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回到起点

当自己和东方沐两个人被大祭司手下的人绑在悬崖边的圣坛上时，顾了了一边感叹自己料事如神，一边享受着这种飘然欲仙的刺激感。身后是万丈悬崖，高不见底，听说掉下去尸骨无存。顾了了默默祈祷，好歹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大不了再穿越一次也好。

东方沐吓得打哆嗦，“呜呜呜呜呜，我年轻，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嫁过人，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顾了了呕血，你丫都做了圣女了，不能恋爱不能结婚，该哭的是我好不好。

听到师父的表白，还说要给自己一场盛大的婚礼，她终于以为这一次会苦尽甘来，却不料师父追来南诏，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南诏的叛乱哪。

尽管早已想明白，师父心中总将天下放在第一位，可她毕竟是个平凡的女人，她也会害怕，也会不安——如果有一日，师父要在江山和自己二者之间做抉择，他会选择放弃哪一个？

看到字条的那一瞬间，她感到那些久违的疼痛突然席卷而来，直达灵魂最深的一处。太疼了，以至于她甚至不敢质问，无力面对。

顾了了抬起头，感受着山上凛冽寒风的侵袭，头脑渐渐清醒许多，害怕也减少了几分，“别吵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真的吗？”东方沐眼泪汪汪。

祭司既然不急着弄死她们俩，肯定还有后着。顾了了抬头望了望天空，轻轻说了一句：“不用担心，一定不会有任何事的。”其实她真正在思考的是，万一被楚千觞救了，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真的吗？”东方沐还是不信，反复确认。

“嗯。”顾了了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地说道。

“可是万一我们掉下去了怎么办？”东方沐回头看了眼身后，身子不停地发抖。

“放心吧，曾经有一位大侠掉下悬崖，和一只大雕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终于练成了绝世神功……”顾了了开始啪啦啪啦啪啦地胡天乱扯。

东方沐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忘记身处险境之中，不停地问“后来呢”，当听说这位大侠为了一女子而隐退江湖，二人携手共度余生时，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顾了了吓了一跳，“喂，你别哭啊。”她讲故事是用来放松心情陶冶情操的。

东方沐涕泪横飞，“可是真的好感动啊，我也想有这么一个人，这样爱自己……”

顾了了默然，每一个女孩心目中都有个盖世英雄，他不一定要英俊潇洒，也不一定要家财万贯，但求一颗真心，白首不离。她所求的，亦不过如此。最简单，却也最艰难。

“其实我也知道用情蛊不对，可是……”东方沐哭着哭着，干脆扑到顾了了怀中，把鼻涕眼泪蹭得她满胸口都是。

顾了了：“……”姑娘，您这是什么时候解开的绳子？一袭蓝衣飘至她面前，夏侯无伤说道：“抱歉，来晚了。”再远一点，顾了了看到东方婉一手持剑，将周围看守一一制伏。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顾了了眨眨眼，貌似她讲故事太投入了，都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故事很精彩。”夏侯无伤为她解开身上的绳索，“谢谢你。”

顾了了笑了笑，明白他的意思，答道：“该感谢的人是我才对。”

东方沐擦拭着眼泪，对夏侯无伤道：“夏侯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

夏侯无伤阻止她说话，笑道：“沐儿，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提它。楚公子正率人围攻祭司，你们快点走。”

东方婉走过来，顾了了抬头，见她曾经埋藏于眉眼间的忧郁淡去了许多，知道固执了这么多年，东方婉终于想开了，不由微微一笑，“教主，恭喜你。”

东方婉笑了笑，“顾了了——我还是喜欢叫你慕双。”

顾了了颔首，“名字不过一个符号，无所谓，叫什么都可以。”

“你们快走吧”东方婉说道，“山下有两辆马车，往东边的是通往中原的，往西边的是通往西域的。沐儿，你抓来的清河村那些男子，我已经派人放回去了。“不要再做圣女了，你先去西域避一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回南诏来。”

东方沐点了点头，却还是有点忐忑不安，“可是我一个人……”

“楚公子已

经派了琉璃宫的人在西域等你。”

能够脱险固然很好，只是两人走到山脚分岔时，顾了了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知道哪边是西面哪边是东面吗？”

东方沐怔了怔，“你不知道？”

顾了了高深莫测地答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就想考考你。”

东方沐自幼在南诏长大，虽然这一片不大熟悉，但东西南北还是很快地分辨出来，“左边是东面，右边是西面。”

顾了了眼珠一转，说道：“你往左走，我往右走。”

东方沐奇怪，“往东的马车是通向中原。”

顾了了嘴角一翘，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笑，“东方姑娘，难道你不想与师父共乘一车，一起去中原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东方沐更加糊涂，“你不是和你师父——”

顾了了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至左边的小道上。顾了了一边加快步子飞奔，一边回头笑道：“这世上不是只有夏侯公子和师父，东方姑娘，祝你在中原寻觅到一个共度白头的良人！”

山脚的尽头，顾了了果然见到一辆马车。

车夫见顾了了一人前来，问道：“可是东方姑娘？”

顾了了点头，跳上了马车。

两个月后，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望着漫天黄沙，一望无际的大漠，车夫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东方姑娘，请在此等候，会有人来接应您。”

顾了了点了点头，当她看到来接自己的人时，脸上不由扬起了一抹笑容，“凤师兄，好久不见。”来人正是凤曦。

凤曦微微惊讶，道：“顾师弟，楚师叔要我接应的是一位名叫东方沐的姑娘，没想到却是你。”顾了了望着苍茫的天穹，对于凤曦的疑虑一时无法解答。

“这个嘛，过程比较意外，结局比较失败，师兄你就不要计较啦。”

好在凤曦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刨根究底的人，他拍了拍顾了了的肩膀说道：“顾师弟，身为男子，你穿女装固然好看，但还是换回男装的好。”

顾了了：“……”

换了一身白衣男装后，凤曦又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直接回中原。

顾了了坚定地摇头，和凤曦勾肩搭背道：“凤师兄，咱历练还未结束呢，不如一起游西域吧。”

凤曦只道顾师弟一心求上进，赞赏道：“也好，等游遍西域后，再回中原吧。有空回一趟琉璃宫，太师父一直记挂着你。”

提到中原时，顾了了转头看向东方，她目光微闪，轻声道：“好，我还有一位故人，一直没来得及去见一见他。”

两年后，武林大会在常州城召开。常州百姓对此议论纷纷，猜测这一次会是谁夺得各类榜单榜首。是忆锦楼楼主李云陌，倾城山弟子柳轻寒，又或者是落凤宫新任朱雀护法顾清玄？

就在人们兴致勃勃猜测时，江湖中传出一条消息。江湖第一美男楚千觞，将不再参加武林大会。听闻此事后，许多人都失望不已。

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之所以如此受人瞩目，其中有一大半人是冲着楚千觞去的。楚千觞，如同江湖中一个不灭的神话，留存在人们心中。

尽管武林大会失掉了一半的看头，但随后又爆出消息，说安王将代表玉凤山庄参加武林大会，而江湖中最为神秘的门派——琉璃宫，这次也会派出弟子参加。因而，常州城一下子热闹起来。尤其是各大地下钱庄，开始下注坐庄，赌谁输谁赢。

约莫距武林大会召开还差半个月时，一名白衣少年骑着马，越过城门，踏入这座常州城。他直奔其中一家客栈，安顿好了之后才出门游荡。快正午时，少年进了一家酒楼，点了几个菜，慢慢品尝。

隔壁一桌人则围着武林大会这个话题讨论不休。

“大哥，我看这次落凤宫的那个护法能夺得兵器榜第一。”

“也未必，楚千觞不在，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琉璃宫的凤曦据说十分厉害。”

“你们别光说其他人了，咱们常州城安王武功也了得，可是顾庄主的嫡传弟子。”

“是啊是啊……”

……

白衣少年听到一片附和声，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菜没有吃完，少年留下一锭银子，走了出去。他在大街上悠悠

晃晃，漫无目的，直到看到街头两个人。

“我不要这个。”黄衣女子跺脚叫道。

“孟忆晚，你不要任性好不好。”她身边的男子蹙眉道。

孟忆晚瘪嘴，一脸不悦道：“要是沉暮哥哥在就好了……”

男子立刻拉下脸来，狠狠瞪着她说道：“你再说一遍。”

孟忆晚不依不饶道：“君沉风，你凶什么凶，你还不是一样喜欢过顾美人。”君沉风被她说得有些心虚了，别开眼，道：“那不一样，我没有像你这样日日夜夜念着某人。”

“什么日日夜夜。”孟忆晚横眉道。

君沉风哼道：“你是我娘子，当着我的面说别的男子本就不对。”

孟忆晚冷笑，“你以为我想要嫁给你吗？如果不是因为孟家，我才不会……”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君沉风慌了神，拉住她道：“是我不对，别哭好不好……”

孟忆晚不停挥拳打在君沉风身上，双目通红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说好沉暮哥哥娶我的，他为什么要突然变卦？为什么不要我了？”一连串的为什么，委实听得人心疼。

君沉风伸手抱住她，将她搂在怀中，一下下安抚着她，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忆晚，都是大哥的错，是他不好，他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呢？”孟忆晚突然抬起头，看向君沉风。

君沉风愣住，“我？”

“你会不会珍惜我？”孟忆晚问道，“或者是后悔娶了我？”

君沉风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郑重地承诺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看着街边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白衣少年微微笑。他早已听说，君家长公子为了家族利益，与江湖一望族千金联姻，而那位千金并不姓“孟”。想必君家为了补偿孟家，让君沉风迎娶孟忆晚吧？！

小时候，君沉风和孟忆晚二人便很不对盘，时常吵吵闹闹、争执不休，却不料正是这样两个人，最终走到一起。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少年转身，悄然离开。没有想过要上前打招呼，幸福有千万种姿态，就如同现在相爱的两人静静相拥，谁都会希望这一刻能地久天长。

才走几步路，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不确定地叫道：“顾了了？”

白衣少年顿了顿，装作没有听到，依然前行。只是没几步，他的手腕被人狠狠拽住。

“了了，是你，对不对？”那人执着地问道。白衣少年回眸，身后锦衣男子一脸焦躁与期待。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白衣少年抿了抿唇，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吧。”

锦衣男子一愣，良久苦笑道：“他们都说你失忆了，我原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白衣少年神色淡然，“公子，能否放开手？”男子闻言松开手，视线却紧随着他不放。

“了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苏叶啊。”

白衣少年侧了侧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两眼才道：“我只知苏叶是一味中药。”

听到这个回答，苏叶一时失神，等到回过神来时，白衣少年已不见踪迹。只一瞬间的工夫，他便跑得无影无踪，是故意躲着自己吗？苏叶心中一片涩然。良久，他收回目光，转身消失在人群中。却不知另一侧的拐角处，少年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时，才理了理衣襟，继续东游西逛。

凤师兄说得对，尘世中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像苏叶，身在那样的大家族，也有自己的无奈。他还记得两年之前的苏家上门求娶顾家小姐，苏叶却在比试的时候无故放弃，想来苏叶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

第一次如果不相见，从此便可不相恋。最后，他在城郊一座山庄门口驻足。

玉凤山庄，几年前被火烧毁后，安王又命人在原址上重建，传言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力求恢复最初的模样。

少年没有从正门走入，而是绕了许多路，从一处矮墙，飞身入内。

如今，玉凤山庄里几位主人都不在了，只留下一些下人，每日按时打扫。所以他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也不知是自己运气好，还是有人故意这么吩咐。

不过顾美人那么聪明，寻着蛛丝马迹，一定知道自己现在入了常州城吧？！那个人呢？那个人，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