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健生这个人……我该怎么形容杜健生这个人？

009 出游

感觉没睡多久，电话又响了。我语气有些不好地接起电话：“大早上的打什么电话，精神不好吧！”

“那个……”是个男人，“贺新凉，我是班长，今天去玩，你忘了吗？”

我回过神来，闭着眼睛嘿嘿一笑：“稍等。”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学国贸的女生偏多，自然的，事情也比较多。班长给我说了几句好话，什么大家出来玩就是开心的啊，什么同学之间别伤了和气啊等等。

别看班长傻乎乎的，可说起话来还挺中听的。一群人上了车，基本上都是自己寝室的抱团。我跟我们寝室人的关系也都一般，仅限于能叫上人名的程度。只有一个叫王喆的姑娘，我和她还算说得上话。

我看着她：“王喆，我跟你一起行吗？”

“行啊，”她态度不冷不热的，“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和王喆待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她会自动免去那些毫无意义的寒暄，以及装熟的客套话……这样总比那些背后对你破口大骂，当面又亲得跟你像一个妈生的女生要好得多。

其他同学在兴奋地聊天，我和王喆一路沉默。我们俩坐在后排，表情像过路人搭车似的。

大巴缓缓开起来，我早上没吃饭，开始感觉有些晕车。王喆细心地递给我一瓶水，问：“不习惯坐这种车吧？”

“是啊，”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淡笑着回她，“是不太习惯。”

王喆没说太多，她继续看她的电子书。车窗外的树木飞驰而过，正如那些被丢下的青春岁月。山路坑坑洼洼，颠簸的回忆倾泻而出……

记忆里的冬天，总是冷得那么突然。而那些光鲜亮丽的日子，经过时间的沉淀也被打上一层朦胧的光。像是透过早期白内障患者的眼，去窥探那不真实的懵懂和叛逆。

初三那年的冬天，为了安全着想，曹爸爸提议让我和曹子夜放学一起回家。

我心里不愿意，但却又不好拒绝。王芳也不乐意，可她没法开口。曹子夜倒是看不出喜怒，他坦白说：“我们放学比她们要晚。”

曹子夜说的是实话，因为又快月考了，他们高年级课业要更重一些。我倒是乐得轻松，帮衬着：“我自己回来就好了，反正也不是很晚。”

“那怎么行呢！”曹爸爸很担心，“你是女孩子，要是有什么事……”

我知道，曹爸爸想说，我要是有什么事，他会觉得对不起我父母……其实，我想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跟我爸是发小，又不欠我家的。

那年圣诞节傍晚下了雪，我放学值日完，学校周边的人几乎都已经走光了。我走到小巷，暗处隐隐有火光。闪闪烁烁，应该是有人蹲在地上吸烟。

我在堂口街生活多年，对于危险还是有一定的预知性的，所以我加快步子想赶紧走到大路上。

而蹲着的两个人注意到我，迅速起身站起来挡在我面前。借着白雪反射的光亮，我看清楚对面两人的长相。

是我们班的吴晶晶和一个学校周边的混混。

那小混混我听说过，以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叫王军。王军比我们大个三五岁，专门在学校附近抢一些低年级学生的钱。听说去年王军抢了一个富商的儿子，结果被人打得半死，这才收敛了一点。

吴晶晶家里条件还算不错，可她为什么会跟王军搅和到一起去，我就不得

而知了。这条巷子也就放学的时候人多，天晚又下了雪，碰上他们算是我倒霉。

借着月光，王军也看清了我的脸。他挠挠下巴，一脸淫荡地笑问：“晶晶，这是你们学年的？”

吴晶晶一直不太待见我，她瞪我一眼，说：“我们班的，就坐我后面。这学期刚转学过来的，骚着呢！”

我还是比较懂事的，将钱包拿出来丢在他们怀里：“这个月的零花钱，我得赶紧回家，不然我家里人会找来的。”

王军看来是真被吓怕了，他询问吴晶晶：“这妞什么来头？”

像王军这种半生不熟、以为自己叼根烟就算混社会的小青年我见得太多了。说实在的，我还真不怕他，给他钱也纯粹是不想耽搁自己回家的时间。不然，曹爸爸又该唠叨要派人来接我了。

那样，我还真是一点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吴晶晶装得流里流气的：“没啥来头，就是在以前的学校待不下去了，才转来的。”

“这样啊。”王军搓着手，说道，“我一会儿要去网吧，你跟着我一块去吧！到时候，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不去！”我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我要回家。”

王军显然对王晶晶没了兴趣：“你先回去吧，你不是说晚上还要上钢琴课吗？”

吴晶晶愣住了：“你刚才不是让我逃掉吗？”

这工夫，小巷里传来脚步声。人还没完全拐过来，我便看到我同桌的衣角。我突然大喊一声：“同桌！你快去找老师！我被人打劫了……”

我话还没说完，王军一个耳光就将我打倒在地。

“怎么办啊？”吴晶晶有些慌神地问王军，“要是让老师知道了……”

“别叽叽歪歪了！”王军不耐烦地说，“老师来了能咋的？你以为我还怕老师啊！”

“你们放了我，我是不会跟老师说的。”我不能再让自己脸上受伤，不然很容易让曹爸爸起疑。为了让自己尽快离开，我只好说，“我是曹子夜的妹妹。”

吴晶晶也不慌了，她一脸的鄙夷：“你？你会是曹子夜的妹妹？贺新凉，你骗谁呢！你们俩都不是一个姓！”

“曹子夜是谁？”王军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我们学校的校草。”吴晶晶对我的鄙夷更盛，“曹子夜他家住城北那片别墅区里，你知道那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吴晶晶刚说完话，拐角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脚步只有一个人，不可能是我同桌带人过来了……我们三个一起往拐角看，没一会儿，一个男孩出现了。

好巧不巧，正是曹子夜。

曹子夜应该是提前下了晚课，他背着硕大的书包，背有点驼。身上阿迪的黑色羽绒服宽大，衬得他的脸更为尖削苍白。他那段时间感冒了，神情看起来略显萎靡，眼神也变得更加疏离。

我还是第一次如此开心地见到曹子夜，只要他开口叫我，王军肯定是不会难为我的。

站在一旁的吴晶晶也很紧张，大家都知道曹子夜的妹妹在我们学年，但却不知道是谁。如果我真的是曹子夜的妹妹，惹了曹子夜，一定是她不想的。

曹子夜走到跟前顿住了步子。

小巷里静悄悄的，连落雪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晰，寒冷的空气凝结了四个人的呼吸。

曹子夜眉头微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王军不傻，看吴晶晶的脸色他也能猜到，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正是我说的曹子夜……可就在王军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曹子夜瞥了

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丫的！

虽然曹子夜没怎么跟我说过话，我却总觉得他跟王芳是不同的。

可当曹子夜转身时我才真正明白过来，我怎么也成不了他们曹家的人。我被人一个耳光扇倒在地上，而且还有继续被揍的可能。曹子夜碰到了，居然都不管。

即便陌生人碰到打劫的，也会出手帮一帮呢！他只看了一眼，居然转身就走了！

直到他走得看不到人，吴晶晶才得意扬扬地说：“我就知道你在撒谎！贱种，还想当曹子夜的妹妹！”

我冷声问她：“你说什么？”

吴晶晶拿手指我的鼻子：“我说你是贱种……啊！”

我一口咬住吴晶晶的手指，她恨得不断地扇我耳光。我死命咬住，怎么都不肯松口。抬脚向王军的裆部踹去，他一时冷不防被我正好踢中，弯腰捂住裆部不住地号叫，好长时间都起不来身。

这一脚用力极狠，我伤了脚踝，忍着疼跳起来，一把推倒吴晶晶，坐在她身上便打。

他们俩被我突然爆发的气势吓住了，吴晶晶一边躲我的拳头一边哭，她蹭得满脸都是泥雪。王军一手捂着裆部，另一只手来拽我的头发。他的力气很大，我的头发被他生生拽下来好几撮。

我是疯了，我想我也是疯了。

这辈子，别人骂我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能骂我“贱种”。

王军打在我身上的拳头我忽略不计，我专心致志地打着吴晶晶。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我同桌的声音：“老师他们在前面！”

真的来人了，王军也不吹牛了，他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我跟没听见似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吴晶晶的哭声很快就把人引了过来。

教导主任、我同桌加上一个学校的警卫全都愣住了。估计他们从来没见过哪个女生打人这么狠的，况且被打的那个也同样是女生。

“贺新凉！”教导主分开我们俩时我还在面无表情地对着吴晶晶挥拳头。我同桌怔怔地扶吴晶晶起来，吴晶晶脸上的青春痘都被我打爆了，她看上去满脸的血，样子很恐怖。

“唐颖！”教导主任叫我的同桌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同桌笨得说不明白话，教导主任不耐烦地问吴晶晶：“怎么回事！”

吴晶晶吓得只知道哭，一着急，她连谎都撒不全。结结巴巴说了老半天，教导主任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主任看我，我冷笑着说：“你看见了，两个女生在打架。她骂了我，我打了她，就你看见的这些。”

吴晶晶一直担心我会说出王军，如果联合社会上的人欺负本校女生，她吴晶晶就不只是打架处理这么简单了……看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忍不住有些好笑。王军那种人跟老鼠似的，跑了便跑了，我还去追干吗？惹自己一身骚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主任气得要命，“我教学十多年，从没见过你这么差劲的学生！明天让你家长来学校！”

“我没家长。”我淡漠地笑着，“我爸妈都死了，你要是想找自己下去找吧！我给你烧车费！”

“你……你……你！”主任气得用手指着我，“明天你家要是没有来人，你也给我滚回去！不用再来上学了！”

我好笑：“凭什么？我学费交少了？还是东西送少了？”

主任觉得这些话当着学生和警卫的面说不合适，气冲冲地说：“明天八点到我办公室！你家要是没来人，我就让你滚蛋！我倒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