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中餐馆门口,艾美下车了,走过去给杜泽山开门。
杜泽山笑了笑说:“你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老是让女孩子给我开门。”
“没关系,蒋先生说了让我照顾你。”艾美用力地甩上车门,明显是一脸的不高兴。
因为她觉得,自己被杜泽山耍了。
虽然说他胳膊受伤也是真的,上次车祸也是真的,但是这个人怎么好像对自己受伤这件事满不在乎的。他在意的好像只是自己是不是跟着他,是不是按他的指令在行动。
甚至在她这样明显发了脾气的情况下,杜泽山也只是笑了笑,一脸奸计得逞了的表情。
这家中餐厅像是香港人开的,里面有包间,但是外面大堂也很干净。
他们一走进去就看到有个人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杜泽山回头看了看她说:“我朋友。”一边就走过去说,“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有点堵……”
艾美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那人喊了一声:“梁洛心。”
梁洛心。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她抬头看了一眼杜泽山,是了,那天第一次见面在咖啡馆门口撞见的时候,他喊的也是这个名字。
梁洛心。
“认错人了。”杜泽山抬手拍了一下郑凯志的肩膀,“这位是蒋竞羽的太太,陈艾美。”
郑凯志愣了愣,又扭头看了陈艾美一眼。
他可能怀疑杜泽山会出现幻觉,但自己身体健康没有滥用药物的习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幻觉。
那么只能解释说,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而且还不是电视剧。
郑凯志忍不住又盯着眼前的人看了看,再怎么仔细去看,也都还是梁洛心。
他其实没怎么见过梁洛心,印象中是有一次跟苏孝全去酒吧还是什么地方,远远地看见一个姑娘,苏孝全当时说她怎么在这里,他就顺口问了一句是谁,苏孝全说,梁洛心。
是问了之后他才想起来仔细看的,主要还是好奇孟江洋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不是特别漂亮的姑娘,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就是那种感觉让郑凯志一直铭记在心。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也给人这样的感觉,只是稍微有点冷。
他那天还说杜泽山是见了鬼了,现在才知道自己也是见了鬼了。但是看杜泽山的表情也不像是跟他开玩笑,于是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蒋太太,我认错了人了。”
“没关系,叫我艾美就好。”艾美坐在杜泽山为她拉开的那把椅子上,看了杜泽山一眼,“杜先生第一次也是把我认错了,看起来我跟你们那位朋友真的很像。”
“是……很像。”郑凯志看了杜泽山一眼,他像是没什么事儿一样,从服务员的手里接过菜单来翻了翻,随手点了几个菜,又看向陈艾美说:“你喜欢吃什么?”
“不要辣的就行。”
杜泽山微微一愣,转而笑了说:“好。”
那服务员看了一眼菜单说:“先生,您点的这个鱼是辣的。”
杜泽山想了想说:“那不用了。”
“没事,”陈艾美朝服务生说了句“不用改”,又对他们说,“不用处处关照我,一点辣也不要紧。”
“先生,要点心吗?”服务员很热情地推荐,“我们这里的虾饺、蟹黄包都很有名,几乎每桌必点。”
“我不爱吃那些,”杜泽山翻着菜单,随口问了句,“有小笼包吗?”
“有。”服务生似乎对自己推荐的菜一个都没有被点名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写下了。
“你喜欢吃那个?”郑凯志看着服务生走远了,才问了句,“你不是不爱吃面粉吗?”
“还行。”杜泽山端起杯子喝茶,又看了陈艾美一眼。
陈艾美像是没在意他点了什么,正在低头看手机邮件。
郑凯志也在盯着艾美看,他对梁洛心的印象不是特别深,当然有可能是他一时眼花认错了。但是杜泽山跟梁洛心那么多年,他总不可能也认错了。
而且……还认错得那么言辞凿凿。
想到这里,郑凯志低头喝了口水。
杜泽山正拿茶壶给自己倒水,杯子在转盘上一不留神就转到别处去了,艾美抬手按了一下玻璃,从他手里接过茶壶说:“我来吧。”
杜泽山又笑了笑:“麻烦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笑的时候,艾美就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耍了,有点不太自在地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放说:“谁让蒋先生让我伺候大少爷你呢。”
杜泽山微微一愣,连郑凯志都是一愣,而后杜泽山先笑了起来,端着杯子喝了口水。郑凯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笑起来,看了看艾美说:“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没事。”郑凯志低着头不说话,他想起来以前杜泽山跟他说过,梁洛心那个脾气,真的娶回去供着也不是哄着也不是,简直就跟瓷菩萨一样。
当时凯志还说,那你别娶了。
当时那家伙立刻就说:“那不行,我请回去好歹能小心供着,别人请回去万一碰碎了呢。”
他想到这里又看了陈艾美一眼,她正用手巾擦手,又帮杜泽山拆开手巾,杜泽山用受伤的手握着擦了擦。
餐厅上菜还挺快的,二十分钟菜就差不多上齐了,又等了一会儿才上了小笼包。一笼屉四个,一人一份,服务员端到陈艾美面前的时候,她愣了愣,看了杜泽山一眼。
“你不喜欢吃这个?”杜泽山拿着筷子看她。
“没,我对吃不讲究。”艾美盯着小笼包看了一会儿,才拿筷子夹起来。一口咬下去还没等到汤洒出来,艾美就先叫起来,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了。
“怎么了?”杜泽山忙放下筷子跟着站了起来,“烫到了?”
“不是,有什么碰了我一下……”艾美弯腰掀开桌布,杜泽山也跟着弯腰去看,桌子底下一只猫正在蹭着艾美的脚。
“是只猫。”杜泽山刚要说“没事”,艾美已经迎风打了好几个喷嚏,捂着鼻子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对动物毛过敏。”
老板娘忙过来抱起那只猫说“不好意思”,艾美又打了两个喷嚏。
杜泽山就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
艾美又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正拿纸巾说“对不起”的时候,杜泽山已经推开了椅子准备离席,动作有点突然,把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这举动有点突然,说了句:“我出去抽根烟。”就转身离开了桌子。
“我也去。”郑凯志忙跟了出去,一直追到走道上,就看到杜泽山正在那里低头点烟,但是大概风有点大,几次都没有点着。他走过去把手里的火机擦了一下,叮的一声打着了。
杜泽山呼出一口烟看他说:“谢谢。”
“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你以前不是不抽吗?”郑凯志把打火机揣回口袋里,“你还说找死的事儿你不干,现在是怎么了?”
“没怎么,不就是……”杜泽山看了看手里的烟,“人会变的。”
“还两次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呢,你跟我扯哲学吗?”郑凯志看着他,灯光忽明忽暗地照在杜泽山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到他的情绪是怎么样。
“我说她……”
“她不能吃辣,口味也跟梁洛心很像,也对动物毛过敏……”几乎是郑凯志开口的同时,杜泽山也开口了,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真的没办法觉得她们是两个人。”
“而且还长得很像……”郑凯志皱了皱眉。
“长得像,连耳洞的位置都一样。当时去打的时候,梁洛心跟我闹,一不留神就打偏了……”杜泽山突然笑了下,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嘴角留下一丝意味深长的苦涩,“凯志,你说,这世界上能有几个耳洞打偏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也许真的是巧合,”郑凯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否定他,但如果认真说起来,习惯可以改,口味可以变,过敏性体质也会因为用药而转变。
但他就是不想承认,或者说,不太敢承认。
已经死了的人,非要承认她突然死而复生,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但他知道杜泽山对梁洛心不一样。
也许杜泽山这么多年都在等她回来,也许杜泽山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梁洛心已经死了。
有时候感情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甚至丧失基本的判断力。
可是他不愿意这样做,他不想先给了杜泽山希望,然后再用力砸碎。
那太残忍了。
“都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是你记错了,你自己也知道你之前因为脑手术的事,对以前的事都记不清楚了。再说,她要真是梁洛心,干吗不认你?”
“是啊,干吗不认我呢?”也许她恨我,是,她应该恨我。杜泽山仰头靠在墙上,淡淡道,“已经三年零六个月,不,是七个月了,真的太久了。”
风有点大,他们都没有穿外套出来。郑凯志觉得有些冷了,但是他也没有打算进去,从这里往里面看能看到陈艾美坐在那里,像是在打电话,时不时皱着眉头。
“你有没有找人查过?”他突然也有些怀疑,看着杜泽山。
“查过。”杜泽山低了低头,“陈艾美的爸爸是马来西亚籍,妈妈是美国籍,都是华人。她出生在美国,十八岁史丹佛毕业,大学是哥伦比亚,父母都是普通的会计师,她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三年前她跟蒋竞羽结了婚。”
三年前?那就不是梁洛心出意外的时候……
郑凯志本来想这么说,但没说出口。
“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奇怪什么?”郑凯志没明白。
“你说……”杜泽山也看向餐厅里的人,淡淡道,“蒋竞羽为什么要娶这么一个身份背景跟他完全不同,而且还没有任何交集的女人做太太呢?”
郑凯志也给问得一愣,不禁也回过头看向餐桌旁的人。
艾美揉着额头接电话。
她过敏反应有点激烈,正打喷嚏打得眼泪直流,蒋竞羽的电话就打来了,劈头就吼她:“陈艾美你跑哪儿去了?这么晚还不回家。”
艾美低头看表,才八点不到,这个时间蒋竞羽居然在家,这才真的奇怪。
“我在做正事。”
“正事?八点了你不在公司,还做什么正事……”蒋竞羽忽然一愣,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问了句,“你跟那个杜泽山在一起?”
陈艾美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给蒋竞羽猜中了居然有些烦躁起来。
“我跟谁在一起不用跟你汇报吧。”
“怎么不用,你是我媳妇!”
“蒋竞羽,你讲不讲理,你平时不回来我都不问你,你现在对我兴什么师问什么罪。”艾美不得不压低声音,这世界到处都是狗仔队,她可不想有事没事再上个头条。
“那不一样,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什么年代了你还搞性别歧视。”
“你是有夫之妇!”
“当初是谁说结婚以后谁都不要管谁的……”
“我现在反悔了,我以后不回来你也能管我,行了吗?”
“蒋竞羽你……你讲不讲理。”艾美气得急了,又打起喷嚏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声音都哑了。
“不讲。”蒋竞羽顿了下,听到喷嚏声,又问了句,“你在哪儿呢?怎么过敏了?不是让你不要去动物园的吗?”
“你少管。”艾美也火了,正要挂电话,就听见蒋竞羽吼了一声:“陈艾美,我告诉你,你半个小时之内给我回到家,不然……”
“不然怎么样?”
蒋竞羽愣了一下,他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好要挟陈艾美的。
她一不在乎他,二也根本不在乎蒋太太这个名分,更何况就是她在乎,蒋竞羽也不敢拿离婚来要挟她,因为离婚要挟到的不是她,倒是自己。
老爷子第一个就会把他剁成一百零八块。
但他还是得说点什么吧,憋了半天,他憋出一句:“不然你以后都别回来了。”
陈艾美给气笑了,这么小孩子的脾气也只有蒋竞羽耍得出来。
“随你便。”
艾美收了线,把电话扔到一旁的空椅子上,正用纸巾擦着鼻子,就见杜泽山和郑凯志走了回来,杜泽山低头看了看她:“你好点了吗?要不要吃点药?”
“不严重,一会儿就好了。”艾美吸了吸鼻子,正好那盆辣鱼上来了,杜泽山抬手转了一下转盘把鱼转到了郑凯志
面前,“你不要吃了,辣的对过敏不好。”
艾美“嗯”了一声,鼻子都塞住了。
杜泽山突然一抬手,艾美下意识地躲了躲,杜泽山苦笑了一下说:“你这儿……弄脏了。”他用手指敲了敲嘴角边,艾美也用手擦了一下,但是没有擦到位置。
“不是,右边点……不对……”杜泽山抬了抬手,像是在等她允许,艾美看了看他,放下了自己的手,任由杜泽山抬手擦去她嘴角的一片茶叶。
“这个。”他举起指尖以示清白。
艾美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杜泽山的手指好像在发抖。
“外面很冷吗?”
“是挺冷的,”杜泽山拿起筷子顿了顿,“比香港冷。”
这顿饭吃了有近一个小时,早就过了蒋竞羽给她的门禁了。
走出餐厅的时候,艾美迎风又打了个喷嚏。
“你打喷嚏怎么跟猫一样?”
杜泽山拉开车门,艾美又紧跟着打了个喷嚏:“你别跟我提猫行吗?一提我就过敏。”
杜泽山就笑了,郑凯志刚才结了账就匆匆忙忙走了,艾美还奇怪地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他太太找他。”杜泽山回头看了看郑凯志,“天下总是一物降一物,凯志最怕的就是芷珊。”
艾美也忍不住笑了,那个人看起来就是一脸幸福的样子。幸和不幸的人,其实简单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没有人能掩饰得了。
她将目光转到杜泽山的身上问道:“那你呢?”
“我?”杜泽山反问道,“我什么?”
“一物降一物啊!”艾美发动车子,看了看他,“你看起来挺不好对付的,你太太降得住你?”
那一瞬间杜泽山的眼神暗了暗,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没结婚。”
按说杜泽山的年纪虽然不小了,没结婚也不算奇怪。陈艾美觉得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在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而且刚才他皮夹里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又是谁呢?
他靠着副驾驶座的椅子看她:“我能睡一会儿吗?”
“啊?”艾美有点奇怪,但是看杜泽山满脸疲惫的样子,她忍不住有点心疼,就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就听见杜泽山闭着眼睛轻声对她说了句“谢谢”。
反正她现在也不想回去,蒋竞羽闹起来就没完,她也不是没领教过。
她现在没那个力气跟他闹,她也快累得散架了。
杜泽山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想在车上多待一会儿,或者说,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她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不是沐浴露,也不是洗发水,更不是香水。
就是……她的味道。
他微微睁开眼,看到车窗玻璃上映出的她的侧脸,要是说这个世界上有长得像的人,他是不会不相信的,但是能够相似到这样惟妙惟肖,他绝对不相信。
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又闭上了眼睛。
艾美看着身旁的人,怎么睡觉的时候也在叹气?这个人到底有多少心事?
她也开累了,把车开到靠近水的地方停下了。
洛杉矶这个城市说繁华也很繁华,但是说清静的地方也不是没有。
她以前就很喜欢来这里,把车停在靠近海的地方,听着海潮一浪一浪的,心就能安定下来。
醒来的时候耳边还是一阵阵海潮声,艾美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西装外套,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睡着了!杜泽山则好像早就醒了,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看风景。
“杜先生,你醒了?”
她忙调好驾驶座的位置,刚才应该是……直的吧,她帮他放下来的?
就凭那一只手?真挺能耐的。
“嗯。”杜泽山仍然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车内的顶灯亮着,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她突然听见他说:“你刚才不是问我吗?”
“嗯?”艾美没明白,看着他说,“问你什么?”
“一物降一物。”他转过脸来看她,淡淡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皮夹打开了递给她。艾美怔了一怔,照片看起来是撕碎了又粘起来的,但是人的容貌是完好的。
就是那个人……跟自己……长得……真的很像。
她抬起头看向杜泽山,稳了稳声音:“怪不得你朋友会认错。”
杜泽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收回皮夹也看了一眼,然后就突然出了神。
艾美想了想还是说:“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嗯。”
“现在她在哪里呢?”
“不知道。”他们有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杜泽山才又说:“他们说她已经死了。”
他没有回头,声音也没有波澜。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没有波澜、这么平静得都有些过分了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格外心疼。
他用了“他们说”这个词,艾美想了一想还是问:“那么你呢?”
“我不知道。”他慢慢地摇头,顿了顿才说,“我有时候也希望她真的死了,因为如果她活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应该还是活着的,她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其实是在报复我。他就是不想让我找到她,她其实……就是恨我而已。”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笑容总是充满违和感了,因为无论怎么笑,他的眼睛里都装满了悲伤。
“为什么?”
海潮的声音隔着玻璃一阵阵传来。
“因为我做了她……永远都不应该原谅的事。”
玻璃上映出杜泽山的侧脸,灯光只照亮了他一半的侧脸,根本看不出来那隐在黑暗中的半边脸藏着怎样的情绪。
艾美低了低头,皮夹敞开着,里面那张照片在灯光下很清晰。
照片上的女孩十八九岁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不算多么惊艳的五官,但是看着让人觉得很舒服,好像永远都无忧无虑的样子。
那样的笑容真是价值连城。
“她叫……梁洛心?”
“嗯。”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像她?”艾美笑了笑,她想从这凝重的气氛里把杜泽山拉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泽山转过脸来的时候,却丝毫没有一点轻松。
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得艾美渐渐也慌乱起来。
然后他冲她摇了摇头,说:“我不觉得你像她……”
艾美微微一愣,然后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因为我知道……”杜泽山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光,“……你就是梁洛心。”
陈艾美回到家的时候都过了十二点了。
她打开玄关的灯正低头换鞋的时候,客厅的灯突然亮了。灯光有点刺眼,她抬手去挡,看到门廊旁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抬起头就看到蒋竞羽正站在开关旁边瞪着她。
“你舍得回来了?”蒋竞羽没好气地说。
“我现在没力气跟你吵……”
艾美穿好拖鞋往客厅里走,蒋竞羽憋了几个小时的火这时候烧得正旺,他已经把能玩能打的游戏都通关了一遍,恨不得这时候打个电话到医院问问有没有急诊手术让他来做。
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独守空闺”这个词的深刻含义了,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以前陈艾美等他的时候都能等得那么气定神闲。
“陈艾美。”想到这里蒋竞羽火气更大,一把拽住了艾美。
艾美一个不留神被他用力拽住,脚底打滑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蒋竞羽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么不经拽,忙拦腰把她抱起来放到了沙发上:“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药呢?有没有带在身上?是不是又忘了吃……”
“不是。”艾美有点晕晕的,靠在沙发扶手上歪着身子。
“不是,那是什么?”蒋竞羽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是以前的伤口又疼了?还是说……”
“我就是累了,”艾美有气无力地说,“想一个人待会儿。”
蒋竞羽蹲在地上看她,陈艾美说话的声音很轻,看起来是累极了。蒋竞羽的火没地方撒,但是他现在也不能对着陈艾美撒,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到床上去睡。”
“走不动……”艾美摇了摇头,忽然身子一轻,就被蒋竞羽抱了起来。
蒋竞羽三两步走到卧室里,把她往床上一放:“你到底是谁老婆,我大哥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的你一句也不放在心上。你又不是他老婆,他使唤你倒是使唤的心安理得啊!”
“竞羽……”艾美打断他,“我头疼。”
蒋竞羽愣了一愣,忙说:“那我给你拿个冰袋敷敷?”
“不用,你让我安静会儿。”艾美说着,侧过身面朝窗户躺着。
蒋竞羽看着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的,刚才攒了一肚子的火这时候统统烟消云散了。他抬手把艾美扶起来,艾美刚要说“干吗”,蒋竞羽已经开始脱她的外套。
“好歹把外套脱了再躺下。”
替她拉好被子,蒋竞羽才关了灯退出房间。
艾美躺在床上,微微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月亮特别亮,照得人睡也睡不着。
她想起在车上杜泽山说的话。
他说:“我知道,你就是梁洛心。”
那时候她像是被人在后脑勺上狠狠砸了一棍子,坐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如果不是那个时候蒋竞羽的电话打过来,恐怕她会那样一直坐下去。
挂了电话,杜泽山说了句“回去吧,他该等急了”,就转过脸去靠着椅背看窗外,好像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她的幻听一样。
艾美闭了闭眼睛,她从来也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蒋竞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先是两只手枕在脑后,然后觉得不舒服,翻了个身,还觉得不对劲,面朝里又翻了一个身,沙发太小,这一翻有点猛,差点从沙发上翻下来。
“还没医院的休息室睡得舒服。”蒋竞羽坐起身来抓了抓头发,想起来什么,又看了看卧室,里面已经没有了动静,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推开门看了一眼。
艾美睡着了,呼吸很平稳。
他走过去拿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挺正常的。他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月光照着她的侧脸,能看到皮肤上细细的绒毛。蒋竞羽就这么撑着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子走出了房间。
结婚的时候说好的,谁都不要管谁。
还是他自己说的。
但是现在他反悔了,他后悔了,不行吗?
蒋竞羽烦躁地抓过毯子仰面躺在沙发上,客厅里有空调所以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有些热了。蒋竞羽把右手垫到脑袋下,忍不住就能想到今天晚上杜泽山跟艾美在一起的场景。
杜泽山会跟她说什么?
会对她做什么?
陈艾美又会是什么表情?
她对自己又是什么表情呢……
蒋竞羽仔细想,其实他跟艾美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平时他出去玩,到家不是凌晨就是天亮,艾美不是在睡觉就是已经去上班了。偶尔被老爷子叫回家吃饭,他也只是跟她约好了地方碰头,然后一路开车过去。
吃完饭仍然是他玩他的,她忙她的。
他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个老婆,而是给大哥找了个长工。
但这本来也没什么,都快当了两年长工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大哥很喜欢艾美,说她聪明能干,到手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连老爷子都对他娶的这个老婆没有任何异议。
全世界都喜欢陈艾美,除了他蒋竞羽。
他承认刚开始娶这个老婆回来的时候确实就是打算当个摆设。
他娶了老婆,老爷子就不会成天过问他去了哪儿,跟谁鬼混,反正他老婆都不管他。
他娶了老婆,就能名正言顺地从家里搬出去,只要他不把国会大厦炸了,估计老爷子也不会再过问他的事儿。
大哥说得对,艾美很有用。
他在外头惹出来的那些风流事,不等见报艾美都能给压下去。
从这个角度来说,娶了这个老婆的好处真不少。
他以前的日子确实也过得挺舒坦的,想回来回来,想出去出去,跟谁约会,跟谁上床,都不会有人管,他过得心安理得,从来没有这么不对劲过。
但为什么杜泽山一出现就哪儿哪儿
都不对劲了呢?
蒋竞羽烦躁地翻了个身。
都是那个杜泽山!
艾美也不是没有过追求者。
在公司里也有刚来的愣头青不知道她是蒋家的二少奶奶,上来就送花请吃饭。或者也有不识相的客户直接追到公司来,但是他从来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还说过:“谁喜欢谁拿去,我也不缺这个老婆。”
当时蒋晶晶恨得牙痒痒地说他:“二哥你总有一天要遭报应。”
想不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他在杜泽山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开始浑身都不对劲,他第一次觉得陈艾美的存在感这么强。
以前艾美在不在家,在不在公司,他都无所谓,谁有空三分钟一查岗,五分钟一电话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只要知道艾美不在公司,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今天一下了手术台,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哥打电话。
一听说艾美下午去了实验室,他就急急忙忙也跑去了。直接打电话查岗显得他多在意她似的,他也就是去“路过”一下,却没想到他“路过”的时候,艾美并不在那里。
叶准说,来了一下就走了。
问是去哪儿了叶准也说不上来,他只能又回去找大哥。
“今天杜泽山出院,我让她去接杜泽山了,怎么了?”蒋竞昶淡淡地扫了蒋竞羽一眼,“你不是说,你不缺这个老婆,谁喜欢谁拿去吗?”
“我现在缺了,缺了!”蒋竞羽咆哮着冲出蒋竞昶的办公室。
蒋竞昶看着弟弟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后蒋竞羽就坐在车里拿着电话来来回回地翻过来倒过去,打还是不打呢?打吧,显得他多紧张她似的,不打吧,他一想到现在艾美是跟那个杜泽山在一起就整个人直蹿火。
他恼火地用手砸了一下方向盘,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就听到是梁棋的声音,身边闹哄哄的像是在卡拉OK,梁棋劈头就问他:“蒋公子你好几天没出来玩了,被老婆看住了?”
“看你妹。”他摔了电话靠在驾驶座上想心事,现在陈艾美要是肯来看住他倒好了。他蒋竞羽突然修身养性要变成一个五四好青年,偏偏谁都不来表扬他了。
又不能回大宅,回去肯定要挨老爷子骂。他这些年闯的那些祸,随便捡起来一件就够老爷子骂一个星期的。
蒋竞羽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回公寓,说不定到家的时候艾美已经回去了,反正本来不就是接杜泽山出个院嘛。
但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公寓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手足无措地在家里转了两圈,终于还是没忍住拨通了艾美的号码,一听见那声音他立刻就火冒三丈地吼:“陈艾美,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打开冰箱,也是空的。
橱柜里连麦片都没有了。
他恼火地甩上柜子门,这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
对,这从来都不是他的家,是他的宾馆。
算一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除了回来睡觉的那一百多天,其他时间根本连门都没踏进来过。
蒋竞羽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检讨自己,他突然能想象陈艾美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出神的情景,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她生病的时候那么难受,谁给她倒的水、递的药?
他还记得那次艾美生病给他打电话,他正跟一班人在拉斯维加斯玩角子老虎机,硬币哗啦啦地吐出来,他都没听清楚艾美说什么,就吼了一句:“我现在没空。”
蒋竞羽,你真混蛋。
蒋竞羽一下子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双手抱着头,像个地道的劳改犯那样弓着身子。
月光静静地照进来,洒在背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冰凉冰凉的。
蒋晶晶说的对,他是遭报应了。
艾美醒过来的时候闻到有咖啡香,还以为自己是饿出幻觉来了。起身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蒋竞羽正站在咖啡机旁煮咖啡。
看她走出来,竞羽放下手里正打开的一个外卖包说:“你醒了?头还疼吗?”
艾美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蒋竞羽没有动。
蒋竞羽伸手过来要摸她额头的时候,艾美抬手挡了一下,蒋竞羽反问道:“干吗?”
“你干吗?”艾美抬手过去探他额头,“你没病吧?”
“陈艾美你有病吧,大清早你咒我干吗?”
艾美看着蒋竞羽跳了一下,忽然笑了,这人是蒋竞羽,没错了。
蒋竞羽看陈艾美笑了,愣了愣说:“怎么了?”
“你怎么想起来煮咖啡了?”艾美往厨房走了过去。
“家里除了咖啡豆什么都没有了,不然我还能给你变出一桌满汉全席来啊。”蒋竞羽走过去倒了两杯咖啡,“门口便利店只有三明治,将就着吃吧。”
艾美扶着料理台在椅子上坐下,她还有点虚,没什么力气。
但是看到桌上有像样的早餐,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一暖。这还是她来到洛杉矶两年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坐在这个家里吃早餐。
蒋竞羽把一块三明治递给她,艾美向后让开了:“我不吃鸡蛋三明治。”
蒋竞羽一愣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从来都不吃啊,觉得恶心。”艾美抬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蒋竞羽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不吃……”
“除了去老爷子那里,你跟我一起吃饭加起来不超过五顿,你当然不知道我不爱吃鸡蛋三明治,”艾美看蒋竞羽那个幼稚的怀疑眼神,补了一句,“晶晶知道。”
她并没有力气跟他故意作对,又喝了两口咖啡她就站起来说:“你自己吃吧,我早上还有个会。”
蒋竞羽有些懊丧。
这个� �他老婆,居然结婚两年多他都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蒋竞羽把手里的三明治往盘子里一扔,顺手倒进了垃圾桶。
蒋晶晶正在看她的生物医学,蒋竞羽的电话就来了。
蒋晶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二哥的号码存了有好几年了,但是主动打进来的次数用手指头都掰得过来,每次不是要她帮着他给老爷子说好话,就是帮忙给圆谎。
又不知道这次闯什么祸,蒋晶晶对着电话哼了一声,才接起来。
“蒋竞羽你又闯什么祸?”
“这是你跟二哥说话的态度吗?”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蒋晶晶昂起脖子来像只高傲的天鹅,蒋竞羽在电话那头“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不求我你会给我打电话,说吧,是帮你求饶还是帮你撒谎?”
“都不是。”蒋竞羽顿了顿,“你下午没课吧,出来,我请你喝下午茶。”
“这么好?”蒋晶晶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次,“真的?”
“真的,快出来。”
蒋晶晶灵敏的家族遗传嗅觉神经觉得她这次可以加码,立刻说:“我不要喝下午茶,吃了要胖的。”
“那你要干吗?”
“买东西,二哥你陪我去SHOPPING MALL吧,我看中的那个限量版包包今天上架了。”
“我靠,蒋晶晶你真会坐地起价。”
“去还是不去?”蒋晶晶得意地摇着脖子。
“去去去,你快出来,十分钟我到校门口接你。”
蒋晶晶跳起来喊了一声“Yeah”,就立刻收拾起课本起身要走,一起做习题的同学忍不住看她:“怎么了?你下午不去体育馆看学长打球了?”
“我二哥请我喝下午茶,”蒋晶晶说着,看了同学一眼说,“一起去?”
蒋竞羽把车停在校门口有两三分钟了,这里不能停车,一会儿就得抄牌。他正着急,就看到蒋晶晶带着一帮子人走了出来,蒋竞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蒋晶晶这是带人来干架的架势?
“你干吗?”蒋竞羽扭头看着上了车的蒋晶晶。
蒋晶晶笑了笑:“不是说喝下午茶吗?”
“你不是怕胖吗?”
“分着吃就不怕了啊,反正我们还有作业要做,就一起边吃边做呗。”蒋晶晶说着,朝身后两个女同学招手,那两个女孩子一个是亚洲人一个是美国人,都盯着蒋竞羽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起来。
“开车啊。”蒋晶晶坐进副驾驶座。
“蒋晶晶,我说你不继承家族事业太亏了,你还读什么医啊,你整个就是个钱串子。”蒋竞羽发动车子,蒋晶晶已经扣好安全带:“蒋竞羽你还要不要求我帮忙了。”
“要要要。”蒋竞羽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蒋竞羽对这个妹妹虽然不怎么上心,但也绝对算是疼爱的。逢年过节都少不了给她买礼物,蒋晶晶要是临时缺个钱应急找他,只要他能拿得出来也绝不会说个不字。
但他真没想到以前那个总抱着他大腿团团转的黄毛丫头一下就变得这么凶残,坑人坑得挖地三尺尸骨无存的。
蒋晶晶先是一口气在专柜买了四件衣服两个包,要不是蒋竞羽催她说下午还有个手术,蒋晶晶估计要把整个SHOPPING MALL洗劫一空。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给经济做贡献呢?”坐到咖啡馆里,蒋竞羽筋疲力尽地靠在椅子上,蒋晶晶笑了笑说:“二哥你的战斗力太弱了,二嫂可比你强多了。”
蒋竞羽挥挥手,拿出信用卡给她:“去给我买杯起死回生汤。”
蒋晶晶回来以后,那两个女同学还在那里看着蒋竞羽,一个人就悄悄地跟蒋晶晶说:“你二哥长得好帅。”
蒋晶晶有点得意,论长相她两个哥哥都算是人中之龙了。
“那是,就是脑子少根筋。”
蒋竞羽本来翘着椅子,听到这句一巴掌拍到蒋晶晶的脑袋上:“丫头你是不想活了吧。”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蒋晶晶捂着脑袋抬起头来怒道。
蒋竞羽伸到蒋晶晶脑袋上的手只好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缩了回去。蒋晶晶跟同学小声说了两句,就拉过蒋竞羽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说吧,你今天到底要求我什么事儿?”
蒋晶晶知道能让蒋竞羽这么千依百顺的肯定不是小事。
蒋竞羽喝了一口冰咖啡,想了想半天才说:“我就想问你……”
“嗯?”蒋晶晶看着二哥,她很少见这个二哥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她印象中蒋竞羽连初恋告白也就是一拍桌子一跺脚的事儿,从来没见他这么扭扭捏捏。
她不禁摸了一下二哥的额头:“别是病了吧?”
“你能不咒你二哥吗……”蒋竞羽推开蒋晶晶的手说,“怎么跟陈艾美一个德行。”
蒋晶晶笑了起来:“二嫂怎么了?”
“她……”蒋竞羽咬着吸管想了想,话锋一转,问了句,“晶晶,你喜欢你二嫂吗?”
“喜欢啊。”
“你喜欢她……什么?”
蒋晶晶想了想说:“她人好,脾气也好,对我也好,而且懂的东西也多,会替我解围,也肯陪我买东西。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也肯听我说,比亲姐姐都好。”
蒋竞羽听蒋晶晶说了这么一大堆的好处,他自己好像一样都没落着。
“二哥你怎么了?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吧,以前不这么粘乎啊?”
“我……”蒋竞羽转过脸去看窗外,阳光喧嚣得不行,让人有些眩晕。
“我想问你,艾美都喜欢些什么?”
蒋晶晶给呛了一下,咳了几声才说:“你问我?二哥,她不是你老婆吗?”
“我就问你了,你说不说吧。”蒋竞羽不耐烦起来。
“说就说……她就喜欢你呗。”蒋晶晶眨了眨眼看着蒋竞羽,蒋竞羽给她说得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不喜欢你干吗嫁给你啊,傻瓜。”蒋晶晶咯咯地笑起来。
蒋竞羽抬手弄乱她的头发,蒋晶晶忙叫起来说:“别再碰我头了啊,不然我咬你啊。”
“好好说。”蒋竞羽突然板起脸来,有些严肃地看着蒋晶晶。
蒋晶晶鲜少见到蒋竞羽今天这么反常,咬了一下吸管,有些不安地看着蒋竞羽:“二哥你怎么了?”
蒋竞羽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太反常了,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转过脸去看着窗外。
一道阳光照进来,正照在他握着冰咖啡的手上,手心冰冷而手背却很温暖,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低了低头,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我好像……爱上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