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英雄救美不都是在这个时候吗

我和曹子夜在自助餐厅碰到岳佳那次，岳佳误以为我是曹子夜的女朋友，她询问曹子夜时，他回答的也是这句——怎么可能。

现在我问他有没有误会，他的回答又是这句……难道说，在他的眼里，他很确定自己不会喜欢我吗？

还真是，让人不愉快的自信啊！

曹子夜的态度让我很受打击。虽然我口口声声说着，我并不是多么期待曹子夜会喜欢自己，可他这么说，还是让我挺难受的。我没有跟着他一起去教务处，之后我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或者周洪丽说的话是对的。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感情是不希望得到回报的吧？付出了感情，总是期待得到同等或者更多的感情回报……我又不是圣人，恐怕也无法避免。

冬游在所有学生热烈的期盼中如期而至，卸下了重重的书包，大家的脸上多了不少的朝气。早上集合的时间很早，我到学校的时候天还没亮，操场上却已经人声鼎沸了。我站在一旁看着其他同学说话，不停地打着哈欠，流着眼泪。

“早啊，乔乔！”马腾从人群中跑过来，从自己的羽绒服兜里拿出热乎乎的面包，说，“你还没吃早饭吧？给你，我妈早上刚做的，还热乎呢！”

马腾手里的面包冒着热腾腾的白气，这热气格外扎眼，不远处站着的张妍漫不经心地往我们这边瞥了一眼，她用力地白了我一眼，然后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继续和别人聊天去了。

“上次在天台，你之后是怎么和张妍说的啊？”我没有接马腾的面包，问，“你就那么把人拉走了，还不跟人家搞对象，你这事做得很不厚道啊！”

马腾挠挠脸，伸了个懒腰：“你别管那些了，快点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搞什么对象啊？我倒想跟你搞对象，可你又不答应。”

“马腾，你别开玩笑了，差不多得了，再闹下去可就不好笑了。”我严肃地看着他。

憋了这么久，马腾终于直接提出这个问题了。既然他说起来，我就当面回应一下，不然我们两个平时在一起总感觉很别扭。现在把话说开了，我轻松多了：“好好学习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车来了，我先上去了！”

旅游大巴车开过来，我抢先一步上去了。马腾想要过来追我，却被等在门口的张妍拦住了。为了不让马腾和我坐一起，我跑到最后一排，拉住正好经过的王雨薇，问她：“王雨薇，跟我坐一起吧？好不？”

“好啊，当然好！”王雨薇怀里抱着奶茶，她的眼镜片上布满了雾气，“我才不想跟我同桌那家伙坐一起呢！他无聊死了……不是说同桌坐一起吗？我和你坐一起，马腾会不会不高兴？他是我的偶像，我可不能让他不高兴。”

现在是出来玩，又不是在学校上课，哪有那么多的规矩，非要同桌坐一起？我拉着王雨薇坐下，笑道?：“没事，我们已经不是同桌了，而且你偶像特别平易近人，他才不会动不动就生气呢！”

王雨薇嘿嘿一笑：“是吧，我也觉得，他那个人真的挺好的。”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车上坐好，班主任清点完人数后，曹子夜来确认完才可以开车。曹子夜拿着本子刚一上来，车里的女同学就一阵低呼——我抬头一看，发现曹子夜今天的打扮还真是特别啊！

曹子夜穿着颜色鲜艳的迷彩冲锋衣，裤子是翠绿色的。之前总看他穿着深色的衣服，没想到他穿颜色艳丽的衣服更好看。虽然他耷拉着的眼角依旧显得没精神，却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陈老师？”曹子夜像是没听到女同学的议论声和笑声，淡淡地问，“你们班的人齐了吗？”

“以前没发现……”王雨薇也看向曹子夜，嘴边放着的薯条都忘了咬，“曹医生还真是出乎意料地帅气啊！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了都让人觉得心疼。”

我撇撇嘴。出于一种奇怪的独占心理，我并不是太喜欢别人对着曹子夜评头论足，即便是赞扬的话，我也不是太喜欢听。

曹子夜来得快，去得也快，知道人已经齐了，他统计好人数就离开了。车门关上，大巴车缓缓地开出校园，有女生还在议论着曹子夜，问班主任说：“老班，曹医生不是跟着一起去吗？他坐哪辆车啊？”

“应该是跟着最后一辆车一起走吧？”班主任也不是太清楚，“不然的话，就是跟着其他任课老师一起。”

王雨薇略带憧憬地感慨道?：“最后一个班级的学生还真是幸福啊，能跟这么个大帅哥同车！”

大巴车开出学校，开上了公路，沿着公路一直开，不一会儿就开到了高速路上，等上了高速，天就彻底亮了。而同学们的说话声渐渐变小，隐隐约约似乎有呼噜声响起。

集合的时间实在是太早了，虽然出来玩很高兴，可是这种心情也很难让人一直兴奋。高速路上的景物单一，旅途又挺枯燥的，没过多久，车里的大部分人就都已经睡着了。

我容易精神紧张，车子一路颠簸，很难让我产生睡意。而王雨薇比较爱吃，从上车开始她的嘴就没停过。在隐约的呼噜声中，她咀嚼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被她吃东西的声音吵得有点焦躁，忍不住问：“你还没吃饱吗？你都吃很多了。”

王雨薇的脾气很好，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冲，她也没介意。用湿巾擦了擦自己油乎乎的胖手，她不太好意思地说：“吵到你睡觉了是不是？”

“没啊！”我抱着胳膊在椅子上躺着，说，“我比较认床，睡不着……要坐很久的车呢！高速上不会停车，你要是想上厕所就麻烦了。”

王雨薇鼓起了腮帮子，她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很可爱。她有点为难地眨眨眼，说?：“这个我倒是没想到，我刚才喝了一大杯奶茶呢！”

我被王雨薇的样子逗笑了，对她的好感度直线上升。闲着无聊，我就和她闲聊：“你以后想报考什么专业啊？”

“我想报考文学类的！”王雨薇笑得天真，“我以后想当美食杂志的编辑，专门写好吃的给人看。我觉得食物很神奇啊！食物能影响人的心情，也能影响人的体形。只有像我这种爱吃的人，才能理解其中的奥义。”

“不错啊！”我很客观地评价道，“光听你说，我都觉得很有趣。”

王雨薇的笑容突然僵住，她微微叹气：“可是不行啊！我妈妈不喜欢我干这个，她想让我考北影，当演员……她年轻的时候一直想当演员，结果没当上，所以她一直培养我，希望我能完成她的理想！”

“你呢？”王雨薇笑笑，转头看我，“你想报什么专业啊？说实话，我对你可好奇啦！我觉得你和我们大家都不一样，你既成熟又有想法，特立独行的。”

居然会有人觉得我既成熟又有想法？王雨薇的话让我哭笑不得，我说：“还好吧，我和大家都一样的，每天听话地上学放学，为了妈妈的理想。”

“不是啊！”王雨薇看着我，很认真地摇摇头，说，“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我听说你退学过好多次，换了好多学校……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而且是个特别坚持自己想法的人，不肯委屈自己，很努力地改变自己身边的环境。”

王雨薇的话，应该能算一种表扬吧？她的眼神里没有对我退学的嘲笑，也没有对我不合群的排斥，她在很认真地肯定着我，说：“要是我，我就做不到！我从小到大也有很多想法啊，可都很惨地被我妈扼杀在摇篮里了。”

我没有解释太多，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王雨薇。周洪丽的话再次得到了验证，青春期的迷茫和烦恼，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在学校里上学的孩子，多数是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

这种时候，语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递给王雨薇一个眼神，我们就理解万岁吧！

我这个人戒备心太强，而且极其慢热，幸好王雨薇是个话痨，一路上我听着她说话，总比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好。到了滑雪度假村，王雨薇对我已经很亲切了，下车之后她主动将我带到她的朋友圈，将我介绍给了她的朋友们。

文科班女生多，麻烦事也很多。王雨薇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机，但她的朋友们就不像她这么友善了。平时在班级里，除了马腾这个同桌外，我很少和其他人说话，我总是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别的女生自然很难喜欢我。她热情地将我介绍给她的朋友们，她们都笑得很敷衍。

王雨薇浑然未觉，笑着挽住我?：“乔以凉，你人真好。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早点和你做朋友的……晚上你和我们住一间房吧？我们晚上想打扑克，咱们一起玩。最好能把我的偶像叫来啊！那简直就完美啦！”

王雨薇的朋友体型都和她差不多，都是胖乎乎可爱型的女孩子。不过她们的性格就不像外形那么可爱了，她说完，其中一个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让乔以凉叫他啊！乔以凉不是跟你偶像关系好吗？他们两个天天在教室里腻在一起，她叫他来打扑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对啊！”王雨薇不会看人的脸色，自然也听不出话里的那份怪异，她抓住我的手，兴奋地说，“乔以凉，你和我偶像关系好，

你叫他过来吧？咱们几个一起玩扑克！我带了相机呢，正好可以给我偶像多照几张照片！”

王雨薇摆出一张花痴脸，圆圆的大眼睛里是少女特有的天真。她的朋友们在她身后哧哧地笑着，那笑声让人很不舒服，怎么听怎么像是嘲笑，不是在嘲笑我，而是在嘲笑她。

不管哪个女孩子，她们似乎都喜欢把感情弄得特别复杂，就算是简简单单的友情，也非得搞得跟《甄嬛传》似的。因为王雨薇单纯，所以她那些所谓的朋友耍起心机来更是明目张胆。我气不过，忍不住刚想说几句……班主任却拿着本子走了过来，招呼说：“来！集合了！到我这来领房间的门卡！四个人住一间！”

“走吧！”王雨薇拉着我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乔以凉，我们去领房卡！”

这次冬游很奢侈，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学校包了全市最好的滑雪度假村。度假村建在半山腰的位置，往山上看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绵的雪山像是一条蜿蜒盘亘的银蛇，令人目眩……难怪人家都说来滑雪要穿颜色艳丽的衣服，否则如果在雪山里迷了路，还真是很难被找到啊！

既然是集体出游，那么我也别想搞特殊了。房间都是四个人一起住，班主任怎么也不会因为我有双相情感障碍就给我单独安排一间，所以王雨薇说要和我住一起，我没怎么反对，毕竟我们两个还算熟悉些，再说，我对她也不觉得讨厌。

还有王雨薇的另外两个朋友汤玲和魏梦晨，我们四个人被分到了一间。领到房卡的同学必须马上去客房，为了给后面分配房卡的班级空出大堂的空间。

我和王雨薇她们在等电梯时，我隐约听到顾言在叫我的名字。大堂里滞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很大，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度假村都是我们学校的人，就算顾言来滑雪，他也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而就在我和王雨薇刚进到电梯里时，身后有人拽着我的肩膀将我从电梯里拉了出去……我恼火地回头去看，正是顾言。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顾言瘦了不少。他将头发蓄长，很像吴彦祖在电影《明明》里的长发造型。他身上穿着度假村服务人员的统一制服，但吊儿郎当的样子显得有些痞气。

电梯里的王雨薇没发现我是被顾言拉出来的，她按住电梯，叫我?：“来啊！乔以凉！快上来啊！”

“嘿，乔乔。”顾言露出痞里痞气的笑容，说，“好久不见啊！有没有想我？”

电梯里的人已经超载，看我上不去了，王雨薇也跟着跑了出来。见顾言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王雨薇好奇地问?：“乔以凉，你朋友吗？”

没有回答王雨薇的话，我冷淡地看着顾言问：“你怎么在这里？”

“寒假了啊！我出来打工，赚点钱。”顾言身上喷了好些香水，他的靠近让我极其反感，“乔乔，等下我带你去滑雪啊。这里的滑雪场很大呢，如果没有熟悉路的人陪着，很容易迷路的。”

看着顾言的脸，我忍不住出言讽刺：“来这种地方赚钱？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啊！你来这儿，是想找有钱的富婆包养你吧？”

“你朋友好帅啊！”王雨薇花痴病犯得很不合时宜，她两眼放光地看着顾言，“乔以凉，他长得好像我的偶像吴彦祖啊！”

顾言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忽悠小姑娘他最拿手了。对着王雨薇粲然一笑，他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顾言，回顾的顾，无言以对的言。”

这个介绍真是贴切，回顾过去，我对他是挺无言以对的。

王雨薇对帅哥没有免疫力，顾言这么一笑，她差点都要尖叫了。我环住她的肩膀，企图唤回她的理智：“醒醒啊！快醒醒！选男人不能只看外表……你这样子怎么行？以后会被男人骗，会吃男人的亏的。”

我说的话王雨薇是听不进去的，她只是看着顾言傻笑。对于她的失态，顾言也不多话，他只是笑着……我很费力才将她拉到楼梯口，艰难地带着她上楼。

“哎？”看到楼梯，王雨薇才回过神来，“乔以凉，我们来这儿干吗啊？我们不是应该等电梯吗？”

“不等了吧！”再等下去就要出事了，我说，“我们住在三楼，还是爬楼梯吧！”

顾言没有再跟上来，王雨薇的热情却没有减退，她激动地握着我的手，问：“乔以凉，你朋友好帅啊！好帅啊！他多大了啊？有没有女朋友呢？”

“我们两个不是朋友。”我直截了当地说，“王雨薇，你不要太看重外表了，他看起来挺……你离他远点吧！他可不像马腾那么心善。”

话要是不说得清楚明了，王雨薇是不会明白的，她刨根问底地追问道：“什么意思啊？你们两个不是朋友？那他……”

虽然顾言又渣又花心，可是我们毕竟交往过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即便我对他有很深的怨恨，我也不会到处去说他的坏话……出于对无知少女的一种善意提醒，我加重了语气警告道：“总之，你信我的，我们两个不是朋友，关系也不好。你继续以马腾为偶像吧！要我看，马腾比他帅多了。”

王雨薇听得似懂非懂。

我和王雨薇到客房的时候，另外两个女生都已经开始换滑雪服了。她们站在门口的镜子前不停地照着，把路堵得死死的。见她们两个准备得差不多了，王雨薇也连忙开始翻包找衣服准备换……看我站在那里没动弹，王雨薇说：“乔以凉，你咋还不准备呢？班主任刚才不是说了吗？二十分钟后，咱们班在大堂里集合呢。”

客房里总共两张床，一张大的双人床，一张单人床。我很自觉地选了那张单人床，躺在上面，说：“我不去了，我好像有点晕车。”

“晕车？”王雨薇热心地将水瓶送来给我，说，“那你怎么样啊？要不要紧？我叫曹医生来给你看看？对了，我好像有带晕车药，给你吃点？”

“没事，没事！”我很怕别人如此热心地对待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况且我也不是真的不舒服，只是不想跟着大家去滑雪罢了，“我这是老毛病了，多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不是二十分钟以后在楼下集合吗？你不用管我了，快换衣服去吧！”

王雨薇不放心地看着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说得嘴都快要干了，她才磨磨蹭蹭地去换衣服。

“我们快点走吧！”那个叫魏梦晨的拉着王雨薇，边往外走边说，“你又不是医生，你留这儿干什么啊？你留这儿还影响人家养病，你怎么那么不识趣呢！”

“就是啊！”汤玲依然是有话不会好好说的阴阳怪气的语气，“王雨薇，如果你留在这儿，要是有人来，不就不方便了吗？”

王雨薇没她们那些心思，她不明白：“我在这儿别人为啥就不方便来了？有啥不方便的啊？”

汤玲和魏梦晨一左一右地拉着王雨薇往外走，在客房门关上的瞬间，我很清楚地听到汤玲提到了马腾的名字。

看那两人不单纯的眼神，她俩八成觉得我是想支开其他人，然后和男人在这里约会。

门锁一声轻响，有人开门进来了。我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就看王雨薇的脑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她笑着说：“乔以凉，我要到晕车药啦！”

“你怎么回来了？”我一愣，“你不是跟她们走了吗？”

王雨薇跑进来，身上的滑雪服哗啦哗啦地响。她在我床边停下，将药瓶递给我，憨憨地笑道：“我不放心你啊！我们要是去滑雪了，有好长时间不会回来呢！你自己在房间待着，我不是太放心……你快点吃一片吧！吃完你睡一觉，很快就好了。等下吃饭我叫你，一会儿下楼我帮你向班主任请假。”

我被王雨薇的笑容感染了，同时也被她的善心影响了。其实我经常被集体抛下，被同学误解，大家选择性地忽略我的情况，恶意揣测我的行为，这些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像她这么真心对待我的女同学，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谢谢你啦！”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动，我凑上前在王雨薇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你真的是个好妹子。”

被我亲了一下，王雨薇的脸蛋微微变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客气什么啦！咱们都是同学啊！”

我顺从地从王雨薇那里拿过药吃下，然后听话地在床上躺好。我拍拍王雨薇的脑袋，说：“你好好去玩吧！不用担心我，我又不跟你一样，还是小孩子……滑雪要注意安全啊！要是碰到顾言那家伙，一定要记得绕路走。”

“我觉得你对顾言偏见好深啊！”在王雨薇的眼里，有“颜”即是正义，“我看顾言不像是坏人。”

我对顾言的不叫偏见，我那是正确的理解。

王雨薇像是个大姐姐一样安慰了我几句，然后离开了。晕车药的药劲很大，王雨薇走后没多久，我就开始犯困。在马上睡着时我还想，我一定是脑子有病，因为感动而吃药的，我恐怕是第一人了。

吃之前我也没有看药的成分，吃之后睡意排山倒海而来。我一开始是打算来和曹子夜玩雪的，可是没想到吃完药后，我一直睡到天黑才醒。

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天早就黑了，客房里一堆的人在嬉笑着玩扑克，谁都没有因为我

在睡觉而收敛笑声。客房里的声音吵得厉害，烦得我想要报警。

睡了太久，我脑袋隐隐作痛。我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雪场早就没人了。夜晚雪山的景观和白天不同，那蜿蜒的银蛇浑身冒着寒气，像是要吃人一般。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屋外的寒风也是在猛劲地刮。雪场上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吹到了窗前，透着一种突兀的清冷。我掏出手机准备打给曹子夜，现在的状况是真的需要看医生了。

曹子夜刚接起电话，玩扑克的王雨薇就看到我醒了，她提高了音量叫我：“乔以凉，你好点没有？”

王雨薇的话音落地，客房里瞬间安静了。

众人的视线让我觉得尴尬，突然的安静更是让我措手不及。电话那头曹子夜“喂喂”叫了两声，我现在什么话都难以说出口了：“啊，没什么事，先挂了。”

看我醒了，王雨薇扑克也不玩了，说笑声恢复了正常，刚才的安静好像从没出现过。王雨薇跑到我的床边，笑道：“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你之前睡得很熟呢，我叫你去吃饭，你都没反应，吓得我们去把曹医生叫来了……”

“曹医生？”我微微讶异，“他来过了？”

“是啊！来过啦！”王雨薇拿了不少零食来给我吃，“曹医生说是药物反应不同，所以你有点嗜睡，睡醒就没事了……度假村的餐厅早就关啦！不过你放心，我这儿有零食，你饿了就先吃点，明天早上七点就可以下楼去吃饭了。你等着啊，我去楼下给你冲杯奶茶。”

被王雨薇一提醒，我还真觉得有点饿了。拆开包装吃了几块饼干，我便觉得喉咙很干。一旁玩扑克的张妍突然叫了我一声，我这才发现，原来她也来了。

“乔以凉……”张妍笑靥如花，看得我有点害怕，“过来啊！一起玩啊！”

张妍的人际关系很好，现在来我们房间打牌的，都是她找来的，其中有两个女生我有印象，正是那次和张妍一起来教室找我麻烦的女生。

我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连连摆手拒绝。我低头专心吃着自己的饼干，不再看她。

张妍穿着颜色粉嫩的毛衣，她的头发被编成了辫子，侧放在肩上。看我不过去，她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过来将我拉了过去。她的转变让我感到害怕，我拒绝着想要回床上躺着。她微笑着，略微埋怨地说：“乔以凉，你和我们一起玩玩嘛！王雨薇去给你泡奶茶了，我们正好少一个呢，你顶替她的位置好了。”

“不不不。”我不停地挥手，眉头紧皱，“我不会玩扑克，你们玩吧！”

“你替王雨薇玩一会儿好了，不然我们凑不成局呢！”张妍使劲把扑克往我手里塞，“大家一起玩嘛，不然多没意思！”

我倒不是怕再发生上次的事情，毕竟整个补习学校的学生都在度假村，又是老师又是教导主任的，张妍她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不过以我对张妍性格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和我做朋友。她们现在一起来这里，又是打扑克，又是邀请我，八成是有什么事。

“我就说吧！”站在我身后的汤玲和魏梦晨窃窃私语，“乔以凉怎么会拿王雨薇当朋友啊？王雨薇还跟傻瓜一样去给人家泡奶茶呢，现在让她替王雨薇打几把扑克都不行！”

被赶鸭子上架地推到这里，我是不得不玩了。和这些小孩子一起，我觉得自己都变得幼稚了。

“行，来吧！”我忍住自己的厌烦，拿出一种无所畏惧的气势，“想怎么玩，你们说。”

张妍甜美一笑，她笑得让我都觉得腻得慌。有领会其笑容精髓的女生从一旁提起一个购物筐……里面放的，满满的都是罐装啤酒。

我挑挑眉，张妍解释说：“咱们四个就玩最简单的好了，两个人一组，手里牌先出完的算赢，输的那个一次喝半罐，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冷声拒绝，“你们成年了吗？喝什么酒啊？不怕被老师主任抓住处分啊？”

张妍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会的，老师们也都去喝酒了。只要晚上查房的时候学生都在，那么就不会有问题。”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着，吵得我特别烦。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行，来吧！就玩一会儿好了，等到王雨薇回来，我就把位置还给她。”

“好啊！”张妍将床上的牌都拢在一起，笑着说，“那我们开始吧！”

和我一组的是我们班的历史课代表方欣。我对她有点印象，每次历史考试她基本都是满分，比语文老师还喜欢说“之乎者也”。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性格，那才真的叫特立独行，只要是学校不要求统一着装的活动，她都穿着汉服来……虽然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有文化的人，可最基本的常识我还是了解一些，我真的不觉得，她那些影楼风的古装可以叫作汉服。

与这样的人一组打扑克，赢的可能性完全等于零。张妍和她的搭档十分默契，没玩一会儿就把我们两个杀得片甲不留。

能怎么办？喝吧！既然都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正好我也口干得厉害，没太推辞，我直接就把半罐喝了。

“大姐姐和我们就是不一样啊！”张妍拍手夸奖道，“够豪爽，够豪迈，玩得起，佩服！”

看着递过来的啤酒罐，方欣磨磨蹭蹭地不肯接，最开始玩的时候她不说，现在开始后悔了：“我不能喝酒的，我还没成年呢！我……”

“让大姐姐帮你啊！”张妍十分“好心”，她帮着方欣把酒推到我这里来了，“你们两个一组的，要有点团队精神吧？”

我和张妍对视着，我们两个谁都没眨眼。张妍一副吃定我的表情，她就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我冷笑一声，说：“我这个人，一向我行我素，不太考虑别人的感受。”

“什么团队合作，什么朋友集体，在我眼里，都跟屁一样。”我两根手指玩着纸牌，说，“不过我这个人，天生就有一点好。我既然玩了，那就愿赌服输，我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我乔以凉输不起。”

我不是千杯不倒，不过这一罐半罐啤酒还是喝不醉的。我将方欣那半罐也喝完，扑克牌局继续。

从我们打扑克开始，汤玲和魏梦晨就出去了。我们打了半个小时，她们还没回来，估计是出去拦住王雨薇了。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喝了不少的酒……人多的情况下我无法去上厕所，我憋得膀胱都要炸了。

“算了，不玩了。”脑袋的昏沉感和膀胱的胀痛感让我很烦躁，我说，“差不多可以了吧？”

张妍哪是想玩扑克，分明是想玩我。见我喝得脸红脖子粗，她也决定见好就收：“可以了，时间也不早了，等下老师还要查房呢！明早还要去滑雪，我们都早点睡吧！”

几个人又是吃又是玩，把我们房间弄得一片狼藉，她们倒是直接就走了。等她们最后一个人离开，我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去厕所……从厕所出来，我整个人都快昏了。

这种晕乎乎的感觉很奇怪，迷迷糊糊，不太像是醉酒。可除了醉酒，我又想不到别的原因，总不可能是晕车药的药劲还过去吧？我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床上，就好像躺在了棉花里。

我感觉特别难受、恶心，却吐不出来。幸好张妍她们走了，不然我很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摸出手机打给曹子夜。

“喂？”电话那头很吵，曹子夜淡淡的声音传来，“乔乔？你有什么事？是不舒服了吗？”

我呼呼喘着气，很费力地说道：“我不舒服啊，好难受……你在哪儿？”

“在和老师们吃饭。”听声音，曹子夜似乎还喝了酒，“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我在房间。”这句话说完，我就晕在了床上。

叫了我两声没有听到回答，曹子夜便把电话挂断了。

我的意识还算清醒，身体却乏力得厉害，别说是挪动身体了，就是连睁开眼都费力。我躺在床上，就盼着曹子夜快点来……门锁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曹子夜没有我的房卡，他肯定不会自己开门，而王雨薇她们三个要是进来，也不会这么安静。难道说是张妍她们叫来了客房服务？那更加不可能！要是知道我憋得快尿裤子了，她们看热闹还来不及呢！

来的人……会是谁？

我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来的人走到了我的床前，直接将我从床上抱了起来。虽然我无法睁开眼看到他的长相，但是我知道他是谁。

铁扣子硬邦邦的触感硌得我皮肤疼，那浓郁的香水味更是加重了我的恶心感，即便香水味再浓，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渣男味……

来的人，是顾言。

“乔乔，乖啊！”顾言的柔声细语听得我满身鸡皮疙瘩，“哥哥带你走，换个地方睡觉觉。”

我试图咬破自己的舌头，让自己快些清醒，可是牙根发软，用不上力，舌头不停地在嘴里打滑。我说不出话，内心却不停地呐喊：这下完蛋了！要是被顾言抱走，我估计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曹子夜啊曹子夜，你快点来啊！我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英雄不都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吗？你还在磨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