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全宫热恋

顾了了十四那年时，楚千觞已至而立之年。

几年的师徒相伴，她跟随楚千觞日夜习武，却从未亲眼看到过任何有关师父的花边新闻，尤其是绯闻女友之类。琉璃宫的其他师叔，莫说成亲，有的儿子女儿都与她一般大小了。

让顾了了百思不解的是，这么多年来，却不见师父与任何女子有过亲密来往。

不是江湖谣传，楚千觞女人众多，姬妾三千么？为何身边除了她这个徒儿，再不见半个人影？

对此，顾了了好奇心一日大过一日，不敢当面询问楚千觞，于是便拐弯抹角想要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真相。

终于有一日，被她逮到了机会，拉着太师父，躲在房内两人窃窃私语。

一大一小两个人神秘兮兮地趴在桌子边，确认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没人时，太师父眨眼道：“了了啊，那其实是误会啊误会！”

“啥？”顾了了压低声音问道。

太师父咳了一声，“你可知千觞身边原有个丫头，叫姬三芊？”

顾了了点头。

“前几年连三丫头都嫁人了，唉，千觞身边彻底没了人。”太师父摇头晃脑感叹。

“太师父，你还没说啥误会呢！”顾了了将走远的话题拉回来。

“你就不好奇三丫头和千觞之间的故事么？”太师父八卦兮兮。

顾了了：“……不好奇。”姬三芊的那根红线都是她拉的，有嘛好好奇？

太师父失望，“你性子怎么越来越像凤曦了，没意思没意思！”

“快说误会，误会！”顾了了揪着太师父的胡子催促道。

太师父唉哟唉哟叫，拍开顾了了的手，佯怒道：“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了了坏笑，太师父，您要是能收拾我，也不至于混了个老顽童的称号。放眼整个琉璃宫，除了任师叔会乖乖听您的话，其他师叔师兄们早已将您的话语当做耳边风啦！

太师父见顾了了不上钩，无奈道：“这事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嗯嗯，我发誓！”顾了了竖起三根手指。

太师父假正经曰：“话说当年，你师父初入江湖，那是一片惊艳呐，不知多少江湖女儿芳心暗许，说此生非千觞不嫁。自然千觞走到哪，身后都跟着年轻貌美的女子，多的时候几十上百个，少的时候也有十几个。”

几十上百个，顾了了默默喝茶，想想就觉得那场景肯定很惊……悚。走到哪儿都拖着一大串尾巴，还全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可以搭个戏园子了！

“然后呢？”顾了了问道。

太师父喝了口茶，继续讲道：“有几个女人最为执着，姬三芊便是其中之一，千觞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

“甩？”顾了了听出玄机，“师父没有喜欢上其中哪个么？”

“怎么可能？”太师父挑挑眉，“你师父那时候才十三四岁，毛都没长齐呢，成天想着武功剑术，根本视那些女人为无物。再说啦，那些女人都是倒贴上去的，男人嘛，越是容易得手的便越不放在心上。”

顾了了：“……”原来如此，她真相了！

“既然师父不喜欢，又为何会传出姬妾三千的谣言？”

太师父附在她耳边道：“我不是说了么，那个姬三芊啊，对你师父死缠烂打，有一次你师父在一家客栈住下，她便住在千觞对门，趁千觞出去时，偷偷溜进他的房间……”

江湖上，从来不缺喜欢捕风捉影之人。有人见姬三芊入楚千觞房间，以为他们之间关系不清不楚，偷偷跟随在后，却见姬三芊留下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一个“姬”字。

那人便以为，此女定是楚千觞的姬妾。顾了了听后咋舌，敢情这姓氏还真是姓得巧啊，要是她不姓“姬”姓“倌”呢，岂不是江湖上要掀起楚千觞是断袖的谣言？

“那为何又说姬妾三千呢？”顾了了顺口问道。

三千……三千……姬三芊……

“是不是又和她有关？”顾了了突然顿悟道。

太师父点点头，坏笑道：“可不是，后来有人问她楚千觞有姬妾多少，结果她一时没听清，误以为对方问自己名字，回答说，姬——三芊。”

顾了了：“……”很好很强大，她终于明白何为“空穴来风”，何为“捕风捉影”，何为“无中生有”。

“那师父为何不去澄清？”顾了了托着下巴问道。

“澄清什么？”太师父喝干茶水，愤愤道，“自从传出你师父姬妾三千的谣言后，跟随他的女子数量急剧下跌，最后寥寥无几，我想你师父十有八九还乐在其中！”

顾了了：“……”

“唉，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太师父最后感叹道。

顾了了：太师父，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塞翁要是听到了没准会想哭的！

“那为何师父直到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顾了了拉着太师父问道，“莫非师父他……不喜欢女子？”

被顾了了这么一提点，太师父恍然，“你是说千觞他是……”对视间，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硕大的“断袖”二字。

“难道真是如此？”太师父发愁道，“琉璃宫最初本不招女弟子，后来因为男弟子太多，难免产生暧昧之情，所以开始对外大量招收女弟子，按理说不该呀……”

顾了了：“……”太师父的担忧顾了了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一些，她以前就听说过，据说在军队里有很多GAY，因为没有女人又是处在生理需要期的缘故……

所以说，男人多的地方，从不缺腐料，想当初她还YY过凤曦和苏叶呢！

不过说到她的师父，顾了了还真没法想象，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楚千觞。

要不有机会去探探口风？当顾了了正在不亦乐乎地YY楚千觞的那位时，太师父则在纠结，自己教出的这么一个优秀的弟子，怎么会是断袖呢？

“了了啊，你说千觞他会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太师父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顾了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个问题她不感兴趣，“是啊，谁知道呢……”

那个“是啊”让太师父内心拔凉拔凉，不行，他身为师父，必须负起责任，教导弟子一切，包括弟子的性取向！

“了了，此事你得帮太师父！”太师父紧握顾了了的手，如同找到组织一般，激动道。

帮？

“帮什么？”顾了了惊诧。

“让你师父重新燃起对女人的兴趣！”

顾了了：“……”

“我有个绝招，速战速决。”顾了了露出森森白牙，笑道。

“说！”

“找女人，下春药。”

太师父：“……”的确够速战速决！

“先不说女人，春药你去哪儿弄。”

顾了了伸手在怀中掏了掏。

不是吧，真的有春药那玩意儿？就在太师父的下巴即将要落在地上之前，顾了了掏出一包粉红色纸包。

“就是这个了！”顾了了举着粉红色的纸包，不怀好意地狂笑。

“你确定？”

“不确定。”

“……”

“至今还没有人试过药，终于有机会了！”顾了了笑得花枝乱颤。

太师父：“……”他突然很为自己徒弟的前途担心。

“还是算了吧！”太师父说道，他怕自家爱徒性取向没纠正过来，就精尽人亡了！

“怎么能算了呢！”顾了了义正言辞挥拳道，“为了师父下半生的幸福，我们应当尽力帮他！”

“说得好！”

顾了了得瑟，“太师父，你看，连路人都这么说！”

“谁是路人呐！”几名弟子笑嘻嘻地走进来，说道。

太师父大惊，莫非自己被楚千觞一事扰乱了心神，连其他人靠近都没注意到。

“你们何时来的？”

“就在刚刚，顾师弟说要试药的时候。”师兄三人组之一，于师兄说道。

跟在他后面的，除了田师兄和徐师兄，还有苏叶与沈书。

“顾师弟，好久不见，你竟然没去砍竹子呀！”田师兄瞅见顾了了，笑话她道。

话说顾了了砍竹子一事，在琉璃宫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

唯有当事人还在掩耳盗铃，以为大家不知，此时被田师兄一语道破，顾了了微微一笑，回曰：“是啊，偶尔也需要休息嘛，天屎兄。”

她故意将“师”字念得很重很暴力，天屎兄内牛满面……

“你们刚才在计划什么？”苏叶不理会师兄三人组的插科打诨，问道。

“诶——啊啊……”顾了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们在密谋给师父下春药吧！？

太师父还沉浸在忧郁之中，呢喃道：“怎样才能让千觞开窍啊……”

苏叶、沈书、师兄三人组、顾了了：“……”

“太师父，您莫不是在想楚师叔的人生大事？”沈书小心翼翼提示道。

太师父拊掌叫道：“对对对，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实在没办法，我们就上春药吧！”

众人齐吐血ing。

“这这这……不太好吧……”徐师兄结结巴巴道出其他人的心声。

太师父摊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要不你们再想想，有什么其他法子，让千觞喜欢上女人？”

“楚师叔未必不喜欢女人啊……”天屎兄弱弱道。

“那你可有看到他和哪个女人亲近过？”太师父追问。

“……”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

苏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顾了了，见她面无异色，不知怎的，心情几分舒畅，笑道：“要让一个男人喜欢上女子，也并非难事。”

“是吗？”太师父两眼放光。

“让他了解到女子的美妙之处便可。”苏叶微笑道。

“可是……女子有什么美妙之处？”憨厚的徐师兄挠着脑袋，闷闷道。

“笨啦，女子……女子长得漂亮！”天屎兄敲徐师兄脑袋训斥道。

“苏师兄也很漂亮呀！还有顾师弟！”

顾了了满脸黑线：我本来就是女子！

苏叶面色很难看：不要把我和女人相提并论！

“好了，我们是在讨论楚师叔的事情！”

于师兄打断那两位活宝师兄的无厘头谈话，生怕此二人继续下去，会被顾师弟和苏师兄联手海扁一顿。

楚师叔呐……众人烦恼了。

“有了，让楚师叔明白男子在一起有诸多不便，就不

好了！”天屎兄拍手道。

“好像蛮有道理的！”

“是啊是啊！”

连太师父也频频点头，开始盘算如何让楚千觞感悟到男子与男子在一起是不对滴！

“男子在一起有什么不便？”顾了了凉凉问道。

这……倒是一个问题哦！

“男子在一起，不能共赴巫山云雨，不能共享鱼水之欢！”于师兄煞有介事道。

噗——他真的懂什么叫“巫山云雨”，什么叫“鱼水之欢”么？顾了了十分怀疑。

“对对！”太师父附和道。

顾了了：“……”太师父，您老不会还是……童子鸡吧！？

苏叶额头青筋抽了抽，良久深呼吸一口气，“鱼水之欢，你要如何让楚师叔体会？”

于师兄乖乖闭上了嘴。

“男子在一起，不能有孩子！”天屎兄总算说了一句不粪的话。

连顾了了都点头赞同，不过……

“师父他好像不太喜欢孩子。”顾了了回忆起楚千觞提起姬三芊和面首的那五个孩子，语气似乎不是那么的轻快。

“好像是啊，千觞自小性子清冷，肯定会嫌小孩吵闹！”太师父点头道。

又是一阵沉默。太师父，其实不能怪你教导弟子无方，而是师父他生性薄凉吧！？

“难道真的只能用春药了么？”太师父苦着一张脸问道，“我怕事后千觞会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让楚师叔耳濡目染，说不定他会渐渐喜欢上女子……”一直默默无语的沈书最后摸了摸下巴，说道。

“好主意！”太师父拍掌道，“怎样耳濡目染？”

这个，自然是……“全宫热恋吧！”顾了了提议道。

“全宫……热恋？”太师父听到这四个字，脸上笑得和一朵花似的，“好好，就全宫热恋！了了，你说说，怎么全宫热恋？”

“号召大家一起谈恋爱呗！”

“嗯嗯，就这么定了，这次的计划，取名为——全宫热恋！”太师父笑吟吟道，“你们几个怎么看？”

苏叶：太师父，您都定下来了，我们怎么看还有意义么？

“这……也许是个好主意。”沈书迟疑道。

至于那师兄三人组，其他人一致无视。

“了了，你是此次行动的军师，”太师父定夺，目光扫过苏叶和沈书，见他们一个英俊貌美，一个儒雅清秀，又道，“苏叶、沈书，太师父要你们二人担起此次行动的主要任务。”

“什么任务？”

“找宫中的女弟子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记住，一定要让千觞目睹全过程！”

“……”要不要连圈圈叉叉的过程也一并目睹？

“那我们呢？我们呢？”

顾了了瞥了一眼三位师兄，不冷不热道：“你们是吉祥物。”

吉祥物：“……”

“俗称，吉祥三宝！”

吉祥三宝：“……”

“我们也要谈恋爱！”三宝抗议中。

“对！恋爱无限好！”太师父也跟着凑起热闹。

顾了了泼冷水道：“可惜你太老！”

太师父：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我反对。”苏叶突然说道。

“为何？”刚才还在热热闹闹打成一片的众人停下来，看着苏叶，不解道。

苏叶顿了顿，面无表情，“没有喜欢的女子，如何谈恋爱？”

沈书也点头说是。

太师父笑眯眯拍着他们二人肩膀道：“所以才委以你们二人重任，在此次行动中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不好么？”

顾了了听了，心中有些不赞成。万一师兄喜欢的女子并不在琉璃宫中呢？这也未免强人所难了一点吧！？

“要是实在找不到，享受寻找的过程，也不失为一件美好的事情呀！”太师父和蔼劝说道。

顾了了心下了然，恐怕太师父所为，不只是在为自家师父寻求机遇吧！也想让更多师兄师姐相互接触，了解异性。这就是所谓的古代版性教育启蒙课么？

“了了，你在这次行动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你当以身作则！”太师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顾了了身上，“你已不是初来乍到的小弟子，又是千觞的嫡传徒儿，更应该发挥带头人的作用！”

顾了了：“……”她后悔提出这个建议了！

“不是说顾师弟是军师么？”苏叶开口问道。

太师父摸着一把胡须，假装委屈道：“如果你和沈书都不肯上，只好了了上啦，他的相貌在我们琉璃宫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怕找不到喜欢他的女弟子。”

苏叶听后良久没说出一句话，直到最后咬牙切齿道：“……好。”

见苏师兄松口，沈书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弟子谨遵太师父的命令。”

太师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想来他这个太师父也不是白当的，还是有一点点权威的！

一边三宝师兄正在兴致勃勃讨论琉璃宫中哪位女弟子最漂亮，哪位女弟子身材最好，顾了了听着听着，忽而想起太师父说的那句“享受寻找的过程”，岂不是说她又可以——泡妞了！？

“我也要参加！”

三宝师兄们正说到要联系几位女弟子大家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时，顾了了兴奋地凑过去说道。

“你能行吗？”天屎兄怀疑道。

顾了了眯起眼，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她把妹的能力！

“到时候你可别哭着说泡不上师姐哦，天——屎——兄。”顾了了坏坏牵起嘴角。

天屎兄：你就知道欺负我！

“苏师兄，看来你的牺牲白费了！”沈书在苏叶耳畔低低说道。

苏叶冷冷一笑，“是吗……”有没有白费，顾了了，咱们来日方长！

于是乎，轰轰烈烈的全宫热恋，就此拉开帷幕，正式上演。

顾了了深以为——泡妞，犹如高手过招，理当一鼓作气，再而就衰了，三而就竭了。

所以当苏叶、凤曦、三宝师兄还有她六人出动时，引发以下场面：

A001：苏叶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的话就和我谈恋爱。”

——说此话者面无表情、音无起伏，对方原本是羞羞答答的小师妹，见苏叶一脸不耐的样子，最后吓得转身就跑。

顾了了点评：这哪是热恋哪，这明明是胁迫！

A002：沈书

“这位师妹，能不能和我谈一场恋爱？”

——说此话者面含微笑、身姿优雅，双收作辑，深鞠一躬，结果那位小师妹深深看了他一眼，弱弱道：“沈师兄，你没病吧！？”

沈书：“……”

顾了了点评：上来就告白，活该被拒绝！

画外音：

三宝师兄看得心惊胆颤，一个个都将哀求的目光转向顾了了。

顾了了咳了两声，道：“你们继续！”

“军师……”

“快去！”顾了了一脚将三宝踹出去。

咱们继续……

A003：于师兄

“师、师姐……你、你能不能和我谈谈——”

“谈什么？”

“谈一下——怎么背《玄女心经》！”

“……你不是已经背下来了么？”

“嘿嘿……我见到师姐就会紧张，一紧张就会忘记。”

“……看来是我不该出现的！”

“师姐、师姐，别走哇！呜呜呜呜呜……”

——说此话者最终内牛满面，空手而归，比苏叶和沈书还要惨淡。

顾了了点评：白痴！

A004：天屎兄

“请等等，这位小师妹。”

“田师兄，何事？”

“小师妹，可听过一句话——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田师兄，你是喜欢上哪位师姐了么？需要我帮你告白？这可不行哦，我告诉你，这事一定要你亲自对师姐说才行！而且说的时候切记声情并茂，千万不要笑得这么淫荡，我要是师姐，百分百拒绝你！”

“……”

——天屎兄一颗玻璃心破碎满地，躲在角落种蘑菇。

顾了了点评：猥琐，太猥琐！

A005：徐师兄

“小、小师妹……”

“徐师兄有何吩咐？”

“小师妹可有喜欢的人？”

“哈？”

“我……很喜欢小师妹！”

“对不起，徐师兄，家里已经给我定亲了。”

——徐师兄泪奔去了……

顾了了点评：哇，好大一只杯具！

现在，所有的视线聚焦到顾了了身上。

“顾师弟，这回该你上了吧！”

“是啊是啊，你再不上就太不给面子了！”

“连苏师兄都失败了，我估计顾师弟也不行哪！”

苏叶：“……”

顾了了扬眉，“你们几个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什么是高手把妹！”

A006——顾了了登场

不远处，一位白衣师姐袅袅走来。

顾了了四十五度仰天，明媚而忧伤。

她张开双臂，缓缓开口，深情款款地朗声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白衣师姐驻足倾听，顾了了骤然停口。

白衣师姐奇怪道：“顾师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顾了了一脸忧郁，“师姐，我在这儿等你。”

白衣师姐脸上飞过一道可疑的红晕，“顾师弟，你……”

“师姐，”顾了了大步上前，离至白衣师姐两步左右的距离，又停了下来，想要上前，却不敢上前，忧伤道，“了了喜欢你很久了，却一直苦于毫无机会，不敢表白，今日终见你一人经过此处，了了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如有冒犯，任凭师姐责罚。”说罢，她又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欲走。

“等等，顾师弟！”白衣师姐咬了咬嘴唇，叫住她。

顾了了背着白衣师姐向拐角伸出的几个脑袋做了一个“V”型手势。

“师姐，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您是担心我会再做纠缠，了了保证，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出现在师姐面前第二次。”

“不……不是的。”白衣师姐踌躇了许久，才缓缓道，“我……其实也不讨厌顾师弟。”

顾了了欣喜道：“那师姐，是否可以接受了了一片心意？”

见白衣师姐犹豫不答

，顾了了又道：“我顾了了对天发誓，今日对师姐所言如有半分虚假，就叫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字还未说出口，白衣师姐慌忙上前，捂住顾了了的嘴，惊道：“别，我相信你，相信你，顾师弟。”

顾了了顺势牵起白衣师姐的手，柔情似水道：“师姐，我喜欢你……”

“顾师弟，我……”白衣师姐顿了顿，闭上眼道，“我也喜欢你。”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白衣师姐面颊上，顾了了松开手，笑道：“师姐，谢谢你接受了了一片心意。”

依依不舍告别白衣师姐，顾了了脸上的柔情蜜意一扫而空，冲着拐角得瑟道：“怎样？”

三宝师兄一个嘴巴长得比一个大，良久才回过神来，崇敬的眼光看着顾了了，啧啧称赞道：“高啊，实在是高啊！”

顾了了转向沈书。

“顾师弟真是非比常人。”沈书也不由心服说道。

目光再转向苏叶。

苏叶冷哼一声，“我看她是经验老到吧！”

顾了了嘿嘿笑，传授心得道：“这泡妞，一定要泡到妞的心坎里去，像你们几个那样，一上场不是开门见山就是丑态百出，人家小姑娘早被吓跑了！”

“原来如此，受益了！”

三宝师兄纷纷从怀中掏出纸笔，记录下来。

“顾师弟，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天屎兄虚心请教。

顾了了感慨道：“女人啊，就喜欢一些悲秋伤春的东西，什么诗呀画呀，你们记得要投其所好！”

“难怪啊，刚才顾师弟念什么‘蒹葭苍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向她表达你对她的热爱、迷恋！”顾了了强调道，“那些诗诗画画什么的都是前奏而已，不告诉她你喜欢她，她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你的心思。就算她看出你心中有她，只要你一日不说，她便一日猜测犹豫，最后很可能会因为你的沉默而选择离去！”

“所谓的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就是这个道理！”顾了了总结道。

“爱就要大声说出来？”沈书重复了一遍，笑道，“真是有趣。”

顾了了抿了抿嘴，这世上有太多的猜忌、误会都是因为没有及时说出来而生生错过彼此，所以说，爱一个人，不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说出来，即便最后没有走在一起，也不会后悔当初的直白——至少，我努力过！

“顾师弟，你真的好有经验耶！是不是喜欢过什么人？”于师兄揶揄道。

喜欢过什么人哪……顾了了视线一阵模糊，好像的确喜欢过一个人……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太久，那种心情，已然不在了。

更何况，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辈子，她有疼爱她的小爹爹，有和她青梅竹马的顾美人，有一群感情甚好的师兄师姐，还有无论何时都总是宠着自己的师父，顾了了早已心满意足。

“废话那么多，还不快去继续练习！”顾了了说道。

三宝师兄一听到“练习”二字，愁眉苦脸道：“这个怎么练习呀？难道见人就表白？”

这样真会被当成疯子哒！顾了了翻了个白眼，“你们不会相互练习表白么？”

三宝师兄三人对视一眼，顿起鸡皮疙瘩，颤抖道：“能不能换一个练习对象？”

“可以，苏师兄和沈师兄，你们随便挑吧！”

“那我们要选沈师兄！”三宝师兄异口同声道。

“诶？选我？可……”沈书诧异道。

“沈师兄，你就随便听听，点评点评就好！”顾了了安慰道。

沈书看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陷入沉默中的苏叶，无奈之下点点头，道：“那么，谁先开始？”

“我来我来！”天屎兄一马当先，“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在——”

“错啦错啦，是‘所谓伊人’！”

“还是我来吧我来！”

见三宝师兄互相争抢，顾了了抚额长叹。

“顾师弟。”身后传来苏叶的声音。

顾了了转身，问道：“苏师兄，何事？”

“刚才你说的那番话……”苏叶几分迟疑，道，“是你所想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哪番话？”顾了了装傻道。

“就是……爱——要大声说出来。”

顾了了哦了一声，笑道：“这种话我怎想得出来，自然是儿时听人家说的。”

苏叶这才点点头，难得正正经经对顾了了道：“这话很有道理。”

随着三宝师兄乐此不疲地把妹运动扩展开来，琉璃宫似乎真掀起一股热恋的高潮。

全宫热恋，对于某些人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则犹如一场饕餮盛宴，乐在其中。显然，顾了了属于后者。

当年目睹过琉璃小姐风姿的师姐们对她芳心暗许，而那些没有机会耳闻目睹却听说过无数次描述的小师妹们，则对她一见倾心。

加之顾了了又生得唇红齿白，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

当然也有女弟子对她不屑一顾的，觉得此人甚是风流，用情不专。

除去这些琐碎之事不说，整个琉璃宫正如顾了了他们所想的，笼罩了一层粉红粉红的气息。

无论走到哪儿，都能瞥见一对对少男少女，眉目清秀的、风姿绰约的、妩媚动人的……无处不在。

对此，太师父十分激动，问顾了了：“了了，你说千觞会不会被这气氛所感染，然后带一个女子回来？”

顾了了默。

“或许还会给你带回一个小弟弟哟！”

顾了了继续默。

“怎么啦，了了，你觉得太师父说的哪里不对么？”太师父注意到顾了了的沉默，问道。

顾了了：“……”从头到尾都没说对。

不过说这么直白的话向来不是她的作风，顾了了吞吞吐吐道：“太师父，您确定这对师父会有效果？”好像师父依旧没有多少变化，白日教她武功，晚上监督她熟记心法，关于宫中热恋一事，只字未提。

如果不是有一次楚千觞撞见顾了了正在和一个师姐调笑，估计他会一直漠视下去。当时楚千觞只字未提，只是到了晚上，他不动声色地将顾了了需要熟记的内容加了一倍，以至于第二日顾了了顶着两只黑眼圈出门，见着人都绕远路走。之后几乎每晚都是如此，不到半夜，楚千觞绝不会放顾了了睡觉。顾了了提出抗议，被楚千觞四个字给秒杀了——笨鸟先飞。

是啊，谁叫她是笨鸟呢？

砍竹子砍了两年多，好像才出一点点成效，而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轻功，也只学了点皮毛。

所谓的轻功，根本不像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能够飞来飞去，顾了了也只在学过之后才知道，那种能在天上到处乱飞的鸟人只有神仙。而真正的轻功，需要不断借助支点与缓冲，配以绝佳的弹跳力与精准的动作姿势，才能发挥到极致。所以有人将轻功称为“飞檐走壁”也不为过。顾了了见识过楚千觞施展轻功，能在一片密林中穿梭自如，便是那枝头的小鸟，也未必有他轻盈矫健。

如今，顾了了正在发奋练习轻功中最基础的姿势，可谓是习武泡妞两不误。

“一点点效果都没有么？”太师父伸出小指比画问道。

顾了了盯着那一截小指说道：“有一点点效果。”

“啥效果？”太师父振奋道。

“师父皱眉的时候要比以前多许多……”而且只要能不在琉璃宫习武，楚千觞都会将她带出去。

太师父：“……”

他叹息良久才道：“算了算了，这事也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哪！”

顾了了：“……”连瓜都没有，您去哪儿强扭？

“那了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太师父转而问道。

顾了了：“……还没。”

“是吗，我怎么每次见你身边的女孩都不一样！”

顾了了挠头，嘿嘿傻笑。

她是女子，怎会有喜欢的女孩？只不过贪图好玩，才周旋在不同的师姐师妹身边。不过苏叶似乎与自己相反，对谁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不冷不热，难怪那些想要向他表白的女弟子们都望而却步。顾了了叹息：这妖孽委实太爱装了！

告别太师父后，顾了了又溜到竹林里砍了一阵子竹子。曾经她一剑下去，砍不倒一竿，如今却能倒下三五竿，只是那截面远不如楚千觞一剑下去时那般光滑利落。这就是差距呀！

回了青竹居，难得楚千觞不在，顾了了乐得一人舒舒服服泡个澡。她将衣服搁在木桶外，身子浸在温温的水中。低头，胸脯一片平坦，微微能感到些许疼痛。这表明自己正在发育。

顾了了最担忧的一件事，终于要成为现实了。一旦发育，女子许多特征便会遮也遮不住，幸好她如今十四岁，再等上一年，便可以借口历练离开琉璃宫。届时，便不需担心这些。眼下，只能小心瞒过去了。

洗完澡，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见楚千觞正坐在桌前，不由上前轻声叫道：“师父，你回来啦！”

楚千觞颔首，见她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不由蹙眉，道：“你坐到床上去。”

顾了了依言坐在楚千觞的床上。闻着熟悉的气息，禁不住感叹，自从前年开春她执意要搬出不再和师父同床，能这样坐在师父床上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倒不是不愿意如此，只是顾了了害怕，万一被师父发现怎么办？况且师父说得没错，她必须学会一个人睡，没有人能够这样陪着她、宠着她一生一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飞来一块布，遮住她的视线，然后师父坐在她身边，缓缓为她擦拭湿漉漉的发丝。

“师父……”顾了了叫道。

楚千觞嗯了一声，眼神温柔，“这样容易着凉，以后记得擦干头发。”

顾了了点头。她瞅着楚千觞，俊逸的外表，高超的武艺……这样的男子，当是最能赢得美人心，却为何师父至今形单影只，孑然一人呢？

“师父……”顾了了忍不住开口叫道。

“什么事？”楚千觞见顾了了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样，笑道，“有话直说吧！”

“师父……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顾了了犹豫许久，终于将内心话说出，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楚千觞的手顿了顿，“喜欢的人？”

“是啊。”顾了了忙道，“你看，任师叔、庄师叔他们都娶妻了，任师叔的儿子都比我大一岁，而师父你为什么……”见楚千觞面色沉沉，顾了了突然觉得蹦到嘴边的话说不下去。

“为什么至今未娶妻么？”楚千觞轻声替她说完。

顾了了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