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如花

我伸手关门，杜健生反应很灵活地用身体撑住门板。

我好多天都没怎么吃过饭，杜健生受了伤也一直没怎么好……我们俩的身体都比较虚弱，力气自然不大。两个人僵持在这儿，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让我进去！”

“不让！”我连怒吼的音调都是软绵绵的，“我疯了吗？你上门来骂我，我还开门让你进来？”

杜健生脸上的胡楂都带着嘲讽：“你也知道自己欠骂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死不活的，我想骂你都无处下嘴！”

“我是曹子夜的话，我也不要你！”杜健生坚持不懈地撑着门板往里挤，“不就没了男人吗？多大点事儿啊！你以前横冲直撞的那些劲头呢？都跑哪儿去了？”

我不跟他吵了，坐在地上开始哭。

“我是矮小穷矬丑啊！”我哭得一点形象没有，门口放的鞋子被我踹得四处乱飞。我摸过鞋子就往杜健生身上砸，“你们是高富帅！你们厉害！因为你们样样都好，我就活该被你们来回耍着玩吗？我不喊疼，是不是就真以为我是死人？一定要把伤口翻给别人看才能证明自己伤得有多重吗？重新翻开伤口是要流血的！是要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杜健生因为我突然松手而一个踉跄，他的刀伤被牵扯到，病服的腹位置透出血红的颜色。杜健生表情扭曲地看着我坐在地上哭喊，他呆呆傻傻的，连我拿鞋丢他他都不知道躲。

我哭完大口喘着气，坐在地上小声抽噎。

隔壁家的门拉开一条缝，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男人探头出来尴尬地笑笑：“哟，这是吵架了？”

杜健生与我都十分之厌恶这些喜欢四处打探的邻居，他们就如苍蝇一般，见到别人家丢出一些八卦就立马扑上去围观。

“吵吵闹闹是正常的。”小个子眼镜先生用食指推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小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快，哄你媳妇回家吧！”

杜健生在眼镜先生推门看热闹的时候脸黑得都要杀人了，可听眼镜先生说完后，他又瞬间变了脸：“谢谢大哥了啊！”

杜健生非常之贱地将我伸在门外的脚踹进去，又非常之自然地伸手把门给关上了。

“喂！过分了啊！”我扶着玄关处的鞋架站起来，“有没有你这样不讲究的人？”

本打算撵杜健生出去，可看到他左下腹伤口处渗出的丝丝血迹，我终是不忍心地说：“喝点什么？”

杜健生扫了一眼我家满地的垃圾杂物，难得客气地道：“随便吧，我不挑。”

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关上冰箱，我在梳理台上拿了一个指印稍微少些的玻璃杯给杜健生接了杯自来水。

杜健生淡淡地看了一眼脏兮兮的水杯，他没说什么，但同样也没喝。

“你的伤怎么还没好？”我坐在他另一端的沙发上，“我记得你的复原能力很不错的啊，这都好多天了吧？”

“是啊，”杜健生身

子稍微往后靠却撞到了沙发背上的玩偶，他皱眉将长腿搭在茶几上，却又碰掉了茶几上的纸盒。他被我家的杂物搞得很不耐烦，“伤得比较深，所以好得比较慢。”

我总觉得，他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是……是你过生日时和咱们打架的那帮人吧？”我拿过他放在茶几上的水杯，仰头将水喝掉，“报警没有？”

杜健生微挑的眼角瞬间压下，我问他：“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是，”杜健生倒也没跟我绕圈子，“我去火车站找你，半路要给你打电话……在电话亭的时候，正好碰到我生日那天在DEW打架的那些人。”

我脑海中回荡起那个光着膀子，声音油腻腻的男声——“小妹妹挺有性格啊！来，哥哥交你这个朋友。”

“那些人你不是都解决了吗？”我心里的愧疚之情更胜，“他们怎么会这么大胆？抢了你的钱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拿刀子捅你？”

杜健生的态度十分淡然，我觉得他应该是没跟我完完全全说实话。那些人会捅他，肯定不是单纯因为上次在DEW打架的事儿……而杜健生没跟我说实话，我想，答案可能还是跟我有关系。

“对不起啊！”我突然觉得特别愧疚，“我似乎总是给你惹麻烦。”

杜健生有些惊讶：“女人真是要受过情伤才能成长呀！你能意识到这个问题，最起码说明你成熟了啊！”

我想了想，问他：“那个……你说不要我和我哥结婚，是因为你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是吧？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而要去跟我爸告密？”

“我不亲自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以为我在趁火打劫。”杜健生捂着伤口躺在沙发上，“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男人的事儿，女人不要多打听。”

杜健生永远看重他的脸面……

我讽刺道：“还男人呢？你看看你躺在沙发上的样子？活脱脱像是肚子痛的大妈。”

“你脚上那么多泥别蹭我沙发上！”我捏着鼻子，闷声问他，“你这脚什么味啊？你穿谁的鞋来的？”

杜健生闻闻：“很臭吗？难道你不觉得很有男人味？”

我坐在沙发上一阵恶心。

“我妈不让我出来啊。”杜健生十分委屈地说，“我是让警卫偷着带我过来的……因为跑得太急，所以没来得及穿鞋。反正警卫要坐在车里，我就把他的鞋拿来穿了。你闻闻，军人的味道十足！”

我看看他的伤口，又看看他满是泥泞的脚，哭着说：“杜健生，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对我？”

杜健生姿势销魂地躺在沙发上，睥睨地斜眼看我：“你以为我是故意想对你这么好的？我只是碰巧有时间，而又无聊得没有事情做罢了。对你做这些事情，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对待普通群众的一种关心而已。”

“普通群众？这么说，你对其他人也做这些？”

“等我有时间，我是会去做的。”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

“忙完你，我就有时间了。”

我语塞。

一个男人有什么样的行为才算是爱你？

将他的通讯密码告诉你？当街为你系鞋带？一天好多遍短信关切慰问你？还是说，天天说他有多爱你？

到底，怎么才能认为，他是爱你的？

“你不用太感动。”杜健生漫不经心地平躺在沙发上，“只是我碰巧比较聪明，而又偏偏做什么都比较厉害……要是我去关心一只兔子，相信它也能长得不错。”

我已经有好多天没笑过了，现在一笑，感觉肌肉僵硬：“那你以后毕业可以去开兔子养殖场，没准也能成为十大杰出人物啥的。”

杜健生没再说话，躺在沙发上小憩。他神态从容安逸地带着一脚大泥巴躺在沙发上的一堆杂物中，似乎是睡着了。

好多天没见，杜健生瘦了，他的脸颊凹陷得厉害。以前棱角分明的下巴，现在看上去更加尖。那张经常保养的脸，现在也有了黑眼圈。他的样子，比前一阵留胡子时看起来还要颓废。

我用手指在空中虚虚地描绘了一遍他脸部的线条，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刚放下手，就听到外面有电梯到达的响声，以及邻居眼镜先生八卦的声音。

“哟，曹先生，又来看你妹妹啊！”眼镜先生是认识曹子夜的，他的声音贱兮兮的，“我刚才看到你妹妹和你妹夫吵架。不过小两口没吵几句也就卿卿我我地进屋去……哎，曹先生，你怎么走了啊！”

我赶紧起身冲出去追曹子夜！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记得什么伦理道德，也不记得这些天对他的怨恨！我只想跟他说说话，我只想问清楚一切！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想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过我。

让我没有料到的是，一直在小憩的杜健生几乎跟我同时起身。他伸手从侧面抱住横冲直撞的我，我们中间隔着的玻璃茶几都被他撞歪了，上面的瓶瓶罐罐掉了一地。我的后腰贴在他的伤处，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伤口又一次被撕开。从伤处浸出的血透过我的睡衣黏在皮肤上，热乎乎的。

我顾不得其他，哭着不断挣扎：“杜健生！你放开我！曹子夜要走了！杜健生！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放开我！”

杜健生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扛起我就往卧室走，他脚上没穿鞋，有血流在地上，走了一路，就流了一路。

“贺新凉，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叫其他男人的名字了。”杜健生将我丢在床上，他逆光站着的身躯让我感到有些眩晕。杜健生的眼神依旧睥睨，笑容也显得更加嘲讽，“不要再当着我的面喊其他男人的名字了，我不喜欢。”

我惊悚地看着杜健生慢慢脱掉他已被献血浸湿的裤子：“你干什么？”

“脱裤子。”杜健生回答我的声音已经十分不耐烦。

我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脱裤子干什么？”

“你猜。”

杜健生答得干净利索，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