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班长

男生满是汗水的脸变得更加红润：“我是安龙，咱们国贸二班的新班长。”

新班长？老班长其实我也不认识……

这可是班级内部领导层的，我自然要拿出春天般温暖的容颜：“我记得记得，刚才就是一下子蒙住了。”

“噗！”杜健生笑得很诚实，“你记得？你这学期上过课吗？”

杜健生总是这个样子，在我装腔作势、伪善做作的时候他会狠狠地戳穿我……我反正是脸皮厚惯了的，不怎么在乎，而被我装腔作势、被我伪善做作的人总是尴尬得下不来台。

新班长安龙大人身形很庞大，体格也很健壮。可他却被杜健生的一句话弄得脸红得像猴屁股：“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我尽量笑得让他没那么尴尬，“是要交班费了？还是要交杂费了？”

“你可真庸俗，”杜健生批评道，“班长找你就是为了钱吗？”

安龙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确实是交钱，但是自愿的。”

“哟，”我乐了，“学校这是想通了，竟然还自愿交钱？难不成学校教务程序改成某宝了，以后每天要追着亲给好评的那种？”

“呵呵，”安龙被我这么一逗也没那么拘谨了，“不是不是，这不后天端午了嘛，咱们班同学打算明天一起去踏青。就是咱们市南的那座小山，到时候要在山上的度假村玩一晚。我有给你发短信，但你一直没给我回信。”

我想想，似乎前一阵子是收到过这么一条短信。

“要多少钱啊？”我问。

杜健生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你要去？”

“当然啊，”我一脸的嫌弃，“这是集体活动怎么能不去呢？你可真没文化。”

脏话一出，班长的脸立马由红变青。为了不让尴尬的场面继续蔓延下去,我给了安龙钱，拉着杜健生赶紧跑了。

“晚上跟我去玩吧，”杜健生眯眼点了支烟，“昨天都被你搞砸了，你怎么也得去给我圆圆场子啊！”

“哥们儿，美周挨的那块砖头砸你头上了吧？”我一把抢过他的烟丢到地上，“你确定找我去不是去砸场子的？”

杜健生撇撇嘴：“那你干吗去？跟你哥一起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杜健生的话别有他

指。可是昨天刚闹完……我兴致不高地摆摆手：“我回我家。”

杜健生没接我的话，事实上直到我家楼下他都没说一句话。我觉得杜健生这个人的性格极其别扭，如果我和他说些心里话，他总是会带着那种洞察一切的讽刺嘲笑听我说完，对我批评打击一番后，还会及时地给我中肯的建议……如果他觉得我心里有话却没对他说，他一般都和现在似的一言不发。

我刚一站稳，杜健生的车就呼啸而去。看着滚滚的汽车尾气，我有些不愿意地喊：“我又惹着你了！你来大姨夫了吧！”

曹子夜每次换女朋友，我都会闹腾得睡不着觉。晚上整宿整宿不睡觉，要不就是闹得别人整宿整宿不睡觉。今天却很不容易，我躺到床上便睡着了，连个梦都没做。

睡得早，半夜却又被电话吵醒。

我一看表，半夜三点多，这个点除了杜健生那个神经病，基本上没人会打给我。

接了电话，我问他：“杜健生，你是不是又喝高了？”

电话里只有杜健生发沉的呼吸声，却没人说话。我突然变得异常烦闷：“我前天晚上是不是跟你说过了？以后你要是再喝多了给我打电话，就自断双手双脚来见我。

杜健生家浴室滑门滚动的声音，一个女人问：“健生，你洗澡吗？”

是白天在路上扑倒的美人。

我挂断电话，继续蒙头睡觉。被杜健生的电话搅和的，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想想，曹俊对我是真的很不错，衣食住行，都是跟曹子夜同样标准。而王芳，我不好说，总觉得她作秀的成分要大一些。

在我到曹家没多久后的某天早上，下楼路过曹子夜的房间时，我清楚地听到王芳说：“那个女孩身家不清白，你尽量离她远点。现在先哄着你爸高兴，等到她成年了，就能让她搬出去了。”

我冷笑，我明白她，她也同样懂我。我们都在拼演技，只是不揭穿对方罢了。她不想惹老公不高兴，我也真的不想去天桥下睡报纸。所以，我们都在努力上演着普天同庆天下太平的戏码。

因为王芳的话，我一直对曹子夜抱有强烈的抵触心理。他肯定是不想搭理我的，而我又搭理不上他……要我跟他说什么呢？讲我以前在堂口街混乱不堪的生活？讲以前父母每天对我的肆意谩骂？还是讲我除了名字没有一

个字写对位置的月考试卷？

我们生活在一起，名字写在一个户口本上，我叫着他“哥”，可我们却完全不是同一类人。

曹家住着三层别墅，一楼主要就是厨房和客厅，曹爸爸和王芳住二楼，我和曹子夜住三楼。

三层楼，五个房间，九个厕所。我一直都觉得，设计房子的人一定是肠胃不好。

不过也幸好空间比较大，避免了我和王芳的直接碰面。除了每天吃饭的时间，我一般就是在自己房间里待着。而在学校的时候，我也尽量不提起曹子夜。

可是不提起他，简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在学校里，我所在的特招生班与曹子夜所在的普招生班的矛盾与日俱增。特招生瞧不起普招生的清高贫寒，普招生看不上特招生的不学无术。事情后来愈演愈烈，财大气粗的特招生竟然花钱找人将学年第一的普招生揍了一顿，场面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学生家长和校方花了不少钱，动用了不少关系，这才将事情彻底平息下来。而曹子夜，作为学校唯一拥有特招生身家背景和普招生优异成绩的学生，理所当然地被标榜为学校的楷模。每次学校开会的时候他都会被绑上大红花让班主任拉上台，看着还挺滑稽。

“你看那不是曹子夜吗？”

“你看那真是曹子夜？”

“啊！那就是曹子夜！”

在学校，我无时无刻都能听到类似于这样的感慨。

甚至有一天，连我呆板木讷的女同桌都开始问我：“你认识曹子夜吗？”

我想了想，很明智地摇摇头。

同桌热情不减：“听说，曹子夜的妹妹是咱们学年的，不知道是谁？”

我接着摇摇头。

她的眼镜片上闪着思春的光芒：“你说，我要是给他写信，他会给我回吗？”

我眉梢有些抽搐，平静地说：“可能吧。”

她叹了口气，又一头扎进书本里。

曹子夜这个样子，我肯定不会去沾他的风头。再说，他又没承认过我是他妹妹，我也不会自讨没趣。他当他的偶像，我当我的差生。在家他是哥哥，我是妹妹。早上我们一起坐车去上学，放学各自回家。

生活正经平静了一段时间……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长长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