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意难违,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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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微浓快马加鞭抵达幽州府。连庸因年纪老迈,受不起颠簸,慢了她几日脚程。

这一路上,微浓刻意打听过,如云辰所说,燕宁已经停战,但停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聂星痕与祁湛是生是死,并无任何风声传出。

幽州府仍旧由燕军接管,出入盘查格外森严,城外排起长长的队伍,皆是开战前逃难离开幽州的百姓,如今听到停战的消息又匆忙返回。

微浓放眼望去,这队伍少说也有两三千人,如此等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盘查完毕。她实在等不及了,只好跃出队伍,打马走到城门口,向守城士兵自报身份:“本宫乃烟岚郡主,即刻放行。”

几个守城的燕军都听说过烟岚郡主的威名,可谁也没见到过其真容,上下扫了一眼微浓风尘仆仆的面容,疑惑道:“烟岚郡主在幽州府一战中下落不明,燕军人人皆知,怎么突然出现了?”

“不会是假冒的吧?”另有一人也是疑惑。

“你们带本宫去燕军大营,自有将士能识别真伪。”微浓神色不变。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把你的通关文牒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这通关文牒之中并不是她的真名,若是真名,恐怕她这一路早就被截去宁王宫了。为了自己的清誉和燕军的威望,她又不能说自己是被宁军掳走了,想了想,只能胡乱编造一个理由:“幽州府一战中,本宫受伤坠河,被河水冲到演州下游,为当地百姓所救。本宫怕走漏身份,便起了个假名字,这通关文牒上并不是本宫真实姓名,看也无用。”

守城的士兵们一听此言,疑虑更重。

微浓立即重申:“你们只需将我送去燕军大营,届时本宫重重有赏。”

话虽如此,可值守期间谁敢擅自离岗?尤其是燕宁开战以来,坑蒙拐骗之事层出不穷,三天两头就有富户走失女儿被人冒认之类的消息传出,将士们都见得太多、听得太多。

再者如今是关键时期,燕军中人人都晓得,摄政王聂星痕已久不露面,镇国侯尘远又不在幽州,军中谣言纷传,谁能做主认下这个烟岚郡主?万一是个细作又如何是好?

守城的士兵们谁都不愿冒这个风险,便对微浓冷言冷语地拒道:“国有国法、军有军令,你这姑娘自称烟岚郡主,却无证据,我们都不能信。看你年纪轻轻我们就不追究了,快走快走!”

微浓急了,正欲辩解一句,却见两个士兵匆匆忙忙骑马而来,对守城士兵们出示令牌,命道:“我乃镇国侯麾下先锋军,奉镇国侯之命前来传令,即刻起停止出入城盘查!分散人群!镇国侯亲率先锋大军回城,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镇国侯回来啦!”所有将士都振奋起来,连忙停下盘查,开始疏散通道。

微浓这一路上早就听说明尘远率军去楚地平乱,此刻听到他能赶回来,亦是心中大喜,只可惜前来传话的两个士兵见了她都无甚反应,显然也不认得她。微浓灵机一动,对那守城士兵道:“让本宫留在这儿!镇国侯定能认出本宫!”

士兵们本欲再行拒绝,却见微浓已经敛去喜色,那股子威严劲儿又透了出来:“你们怕什么,本宫若敢冒认,这么多人还能抓不住我?想清楚了,我若身份是真,你们都是立功之人。”

最后那句话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几个士兵商量了一阵子,见微浓英气逼人、口气又大,方才听说镇国侯回城时的喜色也不像作假,这才终于下了决心:“好吧,你就留在这儿等镇国侯回城吧!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有半句虚言……”

“任凭处置!”微浓利落接话。

几个士兵都无暇再说话,纷纷出动疏散出入城的百姓。接班的一队兵马也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提前过来帮忙,将百姓们有序分散。

半个时辰过得很快,方才还喧闹哄乱的人群,好像是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远处传来重重的马蹄之声,整个城门似乎都跟着震动,微浓一听这声音便知,至少有一万人马要进城了。

不多时,一千人的开路先锋出现在视线之中,所到之处人群都不自觉地朝后退去。开路先锋迅速排开形成两道人墙,把等着进城的百姓拦在人墙之外。

马匹的嘶鸣先于一切传到微浓耳朵里,紧接着是迅速有力的马蹄声,最后才是明尘远一袭铠甲,率领大军驭马飞奔而来。他似乎很着急,临近城门坐骑还没有减速之意,这让微浓的心狠狠揪起。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也许是明尘远有什么紧急军务。可她也明白,若不是燕军大营真出了事,远在楚地平乱的镇国侯绝不会如此匆忙地赶路回来,甚至连点风声都没有。

果然,有人同她想法一致,几个士兵在她旁边低声嘀咕:“镇国侯怎么突然率军回来了?该不会是殿下真出什么事了吧?”

“谁知道呢!突然就说停战,也不说让咱们班师回朝,大家都蒙着呢!”

“我听说九月十九那晚,好像宁军来突袭了,也不知与此事有没有关系。”

微浓听到此处,终于恼了,忍不住怒斥:“谁让你们妄传流言的?!”

几个士兵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微浓,只见她目露厉色,气势逼人,真的像是燕军之中人人传颂的火凤凰,在幽州城门外铁血一战。

然而微浓已无暇再斥责他们,因为明尘远坐骑的马蹄声离她很近了,仿佛就在耳边。微浓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人影,直至他减速进城,她突然纵身一跃跳出人群,拦在了城门中央。

明尘远大吃一惊,连忙勒紧缰绳,饶是如此,还是险些撞上微浓。他心头怒火大起,一鞭子狠狠甩了下去,幸而微浓翻了个跟头轻巧躲过。

“侯爷!是我!”就在明尘远喝命捉人之时,微浓抢先说道。

明尘远定睛一看,拦马之人竟是微浓,他立刻跳下马背,面露喜色:“郡主,你怎么在此?”

“说来话长,”微浓亟亟说道,“快带我回燕军大营!”

这才是正事!明尘远当即指着一个副将,命道:“把你的马给郡主!”

那副将立刻下马,把缰绳递给微浓。微浓随即上马,指着方才那几名士兵,说道:“他们护驾有功,请侯爷重赏。”

言罢她一甩马鞭,与明尘远并肩驰入幽州城。两人飞快地往燕军大营赶去,微浓一边策马一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辰说他死了?”

明尘远没答,只道:“我也是收到简风和冀先生的信才赶回来的,具体情况尚未确定。”

“信上怎么说?”微浓忙问。

“殿下怕是……凶多吉少。”

初冬的一阵冷风吹来,将马匹上颠簸的话语声吹散。微浓像是听清楚了,又像是没听清,她什么都没再问,只狠狠扬鞭策马,唯恐自己回来得太迟。

燕军大营。

冀凤致与简风此时均已得到消息,纷纷等在营外。见到明尘远与微浓一并策马回来,两人脸色都不大好,却碍于将士们在场,没说什么。

微浓下马,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冀凤致已先一步说道:“去了主帐再说。”

聂星痕在帐外布置了迷阵,只有他最亲信的侍卫才知道阵法的出入口,也是因为这个迷阵,暂时挡住了心怀不轨的打探,也防止了消息外泄。四人一并穿越迷阵,来到主帐之外,简风再也憋不住了,霎时间号啕大哭起来:“郡主……郡主……你回来得太晚了啊!”

一句话,像是万箭齐发,攻心而来。微浓什么都听不见了,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仿如山河崩塌!

“不,我不相信!”她一个箭步跑入主帐之内,然而入眼所见,却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色,还有停放在帐内的一副巨大棺椁。

冀凤致和明尘远尾随进来,前者痛声说道:“微浓,他真的尽力了。”

“我不相信,让我看看!”微浓疯狂奔至棺椁前,双手死死握紧棺盖,拼尽全力想要推开,“当年楚璃的死,我都没有看到尸体,这一次没看到他的人,我绝不相信!”

明尘远亦是大声说道:“郡主说得没错!没看到殿下的尸身,我也不信!”

他言罢上前几步,想与微浓合力推开棺盖。“嗡嗡”的低沉声缓慢响起,棺盖被徐徐推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令微浓一阵恍惚。

她纵身跃上棺盖,埋头朝棺材里看,只见一个身穿银光铠甲、头戴缨盔的年轻男子躺在其中,永远地合上了双眼。他很瘦,脸色很苍白,颧骨凸显,英挺的鼻梁上方眉目蹙起,似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微浓不自觉地伸手进去,抚上他的脸颊,可那还能称之为脸颊的地方,早已被他体内的蛊毒损毁,肌肤不再饱满,不再光滑,硬得硌手。唯有胡楂一如从前,刺着她的掌心,也刺痛了她的心。

微浓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反而绽开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放轻声音对他问道:“聂星痕,我回来了,你是睡着了吗?”

四周死一样地沉寂,这一问,注定无人回答。

而她丝毫不觉灰心,又轻轻拍着聂星痕的头盔,将头埋得更低:“我知道你在戏弄我,我知道……你起来!”

这一幕,就连明尘远都不忍再看,不由别过头去浑身耸动,无声低泣。

简风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是泪流不止:“郡主!”

唯有冀凤致依旧冷静,作势上前劝阻她:“微浓,够了,他已经走了。”

“不!他没有!”微浓忽然崩溃大喊,“你看他的身体都没有腐烂!他怎么可能死了!他没有!他只是睡着了而已!他在等我!”

“他已经死了!”冀凤致根本拉不住她,还是简风上前按住她的手脚,两人硬生生将她从棺盖上拖了下来。

微浓死死抓着棺椁边缘,疯了似的挣扎:“他没死!你们放开我!他没死!”

“他死了!”冀凤致怒喝一声,扳着微浓的肩膀朝她大喊,“他已经死了!尸身不腐,是军医从你那些医书上找到了秘法,在他的伤口里放了奇药!”

微浓怔然一瞬,又开始挣扎起来,她的头发散了,她的衣裳被扯破,可她什么也顾不得,手脚并用再次爬到棺椁旁,死死扒着棺沿:“不可能!他哪里有伤口?他身上哪里有伤口?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解聂星痕的盔甲,被简风痛哭拦下:“殿下生前已经撑不起衣裳了……他一生戎马,以盔甲入棺,您就留下他的威仪吧!”

冀凤致也紧紧拦住微浓的双手,哀声劝道:“穿盔甲是他的遗愿……你尊重他吧!”

“遗愿……”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微浓,她闭上双眸,两行清泪顺势滴落,落在棺椁之中,落在聂星痕的盔甲之上,划出两道细微的水痕,凄美而晶莹。

也许,她不是无法接受他的死,她只是无法接受他死得如此草率,如此不负责任。他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庙堂里,而是死于一次小小的暗杀,一次狼狈的袭击。

也许,她只是无法接受他默然地远去,没有握着她的手,没有告诉她一声,而是背着她悄悄离开。

于是,他也永远看不到她为他流的泪,为他疯狂地呐喊挽留,他看不到她的后悔与悲伤,看不到她的留恋、她的痛不欲生。

蹉跎了这么多年,消耗了这么多感情,他终究没能等到她亲口的承诺,没等到为她披上嫁衣,没等到与她执手偕老。

微浓伸出手指探入棺中,轻轻擦掉铠甲上的两行水痕,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来:“他……有什么话留给我?”

“有。”冀凤致已经不忍出口,“摄政王让你从此远离是非……他临终前一直握着我的手……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都明白,可我不明白。”微浓摩挲着棺中人的铠甲,哽咽垂泪:“聂星痕,你食言了。”

你食言了!答应我的事,你一件都没有做到!你的雄图壮志、你的感情归属、你该赎的罪过,全都没有完成!你是个骗子!

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微浓再次抚摩棺中人的下颌,最后一次感受那密密麻麻的胡楂,就像她心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再也难以愈合。她将额头抵着棺椁的边沿,轻声如情人间的呢喃细语:“余下的事,交给我来做……你安息吧!”

你的未竟之志,我来替你完成!你的血海深仇,我会彻查到底!你没走完的人生路,我替你走完!

用不了太久,等我了却这一切,我会用余生的时间去流泪、去思念、去追忆、去诉说我们之间未完成的故事。

微浓缓缓直起腰身,擦干泪水,对明尘远道:“请侯爷来帮我一把,一起为他盖棺。”

明尘远阔步上前,无比悲痛地看了一眼棺中人,与微浓各执棺盖一侧,使力合上。

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从遥远的时光尽头传来的叹息,一声一声低回鸣响。所有的帝王将相、市井布衣,都逃不开人生的这一刻。

生老病死,天道轮回,亘古不变。

棺盖终于严丝合缝地合上,掩盖了微浓最熟悉的那张面容,她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冷冷问道:“当日夜里究竟是什么情形?详细说给我听。”

简风便将当天晚上祁湛带人突袭之事如实相告,包括他们伪装成洗马兵,后来又如何闯进主帐外的迷阵,以及祁湛要求与聂星痕单独密谈之事,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们都极力反对密谈,是殿下说祁湛不会伤他,执意让祁湛进帐。我们在外等着,原本都相安无事,可没过多久,殿下便开始支撑不住……我们听到祁湛在帐内喊人,便都冲了进去。但是场面太乱,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祁湛的人,哪些是我们的人……”

简风说到此处,再次面露悲愤之意:“当时原澈假扮成士兵,一下子跑到最前面,想要行刺殿下,被祁湛阻止。其实……其实凭祁湛的功夫是能将他杀死的,可祁湛迟疑了一下,原澈就再次行刺。祁湛来不及阻止,替殿下挡了一剑,可是……可是那把剑太利,刺穿祁湛之后还是刺到了殿下,正中他腰间旧伤……殿下当时就昏死过去,祁湛也当场断了气。”

简风说得语无伦次,但这无碍于微浓的想象,她眼前已浮现出当晚的画面,混乱之中,原澈手持龙吟剑冲进这间主帐,一剑刺穿燕宁两名主帅!

纵是燕国第一战神、墨门第一杀手,纵是有铠甲护身、钢铁之躯,也抵不过一把龙吟剑。

微浓心头恨意翻涌,头脑发热,可她还是竭力克制,冷静地问:“原澈浑水摸鱼,怎会没人发现?”

“他和祁湛都伪装成洗马兵,还易了容,我们都以为是同一拨人。”简风低声解释。

微浓的脸色更加冰冷:“后来呢?你们如何处置原澈?”

简风立即回道:“后来我与冀先生商量决定,把原澈和墨门的人都放了。当时殿下性命垂危,我们要顾及消息不能外泄,又要替殿下治伤,根本没工夫处置他们。您要知道,宁国两个王孙在燕军大营出事,一个遇刺一个被抓,消息只要传出去,宁王极有可能立即宣战。当时殿下已受重伤,军中没有主帅,开战燕军必败!为了封锁殿下重伤的消息,我们只能先把人都放了,毕竟宁王死了孙子,不会立刻开战。”

微浓闻言蹙眉,对这个草率的决定表示不满,若按照她的性子,定会当场查个水落石出!

简风像是看懂了微浓的意思,又迟疑着解释:“郡主,我当时……当时想着冀先生是墨门出身,便对墨门没有深究。而且……祁湛也是受害者。”

“我不是指墨门。”微浓正待表明自己的意思,却见冀凤致朝她微微摇头,仿佛在暗示她什么。

微浓不解其意,思索一瞬,便听到明尘远表态:“这个决定从大局来看是对的。殿下中毒之事一直是个秘密,当时帐内又只有祁湛和殿下,祁湛一死,殿下伤情如何外人根本无法得知。若是将那群杀手和原澈都留下,又不能立刻杀了他们,反而容易走漏消息,不如放走。反正原澈杀人之事有墨门作证,宁王也饶不了他。”

事到如今,就算微浓有异议也没什么用了,只不过在她心里,原澈并不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也没这个能耐。难道这当中有什么隐情?她转而又问:“原澈当时是什么反应?他是蓄谋杀人,还是?”

“当然是蓄谋!否则他怎能骗过咱们和墨门两方人马!”简风怒而插嘴。

微浓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说不上来,不禁面有疑色。

反倒是冀凤致回忆片刻,公正地说了一句:“原澈行刺之后表现得很慌乱,应该是一时冲动之举,也不排除是他误杀了湛儿才会如此。”

“不管是误杀还是蓄意,不管是宁王指使还是原澈自作主张,我都要报仇。”微浓的口气倏然变得凌厉。

“郡主不可!”“切莫冲动!”帐内其余三人齐齐阻止。

微浓却显得异常冷静:“战事我不懂,但此次事发燕军大营,宁王就算痛失王太孙,也是理亏的一方。他年纪老迈,寿命有限,膝下已无成器子孙,即便我们一时半刻打不赢,也可以一直耗下去,耗到他死!”

“您是说,打持久战?”明尘远明白过来。

“是!但眼下情况危急,”微浓回眸看了一眼棺椁,“他死了,消息总不可能瞒一辈子。一旦他的死讯传出去,朝堂必然动荡,将士们人心惶惶,姜国更有可能趁机毁约……还有楚地,云辰也会伺机而动。”

“我们会腹背受敌。”明尘远早有担忧。

“但也有一条出路,就看侯爷愿不愿意。”微浓默然一瞬,才道,“扶持聂星逸,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燕王。”

“不行,他并非燕王室正统!”明尘远立即反对。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微浓神色黯然。

明尘远亦是黯然,语中也有抱怨之意:“若是您能早些答应殿下,能给殿下留后……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扶持小王子登基,即便垂帘摄政也没什么。总好过如今这个情形。”

眼看好转的气氛又要被伤感所取代,冀凤致立刻出言:“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微浓说得对,不管内情如何,扶持聂星逸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可是,一旦我们扶持了他,让他安定民心、攻打宁国……他势必要掌权!”明尘远仍旧反对,“到时候,我们还能压得住他吗?他会不会忘恩负义,杀我们灭口?”

微浓沉吟片刻,声色冷然:“那就再给他下一次蛊,真正的蛊。”言罢,她转而看向冀凤致,“师父,您说呢?”

冀凤致很是冷静,看着明尘远和简风,叹了口气:“你们是燕国臣民,大约想得更多。用不用聂星逸,就看你们是更在乎王室血统,还是更想稳定局势,为摄政王报仇了。”

“当然是报仇!”两人异口同声。

冀凤致点头:“既然如

此就不必再说了,先用聂星逸稳住军心,往后的事,走一步说一步吧!”

微浓似也下了极大的决心,脱口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是以后你们不服聂星逸,我也支持你们拥兵自立。只要……只要你们能尊重他。”

“郡主!”明尘远大惊失色,“这话可不能乱说。”

“侯爷可记得钦天监的预言?也许,你的反骨快要派上用场了。”

“怪力乱神的话怎么能信?”明尘远连忙否定,“殿下和我从来没信过。”

“但是我信了。”微浓低声回道。

“男命贵,紫微之相;女命贵,母仪之相。然则命定相克,姻缘不能长久,轻则相离,重则丧命,恐无嗣。”

“从命盘上看,初限是殿下克您,中限之后您克殿下……”

是的,她信了!她终究如钦天监的预言一样,克死了他。天命难违!

“真要说起来,郡主还是皇后命格的。”明尘远忽然提起此事。

“皇后命格”,这四个字已经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微浓自己都快忘记了。她再次看向身旁的棺椁,手指抚上雕纹,自嘲一笑:“他没做成皇帝,我怎么可能还是皇后?我不会再嫁人了。”

“有您这句话,殿下可以瞑目了。”简风感叹一声。

明尘远却是话锋一转,突然言道:“郡主别忘了,还有个云辰。”

几人瞬间明白他此话何意。

“如今殿下驾崩,祁湛也死了,宁王老迈,姜王不足为惧。王室正统之中,只剩下一个原澈,就算加上聂星逸,两人也不是云辰的敌手。”明尘远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倘若您注定成为皇后……那统一九州的也许是……是云辰。”

“这绝不可能!”微浓断然否决。

然而明尘远越想越觉得可能:“还有我的反骨之说,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倘若我反的不是殿下,那会是谁?聂星逸和原澈?他们根本不用反,自会有云辰来收拾。所以我反的,极有可能是新朝,云辰建立的新朝。”

他这一番话,将屋内几人都带进了一种对未知的忧虑。倘若钦天监预言成真,倘若一切人的命运早已注定……谁能说动微浓心甘情愿地嫁?除了云辰,明尘远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仿佛就在顷刻之间,众人已窥探到了未来的命运,齐齐看向微浓。她似乎是有些恼了,面色冷然:“你们当着他的棺椁说这种话,合适吗?”

众人这才不敢再作声。

微浓依旧手抚棺椁雕纹,强忍心痛说道:“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处理他的死讯,云辰已经知道了,宁王也知道了,此事还能瞒多久?与其等着他们曝出来,不如我们掌握先机,主动告诉将士们。”

“那必会引起人心大乱。”简风亟亟提醒。

“这一天避无可避,迟早会来。”微浓抬眸看向冀凤致与明尘远,“师父和侯爷觉得如何?”

冀凤致点了点头:“为师也这么想。”

明尘远考虑得则更多,并未答复。

微浓兀自又道:“若要公布他的死讯,就必须要有人扶灵回京州。两国战事未停,这里离不开侯爷,不如我回去吧!顺便找聂星逸谈谈。”

明尘远这才点头松口:“如若您能扶灵回去,于公于私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朝中有殿下的一帮心腹老臣,诸如辅国大将军杜仲,他既有威望又有实权,若是再有长公主出面,应该不难控制聂星逸。”

“那就说定了,我负责回去稳定朝纲,军中就交给您了。”微浓当机立断,“连庸过几日会到幽州,他有秘术可保尸身百日不腐,足够撑到我扶灵回国为他下葬了。”

“连庸?”明尘远脸色一变,“他怎么会来?他不是投靠了云辰吗?”

微浓垂眸,心头滋味复杂难言:“这正是云辰的意思,他让连庸过来帮忙。”

自幽州府一战后,微浓消失了将近三个月,众人都心知肚明她是被云辰掳走了,但无人敢问她在这段时间里和云辰发生过什么,也没有精力去追问,但此刻听说云辰派了连庸过来,都觉得不对劲。

明尘远心存疑惑:“我看连庸不是来帮忙的,一定是云辰派来打探消息的,郡主可要当心。”

就连冀凤致也说:“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让连庸接触到摄政王的尸身为好。”

微浓面有难色:“如若不找连庸,我怕他撑不回燕国。”

“这个问题,摄政王生前曾有遗言,”冀凤致叹了口气,“他说他天生属于战场,又有一半宁国血统,希望能葬在起兵之处,与将士们长伴地下。”

冀凤致口中所说的起兵之处,是指苍山脚下。此次聂星痕一路率军攻下幽州,所有死去的燕国战士都是敛尸于此,相伴长眠。

这确实像是聂星痕的做派,但微浓还是感到不妥,不由多问了一句:“他当真不愿意葬回燕国王陵?”

“摄政王临终前亲口所言,希望能葬在苍山脚下。”冀凤致面色肃然,“他没有说原因。”

明尘远也看向简风,想向他求证。

简风摇了摇头:“殿下临终之前,与冀先生耳语良久,属下听不清楚。不过,冀先生说的应该是真。”

明尘远也晓得,冀凤致没有欺骗他们的理由。他看向微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叹道:“或许殿下是为了等您回来,才选择葬在苍山脚下。”

这个理由,众人都相信。

微浓垂下双眸,半晌不语。直至她终于将眼泪逼回去,才看向那具棺椁,低声道:“既然这是他的遗愿,就遵从吧!”

几人说到此时,天色已黑,微浓一路风尘仆仆,已是满身疲惫。明尘远怕她累坏了身体,便趁这空当,劝道:“诸事烦琐,郡主才刚回来,今日还是好生休息,关于殿下的后事,明日再议不迟。”

明尘远自己也有数万人马需要安顿,聂星痕这一走,他压力极大,亦是千头万绪。幸而他在半月前便已得到聂星痕的死讯,最悲痛的日子早已过去,此时心情尚能克制。

众人都担心微浓,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便勉强绽露一个笑容:“那就先散了吧。”

简风长舒一口气,忙道:“属下这就去为您安排营帐和侍女。”

“不必了,”微浓环顾主帐,无比留恋地问,“我想住在这里,可以吗?”

“住在这里?”简风惊讶,欲言又止。

微浓走到聂星痕的棺椁旁,眼眸柔和,语调平静:“让我陪着他吧,我们没有多少日子了。”

“也好。”明尘远率先表态,怕微浓看到自己的表情徒增悲伤,赶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简风有些担心,唯恐微浓会做傻事:“您……可需要人陪?”

“不用,你帮我烧一桶热水即可,我包袱里备有换洗衣裳。”微浓神色坚定,“在他下葬之前,我就住在这里。”

简风看了冀凤致一眼,见他并无担忧之色,这才应声退下。

帐内终于只剩下他们师徒两人,冀凤致缓慢地走到门口,掀开帘帐向外看了一眼,直至确认简风已经走远,才转身对微浓道:“为师有事要对你说。”

微浓点了点头:“我也有些疑惑之处,正想与您商量。”

“你先说。”

微浓便捋了捋思路,分析道:“方才简风把事发经过讲得很清楚,但我有三个疑问。第一,放走原澈和墨门的杀手,到底是谁做的决定?”

冀凤致无奈叹道:“此事简风的确与我商量过,但我毕竟是个外人,根本无权置喙。不过他放走墨门的人,倒是事先征询过我的意见,他说看我的面子也不算客套话。”

“简风在军中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微浓感到不解。

“摄政王在幽州府一战中腰部受伤,主帐里的事都由简风负责。”冀凤致解释道,“毕竟他是摄政王的侍卫统领,能进入乾坤阵的侍卫本就极少,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可是以我对原澈的了解,他根本无法攻破帐外的阵法,何况还要瞒着您和祁湛。您不觉得奇怪吗?他是怎么找到迷阵入口的?”微浓问出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疑问。

“你也怀疑军中有奸细?”冀凤致想的正是此事。

“嗯,”微浓面色凝重,思绪却有些乱,“我与原澈也算旧相识,他很聪明,也有谋略,但欠缺大局观,脾气暴躁,极其容易被人激怒。而且,他不通军务,府上的侍卫比起墨门精锐也差得很远。怎么可能连墨门的人都被您发现了,他的人却能藏得神不知鬼不觉?连乾坤阵都破得了?”

原本冀凤致是怀疑军中藏有原澈的耳目,但他听到此处才发现,微浓比他想得更深:“你的意思是,原澈刺杀摄政王是中了圈套?而且设套之人就在这军营里?”

“对!就是那个细作!是他在挑事!”微浓用手指蘸了凉透的茶水,在桌案上画下一个草图,以主帐为中心,四周是聂星痕布下的阵法。她用手比画着主帐周围,对冀凤致道,“这奸细不仅熟知阵法,还能将原澈来袭的消息隐瞒下来,可见他职位不低。这样的人不多,排除一下便能找到。”

话虽如此,但师徒两人对看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有了一个人选。

翌日一早,微浓刚起身,简风便已经打好了热水在帐外候着。微浓盥洗完毕,吃过早点,又将聂星痕的棺椁仔细擦拭了一遍,才提着水桶走出帐外。

此时简风已经冻得鼻头都红了,见微浓也是双手发红,连忙劝道:“郡主,您还是换个地方住吧,这天气越来越冷,帐子里是要生炉子的。”

但聂星痕的主帐里没有暖炉,因为要保护他的尸身,帐内不宜太热。故而昨夜微浓裹着冰凉的棉被睡了一宿,其实也一宿没睡。

“无妨,他快要下葬了,这几天我还扛得住。”微浓径直拒绝,抿唇想了片刻,又对简风道,“对了,昨晚我与师父商量过了,待他下葬之后我就回燕国。我想让你随我回去。”

简风颇感诧异:“我也回去?可是……可是还没停战啊。”

微浓垂下眸子:“你本也不是出征的将士,而是他的贴身护卫。他去了,你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想让你回去帮我。”

简风面有难色,倒也并未直接拒绝:“您让我想想。”

微浓“嗯”了一声,搓了搓手:“我在燕王宫根基浅,不过就是管了几个月的凤印,还不如你对宫里熟悉。你若能回去帮我,我对付聂星逸也会更有把握。”

简风点了点头:“只要是对殿下好,您让我去哪儿都成。只是……只是镇国侯才刚回来,这之前积累了好些事务我得向他禀报。”

“可以,你尽快交接吧。”微浓面上流露出伤感之色,“简风,现在我只能依靠侯爷和你了。”

简风这才发现微浓双眸红肿、布满血丝,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他亦是面露伤感之色,没再多言,提着水桶告退。

此后一连两日,明尘远都拉着冀凤致和简风商讨军务,他毕竟去了楚地两个月,对燕军近期的战况不甚了解,又得知简风即将随微浓返回燕国,便抓紧一切时机商讨军务,昼夜不分。

万幸的是,宁王的想法和他们一样,也选择了暂时隐瞒祁湛的死讯。这也给了明尘远缓冲的时间。

如此废寝忘食地接连商讨了两日,明尘远索性把简风留在自己的营帐休息,吃住都在一起。直至第三日晚上,听闻连庸到了燕军大营,明尘远不放心微浓独自去见人,这才暂停� ��讨。

冀凤致见简风满脸倦色,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简侍卫,这几日辛苦你了,连庸那边我与侯爷过去看看,你先回去休息吧。”

简风不由松了口气,他也实在太过疲倦,便道:“也好,若是连庸那里有什么异动,或是非要验尸,劳烦您派人叫我一声,我誓死也要守住殿下的尸身。”

明尘远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连庸独自来燕军大营,难道我们还对付不了他一个老头儿?”

“也是。”简风自嘲一笑,朝两人行礼告退。

此时天色刚近傍晚,夕阳西下,斜晖脉脉,落日熔金,明尘远和冀凤致先后走出营帐,望着简风离去的背影。前者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还要等多久?”

“天黑。”冀凤致抬头看了看天色,“追踪粉在天黑之后看得更清楚。”

与此同时,微浓也见到了连庸。

“时间仓促,与先生分头赶路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先生宽宥微浓无礼之罪。”微浓率先道歉。

连庸诚惶诚恐地回礼:“您折杀老朽了。”

微浓这次见到连庸,便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对自己尤为客气,这让她感到很费解。

连庸也没过多解释,又道:“贵国摄政王之事,还请您节哀,不知老朽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微浓不答反问:“您来之前,云辰是怎么交代的?”

“云大人让老朽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微浓顺势问道。

连庸伸手相请:“您请说。”

“迄今为止,我都十分感激您的救命之情,若没有您师徒出手相救,我早在六年前就毒发身亡了。”微浓先礼后兵,“但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当年您分明更看重燕国,还让弟子连阔、连鸿来燕国协助……协助敝国摄政王,可您后来又为何要投靠云辰?”

“老朽乃自由之身,何来‘投靠’一说?”连庸面无表情,“贵国摄政王杀了老朽爱徒,难道老朽还要来襄助他不成?”

微浓挑眉,反唇相讥:“您好像说反了,是连阔先送您去宁国见云辰,后给敝国摄政王下了蛊毒。在此之前,我们什么都没做,在此之后,也是他自己服毒身亡。”

闻言,连庸痛惜地合上双目:“不能怪他,一切都是天命使然。”

“天命?”微浓不留情面地讽笑。

连庸却是神色肃然:“郡主别不信,人的一切命运都能从星相之中窥见出来,老朽如今做出这个选择,也是顺从天意。”

“哦?容我洗耳恭听。”微浓依旧讽笑。

连庸便问:“您对老朽所知多少?”

微浓不解其意,但还是如实回道:“您懂蛊懂医,知星相,更通奇门遁甲之术,三者皆有所成。”

“还有呢?”连庸似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微浓想了想,再道:“您是姜国第一蛊医,还曾任职于姜国钦天监,备受各国推崇。但您身为姜人,一直都为姜国效劳,因此颇得姜人尊敬。倒是您门下弟子散于各国,皆坐高位。”

“郡主说得也对,也不对。”连庸正色,“老朽的确是姜人,也的确一辈子在姜国为官为医,但老朽拒绝各国国君相邀,并非因为留恋家国,而是另有原因。”

微浓正襟危坐:“愿闻其详。”

“其实老朽学习占星之术,是立志要追随帝王,只因帝星迟迟不出世,老朽才一直没有离开家国。”

帝星?微浓虽对星相一窍不通,但也知道最浅显的一点:北斗之主是紫微,南斗之主是天府,只有这两颗才是帝星。

“紫微、天府百年难得一遇,尤其四国鼎立以来,两颗帝星从未同时出现过。为此,老朽师门已经等了两百年不止。但老朽自习得星相开始,一直预感帝星会在有生之年出世,故而这数十年来一直留在姜国等待。只因姜国与燕、宁、楚三国都有接壤,邦交上不偏不倚又相对独立,方便老朽成事罢了。”

听连庸这般一说,微浓忽然想起他曾对聂星痕示好,如今又转投云辰,不禁冷道:“看来您是等到了。”

“老朽的确等到了!”连庸坦然承认,“八年前,紫微星横空出世,星芒渐渐闪耀,天府星则一直晦暗不明。老朽见紫微星落在燕国方位,便根据生辰推算出帝星乃是敬侯。但当时他有一劫将至,没过多久老朽听说他受伤了,恰逢王后娘娘要派人去为他解毒疗伤,老朽便让阔儿毛遂自荐,还特意叮嘱他好生辅佐敬侯。”

连庸说着又叹了口气:“说来也不怕您笑话,阔儿对王后娘娘有仰慕之情,老朽也是想趁机了断他的心思,没想到他根本不死心,反而又借着给您解毒的机会回了姜国。不过老朽看到您的第一眼,便知您天生主贵,也曾为您再观天象,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微浓全神贯注。

“北斗紫微星忽明忽暗,南斗天府星趁机出世,星轨正从姜国趋于宁国方位。”

“是云辰?”微浓替他说了出来。

连庸予以确认:“其实他刚到姜国投靠王后娘娘时,老朽便猜出来了。但当时有个异象,天府星的星轨一直不动,星芒也不强,老朽推算了两位楚国王子的生辰,都与天府星对不上……”

“您推算过楚璃和楚珩的生辰?那您推算的日子是?”微浓突然打断连庸,因为她想起了姜王后生前所说过的“双生子”事件,而她隐隐预感到,此事与天府星有关。

连庸见她问起此事,便低声报出两个生辰八字。

这的确是楚璃和楚珩对外公布的生辰不假,微浓听后不禁追问:“您推算这两个生辰,都是什么结果?”

连庸也不隐瞒:“很奇怪,一者死,一者根本不存在。”

“楚璃死?楚珩不存在?”微浓忙问,这才能与姜王后说的“双生子”内情对上,因为楚珩对外公布的生辰是假的。

岂料连庸摇头否认:“不,恰恰相反。楚太子的生辰不存在,二王子是死。”

微浓吃惊不已。姜王后以前明明说过,楚璃和楚珩是双生子,因为楚国那则不祥预言,楚王才将楚珩秘密藏了一年多,假装是翌年出生的次子。

既然如此,连庸推算两人的生辰,应该是楚珩不存在才对,怎么会是楚璃?

“老朽知道您在想什么,”连庸隐晦地指出,“两位楚王子都不是天府星,直至其中一位换了身份,以姜国国士之名进入仕途,天府星才突然星芒大闪,这人正是云大人。”

微浓恍然明白过来,楚璃的生辰不存在,是因为双生子一个死,一个改头换面做了云辰。而楚珩对外公布的假生辰,大约死的是别人吧。

“双生子诞,必有国难”所以国难就是楚国会亡国,即便其中一人注定是帝星,也是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即便云辰完成统一,也是新朝,而不是复国。

“这就是您所说的异象,天府星是用别人的身份才能出世?”微浓刹那间感慨万千。

“这只是其一,异象不止于此。”连庸表情肃穆,“如您所言,老朽一生所习颇杂,有医术、有毒术,亦有占星推演之术,虽无一事大成,但自认皆有小成。可老朽观星足有五十年了,翻阅过无数典籍、记载,从来只听说紫微星芒盖过天府,可

从没听说过天府星会突然变强,压过紫微的星芒,因而老朽认为这是更大的异象。”

是啊,紫微星芒盖过天府,聂星痕也导致了云辰家破人亡,这应该和连庸的认知是一样的,可是……

“您的意思是,云辰是天府,聂星痕是紫微,但云辰比聂星痕更强?”微浓忍不住细问。

“星相也有其时其运,从前紫微星正值时运,星芒自然大放;可一旦时运过了,或是天府的星轨更得力,二者总要分个胜负高低,毕竟帝位只有一个。”连庸仔细解释道,“简而言之,不是谁比谁更强,是看谁时运更济,更占天时地利。”

微浓却是越听越疑惑:“您既然知道楚瑶王后的家事,就必定知道云辰是谁。若论天时地利,云辰背负国仇家恨,应该样样不占,怎么可能比紫微星的时运更好?”

“您所言正是这异象的根本,天府不应盖过紫微。老朽原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查了无数的典籍,费了无数心血,才发现有一种可能会造成这异象。”连庸说到此处,语中已不自觉地带上骄傲之感,面上也突发神采,“因为南斗第六星——七杀星与其入庙相会,促使天府得利。”

“七杀星?这又是什么?”微浓听得茫然。

连庸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七杀星煞气重,其人个性急躁,性情偏激,喜好逞凶斗狠,犯上心极强。只有紫微、天府才能压得住他,他也只能为帝星所用。”

话到此处,微浓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七杀是原澈。”

“正是宁国魏侯世子——原澈。”连庸感叹不已,“老朽相信云大人并无占星之才能,可他却能找到七杀星,并能化为己用,可见是天意如此,天命所归!”

微浓听到此处,已经感知到了冥冥之中命数的神奇,星相上七杀能襄助天府,而事实上,魏侯父子也一直是云辰的助力——先是将他一举推到了宁王面前,让他成为宁国朝中新贵;在云辰的真实身份暴露时,也是原澈去宁王面前替他求情,帮他逃过一劫;不止如此,原澈还有龙吟剑,算是变相替云辰集齐了四大神兵,还替他找到了藏书;就连这次聂星痕和祁湛遇刺身亡,也是原澈做的,但真正的得益者却是云辰。

微浓越想越觉得既神奇又恐惧,忍不住感到背脊发凉。

虽然已经太晚了,但微浓还是想问一句:“既然天府遇七杀是如虎添翼,那紫微星呢?谁才能助他?”

“天相星。”连庸无奈道出事实,“但遗憾的是,摄政王数次与天相星失之交臂。”

“明尘远难道不是?”微浓脱口而问,却又自知失言,忙解释,“我是说,敝国镇国侯,明尘远。”

“他不是。”连庸摇头否认。

“那是谁?”

“燕王聂星逸。”

“聂星逸?怎么可能?”微浓惊呼出声。在她眼里,聂星逸与其他三人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都差得太远,根本不足以相提并论!

“老朽所言句句是真,”连庸笑了,“一切皆有可能。”

微浓仍旧难以置信:“您想必也该清楚,他们两个虽是兄弟,但一直在争夺王位,算是敌对!”

“难道云大人和魏侯世子就不敌对?”连庸反问。

微浓顿时语塞,无可反驳。

“云大人能将敌方优势化为己用,但摄政王却没有。天府遇上了七杀,紫微却错过了天相。”连庸摇头叹息。

微浓按照连庸方才所言,仔细回忆,紫微星星芒最强之时,应当恰好是在聂星痕夺权之时,紫微星错过了与天相星相遇的机会,也就是聂星痕没有笼络到聂星逸。其实仔细想想,聂星逸一直是名正言顺的燕王,倘若聂星痕做了摄政王之后能让他为己所用,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譬如聂星痕决定攻打宁国时,若是聂星逸与他一心,他就可以放心让聂星逸主政,不必多此一举让她执掌凤印。而她也不会想出给聂星逸下蛊的计策……

那么,连阔就没有机会下蛊毒了!聂星痕现在就能好好活着!一切的悲伤和困境都将不复存在,燕军将无往而不利,也许这时候早已成就大势,拿下半个宁国了!

一步错,步步错!

不得不承认,在协调人际方面,聂星痕太自负、太倨傲、太爱憎分明!在他的世界里,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而相比之下,云辰在敌友之间更加游刃有余,他能化敌为友,取得共同利益。

盟友的选择实在太重要了!从前他们都忽略了!微浓恍然发现,这八年以来,聂星痕看似处处占上风,云辰看似处处受制于人,然而不到最后一刻,根本无法断定谁胜谁负。

连庸见微浓面上不再有讽刺之意,这才最终叹道:“所以也请您不要再怨恨阔儿,老朽师徒只是顺应天意罢了。”

他边说边指向头顶:“天意已定,如今天府星耀芒最盛,乃是帝星的不二之选。”

“不会再有变数了?”微浓仍旧不能全信。

“帝星两百年才出世一次,又岂是能随意撼动的?紫微被撼动,是因天府星出世,但如今紫微星已陨,天府星便再无敌手。下一次紫微出世要等百年之后,这段时间,我想足够云大人完成帝业了。”连庸笃定作答,“除非有更异常的天象出现,拨乱如今的星轨,不过这可能微乎其微……”

连庸说到此处,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话语停顿下来。他抬头看了微浓片刻,才迟疑着续道:“不,不,您说得对,还有一种变数存在,就是您!”

“我?”微浓一头雾水。

“对!也许您就是那异象!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尊贵命格,最难得的是,您命主中天,与紫微、天府、七杀、天相都有关联,您可以拨乱这四颗星的星轨,重新画出一张星相图!”连庸霎时变得激动起来,“只不过……只不过新的星轨如何运行,就是未知之数了!这是逆天而行,您要三思!”

重新画一张星相图!可是画了又有何用?能让死人复生吗?

并不能!所以只是个空谈罢了。微浓又觉得心痛了,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倘若世事真如先生看得这般准,您还真是可以扭转乾坤、翻覆天地了。”

此话一出,连庸立即站起来,惶恐回道:“郡主折杀老朽了,老朽只能推算而已,并不能干预,更不能泄露天机。”

“那您今天不是泄露给我了?”

“其一,紫微星星芒已灭,大势已定,老朽不算泄露天机;其二,您命主中天,老朽对您透露几句,助您早日归位,也算是功德一件。”连庸捋了捋胡须。

“呵呵!请问我该如何归位?”

“襄助天府星成就帝业,云大人为帝,您做帝后。”连庸再次指了指头顶,“这才是天命所归。”

微浓旋即变了脸色:“这话是谁教你的?”

“天地可鉴,这都是老朽自己的意思。”面对微浓,连庸既恭敬又坦诚,“不瞒您说,云大人让老朽前来,是想让老朽运用秘术保摄政王尸身不腐,好让他顺利回燕下葬。今日这一番星相之语,老朽连云大人都没说过,他只知道老朽一生追随帝者,其他的他一概不知,也没问过。”

两人把话说得这般透彻,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无非就是连庸劝她放下成见,襄助云辰,而她不愿意罢了。既然知道结果,不如不说。

微浓觉得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便主动起身道:“先生奔波不易,就在幽州府歇息两日,何时想走了可以差人告诉我一声,我派人送您回去。”

连庸亦是起身,恭恭敬敬地道:“您不必费神了,您若用不上老朽,明日一早就让老朽返程吧。”

“我这就去吩咐。”微浓也无心留他,毕竟如今立场不同。她起身走到帐外,安排了连庸今晚的住处以及明日的车马,这才返回帐中,又道,“我送先生出营。”

冬季的夜晚晴空揽月,依稀可见疏星点点。微浓仰首望去,悲伤就像这无法阻挡的严寒,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夜空中哪一颗才是紫微星?她看不懂,自知再也看不见了。

微浓默默地将连庸送出军营,送上马车,才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人活着应该随心,若是事事都看天命,也是一种悲哀。”

刚送走连庸,明尘远也传来消息,简风露出马脚了!

微浓立即赶到明尘远的营帐,一进去便看到简风双手双脚被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已经被打肿,伤痕异常醒目。

而冀凤致正拉住濒临暴怒的明尘远,阻止他继续对简风拳打脚踢。

“侯爷!”微浓也出言劝阻,“等事情查明白再说不迟。”

“还有什么可查的!”明尘远额上青筋暴露,“今晚上抓着他的时候,他正要送信!这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明尘远说着已从袖中摸出一张纸团,递给微浓。后者打开一看,上面果然详述了这些天他们在军营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包括她打算回燕国扶持聂星逸,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信虽然通篇没有写明给谁,但从信中着重交代她回营后的情况来看,必是写给云辰无疑。

“你果然是他的人。”微浓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愤怒?是失望?是悲伤?但一切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傻子都看得出这信是写给云辰的!”明尘远气愤难当,往简风脸上啐了一口,“殿下待你不薄啊!把你从一个小小的侍卫提拔成御前侍卫统领,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简风蜷缩在角落里,整个脸都是肿的,话也说得囫囵不清,但微浓还是听懂了,他在说:“我本就是楚人,何谈忘恩负义。”

他吃力地转过脸来,看向微浓,又请求道:“我想和您单独说几句,行吗?”

微浓没应,走近几步,拽着他的衣领质问:“那晚原澈行刺,是否与你有关?”

“郡主不用问,他方才都招了!”明尘远越说越是愤怒,“那晚原澈和祁湛各自率部前来,士兵早就发现了异常,报到了主帐,是他刻意隐瞒,造成只有祁湛夜袭的假象!也是他暗中给原澈指路走出乾坤阵,怂恿原澈去行刺殿下!”

果然如此!微浓霎时恨得咬牙切齿,甩出袖中峨眉刺,直抵简风额头。

一道红光从他额上散发出来,端得是诡异与邪恶,他却笑得更加诡异:“原澈那个傻子!我只不过告诉他,聂星痕和祁湛一样,他就急了,迫不及待地去行刺!哈哈哈哈哈!他是个蠢货!”

“你胡说什么!”微浓和明尘远同时变了脸色。

简风大笑的口中已经少了两颗牙齿,说话也漏风不止,可他依旧在笑,笑得更加畅快:“我说,聂星痕和祁湛一样,也是宁王私生的孙子!”

“这不可能!”明尘远不等微浓反驳,已经挣脱冀凤致,奔上来重重给了简风一脚,“殿下尸骨未寒,你竟还败坏他的威名!”

微浓也感到不可思议,聂星痕的生母是宁国人没错,也的确是宁太子赠予高宗聂旸的,可是……可是聂星痕怎么可能是另一个祁湛?那燕宁之战岂不是成了笑话?宁王怎么可能不阻止?

不!绝不可能!

“这是污蔑!”微浓厉声反驳。

简风笑着吐出一口血沫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是云辰说的?”微浓脸色冷如寒冰。

“是!”简风大大方方地承认,“但我觉得可信,便透露给了原澈,他信了。”

微浓根本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侮辱聂星痕,侮辱他的母亲,让他死后也不能安息!一时间,她心头悲愤交织:“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复国’!没有本事在战场上打赢,就想法子污蔑、下毒、暗杀!这样复来的国,你们能心安吗?王位能坐稳吗?”

简风听见这话,沉默一瞬,竟没有辩解:“我们都是逼不得已。”

“他已经中毒了!时日无多!云辰明明答应过我不再……”微浓说不下去了,她持着峨眉刺的手已开始颤抖,“他竟变得如此下作!出尔反尔!”

“要怪就怪你自己。”简风再次笑了,“我从前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队队长,因为送你去姜国解毒,又护送你到了宁国,我才能得到聂星痕的信任,擢升得如此之快。是你亲手把我送到了他身边,是你害死他的!”

微浓浑身一震,几乎要坠入魔障。她又想起了钦天监的那番言论——她与他命中相克!初限过后,是她克他!

“要怪就怪你自己。”

“是你亲手把我送到了他身边,是你害死他的!”

简风的话在微浓耳边不停回响,一句一句,令她心痛,就连手也忽然不稳,峨眉刺掉落在地,“咣当”一声刺耳非常。

冀凤致见她不对劲,连忙呵斥简风:“你自己手段下流,还敢狡辩!”

简风放声大笑:“只要能复国,只要殿下能赢,什么手段都用得!就算没有原澈行刺,我照样会在汤药里做手脚,哪怕你们找到月落花我也能悄悄换掉!谁也救不了他!哈哈哈哈!谁也救不了他!”

他的笑声是如此畅快,如此开怀,微浓无法再听下去,她捂着耳朵后退几步,浑身已开始冒冷汗。

冀凤致眼疾手快扶她一把:“微浓,不要被他的鬼话刺激了!这与你无关!都是云辰的诡计!”

微浓却紧紧拽着冀凤致的衣裳:“不,我想不明白,既然简风是云辰的人,当年他……他为何不阻止我去宁国?我还让他回去给聂星痕报过信!”

简风显然听到了,也毫无隐瞒地回道:“我与竹风他们不同,他们反对殿下见你,我不反对,我恨不得让你和殿下相认,拉拢你打探燕国的消息。你可还记得我们到黎都的第一天,在酒楼遇上云潇?”

微浓怎会忘记!那日在酒楼里与云潇偶遇,从此揭开了她与云辰的爱恨情仇。

“那日遇上云潇本是偶然,但我特意表现得很激动,就是为了激化你们的矛盾,从而让你注意到云潇。后来也是殿下猜到你来了,我才放心返回燕国。”简风叹道,“只可惜,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肯认你,也算对你情深义重了。”

“好一个情深义重!”微浓想笑,却更想哭,“我可真是承受不起!”

“是你自己犯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若知情识趣,当初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殿下复国之后再去接你做皇后,岂不美哉?”简风“啧啧”两声,话锋旋即一转,“不过我要多谢你,若没有你推波助澜,我不可能这么快就取得聂星痕的信任。”

微浓看到他这副嘴脸,只觉得双目刺痛,怒而呵斥:“无耻!

“人不厌学,兵不厌诈。”简风依旧在笑。

“你在摄政王身边那么久都没有杀他,为何选在此时动手?”这一句,是冀凤致所问。

“以前杀他没用,就算杀了他,燕国还有聂星逸和明尘远,宁国还有老贼原清政,我们照样复不了国。”简风很满意自己选择的时机,面露几分骄傲之色,“现在不同了,燕宁已经开战,王子王孙互相残杀,两国都会一蹶不振,殿下就再也没有敌手了!”

“我大楚复国有望!”简风忽然高声喝道,表情也变得肃穆起来,“至此,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要杀要剐,我死而无憾!”

他说着便欲咬舌自尽,微浓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立即捏住他的下巴:“你这就想死,未免太轻巧!”

“咔嗒”一声,她将他的下巴捏脱臼,冷冷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他的棺椁、他的尸身,你可曾动过?”

简风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微浓。

但微浓已经明白了:“很好。你是楚人,你想复国无可非议,但这种手段实在太下作,就算我不为他报仇,也不可能饶过你。”

此言甫罢,她忽然直起腰身,朝明尘远道:“我想劳烦侯爷一件事,将他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

简风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微浓会说出这番话来。明尘远倒是没多问一句,当即就要上前动手。

微浓又伸手拦下他:“我的话还没说完,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之后,就把他放了吧。”

“郡主!他可是杀害殿下的罪魁祸首!”明尘远反对。

简风也是大感意外,但下巴脱臼,他说不出话来。

微浓再次走到简风面前,蹲下身子看他:“冤有头,债有主,我找你的主子。你回去替我转达三件事,若转达不到,后果自负。”

微浓慢慢伸出一根手指,脸色冷如寒冰:“第一,你们杀聂星痕是为国报仇,我无话可说。但我会把事实真相公之于世,届时世人怎么看,宁王是否要替祁湛报仇,你让云辰自己掂量。

“第二,云辰既想复国,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我会把青鸾火凤的秘密公开,让楚人自己去找宝藏,燕国绝不觊觎分毫。到时楚地人人富可敌国,人人可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楚国复国有望,我想他一定乐见其成。

“第三,听说当年楚王曾派人行刺高宗聂旸,但未能得手,只杀了一个名叫良夜的侍卫,良夜正是我亲生父亲。”微浓语调冷到极点,“为人子女,我要找云辰报仇,还请他光明正大地应战,不要再用下作的手段取胜!”

三件事,没有一件是替聂星痕报仇,但又替他报了仇。

微浓兀自交代完毕,便在简风的下巴上重重一拍,他的颌骨立刻恢复原位。微浓这才直起身子,转对明尘远道:“我就不操心了,您动手吧!”

明尘远只觉得这三桩事说得大快人心,重重点头:“郡主放心!”

冀凤致却显得忧心忡忡:“微浓,你父亲的死因,我从没听你提起过!”

“提了能如何,再造杀孽罢了。”微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比厌倦地道,“不过如今我想通了,以暴制暴才最有效,就这样吧,一劳永逸。”

“不!不!”简风在她身后大叫起来,根本不顾下巴的疼痛,勉强喊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害死殿下的!”

“我是在帮他。”微浓冷笑,“宝藏一旦公之于众,我想楚国人人都会乐于复国。”

“这不公平,聂星痕的死是我做的,殿下毫不知情!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冲我来!冲我来!”简风嘶哑辩解。

“谁说我要替聂星痕报仇?我是在替我父亲报仇。”微浓面色不改,冷然看他。

简风知她心意已决,也无话可说,沉默半晌,艰难问道:“殿下若有回应,去哪儿找你?”

微浓嗤笑:“我不需要他的回应,这三件事是‘告知’,而不是‘询问’。”

言罢,微浓拉着冀凤致走出营帐。身后,彻骨的痛叫声响于耳畔,冬夜的寒风呼啸而过,瞬间将这声音吹散。

帐内,明尘远挑断简风的手筋脚筋,又从怀中摸出一封早已泛皱的书信,扔到他面前:“这是殿下生前给云辰的书信,你滚回去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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