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心在上海最后一天的任务就是去工地视察,虽然潘智勇有点不明白这个老跟在梁洛心身后的人是怎么回事,但他也没有找到理由赶他走。
总的来说,这人也就是跟着,没有别的动作。
蒋竞羽跟了一天都觉得有点无聊了,但梁洛心的工作似乎还没有结束。
他现在开始觉得当医生真是太明智了,这种工作真无聊,不是在大堆文件里培养近视眼、颈椎病,就是在这种满是砖头钢筋的地方乱转,也不知道大哥这么多年怎么熬下来的。
蒋竞羽正摸出手机来玩游戏,冷不丁抬头看了一眼。
吊架上的钢筋有点晃,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快速向下看了一眼之后浑身一阵发冷,手机都来不及收好就直接朝梁洛心的方向跑了过去。
潘智勇也正靠着车门在等,看到蒋竞羽突然跑起来吓了一跳,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只听见哐的一声巨响,一捆钢筋从十几米的高处坠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刚才梁洛心他们站着的位置上。
潘智勇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错愕了短短半秒之后大喊了一声:“救人!”
梁洛心听见蒋竞羽喊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得迎面一个黑影撞得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在了一堆砖块上,紧接着什么东西砸了下来,她感到身上的重量猛地增加了,那人压抑着的喊声仿佛是从骨头里挣扎出来的。
“竞羽……”梁洛心有点不敢相信,被一堆砖头压着的蒋竞羽拧着眉头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靠”。
蒋竞羽疼得有点不知道是哪儿伤着了,只觉得背上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了。还好他扑得猛,直接把梁洛心给推到一堆砖头上去了,钢筋砸下来的时候压在他身后,只是把砖堆给震塌了。
“我靠。”蒋竞羽只来得及咬牙喊了这么一句,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他本来想说,我靠,还好老子反应快。
要是再慢一点,钢筋就直接能砸在梁洛心的脑门子上了,那就再也没有什么然后了。
昏过去之前蒋竞羽本来想看一眼梁洛心怎么样了,但他没来得及抬头,只是听到她匆匆忙忙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她应该是没事,蒋竞羽这么想着,彻底失去了知觉。
昏迷的感觉挺奇怪的,蒋竞羽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睡在一堆棉花里,然后棉花渐渐有了重量,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想要看一看周围,但是怎么都睁不开,耳边有个声音喊了一声:“竞羽。”
他终于动了动脖子,然后睁开了眼。
“……醒了。”他听到有人说话,然后有个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大哥,这个身板儿除了蒋竞昶不会有第二个人,闭着眼睛就喊了一声:“哥。”
“竞羽……醒了吗?看得到我吗?”
“看不见。”蒋竞羽就觉得很累,累得一动也不想动,然后他猛地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事,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蒋竞昶,“艾……梁洛心呢?”
“她没事。”蒋竞昶看见弟弟眼睛瞪得这么大才松了一口气,向身边的医生说了几句,那几位医生就先退了出去。病房里空荡荡的,蒋竞羽看到了自己被吊起来的一条腿。
“我骨折了?”
“不然你以为这是雪地靴新款。”蒋竞昶在他肚子上按了一下,疼得蒋竞羽直吸气,“骨折算轻的了,差一点砸到你脊椎,砸到了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我靠,不会吧。”蒋竞羽捂着肚子猛地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看到自己下面的反应如此正常,总算松了一口气,盖好被子瞪了蒋竞昶一眼,“哥你别老吓唬我。”
“你能有点正常人的反应吗。”蒋竞昶气不打一处来,又给蒋竞羽这个反应逗乐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自己旧伤都还没好呢,也敢当超人。那么一堆钢筋砸下来你也敢去顶,万一真砸到,你脑袋该爆浆了。”
“别说那么恶心行吗,我天天手术也没你这么恶心。”
“你差一点命都没了。”
“不是说差一点吗,那就是还活着。”蒋竞羽被大哥刚才这么一吓唬,急忙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的各个关节,确定每个部位都有感觉之后才松了口气,“疼。”
“疼算轻的了。”蒋竞昶站了起来,“等你好了我再揍你。”
“哥……”蒋竞羽看见大哥要走,但是关键的问题都还没有回答他,就有点急了。
“她还没回去,杜泽山也过来了。”蒋竞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跟她……”
“你别问。”
蒋竞羽抬手挡着眼睛,他倒不是怕大哥真的宰了自己,他是觉得这件事他不想依赖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插手,他第一次有一种想要自己独立解决问题的念头。
“不问,你好好歇着吧。”
等蒋竞昶走了出去蒋竞羽才放下手,他现在其实特别想见一见她,梁洛心也好陈艾美也好,哪怕她板着脸骂自己一顿都不要紧,他就想见见她。
可是大哥说杜泽山也过来了,他不能见她了。
他害怕自己见了她会不受控制地做出点什么事来,她既然说等事情结束以后,那他就等,他蒋竞羽把这一辈子的耐心都拿出来等,总可以了吧。
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蒋竞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身体各个部位的疼痛开始一点点地蔓延开去。
“怎么会这样的?”杜泽山按着桌上的一份事故报告,看着办公室里站着的三个人,都是工地现场负责人,都是高级工程师,居然还会出这种愚蠢的事故。
“杜先生,真的是意外……”
“我在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意外。”杜泽山抓起桌上的文件猛地朝那人扔了过去。
梁洛心一直坐在办公桌对面没说话,她现在的手指头还有点发冷。所谓后怕大概就是这种时候,想想那个情景浑身都是一阵冷汗,如果蒋竞羽没有推开她,如果蒋竞羽推得不够猛。
这绝对不是事故那么简单。
等三个人给骂够了退出办公室,杜泽山才一下子坐回到了椅子上,抬手扯开领带喘了口气。
梁洛心发现他脸色不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帮他把领带松开了,“何必这么激动,我不是没事嘛?”
“万一有事呢?如果当时蒋竞羽不在那儿呢?如果蒋竞羽反应不及时呢?如果……”杜泽山皱着眉头,他只要想起来那个瞬间就会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没有那么多如果,你别乱想行吗。”她靠在办公桌上半坐着看他,虽然打电话的时候尽量不想吓到他,但杜泽山在电话里的声音还是毫不意外地发抖了。
“蒋竞羽怎么样了?”杜泽山睁开眼睛,他虽然不太愿意,但这件事必须要谢谢蒋竞羽。
“蒋竞昶说他醒了,我一会儿想去看看他。”
“嗯。”杜泽山坐直身子,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贴着,梁洛心幸运地只是擦伤和一些淤青,但手上这些细微的伤口看着还是让他很心疼,“我一起去吧。”
蒋竞羽醒了之后一直没睡着,麻药过了浑身都疼,尤其是腿,绑着石膏简直跟上了刑一样。
“我以前还觉得骨科是最不受罪的科,现在才知道最受罪就是这个。”
蒋竞羽撑着要坐起来,被蒋竞昶一把按了下去:“再动一下试试,我打得你另一条腿也不能动。”
蒋竞羽闪了一下,看大哥没真打下来才松了口气:“哥你什么时候学得跟爸一样,和平时代你不要老想着用武力解决问题。”
“你就是欠揍,小时候打你打得太少了。”蒋竞羽低头削苹果。
“我还打得少,我小时候肋骨都不知道被爸打断过几回了……”蒋竞羽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一抬头就看到杜泽山和梁洛心一起走了进来。
蒋竞昶听见弟弟说了一半,也跟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蒋医生。”
杜泽山先向他点了点头,但他的眼睛一直在梁洛心身上,要不是蒋竞昶站起来挡住了,他估计能一直这么盯下去。
“杜先生,有心了。”蒋竞昶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是在我工地上出的事,怎么说我都难辞其咎。”
“只是意外,谁都不想的。”蒋竞昶看了一眼梁洛心,淡淡地说了句,“我有点事想跟梁小姐谈一谈,不知道方不方便?”
梁洛心没想到蒋竞昶这么正大光明地找她,心突然跳了一下,扭头看杜泽山。杜泽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大概是以为要跟她谈一谈蒋竞羽的事。
“麻烦梁小姐跟我来一下。”本来以为就是在走廊上说两句,蒋竞昶却一直把她带到了医院的一间办公室,关了门才转身看她,“我上次给你的胶囊,你没有给杜泽山吧?”
见她没有回答,蒋竞昶的表情冷了下来,他虽然不爱说话但这么冷淡也很少见:“你不忍心对杜泽山下手,倒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对竞羽下手?”
梁洛心没说话,她倒不怕蒋竞昶,只是觉得事情发展得有点快,快得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期:“你给不给孟军山这个警告,他都还是会出手。竞羽的事谁都不想,一定要怪的话,只能说是我的错,如果他不是要救我就不会……”
“你也知道竞羽是为了救你。”蒋竞昶声音都没什么起伏,低头摸出烟来点了一支,吐了一口气才看她,“你不要告诉我,你爱上杜泽山了。”
“是。”她跟蒋竞昶对视,没有一丝躲闪的意思,“从一开始你们不就是要我爱上他吗?如果没有爱上他,我怎么可能变成梁洛心?杜泽山是傻子吗,那么好骗?”
蒋竞昶一直很佩服她的这种气概,不知道真的梁洛心是不是也能有这种决绝的勇气。
“他不是傻子,蒋竞羽才是。”蒋竞昶慢慢地吐出一口烟,想到蒋竞羽最近的行为,他都有点恨自己了,“我不能等了,你不做我找别人做。”
“你一开始说只要孟军山的命,现在牵扯上无辜的人算什么意思。”她伸手拽住要转身的蒋竞昶,蒋竞昶低头掐了烟,转身朝她笑了一下。
“孟江洋算什么无辜。”
梁洛心感觉心脏停了半拍,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蒋竞昶的这种眼神,像是准备展开一场杀戮的兽,她都能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了。
“孟军山他毁了我姐姐,又差一点杀了我弟弟,他的侄子不陪葬都说不过去。”
“你这样跟孟军山有什么分别?”她拽着蒋竞昶袖子的手紧了紧,“蒋金枝就是活着也不愿意看见你变成这样,竞羽知道又该怎么想?”
“大道理我懂得比你多。”蒋竞昶有点烦躁,“但我就是要孟军山的命,这么简单的事我不信做不到。”
“要真是这么简单,你何必还要找我来。”
这话说得蒋竞昶一愣。
是,这件事不简单。
他之前试过很多种方法,别说杀了孟军山,连接近他都很难。孟军山的疑心有多重就有多警觉,如果说他是敏锐的兽,那孟军山简直是成了精。
而且她说得对,他不是只要孟军山的命这么简单。
他是要孟军山给姐姐陪葬,他要让孟军山十倍百倍地尝一尝他施加给别人的痛苦。
孟江洋从一开始也就是陪葬品,他只是没说而已。
“你答应我不伤及无辜,我也会做到我答应你的事。”她平静地看着蒋竞昶,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从这个女孩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点波澜,简直像一潭死水。
现在那个眼神又回来了,但不是死水了,那平静下面有暗流涌动,但蒋竞昶不知道流向,她现在也成了个不确定因素。
“你打算怎么做?”
“你把洛洛带来,”她松开了拉着蒋竞昶的手,“我会带他去见孟军山。”
蒋竞羽觉得跟杜泽山这样面对面实在有点尴尬。
其实他挺熟悉杜泽山的,在他还是孟江洋的时候他就对这个人的事一清二楚了,当然那时候也是为了让这个梁洛心熟悉他的情况才准备的资料。
就是好像准备得有点……太详细了。
“这次的事,我得谢谢你。”杜泽山走近了一些,态度很诚恳。
“不用你谢。”但蒋竞羽却冷笑了一下,扭过脸来看他,“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谢我。”
“哦?”
“我救她是因为我喜欢她。”
“是,我知道。”
杜泽山似乎没生气,这一点蒋竞羽挺意外的。这个人也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跟现在这个梁洛心倒是有点相似。
“你知道我喜欢她……”
“知道。”杜泽山站在床边看他,“不喜欢的话也不会那么拼了命去救她了,但是我也喜欢她,而且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所以我要谢谢你。”
“我说了轮不到你来谢我。”蒋竞羽啪的一声把床头
柜上的一只杯子扫到地上,杜泽山连躲都没有躲一下,杯子在他脚边摔了个粉碎,“你算什么东西!你当初把她害得那么惨,你怎么还有脸来找她?”
蒋竞羽有点激动,但还没冲昏了头。
“那是我跟她的事,”杜泽山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碎了一地的杯子,“也轮不到别人来管。”
“我……”
“如果她说要离开我,我绝对不会强留她。”杜泽山的声音很冷,听得出这话不是漂亮话。
蒋竞羽愣了一愣,杜泽山这是说给自己听,当初她是自己要离开的,并不是杜泽山逼的。
“我强留她又怎么了,你有本事就别让她回来。”
“是吗?那我试试。”杜泽山淡淡地笑了一下,就这种不咸不淡的表情最让蒋竞羽窝火,要不是现在腿给绑着蒋竞羽估计就能直接上去给他一拳。
打架的话,杜泽山十之八九不是他的对手。
“你给我躺着。”蒋竞昶一推门看到蒋竞羽那个半坐不躺的姿势,立刻就吼了一声,吓得蒋竞羽差点没一下子砸回床上,扯得肚子上的伤口一阵生疼。
“哥你能不吓唬我吗?我回头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我就说你是揍得少,”蒋竞昶走过去把毯子往蒋竞羽身上拉了拉,“再动一下试试,你晚上敢乱翻身我就揍得你下不了床。”
梁洛心是跟着蒋竞昶进来的,杜泽山看见她就笑了笑:“谈完了?”
“嗯,你们也谈完了?”梁洛心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蒋竞羽,走过去抬手替他盖了被子,手指不经意地碰到蒋竞羽的时候,被他用力地握了一下。
蒋竞羽其实有点害怕,这个角度杜泽山看不到他们,他怕的也不是杜泽山,他是怕梁洛心。
他很怕她会突然抽回手,他就想握一下她的手。对于受伤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到现在也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蒋竞羽有点忐忑,现在做每一件事都害怕会惹她不高兴,即使自己这么拼了命地去救她,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辛苦,是非观都模糊了。
蒋竞羽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悬着,直到梁洛心在他手心里重重地捏了一下才感觉到心脏重重地跌回了胸腔里。他还想再握一会儿她的手,但也知道这样不行了。
杜泽山他是不怕,但他怕蒋竞昶。
等退出了病房,梁洛心才问了杜泽山一句:“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说怎么把你留在身边。”杜泽山看见梁洛心脸上凝固了的表情,笑着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没,就是闲聊了两句,他腿上有伤揍不动我,我也不能对病人下手。”
“江洋……”走到车边的时候,她停下来拉住他的手。
“嗯?”
“你那天跟我说,以后要跟我一起过普通夫妻的日子,是不是真的?”
“你觉得我骗你?”他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我比谁都希望这是真的。”
“那如果……”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拉开车门把她推进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但是这次等叔叔的事有了结果,我们就离开。我跟叔叔说过了,我成为不了他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怪不得孟军山突然就发狂了。
“你说有个结果,”她只觉得手心里一阵冰凉,抬手环着他的腰靠了过去,“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都好,他就是真的要坐牢,我们也走。”
“那如果……”
如果孟军山死了呢?
她没有问出来,这一层薄薄的纸一旦捅破了,一切的努力都会白费。
“他可能会被判得很重,”杜泽山低头吻她的额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律政署那边好像很有把握,那个陈家严有点志在必得,我也很怕……”
“你怕你叔叔会出事吗?”
“不知道,我就是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深吸了一口气,搂紧了怀里的人,“反正,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
结果无论怎样,他都会离开这里,跟她一起。
再也不回来了。
“到时候,你想去哪里?”
“去有你的地方。”
杜泽山丢开律师送来的文件,头很疼。
这已经是第二次庭审了,但事情进行得非常不顺利。
且不说对手是陈家严,就算是这些证据落到一个普通检控官手里,叔叔也绝对不能够活着出来。
问题是……这些资料怎么会去了陈家严那里?
简直好像有人料理干净装盘上桌直接送到陈家严的面前一样,而且这个人还一定是叔叔的亲信,不然怎么会对这些不宜外泄的资料了解得这么一清二楚。
那么,到底是陈家严够厉害,还是有人要置叔叔于死地?
杜泽山不笨,怎么想都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叔叔树敌太多,要真列个清单筛选,估计几天几夜都筛不完,时间不够了。
“杜先生,”秘书敲了敲门,看见杜泽山转过椅子才说,“有位郑先生说想见您。”
“郑……什么?”
“郑凯文。”
声音是跟着人一起来的,杜泽山虽然不愿意见,但郑凯文人已经在办公室门口了,他再不想见,也不能就这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推出去,又不是小孩子了。
秘书看情势不对,很利索地退了出去。
“好久不见。”还是郑凯文先笑了笑,走到他办公桌前扶着椅子看了看他,“都不请我坐下吗?”
“是,我忘了你腿不方便。”杜泽山勾了勾嘴角,看着郑凯文坐下了,他挺有一脚把这个人从落地窗踹出去的冲动,“你来找我不是谈生意的吧?”
“看你怎么觉得了。”郑凯文轻轻地晃了一下椅子,似乎打量了一圈办公室,但说的话跟这个动作完全没有关系,“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我倒是听说你要离婚了。”杜泽山笑了笑,这对话真讽刺。
“暂时离不了,我前妻情深义重。”郑凯文对这讥讽不太在乎,转过椅子面对着杜泽山看了一会儿。杜泽山眼里的厌恶非常明显,虽然他其实也不喜欢杜泽山。
“你不用这样看我,不是因为梁洛心我也绝对不会再来找你。”郑凯文收起了笑容,杜泽山也没有再继续开玩笑的打算了,皱了皱眉头,“你想说什么?”
那天晚宴上郑凯文撞见梁洛心的事苏孝全跟他说了,他不是没有放在心上,但郑凯文既然没有动作他就不打算追究,可是现在看起来他不是没有动作。
“我想跟你说……”郑凯文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开了,敲了一下门就进来的人除了苏孝全就是梁洛心了,看到她进来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郑先生也在?”说实话她看到郑凯文的时候心猛地沉了一下,她虽然从闫晓楠那里知道梁洛心跟郑凯文过去不太愉快,但具体怎么样还没弄明白,有点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来找杜先生叙叙旧。”
郑凯文扶着桌子看了杜泽山一眼,对上的不过是杜泽山不太愉快的目光。
“那我不打扰你们,我放下文件就走。”她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了杜泽山的桌子上,文件是昨天杜泽山说急着要的,不然她也不会特地来一趟杜泽山的办公室。
“洛心……”看她转身要走,杜泽山追上去拉住她,“你等我一下。”
“好。”梁洛心淡淡地看了郑凯文一眼,朝杜泽山笑了笑才推门出了办公室。
“没什么事的话,郑先生,这里不是你该多待的地方。”杜泽山转身回到办公桌旁,“我虽然不是叔叔,但是对你们郑家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我也一样。”郑凯文冷冷地看了杜泽山一眼,本来想说的话这时候又不太想说了。如果这件事不是跟梁洛心有关,他根本连理都懒得理。
“那不送了。”
“不用送。”郑凯文笑了笑,转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转身看了看杜泽山。杜泽山正低头看梁洛心送来的文件,好像也没有打算再多看他一眼的意思。
“她不是梁洛心。”
郑凯文扶着门看着杜泽山,杜泽山翻文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他没有等杜泽山抬起头来,因为杜泽山也确实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保持着这个有点僵硬的姿势没有动。
“那么,再见了。”
郑凯文拉开门,穿过走廊的时候看到梁洛心坐在接待区低着头翻杂志。
真是很像,连坐姿和翻书的习惯都一样。
但是好可惜,你不是梁洛心,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成为梁洛心。
郑凯文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知道那个梁洛心有没有注意到到自己,转身走进电梯的时候,她正好从杂志上抬起头来。
梁洛心放下杂志看了一眼走进电梯的人,郑凯文为什么会突然来?据苏孝全说,郑家跟EMK的关系一直不好,之前杜泽山要收购郑氏的寰宇集团,被郑凯文挡了下来,那之后就一直没有交集。
那么这时候郑凯文突然来,是为什么呢?
她捏了捏手指,心里有强烈的不安感,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的时候,杜泽山已经走出来了。
“让我等着是有什么事?文件有问题吗?”她收起手机站起来,仔细地看了一眼,杜泽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只是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没,就想让你等我一起吃饭,我还没吃午饭。”
“都这个点儿了还没吃午饭?”她低头看了看表,“正常人该吃下午茶了吧。”
“正常人谁敢要你。”他按下电梯,转身朝她笑了笑,“你就当吃下午茶,陪我吃午饭。”
“嗯。”
她盯着LED屏上跳动的数字,心也跟着一下下地跳着,想问郑凯文来找他是什么事,又觉得这样问太突兀,不问的话……其实问也没什么,他们三个人本来就有纠缠不清的过去。
杜泽山背对着她等电梯,转身看到她盯着自己:“怎么了?”
“郑凯文找你什么事?”她酝酿了半天终于能自然而然地问出了这句话,换作是真的梁洛心一定也会这么问,毕竟,郑凯文她也认识。
“你的事。”
杜泽山看着梁洛心,电梯这时候开了门,他挡了一下门等梁洛心进去了,才跟了进去按下一楼大厅按钮。
“我什么事?”
靠在冰冷的电梯轿厢上,她觉得浑身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害怕杜泽山会知道自己不是梁洛心,还是害怕蒋竞昶的计划会功亏一篑,甚或害怕自己会失去眼前这个人。
不管他是孟江洋,还是杜泽山。
“他说……”杜泽山站在她面前背对着他,电梯门上映不出他的样子。她有点着急也很怕他转身看到自己略微失态的模样,紧紧抓了一下自己的手,才追问了一句:“说什么?”
“我不想提这个人。”杜泽山转身看了看她,抬手握住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梁洛心的手冷得有点不像话,“当初你是因为他才出的车祸,这个人……很卑鄙。”
她没说什么,任由杜泽山握着她的手。
“你不高兴了吗?”她能感觉到杜泽山在微微发抖,虽然他好像已经在极力控制了。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这个人的情绪就像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牵连着她的神经。
杜泽山苦笑了一下:“郑凯文还真是有本事,任何时候看到他都能让我心情不好。”
“那就当今天没见过他,好不好?”她转到他面前,抬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我不喜欢你不高兴的样子。”
“好。”
杜泽山握着她的手亲了亲,手心里传来的触感那么真实而温暖。他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卑鄙小人的话,而再一次跟他所期冀的幸福失之交臂呢?
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蒋竞昶一到洛杉矶就回了蒋家大宅。
“大少爷回来了。”佣人过来开门,顺手拎过他的行李箱。蒋竞昶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洛洛一路小跑地冲向门口,一头撞进他怀里喊道:“爹地。”
“你怎么来这儿了?”蒋竞昶把儿子抱起来。
一般蒋竞昶不在家洛洛都是在他的朋友家,老爷子不喜欢这个孩子众所周知,但是这次蒋竞昶回来之前就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洛洛被蒋晶晶接回大宅了。
“小姑接我回来的。”洛洛搂着蒋竞昶的脖子扭头看身后的蒋晶晶。
“大哥。”蒋晶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了一会儿,“二哥没回来吗?”
“他还有点事没办完。”蒋竞昶放下洛洛。蒋晶晶把洛洛拉了过来:“洛洛过来,你爹地刚下飞机,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小姑带你玩。”
“嗯。”洛洛很乖觉地拉住了
蒋晶晶的手。
蒋竞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不傻,他突然带着蒋竞羽去上海,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蒋晶晶大概也猜出是什么原因了。她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能这样憋着不问已经挺不容易了。
“爸爸。”蒋晶晶一转身就看到从书房走出来的老爷子。
“爸。”蒋竞昶也喊了一声,只有洛洛躲在蒋晶晶身后不出声。
蒋老爷子只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先吃饭吧”,就朝餐桌走了过去。
佣人正在摆碗筷,看到蒋老爷子过来忙着拉开椅子。
蒋晶晶把洛洛抱到身边的位子上,蒋竞昶脱了大衣走到餐桌旁,这本来齐齐整整的长餐桌此刻显得特别冷清。蒋竞羽和陈艾美的位子空落落的,蒋竞昶扶着椅子的手紧了紧,朝佣人说了句:“我坐二少爷这边。”
蒋老爷子也没说话,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只有洛洛偶尔指着桌上的菜点名要这个那个的,小孩子到底是无忧无虑的。
吃完饭,蒋晶晶正给洛洛把水果切成小块,就听见蒋竞昶的电话响了。蒋竞昶先端详了一眼老爷子的眼色,老爷子头一次这么识趣地收起报纸进了书房。
蒋竞昶没顾得上惊讶,先把电话接起来了。
“爹地,爹地,是二叔的电话吗?”洛洛咬着一块西瓜靠过来。
“洛洛想二叔了吗?”蒋竞昶一只手把洛洛抱到腿上,洛洛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肩膀上,抱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蒋竞昶没说话,蒋晶晶切完水果,朝洛洛伸手说:“来小姑这里,让你爹地好好接电话。”
洛洛虽然有点不情愿,还是被蒋晶晶抱到一边了。
蒋竞昶起身一路走到落地窗边才对着电话那头说:“怎么了?”
“你不在公寓?”梁洛心声音有点惊讶,“我打座机没人才打的你手机。”
“嗯,洛洛被老爷子接到老宅了。”蒋竞昶回头看了一眼。
洛洛正张着嘴等蒋晶晶喂,看到蒋竞昶回头,急忙自己拿过一块哈密瓜往嘴里塞。
“什么?”梁洛心以为自己听错了,蒋竞昶也没有解释,只问她:“怎么突然打电话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郑凯文来过了。”梁洛心呼出一口气,声音有点不稳,“他今天见过杜泽山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有不好的预感,你尽快把洛洛接过来。”
“好。”蒋竞昶觉得额角跳了跳,他也有不好的预感,事情开始脱轨了,他不止算漏了一个郑凯文,太多不确定因素导致了这事开始朝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还有……郑凯文那个人很麻烦,你要多小心。”
“我知道。”梁洛心挂了电话。
她从来都是干脆的类型,更何况现在知道蒋竞昶在蒋家大宅,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
挂断了电话,蒋竞昶站在那里没有动。
“爹地,爹地,你陪我玩乐高好不好?”看蒋竞昶一直不过来,洛洛等不及过去拽了拽他大衣。蒋竞昶正要蹲下来身,就听见书房门开了。
老爷子朝站在落地窗前的蒋竞昶看了一眼:“竞昶你过来。”
蒋竞昶蹲到一半又站了起来,他就觉得气氛不妙,但没想到是什么。
洛洛抓着爹地衣角的手也松开了,蒋竞昶揉了揉洛洛的脑袋:“爹地一会儿陪你玩。”
书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蒋竞昶进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书架,那时候蒋竞羽用脑袋壮烈磕出来的印子还在,也没有补漆,看着特别扎眼。
“爸,你找我有事?”蒋竞昶关上了门,已经做好了武装战斗的准备,但老爷子却只是“嗯”了一声,戴着眼镜低头在翻一份古籍一样的东西。
“爸。”等了半天没见蒋老爷子说话,蒋竞昶不禁看了一眼老爷子手里的古籍,也不是多么吸引人的东西,不过是一份平卷罢了,老爷子却盯着同一页看了半天。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对金枝太过刻薄了?”蒋竞昶愣了愣,老爷子没抬头,抬手翻过一页继续盯着看,“你跟竞羽在干什么我不是不知道,我说过我是老了,但还没有眼瞎耳聋。”
“爸……”蒋竞昶的心猛地悬了起来,然后开始打鼓似的跳动。不光是因为老爷子说的话,而是因为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能功亏一篑,“我跟竞羽……”
“你跟金枝是双胞胎,你妈一直说你们的情义跟一般的姐弟不一样。”老爷子用放大镜照着书页的一角仔细地看着,“可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你把竞羽怎么带出去的,就得给我怎么带回来。”
老爷子放下了放大镜:“你弟弟少一根头发,你以后都别进这个门了。”
蒋竞昶只觉得背脊上一阵冰冷,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
老爷子在四个孩子里最疼爱竞羽他是知道的,他也不奇怪老爷子会这么说。他惊讶的是听这口气� �爷子一开始就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了,那他为什么不阻止?
但老爷子没给他机会问,丢了句:“你出去吧。”仍然低头翻书页。
蒋竞昶带着一肚子问号退出了书房,关上门的时候看到蒋晶晶正朝自己看过来。看到蒋竞昶出来,蒋晶晶就把头一低,往洛洛嘴里塞了一块哈密瓜。
“洛洛,我们回家了。”蒋竞昶走过来,洛洛立刻跳起来朝他蹦过去。
“大哥。”蒋晶晶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蒋竞昶牵着洛洛的手,转身看了看蒋晶晶。这几个月很少看到蒋晶晶像以前那样笑了,他心里不太好受,总觉得自己对弟弟妹妹亏欠了太多。
“二哥他……什么时候回来?”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蒋竞昶知道蒋晶晶想问什么,但他没办法回答。
坐到车上洛洛就有点困了,窝在蒋竞昶的怀里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蒋竞昶抱着洛洛,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爷子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而老爷子之所以会放任这件事到今天这步,也许是因为他惯着蒋竞羽,也许是因为他对金枝有愧疚。
当年的事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想到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会因为生个孩子就把命丢了的。老爷子不喜欢洛洛也许不是因为洛洛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而是因为是这孩子“杀死”自己亲生女儿的铁证。
现在……就像老爷子刚才说的,竞羽不能再出事了。如果竞羽再出什么事,他觉得自己真的也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
蒋竞昶闭了闭眼睛。
“爹地……”洛洛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抱着他撒娇似的嘟囔了一句,“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他抬手摸了摸洛洛的头发,“你二叔很快就回来了。”
梁洛心打完电话站在阳台上很久都没有回屋。天已经转暖了,夜晚的风吹起来也不那么凉了,她抱着手臂趴在栏杆上,把脸枕在微凉的手臂上。
“怎么不睡觉跑这里来吹风?”
梁洛心本来被风吹得很舒服有点要睡着了,突然听见这一声吓得手一抖电话一下子就掉了出去,她惊叫了一声伸手去抓的时候却被杜泽山拉住了。
梁洛心吓出一身冷汗,杜泽山也跟着吓得不轻:“掉了就掉了,一个电话而已。”
“万一砸到人怎么办,高空置物要坐牢的好不好。”梁洛心摸着心口,有些恼火地踢了杜泽山一脚,“你好好的干吗出来吓唬我?”
“我到处都不见你人,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杜泽山任她踢了一脚也不痛,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吓得我一身冷汗,澡都白洗了。”
“我来打个电话而已。”她松了一口气,环着他的腰靠着他。
“蒋竞羽?”
“蒋竞昶。”她笑着抬起头来看他,“我怎么发现你心眼越来越小了?”
“你跟你以前的大伯打电话,我也是会吃醋的。”杜泽山捏了捏她下巴,“说什么?”
“没什么,他说竞羽受了伤回不去,他也要暂时住在这里,所以顺便把小侄子接过来玩几天,可能会过来跟我住几天。”
“蒋竞昶有儿子?”杜泽山皱了皱眉头,没听说蒋竞昶结过婚。
“六岁多了,叫蒋家洛,长得很可爱……”
“小孩子不都是那样。”
“洛洛不一样……”洛心说着顿了顿,“也可能是因为是混血的关系。”
“混……”杜泽山顿了顿,“蒋竞昶的太太不是中国人?”
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蒋竞昶本来就是混血啊,竞羽也是。”
“啊?”这还真是吓了杜泽山一跳。
蒋竞昶虽然五官轮廓比较深刻,但他大概没仔细看过,所以没发现蒋竞昶是个混血的事实。而且蒋家对私事一直保护得很好,外面对蒋老先生的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从来没有过听说过。
“倒是也……”
“没看出来吗?不过也不奇怪,他们两兄弟比较不明显,蒋晶晶明显一点,不过你没见过她……”她理了理杜泽山的衬衫领口,就是在家里他也是比较喜欢穿衬衫,只是款式不那么中规中矩,“江洋,你喜欢小孩子吗?”
“不是很喜欢。”
“你会喜欢洛洛的。”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啊。”她笑了笑,因为你们是堂兄弟,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你生的我才喜欢。”他抵着她额头环住她的腰,“生一个试试?”
“我不要,万一我给你生个哪吒呢?”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杜泽山笑了一下,她说是给他生,这么纤小的细节让他心里一阵暖意。
她脑子从来都是只有一个他,她不是梁洛心还能是谁?
“你就是给我生截莲藕我也喜欢,”他笑着从背后抱住她,低头亲着她的耳垂,“但是现在不行,等你身体再好一点,我们生一个荷花池怎么样?”
孟军山看了看站在玻璃外面的两个人,他没想到她还会来看他,而且还带了个孩子过来。
那小孩子眨巴着眼睛看他,显然不太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梁洛心拿起对讲机之后,敲了敲玻璃,孟军山这才坐了下来,拿起了对讲机。
“我真没想到你还敢来见我。”这点胆量倒是很像梁洛心,孟军山冷冷地笑了一下,盯着那孩子打量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跟我说这孩子是你跟江洋生的。”
“不是。”她笑了笑,表情里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愚弄的意思,“我跟江洋即使有孩子,也没这么大,你忘了我小产是三年前的事。”
“说的就跟你真的是梁洛心似的,你不过是冒牌货。”
“我要说我就是呢?……”
“你不是。”
“我如果根本不是梁洛心,你又为什么那么急着要我死呢?”
孟军山眯起眼睛,这个人非但不是梁洛心,而且比梁洛心要难对付得多。
他安排的人调查下来竟然没有一点头绪,除了知道她三年前跟蒋竞羽结过婚之外,其他一无所获。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有个地址呢,这人竟然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江洋也不是会轻信别人的人,而且他说过这个人跟梁洛心的DNA比对的结果都是一致的……
“我要一个人死不需要什么理由。”
“是吗?”她淡淡地笑了笑,好像这句话不过是个玩笑。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谈这个,就别浪费时间了。”孟军山站起来要走,屁股才刚离开椅子就发现玻璃上贴了张A4纸,他有点不明白,低头看了一眼之后脸色都变了。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上面有一个名字是自己的,另一个叫蒋家洛。
蒋家洛是谁?
孟军山觉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即使是孟江洋跟他也只是叔侄关系,DNA的比对结果不会太高,但是这份报告上的比对结果是吻合度99%。
“蒋家洛……”孟军山抬起目光看向梁洛心抱在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立刻往梁洛心的怀里缩了缩,他显然是害怕这个穿着囚服眼神凶狠的家伙。
“对,这孩子叫蒋家洛。”梁洛心收起那份报告,隔着玻璃朝他笑了笑,“他是比孟江洋跟你还要亲得多的人。”
孟军山觉得喉咙微微干涩,禁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你说什么?”
“他是你儿子,亲生的儿子。”梁洛心抬手摸了摸洛洛的脑袋,抬起眼睫毛的时候眼底有一种不易察觉的锐利,“而孩子的妈妈,叫蒋金枝。”
孟军山觉得眼前发花,抬手撑了一下玻璃。
“那么现在,”她用手捂了一下洛洛的耳朵,把孩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你知道我是谁,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