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因为担心我被别人欺负、被人轻视、被人辱骂，他愿意跟我变成同类

049 疑鬼

“快去吧！”杜健生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我，接着他转身问美周：“你家电视能看吗？”

“能看，”美周指指客厅，“你去看吧，遥控器在茶几上。”

跟着美周往楼上去，我边走边问她：“今天晚上有啥好吃的？”

“原定计划在江边烧烤，但是下雨了，就只能在家炒炒肉串吃了。”

外面乌云密布，十分阴沉，美周带着我往楼上走，发阴的天将白色的走廊映照得有些瘆人。迟先生在墙上挂了许多抽象派的画作，被闪电照得忽明忽暗的。脚步声在肃穆的走廊里回荡，突显周遭更加沉寂。屋外的江水拍打礁石发出声响，柳条在风中疯狂地舞动着。

“美周，”我说话不自觉发抖，“你晚上住这儿不害怕吗？”

“习惯了啊，”她苦笑着说，“我不在这儿住的话，我妈又该……”

是啊，她妈又该哭着说“你总不回家，邻居会怎么看迟先生？你要是不在家住，邻居会怎么说啊”。

但这个地方，真的是让人感觉有点阴森森的。江边潮气又大，憋闷密集的呼吸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美周高中住校，大学住寝室，所以我很少有机会来她家。以前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曹子夜跟我一起。每次在楼下喝完茶，我们便告辞了。所以美周的房间，我还是第一次上来。

上了楼梯，二楼属于那种中间中空的回型建造，一间间客房排列有序，看起来很像外国电影中成排的汽车旅馆。

美周的房间在西南角，她刚要推门进屋时，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

是迟先生。

迟先生身高中等，身材中等，视力也中等。他笑呵呵地同我打招呼：“呵呵呵，新凉来了啊！”

“迟先生好。”美周不怎么喜欢她的继父，所以我也不好表现得太热情。可作为晚辈，又不能没礼貌……这真是个技术活，尺度相当不好把握。

迟先生看了一眼我身上的泥水，我立马尴尬地解释：“外面下大雨了，被溅了一身。”

“呵呵呵——”迟先生笑笑，“美周啊，带你朋友进去洗个澡，不然这样容易感冒。呵呵呵——”

我刚想说谢谢，美周却生硬地抢过话来：“不用不用，太麻烦了，带她换身衣服就行了。”

“那你们

玩，我跟你妈妈下楼去跟你那些朋友打个招呼，呵呵呵。”迟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刚出来的迟太太：“那我们下去吧？呵呵呵——”

迟太太颤颤巍巍地同我打过招呼后，紧随着迟先生一起下楼去了。迟先生转身的时候，他的镜片上反过一片金光，最终汇聚在镜片的右上角，似乎还发出“叮”的声响。

美周长出了一口气。

见我眼神奇怪地看着她，美周几乎是连拉带拽地将我推到浴室里：“你快去洗澡！抓紧的！”

我有些懵懂地看着美周丢到我手里的毛巾、浴巾和衣服：“你这是……”受刺激了吗？

“快去洗澡！”美周的表情很是心烦意乱，“我在屋里等你，有事儿你叫我。”

我更加听不懂了：“我在你家洗澡……能有什么事儿啊？”

美周没解释，毫不留情地一脚把我踹进浴室。

房间的浴室里有个一人高的镜子……开始我以为那是一扇门，上面一反光还吓了我一跳。浴室里的灯光比较暗，马赛克的瓷砖让人眼花缭乱。

迟先生虽然人笑呵呵的，但他喜欢的东西的品位真是让人无法恭维。

外面的风声很大，刮过小楼之后发出阵阵呜呜的声响，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哭。江水不断地翻滚怒吼，衬托得浴室越发安静。

我将衣服脱下，赶紧冲洗身上的泥巴，争取速战速决。

水温适宜，淋在身上让人发困。我泡在热水里渐渐放松下来，在浴室流水哗哗的声响下，时间仿佛也跟着停滞了。

我将洗发水倒在掌心里，仔细地打出泡沫后抹在头上。指甲抓头发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隐隐的，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似乎是……我停下动作，仔细聆听。似乎是，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美周？”

我叫她，却没有人回应。

再仔细去听，声音好像又没有了。我心里疑窦重重，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泡沫顺着头顶往下流，我背对着镜子弯下腰，喘气的声音好像更大了。

用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我警觉地在浴室里环顾一圈。四四方方的浴室，一目了然，只有我一人。

等我再次弯下腰，手刚放到头上，那喘息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在空荡的浴室中使人头皮发麻。声音如影随形，好像还有凉凉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上，让我全身汗毛倒立！

一股强烈的不安升起，江边经常会有不慎失足掉进水

里淹死的人。现在又是阴天，阴气很重，难道说……有鬼？

头上的泡沫都没怎么冲干净，我套上美周给我准备的衣服，撒腿就往外跑。

美周推门往里进，我正好推门往外跑。估计我的脸色一定不怎么好看，美周脸色煞白地看我：“新凉，你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你看到过？”我大惊失色，“我刚才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喘气！你家离江边这么近，不会是闹鬼吧？”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劈下一道闪电！我和美周一齐惊声尖叫！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去，白色闪电带着恢宏的气势直劈江面！雷声轰隆让人心神俱颤！

雷声隐去，浴室里传来一声轻笑。

这次的笑声极为清晰，肯定是人发出来的。至于是活人还是死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美周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可我实在是太好奇了。大着胆子拉开浴室门……里面还是我出去时的样子，砖墙上满是往下滴落的水汽。顶棚萦绕着的水雾未散，一人高的镜子上相对来说比较干燥。灯光照射，镜面看起来亮得诡异。

“新凉，我求你了，跟我下楼吧！”美周此刻和刚才不想让我来洗澡时一样为难，“时间差不多该开饭了！”

我点点头，私下里却暗自留了个心眼。下回跟曹爸爸去寺庙进香，一定要给美周请一个平安符之类的拿来镇宅。

楼下黑漆漆的，我疑惑地问：“怎么不开灯？”

美周妈妈的声音有些喏喏：“打雷之前灯就黑了……迟先生已经去弄了。”

“哥，”我埋怨他说，“你不是电路学得很好妈？你怎么没跟迟先生一起去啊？”

曹子夜没说话，倒是李晓艺抢先接嘴：“迟先生说不用，他说他家的电路不复杂，只要推上电闸就好了。”

“只有一楼停电了吗？”我觉得奇怪，“一楼二楼的电路是分开的吗？怎么二楼没停电啊？”

美周妈妈坐在沙发上，闪电一晃，她抖了一下。

我和美周下楼没十分钟，迟先生也从楼上下来了。他笑呵呵地说：“可以开灯了，电闸我已经推上去了。呵呵呵——”

坐在沙发最外面的杜健生长手一伸将灯打开，电灯亮起的时候，我脑袋里迷糊的思绪中闪过一丝清明……这种房子，电闸一般不都是在楼下的吗？迟先生怎么会从楼上走下来呢？

如果电闸在楼上，那美周家的地下二层，又到底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