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关又来了八百里加急邸报,一大早送到先锋官杨延朗手里。益津关失守,傅潜已经退到瓦桥关,救兵再不到三关就没了。
杨延朗和副将在帐篷门口来回徘徊,他是不敢贸贸然打搅皇帝睡觉。因为大半个军营都已经知道,昨晚皇上在大帐把侍婢当仙子妹妹的事情。也没人敢说闲话,非议君上可是欺君大罪,搞不好要祸延九族。
几个人正焦急,看到王钦若从帐篷出来。杨延郎慌忙走过去,把加急文书递过去躬身说:“王大人来的正好,三关送来八百里加急邸报,益津关失守!”
“啊?这,这,这该如何是好?”王钦若接过来打开撒了一眼,双手抱拳向上说:“杨将军,圣意如何?”
“喏,”杨延郎朝中军大帐努努嘴说,“尚未传净面!末将亦不敢擅自觐见!”
王钦若往大帐那边一看,可不就是,太监副总管李哲带着两个侍婢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侍婢端着脸盆毛巾和涑口水。
“三关军情已然是迫在眉梢,官家意欲先取穆柯寨,这该如何是好?杨将军对此事可有计较?”王钦若忽然感觉事情严峻:如果官家因为穆桂英这件事而连失数城,那我王定国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头号佞臣。
“启王大人,请恕末将无状!”杨延郎早就想劝解苦无机会,“纵观两日来之战况,穆柯寨恐不是一时半刻能攻克的,何况穆氏父女往日并无恶迹!相反如若得其随军助战,或更利于收复失关!”
“唔——将军言之有理,定国稍后便以此向官家进言!”王钦若频频点头,也觉得帮皇上纳穆桂英为妃的机会渺茫,如果先招她为朝廷效力,或许他日还有一线希望。
“王大人所说甚是。只不过——”杨延郎说着犹豫一下,想到他儿子被抓后还没消息,声音不由得低了些,“未知大人两次出入穆柯寨时,可探得被擒将官之事?”
“这个——这个嘛——”这话真把王钦若问住了,他两次入穆柯寨都是办皇上交代的事。可也不好实话实说,哪有国家宰辅不过问将士安慰只顾讨好皇上的?但他出名的脑子灵活,双手抱拳说:“郡马爷无须担忧,穆氏父女宅心仁厚,断不会虐待我天朝将官。定国今日再上山定然极力游说,势必迎少将军等毫发无损回营。”
“如此便多谢王大人了!”杨延郎慌忙躬身抱拳。
“你我同殿为臣,郡马爷何须见外?换言之,若然老夫落入敌将手中,郡马爷亦不会全然不顾吧?”王钦若说着又故作轻松的拍拍杨延郎肩膀,显得关系亲近。
“王大人所言甚是,延郎受教了!”杨延郎正说着听见中军大帐有喊声,知道王钦若该上场了,单手一伸说,“官家传召了,大人请!”
王钦若苦笑了一下,小跑着向大帐门口方向。他心里明白,军营里很多人都知道昨晚发生的荒唐事情是他搞出来的,虽然表面上没人说破,但是都等着看他笑话。
杨传勇和九个小将被关在一个大屋里,已经超过五十五个时辰。这期间没有人提审,没有人看管。一日三餐,上茅房都有人伺候,除了没自由什么都挺好。但是十个人也没敢逃跑,就怕是穆柯寨使什么诡计,如果因此连累军营里的皇上就悔之晚矣。
穆桂英这天照常练兵,练兵回内宅后换身素装打算找李奇。她发觉越来越依赖他了,不仅吃东西想到他,遇见事情想问他看法,甚至萌生过试探他能否入赘穆柯寨的念头。刚走出闺房就听见院子门口穆瓜的声音,就知道又有事情要做。心情不悦地走了出来,果然守门女兵正要进门来禀报。
“启禀小姐!”穆瓜没等垂问,抱拳躬身说,“那位王姓南朝官员又来了,说的什么要请老爷小姐摆香案接旨!”
“哦?咱们接什么旨?咱又不是他朝廷里什么人!荒谬!”穆桂英没好气地说。
“小的也这么说,可那老家伙嬉皮笑脸,坚持说非要见老爷小姐。”穆瓜接着她的话。
“也罢,看了再说。”穆桂英说着朝院子里喊,“?小环,小翠,随我到前厅!”
话声方落,小环、小翠、小燕、小碧,穆晓晓都出来了。这些人戎装还没有来及换,拿着随身武器站到穆桂英旁边。
王钦若正在前厅门口点头哈腰跟穆羽解释,见穆桂英到了,转身过来抱拳施礼,殷勤地说:“恭喜少寨主!贺喜少寨主!官家册封少寨主做将军了,请少寨主速摆案接旨吧!”
“接什么旨?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休要啰嗦!穆柯寨可不兴你南朝那套阿谀奉承!”穆桂英真没耐心应酬他,把他赶紧打发走了好找李奇吃午饭。
“也罢,也罢,少寨主快言快语下官佩服。”王钦若说着打开怀里的黄布封,将黄布卷圣旨举过头顶,高声唱喝:“有旨意,穆柯寨寨主穆羽,小姐穆桂英接旨——”喊完以后,发觉只有他的几个手下规规矩矩的跪了,山寨没有任何人下跪,只是看猴戏似的盯着他。连忙摆着手小声说,“寨主爷,少寨主,快下跪接旨呀!”
“你还有完没完?穆瓜,送王大人出寨!”穆桂英说完转身走了。穆瓜似笑似不笑地看着王钦若,右手又平伸出去,连个请字都懒得说。
“别别别,少寨主,大小姐呀!别走啊!不跪也罢,下官宣旨便是。”王钦若慌忙跑过去拦住穆桂英,生怕这回差事又办砸了。心想只有她同意入朝为官就好,早早晚晚有机会收拾这些人。
穆桂英停住身子,盯住他不说话。只见他无奈地展开黄布卷,朗声唱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穆柯寨穆氏父女盘踞山林独霸一方,虽未成患亦难脱据险养恶之嫌。孤感上天好生之德,体穆家女才貌双绝,素有荀灌①之才。孤不忍见明珠隐没沧海,特敕封穆氏女桂英者从三品戍边都虞侯,用玺征北军前部右翼先锋官。敕封穆氏羽者济北郡侯,食邑八百,白银千两,锦缎五十匹,良田百倾。望尔等上报天恩,下泽黎民,方不负圣察。钦此!咸平二年露月二十五。”读完圣旨,双手捧着递到穆桂英面前陪笑着说:“少寨主,不,现在是都虞侯穆将军。接旨吧,请更衣随老夫军营见驾,刻日便要北征。”
“见什么驾?何故出征?本小姐何曾应允做你南朝先锋?无稽之谈!”穆桂英压根儿看不上做宋朝的官。
“少寨主此言差矣!正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如今契丹人连占两座重关,正荼毒我天朝百姓,滥杀我大宋良民!其行何其残酷?以少寨主之超群之技艺,悲天悯人之恻隐,怎忍看胡虏横行无忌……”王钦若真能摆活,说得穆桂英信念动摇。
“行了,休得在此大放厥词,驱逐鞑虏乃是尔等朝廷官员之责,于本小姐何干?”穆桂英担心继续下去被他说动,转身向中寨方向走。
王钦若再次跑过来拦住她,陪笑着说:“请少寨主再听下官几句肺腑之言!纵然大宋朝廷于少寨主无关,天下汉人同胞何如?穆柯寨周边之郓州父老亦无关乎?万中有一胡虏攻破三关,辽帝势必逐鹿中原。纵然穆柯寨固若金汤,那万万个普通百姓会在少寨主面前被屠杀,少寨主亦无动于衷?”
“嘿?怎无端把如此大责任强加于本小姐身上?朝廷要尔等这些食君禄的策官良将作甚?”穆桂英还真被问住了,不由得反问。正中王钦若的圈套,他要的就是她的悲天悯人之心显露出来。
“回少寨主问话,前几日与少寨主对阵的数十几员大将,合起来尚不足小姐之万一,怎抵得了契丹铁骑?唯少寨主之才方可解三关于困境,挽救天下苍生。是以下官在官家驾前用身家性命担保小姐为先锋官,若不能请得驱逐鞑虏,下官唯有在官家驾前自裁谢罪!”王钦若说的情绪激动,老泪都淌下来几颗。
“这个——”穆桂英真为难了,见不得有人抹眼泪。虽说她父亲向来是憎恨大宋朝廷,仇视逼死北汉刘皇帝的赵匡义。可王钦若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她虽一介女流却不能眼看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
王钦若感觉时机已到,竟然高举圣旨双膝跪倒说:“大宋天朝左班副宰相参知政事王定国,谨代表天下苦难百姓恳请少寨主为民请命,驱逐鞑虏还我汉人山河!”
“啊!小女子愧不敢当!快起来!”穆桂英哪曾想过王钦若玩这么大,赶忙向旁闪。
没想到的是王钦若接下来更绝,直接磕了个头。趴地上说:“多谢少寨主成全,定国代万民再谢过!”又正儿八经的磕个头,当作穆桂英已经答应了。
“啊?这怎么行?这,罢了,尔等在此候着,本小姐去去就来!”穆桂英更加措手不及,只好转身向李奇求助。不等王钦若再说什么纵身上房,几个闪跃消失不见。
穆桂英到李奇住的地方,他正在火炉旁坐着。小桌上泡的香喷喷的茶,红红的炭火里面烧着两大一小三团泥疙瘩。她往他身边一坐端起他杯子连续喝好几杯,才幽幽地说了王钦若传圣旨的事,问他该怎么办。他想想她既是羽巍又是穆桂英,出征也是早晚的事,大不了贴身保护她。又倒杯茶递到她手里,告诉她出征也不是坏事情,反正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建议她最好是先跟朝廷约法三章,以保障她和手下日后不受委屈。她点头答应,又问他能不能同行。他淡淡一笑算是回答她,接着让她留下来吃东西。
这天两人没有拿前寨的水酒,而是先让她喝了一小口他葫芦里的百花酿,然后运功调息几个小周天。他用木棍从火炭里拨出一个大泥疙瘩,轻轻敲破。泥块破裂分开后一阵清香飘出,露出里面的荷叶。穆桂英闻到香味立刻睁开眼睛,已经做完小周天。她精神奕奕问:“大哥,此谓何等佳肴,味道竟如此奇特?”
“呵呵,这个名叫荷叶鸡,也是叫化鸡,据说是几十年后一个丐帮帮主洪七公所创。来,试试我手艺行不?”李奇逐渐试着跟她用现代话沟通,也是试着让她接受他的思想。说着解开两层干荷叶,露出鲜嫩多汁的鸡肉,撕下一只鸡腿递到她手里。随后自己也撕下块肉,拿在手里吃。
“如此徒手抓食吗?”她觉得手里油腻腻的,扭头看他他已经咬了一口,点头笑着嚼起来。她也文气地咬了一小口,顿时觉得鲜嫩多汁齿颊留香,不由得赞道:“大哥,此美味也!”
“呵呵呵,觉得美味就多吃些。”他笑着说,拿起葫芦喝了口酒。
“嗯,大哥的庖艺如此好,他日传授桂英一二可好?”她说着大口吃了起来,不再管手上油腻的问题,说着话开心地看着他。
“呵呵,如果你愿意,大哥自然乐意之至。”他笑着看她,只能看到白皙的下巴和樱桃小口。
“多谢大哥,有你真好!”她也想学他简单洒脱的说话方式,看他又喝一口酒,也把嘴巴凑近说:“大哥,桂英也喝酒!”
他把葫芦递给她,柔声说:“刚开始少喝点儿,喝了就要运功调息,多了怕你承受不住。”
“嗯,知道了。”她答应着就喝了一口,接着大口吃肉,低头运气调息。
就这样,两人吃着聊着。吃完一只叫化鸡后,又拆开小泥疙瘩,里面是一条用同样方法炮制的团鱼。这种做法鱼肉里的原汁失散很少,所以味道鲜美,肉质也更细嫩。
都吃完了,太阳早已经西斜。两人起身洗过手上油腻,又坐下来喝茶聊天。她竟有些醉意,感觉体内发烫。轻轻靠在他身上懒得动,也羞于说任何的话,只是含情脉脉看着他的脸。他担心百花酿引起她身体不适,就扶她坐在地面的蒲团上,随后坐在她身后帮她运气调息。几个大周天后她身上的酒力逐渐挥发,却躺在他怀中睡着了。为了不惊醒她,他干脆运用锁鼻术运功调息,任她在怀中呼吸均匀酣睡。她吐纳出的兰芳气息,还是让他想起以前的羽巍,却没有想拥抱她的冲动,这跟以往与羽巍在一起时的感觉大相径庭。
王钦若就那么在穆柯寨前厅门口台阶下站着,又是一个整天滴米未进。腰酸腿疼胳膊困,外加肚子饿。看看台阶上歪坐的几个随从,心里这个沮丧劲儿就别提了。随从们虽然也是饥肠辘辘,但不用像他这样挺胸直背的高举皇王圣旨。他居然第一次懊悔不该讨这苦差事,暗下决心再献媚之前一定要探明路线,以免落得如此狼狈。
正在懊恼着,穆桂英回来了。早已换了一身戎装披挂整齐,身后是五名女将。赶忙拖着麻木的腿过去打招呼,半句怨言也不敢提。穆桂英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这半天不好过,竟产生几分同情。告诉王钦若,做朝廷的先锋官也行,朝廷必须先答应她的约法三章:一,穆家的兵将不接受朝廷委任的任何军队编制,不必遵守朝廷礼仪,也不接受穆桂英意外人调遣,她们与朝廷间的关系是配合而非听从;二,穆家军的俸禄和待遇要高于禁军,原因是此次出征她只带三百女兵,冲锋陷阵也肯定在前头,而且俸禄发放由她自由支配;三,此仗结束,她们可以自行回家,朝廷不得以任何理由施以挽留。
这些王钦若哪敢做主,当时就赔穆桂英一起到山下大营见真宗赵恒,顺便把杨传勇十一个人也带回去了。
真宗赵恒此时再见到穆桂英,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对她的约法三章照准,并给了五名从四品轻车尉的官衔,由穆桂英自己支配。接着升帐招来各营将官,商量明日出兵的具体细节。
等穆桂英离开好一会儿,李奇起身到前寨厨房。自己炒几个清淡的菜,用食盒装好,又回去背酒葫芦,拿着有余温的泥疙瘩——叫化鸡,朝东边悬崖方向走去。离开崖底两个多月了,真有些想念希夷先生,一边下落还兴奋地长啸两声。
希夷先生见到李奇也很高兴,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为他切脉后笑着点头,两人在石榻盘膝而坐。李奇拿出食盒里的菜,拨开叫化鸡,还倒了两碗百花酿。看着希夷先生边吃喝边看他,他自己也喝着酒跟希夷先生聊出去后的生活。这次他没有叫师父或前辈,而是口称恩兄,像对亲大哥似的和他倾心交谈,连对羽巍的思念以及穆桂英的感觉都毫无保留。
直到深夜十二点,手环铃声响了。这是他怕自己犹豫不决设置的提醒铃声,知道很快要跟穆桂英去前线,不得不走。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灌满酒葫芦,一声长啸冲向崖口。
辰时三刻,礼炮三响。穆桂英带领五千军兵,包括三百女兵,由熟识地形的小校带路,以急行军的速度拍马赶往瓦桥关。十名探马不间断回报前方讯息,五十名的小队负责勘察地形路况并安排食宿。队伍最前方是领路小校,穆桂英与李奇并马而行,再后面是三百女兵、各营将士。穆晓晓带着两个丫鬟小碧、小燕压着队尾。穆桂英打算尽快解三关危机,好继续跟李奇在牛山喝酒吃火锅。出发前她跟李奇商量好,让贴身丫鬟小翠和小环取道唐县,从客栈押运三万两白银到边关以备不时之需。
五千兵马军队晓行夜宿,不几日就接近瓦桥关。李奇与穆桂英商量,做出新方案:兵贵神速,他们干脆兵分两路;他带两名熟悉路的校尉先进益津关打探对方虚实,她带兵进瓦桥关跟三关元帅傅潜汇合,然后大兵悄悄靠近益津关;约定深夜两点发起进攻,他会悄悄打开城门,里应外合拿下益津关。为了配合默契,他还给她随身携带那部手机定了闹铃。
穆桂英带兵来到瓦桥关城外停下,让穆晓晓督导安营,她由守关副将范廷召引领着到太守府见大帅傅潜。见面后只是按江湖规矩冲上面抱了抱拳,要求傅潜安排攻益津关的军队。
傅潜自打她进门就在打量了,压根就瞧不起这面带轻纱的弱女子。更懊恼她区区一个从三品的都虞侯,都没向他这从二品的右卫上将军都署指挥使大礼参拜。满脸不屑地说:“穆先锋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至于如何调兵遣将本帅自有定夺!”
“无须休息,本先锋接受皇上委托,全权处理夺关事宜。何况已使人先行潜入益津关,今夜务必全力攻关!”穆桂英听傅潜语气,就觉得他是只懂打官腔的碌碌之辈,心情就有些不爽。
“哦?穆先锋可有圣旨?可有兵部调令?”傅潜点着大肚腩轻蔑地看着她。
“圣旨?有倒是有,行军匆忙不曾带在身旁。”穆桂英以为他要封官的圣旨。
“岂有此理!尔小小的从三品都虞侯,一无圣旨,二无调令,安敢在本指挥使面前大言不惭?左右,将此女拿下!重责八十军杖令其知晓军规!”傅潜只是想给穆桂英个下马威,只要她赶紧行礼道歉也就罢了。
傅潜的亲兵平时也作威作福惯了,拿着刀就奔穆桂英。那几个女兵哪见过这些,“呛啷啷”拔出腰刀,挡在她面前,眼睛怒视傅潜。
“哟!反了尔等贱婢!”傅潜一贯飞扬跋扈,又自持是三军主帅,海外天子,哪会把几个丫头放在眼里。把桌子一拍大喊,“来呀,阵前叛逆等同叛国,杀无赦!”
话音刚落,他左右的亲兵举着刀就扑过来。旁边一个年老的将领慌忙扬手拦阻喊道:“傅帅且慢!”
声音还是慢了,只听“噗噗噗噗……”“啊啊啊……”连声惨叫!帅厅里已然躺下八具尸体。
傅潜根本没看厅下,面向帅座背对着厅子不屑地说:“哼哼,几个黄毛丫头,敢在本指挥使面——”说着忽然觉得脖子凉凉的。侧脸一看有把宝剑搭在脖子上,再回头看正是他刚才下令要杀的穆先锋,气急败坏地喊:“尔竟敢犯上造反,本帅要诛尔九族!”
“身为主帅贻误战机,本小姐立刻取尔狗命!”穆桂英说着举起宝剑。
“穆先锋且慢!”还是刚才的老将军,几步来到近前说,“穆先锋万不可军前擅杀主帅,以免契丹人得知消息全力进攻瓦桥关,届时大宋危矣!”
“哦?那亦不可轻饶此等庸才!”穆桂英声音未落,宝剑就斜着落下来了,直接劈下傅潜一条右臂。疼得他“哎呀”一声昏死过去。
“走!命令咱的兵将在城外原地埋锅造饭。天黑前发兵益津关,自行攻关!”穆桂英说着将佩剑还鞘,挥手转身离开。
几个女兵抱拳应声,也把佩刀还鞘,转身跟她向外走去。这时大厅里有将官几十人,却没人敢靠近她们。
“穆先锋留步!”那位老将军跟着穆桂英走了几步,见她停身回头又抱拳说:“未知先锋手下有多少兵将?此举胜算如何?可知益津关有辽兵十余万?”
“本小姐麾下仅有精兵五千!此次攻城尚无任何胜算!”穆桂英听了心里也是一惊,但她相信李奇,更不会把他留在险地。既然约好让全力攻城,即使无一兵一卒她也要攻城,“但本小姐已与人约好里应外合,断不会失信!”
“啊!”老将军语气显得也吃惊非小,迟疑了一下又说,“末将高阳关守将杨嗣,愿带本部三千将士追随先锋攻取益津关!”
“亦算末将一份!”带她们进来的那位副将范廷召也走了过来,躬身抱拳说,“穆先锋,末将瓦桥关副将范廷召愿带亲军千人,供先锋驱使!”
“如此便多谢二位!”穆桂英抱拳说。觉得这两人明知敌众我寡,还敢跟着冲锋陷阵,算得上铮铮铁汉,心里一阵热乎。“二位立刻回营部署,申时城门外集合,三刻出发!”
“得令!”“得令!”二人躬身答应,转身向外走去。
穆桂英带着人出太守府门上马,向城外走去,边走边考虑这场仗怎么打法。九千三百人尚不足对方十分之一,这里面还有百十名火头军和杂役。如何才能攻破城门?是不是该先找李奇商量商量?可此时他人在何处?会不会已经混入益津关?他身边只有两名校尉,潜入十万敌营能不能遇见什么危险?
傅潜的副帅梁琦,见主帅昏厥后赶紧让人抢救,并派两名传令兵送八百里加急文书向援兵监军王钦若禀报。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响起。是穆桂英怀里的手机闹铃声,这是李奇定的攻城时间。
穆桂英飞身上马,绣绒大刀高举大声喊:“众将士!随本先锋攻入益津关!”
军令如山,九千一百多名将士喊着冲向关口,城楼上居然没有辽兵放箭或投滚石雷木。距离城门还有几十米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城门四分五裂倒在尘埃。她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夜色中见三条人影当街站立,为首的隐约就是李奇。她激动地喊道:“大哥,是你吗?”
“桂英,是我!带来多少兵马?”李奇朗声说。
“担心死小妹了。”穆桂英到近前下马,一把拉住了李奇的手,“现有将士九千,大哥可有计较?”
“哦,少是少了点儿,但不要紧。”李奇也拉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心情紧张,这跟担心他多少有些关系。他迟疑了一下说:“这样,各派两千士兵由此登城,穿上辽人外衣头盔,自东西两侧杀向北城!可以解除上面的威胁!”
“杨将军范将军何在?”穆桂英大声喊到。
“末将在!”“末将在!”杨嗣和范廷召两人应声来到,躬身抱拳。
“令尔等各带领精兵两千,自此登城,着辽人穿戴自东西两侧向北城厮杀!”穆桂英指着城楼说完又问李奇,“大哥,然后呢?”
李奇松开穆桂英的手,轻咳一声说:“二位将军沿路厮杀,勿需多言。杀至北城楼可弃掉辽服,汇合城下军兵截杀逃兵。此战务求多诛杀敌人,令辽人胆寒!为下一步夺取淤口壮大声势!”说着对身边两个校尉说,“你二人负责为二位将军引路,务必全歼敌军后于北城楼汇合,丢弃辽服至城门外截杀逃兵!”
“遵命!”“遵命!李大侠放心,我等皆已熟悉此间地形。”两名校尉单腿跪地,对李奇的话唯命是从。
“两位将军以计行事!”穆桂英侧脸看杨嗣、范廷召。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他们为了隐蔽一直都没有点燃火把。
“得令!”“得令!”两人答应后立刻转身带领本部兵将弃马上城。到城楼上借着城墙垛口的火把看,遍地都是尸体,血迹却不多。杨嗣忍不住问跟前的校尉:“小兄弟,此间怎像刚打过仗?方才那位李大侠又是何许人?”
“李大侠只说名字叫李奇,依小的看比穆先锋都厉害几分。看这些契丹狗全是李大侠杀掉的,直到城角拐弯过去都是尸体。各位大人,快些穿戴好契丹头盔和袍子。”一名校尉说着指指东西个方向,又指指地上的尸体。完了对另一个校尉说:“冯渊,你带人往西我带人往东,咱们在北城楼汇合。”
另一个校尉答应,开始脱地上死尸的外套。时间不大,四千士兵都准备好了,有的连契丹士兵的腰刀都捡起来用。杨嗣和范廷召各带一队小跑着往东西两边的城墙,身后的将士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本就是三关兵将,受够辽人的骚扰,都憋足劲要杀敌报仇。
李奇和穆桂英带着五千军兵先悄悄来到北城门附近,让一千长枪手和两百弓箭手先匿藏起来。等听到他讯号后处理掉守城辽兵,埋伏到城门东侧靠近顺城巷几百米。一旦大队辽兵从此逃走就用长枪和弓箭劫杀,只需杀人放过马匹。接着让一千名朴刀手和五百名长枪手悄悄爬上顺城巷内侧的老百姓房屋,一字排开潜伏在屋脊旁。等待辽兵企图上房时,再合力奋起杀敌,不留活口。紧接着又领着剩下的军兵来到靠近顺城巷旁边唯一小巷子。街道狭小,容不下两匹战马并排。命令两百名长枪手潜入民居,从窗内观察,有敌人经过时用长枪迅速刺杀。巷口埋伏两百名朴刀手,如有侥幸从巷子出来的辽兵,统统格杀。各队听到讯号前不许擅做主张,讯号就是李奇的三声长啸。
紧接着又安排剩下的三百名朴刀手到一个仓库拉几十大车烈酒,来到顺城巷北段南侧出口。让懂轻功的三百女兵在屋脊上运酒坛,不要惊动巷子里一个挨着一个的辽兵营帐。最后让一千名弓箭手和朴刀手也爬上屋脊,三百名弓箭手把守出口,不得放走一名辽兵。
一切准备妥当,李奇又让穆桂英下令弓箭手火箭上弦,朴刀手准备朝敌军营帐投酒坛。他忽然纵起几丈高,连续三声长啸。酒坛和火箭铺天盖地的撒向辽军营帐,数百坛烈酒见火就着。凌晨三点多,是人们睡得正想的时候,辽兵也不例外,听到啸声的还以为在做梦。值夜班的刚要喊叫就被酒气与火箭淹没,不到一刻钟整个顺城巷陷入一片火海。城墙上的辽兵看到大火后,又敲梆子又敲锣,但他们已经自顾不暇。因为杨嗣带领的两千精兵已经顺着城墙推过来,呐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穆桂英和李奇飞身形掠到城墙上面,从上朝下看着辽兵在火海挣扎。大多数没被烧死的辽兵衣冠不整地往外跑,外衣和武器都忘了拿。骑马的将官拼命逃窜,被战马踏死的不在少数。有些无路逃窜的辽兵果然往民居上爬,刚露出头被恭候在屋脊的长枪手刺死,朴刀手几乎没有机会杀敌,有的还盼敌人爬高点。
“大哥,此计甚妙!如此布置可有什么名堂?你怎想出如此精妙的破敌之策?”穆桂英站在城墙上不住地称赞。
“此计主要是利用地形和辽人酣睡之时机实施包围,暂且叫做痛打贪睡狗吧。他们怕冷选的扎营地方是他们失败的主要原因,否则以咱们这些将士尚不足以形成包围圈!”李奇说着看北面。城楼上的战斗几乎结束,大多数的士兵们正在扔头盔往楼下走。下面敌营的骑兵队还没有冲过东北角顺城巷里的火海。
“咯咯,这名字恰如其氛,以后咱的士兵睡觉时可要多加提防!”穆桂英笑得跟银铃似得,呼呼的北风丝毫没有影响她此时的心情。
“大侠!快看,那名辽将要逃出火阵!”忽然有个清脆的女人声音在旁边喊。
李奇觉得这声音好熟悉,却没顾得多想。往右前方看去,果然有个顶盔贯甲的辽将顺着城墙拍马向前跑,前面的步兵拼命熄火,周围不少骑兵把他拥护在中间。高高的棉帽子两侧拉着两条毛茸茸的绒绳,看起来很可能敌兵的主将。他淡淡地说:“桂英,用你的箭射他的后心,稍微偏一点!”
“嗯,是的。”穆桂英说着拉弓搭箭,忽然幽幽地说:“大哥,为何要射偏点?”
“留他的命才能让契丹人更害怕!快射!”李奇笑了笑说,扭头看向刚才说话那人。离两人也不过七八米,站着几个女将,显然就是平日里见到的那几名丫鬟,难怪声音这么熟悉。他大声说:“各位,搭弓放箭,把辽将左右的将士尽量射杀干净!这个就叫杀鸡骇猴,等猴子回归山林后自然会告诉其他的同类,咱的战斗力有多可怕!”
“有道理。姐妹们,尽数射杀贼兵!”那位女将说着也拉出背后的弓箭,箭到之处正中骑兵的后心,再开弓放箭仍不离敌兵上盘要害部位。
巷子南端的喊杀声逐渐减少,北城附近的辽兵正在猛烈突围。一次次冲锋都被弓箭手压退,又一次次向前冲。李奇让穆桂英下令,巷子南端弓箭手配合房上的长枪手朴刀手,逐步顺着巷子向北推进。清理营帐附近没死的辽兵,一步步靠近顺城北巷。
天色微明时,整个益津关的战斗宣告结束。顺城北巷、东巷里尸体成堆,血流成河。尤其是靠近北城门附近,尸体摞起来足有两米高。火头军埋锅造饭,穆桂英召集各营的将官开会,让将士们做适当的休息。饭后,士兵和城里的少壮百姓一起将尸体运到城外掩埋,并派专人负责清点人数造册,方便报给朝廷为将士们记功。这个时候,小翠和小环赶到。许多百姓自发地给将士们送食物衣物,穆桂英听李奇的话下令不许收百姓物件,骚扰百姓者军法处置。李奇让为协助清理战场的百姓登记造册,发放银两以作鼓励。他们巡视时,看到家境贫困的居民也给些资助。穆家军的名气迅速在城里流传,很多青少年踊跃参军。穆桂英交给杨嗣处理,她和李奇带着几名亲兵在城楼上巡查。李奇倒是挺喜欢这初冬边关的景色,不自觉想起跟羽巍约了很多次的旅游都没实现。于是,打开手环的音乐,与穆桂英并肩看关外红叶,感叹不知道她何时才能恢复记忆,真正的与她厮守终身。
接近未时一刻,也就是李奇手环上中午14点十五。真宗赵恒带着王钦若、杨延朗等人到达益津关内,在太守府安置好就传召穆桂英。穆桂英带着六名亲兵副将骑马到临时行宫,其中包括穆晓晓和换成女装的李奇。进门的时候恰巧看到独臂的傅潜跪着哭诉被斩手臂的事情,他看到穆桂英时更加悲愤。当他看到她来到赵恒面前只是拱拱手就站在旁边,她身后六名女兵也是随便拱拱手,就开始后怕了。
赵恒正想让傅潜继续说,王钦若拿着个册子来到他身边跪倒,将册子双手举过头顶。赵恒拿到手里一看,眼睛都睁大七八分,看了看头戴面纱的穆桂英,又看了两眼册子。忽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大胆傅潜,尔先是贻误战机致使两关失守,其后拒不配合朕委派之先锋官调遣。此乃怠忽职守的欺君大罪,论罪当诛九族,还敢在朕面前妄图污蔑。来呀!将此逆贼推出辕门削首示众!”
“喏!”随即就有两名朴刀手上前拉住傅潜往外拖。
可把傅潜吓破胆了,慌忙扯着嗓子喊:“官家饶命!官家饶命!管家饶命啊!……”他魂飞魄散的空挡又想起向王钦若求救,猛然瞥见王钦若冲他朝穆桂英努嘴,赶忙改口喊:“穆先锋饶命啊,末将知错了,姑奶奶饶恕贱命一条!求姑奶奶饶命!”这阵哭嚎,剩一只胳膊还在空里不停地作揖,鼻涕眼泪更是流的凄惨。
穆桂英没想到有这一着,竟然起来怜悯之心,向外跨出一步抬右臂喊:“刀下留人!”然后偷眼看李奇,他也微微的点头。她又朝着真宗赵恒拱手说:“皇上,边城有失此人是难辞其咎,但已然受到惩罚,请皇上饶他不死!”
“嗯,这个——”赵恒也犹豫了一下,也就冲外面摆摆手,招刀斧手回来。其实也不是非杀傅潜不可,主要是想在穆桂英面前显露龙威,顺� �表示对她恩宠意思。她开口说话,目的也就达到了。
“臣启官家!”王钦若趁机跪倒,“既然有穆将军为傅潜求情,干脆将其削籍为民永不录用。三关之主帅若由穆将军接替,在穆元帅带领之下,相信不日便可夺回古淤关!天朝三关必将固若金汤!”
“嗯——如此甚好,准奏!着王卿即刻拟旨,加封穆卿云麾大将军,授都部署防御使兼三军统帅玺。朕今日要与穆元帅痛饮庆贺!”赵恒又想起了上次军帐未完成的仙女梦,顺便朝旁边站立的太监副总管李哲递眼色。
“臣遵旨!”“奴婢即刻照办!”王钦若和太监李哲双双磕头,起身退出大厅。
李奇当时就看出赵恒有图谋,密语传音让穆桂英以巡查军营为由离开。她微微点头向赵恒拱手说:“皇上,末将尚有诸多军务待理,城防亦急需布置。这便登城巡查,期望早日找到破敌之策。何况淤口尚未收复,不足以贺。告退!”说完没等赵恒反应,转身向厅外走去,六名亲兵紧随其后出了太守府。
北面城楼上,李奇和穆桂英两个人肩并肩站着。他告诉她以后要多提防赵恒耍心眼儿,更不要被王钦若的伪善欺骗了。要不是王钦若这种拍马屁的官员,皇帝一般不会被惯的太昏庸无能。而他百度搜索出来的结果,赵恒还不算色胆包天的无道昏君。
西北风卷着丝丝的凉意打在脸颊,天空逐渐有雪花飘落,下雪了。穆桂英不自觉向她靠了靠,侧转身轻轻握住他的左手,慢慢的放在她的脸颊,感觉他手心的暖意。他伸出右手柔和地扶住她肩膀,将她本就有点倾斜的身体揽入怀中。她把脸靠向他的肩头,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关外。不远处山坡的红叶在风里抖的更厉害,却显得格外绚丽。
注:①荀彧的五世孙女。列女传故事之一,她十三岁时突围救父,是中国古代智勇双全的女英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