩子，就有所改变。恰恰相反，有些人正是觉得孩子软弱好欺，便肆无忌惮地做一些拐骗买卖的勾当。若要去武林大会，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两位掌门是绝不敢轻易冒险。

“不知道。”顾了了摇摇头，“要不，我们先试试看？”

“好。”顾美人点头。

在玉凤山庄，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没有吵架，也没有争执，顾了了和顾美人竟齐心协力，只为配制一梦白头和解药。

只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顾了了和顾美人为了找出药方，不眠不休地研制草药，将玉凤山庄里面的动物抓来试药，

然后再服以解药。

这些试药的小动物，起初要么七窍流血要么满地打滚，渐渐地，终于有小动物开始沉睡，但醒来时不见毛发变白。没有找到一梦白头的真正药方，顾美人也只得随顾了了研制的配方制作解药。他天生聪颖，记忆超群，一般只要顾了了做出毒药，他便能在半个时辰内找到解药配方。对此，顾了了妒忌不已。

眼见时间还剩一夜时，她也顾不得嫉妒他人，草草用过晚饭后，一把拽住顾美人的手，朝药房跑去。顾美人罕见地没有说什么，他的目光停在手腕上。顾了了的手，小小的，软若无骨，带着丝丝温凉，从她的指尖，没入他的血液之中。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希望这条路，永远都到不了尽头，希望他们，能一直一直这么走下去……可惜，药房近在眼前。

“美人，你去把所有用过的草药都拿来。”进门时，顾了了松开顾美人的手。

顾美人心底一阵失落，他点头，默默跑到药架边，凭着记忆取药。

顾了了拿起这两天有关的记录，一条一条看，嘀咕道：“既然能昏睡了，为何毛发不会改变呢？难道说这里面还少了一味加速衰老的草药？”

“加速衰老”这几字落入顾美人手中，他指尖打了个颤，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丢下手中的草药，跑到另一侧书架边，从中翻出一本书。

“了了，你来看。”顾美人哗啦啦地翻动书页，最后停在其中一页上，挥手叫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顾了了忙起身跑到顾美人身边，凑过脑袋，看着他手指向的文字。

“岐山寒生草，服之者，莫不浑身无力，遍体生寒，精神困乏，年色渐老……”顾了了在顾美人耳边轻声念道，她的声音悦耳清脆，如鸣翠黄鹂，小嘴一张一合间，吐出淡淡的清香，几次让顾美人分神。

读完这一页，顾了了兴奋地抱住顾美人，嚷道：“美人美人，就是这个，岐山寒生草，肯定是这个没错。”

顾美人点头，脸颊微红，他没有推开顾了了，恰恰相反，像是极其享受她的拥抱，他壮着胆子，慢慢伸手，抱住顾了了的腰。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抱在一起，这对顾了了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向来只把顾美人当做小弟弟看待，发觉顾美人也抱着自己时，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开心。

直到她松开手，顾美人还没有放手的意思，顾了了蹙起眉头，“美人，你怎么啦？”

顾美人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一丝疑

惑，慌忙松开手，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寒生草放在哪儿，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将顾了了难住了。寒生草，她只听元掌门提过一次，却没有真正见到过，甚至，这里有没有这味草药她都不知道。

“以后要让顾叔叔弄点寒生草来。”顾了了嘀咕道。

顾美人想得比顾了了要深远，如果一梦白头的配方真的是寒生草，那么，解药又该是那种草药？

他翻遍全书，也没有找到与寒生草相克的草药，眉头不禁深深蹙起。

咚的一声，一个手指突然戳到他额头上。

“哎哟！”顾美人抱住头，连连推后两步，怒道，“顾了了，你又在发什么疯？”

顾了了双手叉腰，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顾美人，皱眉头多了会变老的，你应该多笑笑，才多大呢，就这样。”

顾了了的话顾美人一时哑然。变老啊，他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无数次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

顾了了见顾美人还不笑，心中顿时跳出一个捉弄的念头，她拍了拍手，然后不等顾美人反应过来，拉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拉扯。

“来，美人，给爷笑一个。”顾了了一脸猥琐。

顾美人被她弄疼了，挣扎着要摆脱顾了了的魔爪，含糊道：“顾了了，你给我放手。”

放手？怎么可能！顾了了越发肆无忌惮，使出浑身力气，将顾美人那张清秀小脸生生拉成丑兮兮的大饼脸，一面拉一面放声大笑，那笑声，在人听来，简直猖狂得无法无天。这，便是顾了了。

过了很久，顾了了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可怜顾美人的小脸被拉得通红，还残留着顾了了作案的指印。顾了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拔出瓶盖，一股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她弄了一点到指尖上，然后勾了勾手指，道：“来，美人，了了哥哥给你上药。”

“什么药？”顾美人吸了吸鼻子，不放心道。

“白露散，对皮肤很有好处的哦！”顾了了炫耀似的说道，“顾叔叔给我的，说可以缓解皮肤衰老——”

她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瞪大眼睛。看着顾了了手中的白露散，顾美人翘起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了了，我知道了，我知道解药了。”

那笑容，好似发自心底，灿烂至极，一时间连顾了了也为之失神。

那似乎，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顾美人如此开怀的大笑。也是唯一一次，顾美人笑得如此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