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中毒

我赶紧跑到客厅给李晓艺打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好半天，李晓艺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我开门见山地问他：“我哥怎么样了？”

李晓艺不说话，急得我好想掐死他：“你快点说啊！”

“你还管你哥死不死活不活的干吗？”李晓艺的语气愤愤不平，“你管好你的杜健生就好了啊！谁都别管，其他人谁都跟你没关系。”

我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屋里的杜健生听到，反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跟曹子夜的关系……”

“你先别跟我说这些，”我没工夫听李晓艺教育我，“你快告诉我，我哥到底怎么样了！”

李晓艺叹气：“住院了，酒精中毒……”

杜健生出事的时候我慌乱得完全没有章法，而曹子夜酒精中毒，我心里却很清楚。我很仔细地问清楚了李晓艺的地址，揣好钱，拿好手机，甚至还换了一身衣服。

不能慌，我不断地告诫自己。慌张，只会坏事，只会耽误我去见曹子夜。

所以，我一定不能慌张。

我很镇定地打车去医院，路上不断回想着刚才做的梦。

人都说，梦是一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你的恐惧，你的爱，都会在梦中真实地被反映出来。真实得如你醉酒的时候才知道你爱谁，如你生病的时候才知道谁爱你，一样。

我所恐惧的、害怕的、担心的，由始至终都是曹子夜。恐惧他离开，害怕他不爱，担心他不在。

到医院的时候只有李晓艺一个人在走廊里坐着，他看见我来了，脸上的表情待理不理的。我坐到他旁边，问：“曹子夜怎么样了？”

“哼，”李晓艺哼了声，说，“正在洗胃。”

洗胃……

即使是夏天，医院的长椅也凉得很。我小声问他：“曹子夜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是？”

李晓艺冷哼着，算是默认了。

“那他为什么不主动跟我说呢？”我轻声念叨，也不知道是说给李晓艺还是说给我自己听，“我也不是永远不会动摇的啊……面对打击的时候我也会迷茫，也会困惑，也会有经不起诱惑的时候啊！”

“我也想让他无时无刻给我一个坚定

下去的理由，哪怕曹子夜告诉我隔壁家的三胖丫头烫了头，我们今天相爱吧！我也能坚定下去的啊……为什么，曹子夜，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李晓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偏头看我，我也偏头看他，我说：“我和曹子夜现在面对的问题不是有狗血女配角怀了他的孩子，又或者是他妈要死要活地逼我跟他分手，可我们俩的问题是我们是兄妹啊！亲兄妹啊！”

“我不是不想将我所有的感受摊出来说，而是我不能啊！我要怎么说？说我恨曹爸爸？那有用吗？没用！他是我的爸爸，他这些年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跟我一样清楚……你想抽我？我现在一想起曹爸爸以前看到我和曹子夜在一起时的表情，我就恨不得抽死我自己！

“要是我跟曹子夜在一起，我能承受得了别人的辱骂，曹子夜可以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可是我爸呢？你让他怎么办？和自己疼爱的儿女在一起，让他一把年纪了还跟我们一样忍受别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吗？

“做子女的，难道真的要为了自己痛快而去逼死父母吗？李晓艺，你能做到吗？

“我贺新凉，做不到。”

李晓艺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俩没再说话，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等着。直到李晓艺出去抽了三趟烟，医生才过来通知说，曹子夜已经被转到普通病房了。

“你看着他吧！”李晓艺搓搓手，“他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有多么迫切想要见到曹子夜，这么多天以来，我想他想得骨头都疼了……可现在要见他了，我竟然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焦虑。我的手握住病房的门把手，却迟迟不敢拧下去。

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办，身体已先一步行动了。咔嚓一声，门被我打开了。

病房里开的夜灯散发出暖暖的橙光，加湿器突突地往外冒着白色的蒸气。曹子夜身上插着好多管子，氧气管，输液管……

看到杜健生满身是血，我更多的是愧疚。可看着曹子夜躺在这儿，我有的只是心疼。恨不得替他疼、替他病，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我在床边坐下。

曹子夜本就微鼓的眼睛现在胀得更加厉害，他整个脸都因为酗酒而浮肿。他是那么爱惜自己身

体的人啊……居然会酗酒，居然会做出这种相当于慢性自杀的事来。

我扑在床边上，哭得悲痛欲绝。

“要不，我去换血吧？换掉曹家的那一部分血，换掉跟曹子夜相同的那一部分血，然后我们就在一起，还不行吗？”

曹子夜插着滴管的手拍拍我的头，我满脸脏污地抬头看他。他没有睁开眼睛，只低声说：“新凉，我刚才梦到你了。”

“我梦到我要死了，可是我好担心你。”曹子夜的手无力地搭在我的头顶上，“然后我就想，我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呢？我知道杜健生对你很好，可是，我却还是不放心……似乎，我把你交给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我都不会放心。”

“哥……”

“新凉，”曹子夜平静地说，“你是不是决定，要跟杜健生在一起了？”

我擦擦脸上的眼泪，说：“哥，刚才我也梦到你了。”

“哦？”

“跟你梦到的差不多，”我想起刚才的梦，心里就一阵阵抽紧，“大概也是你想要走，我不让，然后在我们推推搡搡间，我就醒了。”

曹子夜轻笑道：“好神奇啊，我们连梦里的意境都是相同的吗？真是奇妙的命运啊……”

“你不是不信命的吗？”我问他。

曹子夜沉吟了一下，说：“我现在开始信了。”

我起身，握住他输液的手，感觉冰凉冰凉的。屋子里很静，似乎连药液滴到滴管里的声音都变得特别清晰。

时间过了好久，久到我们都不记得最后一句话是谁说的时候，曹子夜这才再次开口。

“新凉，我爱你，从我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爱你。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你要相信我……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可血缘关系一定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困扰。”

血缘关系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困扰……曹子夜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子夜没回答我的疑问，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不会因为我妈妈的怨恨去想着报复你，我也不会因为记恨谁而牵连到你……你是贺新凉的时候我爱你，你是曹新凉的时候，我依然爱你。”

“新凉，你曾经说，你很谢谢我敢跟你相爱。

“那现在我想问问你，你呢？你还敢不敢，继续跟我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