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鬼影子黄立从房上掉下去,这边院子中的穆晓晓还在原地几乎没动过地方,只是手里的两把飞刀换了个方向。她迅速收起飞刀,又转身把金枪丢给还在发愣的高继勋,话也不说就转身进大厅。熊氏弟兄相视一笑也跟进去。丁正也知道怎么回事了,笑嘻嘻地追上穆晓晓问东问西,换来的还是沉默。
时间不大,有好事的跑去找到黄立返回来了,说黄立在太尉府大门斜对面路边躺着,脖子和胸口各穿个洞,早没了呼吸。大厅里又是一阵沸腾,有说穆晓晓飞刀出神入化的,有聊她金枪使的绝妙,也有议论她出手过于残忍。但没一个人当面和她说句仰慕或责问的话,因为她始终带着面纱一声也不吭,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乎。
“嗨,诸位,诸位大人,江湖朋友,请安静,安静一下!”高琼站在大厅后面的寿星台上向大家摆手,“在座诸位大人,打一拳踢两脚的武林同道们,请听老朽说几句。”
喧闹的大厅顷刻间肃静下来,本来座的又落座,该站在哪的也站回原位。只听高琼继续说:“诸位,方才这个小小的变故,让我们看到江山辈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所以,老朽有个想法,就是为李大侠麾下这两个青年才俊贺个号,也算是让老朽这贱辰沾沾光!诸位意下如何啊?哈哈哈哈!”
“这提议好!”“高老英雄有见地!”“好!赞成!”“有意思!”“我赞成!”“高前辈说的好!”大厅里又是议论纷纷。
“哈哈哈,诸位,既然大家没人反对,老朽作为东道主就僭越了。绍先,来!”高琼说着从高继勋的手里拿过金枪,在手里晃晃,“那位穆姑娘,请上台来,适才黄立老儿震断你的剑,可老朽以为你那套枪法比剑法更妙!是以,老朽欲将金枪赠予姑娘。请问姑娘贵姓芳名,方便给你贺号①!”
众人都看过去,穆晓晓却在李奇身后丝毫未动,也没说话。按说武林中人贺号是由本门派长辈或者师傅提出的,叫出去名号既响亮又得接受相关的考验和挑战,没人反对或者反对的人被打败了,那才算正式合用。也有师傅在徒弟学成出门闯荡前起个名号,那都得考虑身份和能力以及因此面对的问题。高琼虽说一片好心,但他既不是派主也不是穆晓晓的师承长辈,最糟的是连人家什么门派什么身家都没了解过,又没跟李奇或她本人商量,所以说完把自己晾起来了。
“哟,唐突了唐突了,哈哈哈……”高琼也意识到有问题,赶紧笑着给自己圆场,“咱们有请李大侠,小兄弟,穆姑娘是吧?哎,上官兄,你也上来,哈哈哈哈!”
李奇和上官敬对视一笑,再不起身也不好看,怎么说人家名望和身份不是泛泛之辈,就站起来走到台前。丁正、穆晓晓、熊氏弟兄也跟过去站在两边。
“呵呵,上官兄,你看咱给李大侠的高徒贺个什么号合适呢?”高琼笑着把上官敬拉上台。
上官敬倒是为自己家孩子起过名号,那是和孩子师父商量的,没有仪式。别人贺号他也参加过,却没亲自办过,所以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个,这贺号吧小弟也不在行。这样吧,名号高兄提,只要大家不反对就行,小弟就把这青霜剑赠给小兄弟!来!”说着从腰间摘下佩剑伸手递给丁正,也不考虑什么仪式不仪式了。
丁正看一眼李奇,见他微笑点头,乐的一步窜到台前。双手接剑,却没走开,兴奋的喊:“丁正谢上官庄主赐剑,谢高老英雄赐号!”
“哟呵,小兄弟机灵地紧嘛!”高琼说着捋胡子,“轻功好,叫——百变无形小蜻蜓,如何?”
“百变无形小蜻蜓丁正丁子敬多谢二位前辈,”丁正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转身来到李奇面前单腿跪地,“弟子永世不忘李大哥栽培之恩!”
“呵呵,起来,你小子,不要那些俗套。”李奇一把将丁正提起来拉到旁边。
“这位穆姑娘全名怎么称呼啊?可谓是剑术枪法双绝啊,可惜剑断了。”高琼笑着看穆晓晓,忽然转向上官敬,“上官兄,你碧柳庄该是不缺宝家伙吧?”
“高兄说笑了,纵然鄙庄有几口趁手兵刃现在也不在跟前呀!”上官敬不好意思的瞥一眼高琼,心说这老家伙好生厚脸皮,他卖个嘴皮子我就得送宝剑,难道这堂堂太尉府还缺宝剑?
“两位前辈,贫道愿将这彩珏②剑送给女侠。”说这话的人就是青城派代掌门阮脩萍,完了手托宝剑来到台前。
“哦?原来是青城派阮掌门,不知这彩珏剑有何考究?”高琼一眼认出阮脩萍。
“据家师说此剑之剑身乃是块完整的上古彩珏,剑柄与剑鞘镶嵌的则是昆仑碧青,两者相融虽不是利器却颇具灵性,与普通兵刃相撞非但无损且发出凤鸣之声。据说在相配之内家高手制下方可发挥宝刃之效果,与正义之士人剑合一则可产生依附性,也就是俗称的认人。是以家师曾嘱咐晚辈,若遇德艺双馨之女侠即馈之!”阮脩萍过去双手把剑递给高琼。
“好,好,好,交给姑娘,”高琼连说三个好,直接转手给穆晓晓,“这玉剑金枪倒也搭配。如此多谢阮掌门了!只是这名号嘛,上官兄怎么看?”
“呵呵,这个,最好把穆姑娘的黑色飞刀也捎带上。”上官敬看向李奇。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还有人附和说索命飞刀。
“黑色飞刀是玄铁所制,可以称为乌云追!”李奇微笑着说,感觉穆晓晓和丁正今天算是露一小脸,按能力他们也该个名号,如今高琼和上官敬出面,他也感觉欣慰。
“李大侠说的是,不如就叫玉剑金枪乌云追月闪电女侠。各位以为如何?”高琼说完看向众人,“有反对的吗?”
下面又响起一阵赞叹声,对于高琼金枪太保的名望,还真有很多人捧场,而一旁的四大世家上官敬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高琼摆摆手,朗声说:“好,既然无人反对,来!穆女侠接枪,你以后便是玉剑金枪乌云追月闪电女侠啦!”
“慢着!”忽然大厅门口有人喊话,接着走进来一彪男女。为首的戴紫金头箍、发髻斜插凤尾金钗,身披英雄氅,右手拿盘龙拐杖,正是天波杨府的折赛花。她边走边说,“保臣贤侄草率了!那偷学杨家枪的穆府丫鬟怎配的上令祖金枪?区区奴婢岂敢当侠女称谓?”
“哟,义婶金身大驾光临寒舍,真令蓬荜生辉!哈哈,快请上座!请!”高琼笑呵呵地把折赛花往台边太师椅上让,她身后的男男女女则向高琼施礼。原因是高琼的父亲高乾年轻时拜曾杨延朗的爷爷杨弘信为义父,他的辈分和杨延朗一样,尽管按年龄和官阶都比金刀杨业高些。
“不才上官敬见过杨老夫人!”上官敬也上前抱拳施礼。其实他的年龄比高琼和折赛花大,只是出于礼貌和对忠臣遗孀的尊敬。
“哟,上官庄主?那是南宫庄主吗?是不是四大世家八大镖——咦,本尘大师也在?向大人?毕大人?楚王世子也在?”气势凌人的折赛花并不甩上官敬,四下里看着,还真认出几个人,“在场这么多英雄豪杰、当朝宰辅,怎容得一个婢子在此欺世盗名?”
这些话让大厅里一阵骚乱,很多人在底下交头接耳的议论。穆晓晓本是伸手要接枪的,看着阵势不对又站到李奇身后面,怯怯地看几眼穆桂英。到底是主仆一场,不愿跟她为敌。李奇不在乎这帮人,虽然曾经亏欠过穆桂英,但她现在嫁为人妇那一页就该揭过去了。熊氏弟兄以前听过杨家将的名气,但那敬意要跟对李奇的关系比完全是天上地下,所以看折赛花言语冲穆晓晓来早就严阵以待了。只要李奇稍微给一个提示,瞬间给他们还以颜色。丁正更不鸟那些人,青霜剑在手里把弄着,还真想找人试试新家伙。
“呵呵,义婶,待小侄为你引荐。”高琼尴尬地笑笑继续攀谈。虽然明知道人家是来砸场子的也得尽量克制,谁让自己是主人辈分又低呢。一指台前的李奇说,“这位是号称一叶行舟逍遥客的李奇李大侠,今天贺号的两个青年才俊皆是李大侠门下!”
“哦?”折赛花扭头打量李奇,“未知这位李大侠何门何派?仙乡何处?是否谙熟我大宋例律和中原武林之规矩?”
“呵呵,坦白说,李某讲了尊驾也不会懂。不如直接讲尊驾有何目的好些,看李某接不接得下再计较如何?”李奇可是领教过侯家庄的刁妇,所以不想做无谓的解释,不如干脆点讲得通就讲,讲不通就打。
“尔讲话倒是直接,想必是自持有几分伎俩。”折赛花表情显得有点意外,很快又恢复平静,“敢问穆家丫鬟窃取杨家枪之事尔可知晓?贵派掌派允否?”
“尊驾何以揣测晓晓所用枪法为你杨家所有?为何不是高家枪?罗家枪?赵家枪?姜家枪?又或穆家枪?请问杨家枪出自何处?”李奇就知道她们脑袋里满都是封建、守旧、固步自封。
“这——”折赛花犹豫了,因为那年代每家都是关起门练自己的,还没想过把类似的门派放在一起追根溯源。
“李大侠此言差矣!杨家枪八八六十四式乃先父与家兄根据祖传枪法揣摩而成,他人不可能创出完全一致的招式!”杨延训说着从旁边出来,来到折赛花跟前站住,眼睛却盯向穆晓晓,“本人适才亲眼见那位姑娘用杨家枪招式对付黄衣老人。”
“呵呵,这么说阁下和老太太想法一致喽?据在下所知令尊似乎是用刀的,所以才有了金刀杨无敌的称呼。所谓杨家枪大概源自罗家,更融合了部分高家枪,殊不知罗家枪本源自姜家和赵家。姜、赵两家的后人是不是也这样怀疑过你们?尊驾要不要看看李某手中的罗家枪法?也好掂量掂量贵祖上是否从我这里窃取?”李奇微笑着看杨延训,“再者说,阁下是认为祖传的技艺精湛?还是窃取的更胜一筹?为何不想想谁更能将中华武术发扬光大呢?”
“李大侠所言一语中的,中原武术正是因为门派众多又各自为政,是以发展缓慢。谁家武学正宗与否何其重要?取长补短又何尝不可?学武之人应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以强身健体光大武德为根本!”上官敬认为李奇的话有道理,就进一步解析。
“阿弥陀佛!老衲以为李施主和上官施主所言切中要害。”本尘大师晃着胖大的身躯也走到台前,不紧不慢看着众人,“正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又何尝不是取众家之长补自身不足?惭愧的是我辈至今时尚不明了达摩祖师何以不远万里来我中原,说白了便是广播教义感化世人,无非是让更多人获益。”
人群里又传出阵阵唏嘘赞叹,不少人翘起大拇哥赞成,对本尘这中原泰山北斗门派的话深信不疑。看来什么话对不对,起多大作用,跟出自谁的口有很大关系。
“大和尚说的容易,如果有人偷学了少林绝学还在江湖上坑蒙拐骗,贵寺主持亦能如此轻松?试问上官庄主,什么人要学你家功夫取长补短皆可以?不问来路不计后果?”杨延训认为他们是串通的。
“有何不可?如果现在大家相互借鉴,不仅可以得到提升,还可以共同突破难关。武术得以发扬光大,军队战斗力亦会增强,朝廷将来就不至于被金人赶到江南,更不至于被蒙古灭国。”李奇认为可以接着机会多倡导正能量。
“哼!别人名门正派说出此话倒也罢了,凭你名不见经传的什么破叶行舟也配在此大言炎炎吗?”杨延训不屑地斜视李奇。
“呵呵,比起某些依仗先人庇护的所谓名门之后,李某的确微不足道。但至少李某敢于面对现实,取长补短也好,借鉴窃取也罢,总比裹足不前夜郎自大的好!”李奇发觉越是名门世家越是固执,不受点挫折很难改观,就打算教训杨延训。
“尔敢含沙射影?讨打不成?”杨延训果然剑眉倒竖冲到李奇面前。
“打?呵呵呵,请恕李某狂妄,你不配!”李奇说着看折赛花,知道她身份重威信高,“老太太德高望重,可敢与李某小赌?”
“小赌何解?”折赛花她们是气势汹汹来的,自然不甘心被本尘两句话说完灰溜溜离开,这时候她也想从李奇身上找点面子。
“李某暂借高老英雄寿台,尊驾可以遣人攻击。以一炷香为限,只要让李某双脚离开台子范围,李某立刻带着他们遁入深山永不出世。反之,请老太太从哪来回哪去,旁人贺什么号用什么武功再与你无关。或许你可以也试着尊重他人的努力成果,莫再纠缠于一招半式出处,可否?”李奇淡淡的看着折赛花。
“尊驾一人?”折赛花有点半信半疑,见李奇点头又问:“可是不限人数和方法?”
“当然,还可保证不会有人伤自李某之手。”李奇说的仍然很平淡。
折赛花跟周边人一合计答应了。然而一炷香烧完了,大家眼看着她的人费劲周折,李奇仍然微笑着在台上晃来晃去,谁的衣服边也沾不到。这才逐渐明白一叶行舟是一种高超的轻功,她们那些武将倾一生所学也难以匹敌。最后折赛花带着人匆匆离去,连高琼的寿酒都没喝。穆桂英一直没说话,只是冷冷地撇几眼穆晓晓没看李奇,看不出是憎恨还是做为杨家少夫人对李奇这号人不屑一顾。
折赛花领着杨家将走后,高琼正式把金枪赠给穆晓晓,贺号:玉剑金枪乌云追月闪电女侠。接着酒宴开席,这些人除了向高琼敬酒贺寿,也纷纷祝贺穆晓晓,她和丁正两人成为那天最抢眼的人物。李奇为了表示感谢,答应传授高继勋一套锏法,让他每天早上到张记客栈与丁正他们一起练武。
二月底,真宗赵恒再次发兵讨伐辽国,满朝文武都到封丘门外为将士们践行。这次出征目的主要为破阵,挂帅的是天波府孙媳穆桂英;副帅是遂州刺史杨延朗,先锋是少将军杨传勇,监军是高继勋;副将、偏将、参将几十名,带领十万精兵浩浩汤汤向蓟州进发。
李奇他们仍然住在张记客栈西跨院,每天还是习文练武品茶聊天。穆晓晓的杨家枪已经与罗家枪完全融合,招式运用愈来愈出神入化,轻功也是突飞猛进,凌空飞跃已经不需要借任何力。
这天孟军从渤海国回来,告诉大家行程非常顺利,其中一个郡王做了张记商号的合作伙伴。所以短短两个月已经成立十家南北货店,孟军回来就是安排调货。大家都很高兴,所以喝酒到深夜。李奇平时不喝其他水酒,因为高兴所以没顾忌,也没用内力化解。所以回房不久就沉睡过去,呼噜声超大,隔着一间会客厅还传到西屋,把穆晓晓振的难以成眠。
过了寅时一刻,跟打雷似得呼噜声忽然没了,接着又是断断续续说话声。穆晓晓担心他有意外,索性披上外衣来到东屋。李奇在床上和衣而眠没盖被子,穆晓晓进来非但没醒,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的梦呓。她过去为他拉被子,却被他意外地抱住胳膊,嘴里面喃喃地说着:“琪琪,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儿老爸会处理!”
穆晓晓不好意思叫醒他,也没硬挣脱他的胳膊离开,索性坐在床边,轻轻倚在床头看着他。他稍微停顿又开始说:“琪琪别哭了,天大的事都要冷静。什么?小薇是你妈?不见了?宝贝儿,别哭,现在告诉我小薇是怎么不见的?什么?穿越?谁是炮萝?那个机器在哪儿……”
“啊,老爸,不要啊!我不要你走!”张嘉琪喊着从睡梦中惊醒,泪水和汗水已经湿了前额的头发。
羽巍听见声音急忙从隔壁房间跑过来,抱着张嘉琪心疼的不得了,连声安慰:“别怕别怕,有妈在呢。怎么了琪琪?做噩梦了是不是?不要紧,梦是空头想,不会有事儿的!”说着用枕巾帮她擦拭脸上的泪和汗。
“我要跟你睡,妈,我梦见老爸了!”张嘉琪抱着羽巍胳膊,脑袋在她肩膀靠着。
“好好好,根我睡跟我睡!走吧,去那边儿。”羽巍把枕巾往旁边桌子上一放,“你这丫头,梦到你爸也能哭的一头汗,看来还是跟名远亲!”
“不是的妈,我是先梦到你不见了,坐着Paul Davis那个奇怪的机器!我急得大哭的时候老爸来了。”张嘉琪边说边下床,顺手拿着心爱的抱枕,被羽巍牵着手往隔壁卧室走,“可是老爸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又急着去找你,嗖一下就没影……”张嘉琪走着,还在说梦里的情景。
从加州大街中段一家咖啡馆出来时,羽巍的脸色阴沉如水。张嘉琪在旁边不住地安慰,她还是直着头朝停车场走。张嘉琪怕她心神不宁,就主动开车往机场。她坐在旁边,还是有些恍惚,眼睛始终笼罩着一层薄雾。
就在刚刚,林孝成告诉她们一个坏消息:Paul Davis教授申报的预算被学校否定了,时空旅行机器项目暂时被搁置。羽巍想卖掉所有资产支持,但这次的经费远远超过她的承受能力。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校董的原意是:该研究缺乏稳定性,学校需要创新技术,更需要经济动力。尽管临走前林孝成反复表态再向学校争取,但羽巍和张嘉琪很明白,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商人,都不会轻易将一千七百万美金投到一个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四十的项目里。羽巍倒是很愿意,甚至愿意倾尽所有,可是她所有投资和房产,包括正在经营的店,还不足那些的零头。所以,她几乎是绝望了,她甚至想像前晚的张嘉琪那样,躲在梦里大哭一场。然而她没有,因为她是羽巍,她在几年前去澳洲前向张名远保证过,要做个坚强的自己。
“Hi,羽巍,我们在这儿!”一个灿烂的笑脸出现在羽巍她们斜对面,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刘一蓓,还是像小时候直呼她名字。张嘉琪过去拉住刘一蓓的手,并与旁边那个男人打招呼。
“Kiki姐,你答应过要教我形体的哦?”刘一蓓已经跟张嘉琪在网上聊过好多次,所以见面一点都不生疏,两人手挽手出旧金山机场接机大厅往车跟前走。
羽巍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对那个男人,那人是刘德柱。他笑着跟羽巍打招呼,寒暄了几句就说有事情,自己坐车去市区。羽巍转身快步追两个女儿,心情还是没办法平复。
“哎,Kiki姐,”刘一蓓把头靠近张嘉琪,“羽巍今天怎么一副黑面孔?生理期?还是你惹得?”
“别胡说,”张嘉琪也把声音压得很低,“是一件我们盼了很久的事情有可能要泡汤了,所以,哎,你能不能别叫妈名字?多不好?”
“嘿嘿,习惯了,我也怕忽然换个称呼她不适应,”刘一蓓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今天我可以参观你的形体训练班吗?”
“当然可以,吃过晚饭带你去,顺便给你介绍我的法国闺蜜。”张嘉琪到了车跟前,把刘一蓓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怎么?不让我认识一下未来姐夫吗?”刘一蓓开车门,猫着腰往后面坐。
“哪有啊?”张嘉琪说着打开司机位置的门,扭头看羽巍,“妈,我开吧?”
羽巍点点头走过去开车门,上车拉安全带时忽然扭头看刘一蓓,“他怎么来了?之前咋没提过?”
“好像要谈个合作项目,有个国内的叫什么王总,还有个姓司的,要在洛杉矶碰面。”刘一蓓若有所思地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车子开动后,她靠在后面低头翻着手机。
“他这是要回国?”羽巍还是脸朝后看刘一蓓。
“那你得问刘德柱,”刘一蓓头都没抬,“你不是讨厌管他的事情?怎么?Kiki姐的老爸没时间陪你?”
“谁说要管他的事情?”羽巍突然就发脾气了,看着吃惊的刘一蓓又缓和些语气,“我只是担心他顾着生意,疏忽照顾你!”
“哦,放心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刘一蓓弱弱的扫一眼羽巍,见她没继续发脾气又低头看手机,“人家刘德柱现在顺风顺水的,除了谈两次女朋友告吹其他都好!”
“懒得管他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你要觉得那边儿住的不舒服,干脆也转到加州来,我以后有的是时间,照顾你们姐妹俩刚好!”羽巍说着坐端正,靠在椅座看车子前方。
“暂时不用,放假来找你们玩儿就很好了,”刘一蓓把手机装进包里,把头探到前面说,“你不是向往自由吗?喏,我跟Kiki姐都长大独立了,你有时间就和Kiki姐的老爸四处旅游多好!”
羽巍本来心情就很糟糕,又听刘一蓓提到张名远愈发难过,脸色不由自主地拉长。刘一蓓看到后觉得诧异,没提刘德柱怎么也惹她生气?喃喃地说:“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张嘉琪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转话题:“贝贝,这次过来别急着走,我和妈带你好好在旧金山湾转转。”
“好啊!反正这个复活节有十天假期!”刘一蓓又恢复了满脸灿烂的笑容,“我要去好莱坞、迪士尼、长滩、金门大桥……”
东帕罗奥多四季酒店的某个房间,有三个人在靠窗的小茶几旁边坐着。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华人,其中一个就是羽巍在机场见过的刘德柱。他们刚聊完合作的事情,喝着茶,等另一个朋友来到出去吃饭。
“司马教授,前几天不说的旧金山见面吗?怎么忽然改到这儿?”刘德柱放下茶杯看斜对面的白西服。他是国内知名学者司马楠,这次却和几个商人组成风投公司②,第一个项目都看准了,所以约合伙人见面敲定。
“刘总想去洛杉矶转转?跟瑞亚说了咱一道去!”司马楠笑呵呵地说着看另一个穿粉体恤的男人,“王总说咋样?”
“没问题啊,金门大桥,好莱坞,咱陪柱哥逛逛!”那位王总叫王璟琦,此时脸上的笑容很惬意。
“呵呵,其实我倒无所谓,我家姑娘爱玩儿!”刘德柱听那两个附和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公主也来啦?那必须好好玩儿,迪士尼,先去迪士尼!哎,刘总,人呢?”司马楠表现的很热情,其实他们算这次才见过三次。
“哦,下飞机去我前妻哪儿了,”刘德柱笑着解释,“明天我打电话问问,看她们有没别的安排!”
“也对,孩子的意愿很重要。楠哥,你不说还有点儿什么事儿要在帕罗奥多办吗?可以让嫂子帮忙打听一下。”王璟琦还是满脸笑。
“不不不,那都小事儿,用不着麻烦嫂子,晚上再给翁翁打个电话问问。”司马楠回答王璟琦的话,眼睛却看着刘德柱的脸,“你们先喝茶,我再催催瑞亚。”说着站起身子往旁边打电话。
加州大街中段的某个住宅区里,有一家别墅的客厅里围坐着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在讨论一件重大事情。从空气中浓郁的雪茄味可以断定他们已经讨论很久,从角落里低头站着的林孝成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还没有好的结果。这次家庭会议正是为他发起的,在座的有他爷爷奶奶,大伯夫妇,父母,三个叔叔夫妇,三个姑姑姑父,两个哥哥和嫂子,比他小的妹妹。
林达六十岁出头,接完手机从窗边走过来,看着老爷子林玉明说:“爸,跟孝武查的差不多,祖上世代农民,有个奶在乡下住着,在读经济系硕士生。父亲几年前发生意外,母亲在国内一个小企业做高管,有股份,跟孩子关系不好。这孩子现在跟父亲的情人一起住,周末兼职了份形体教练,算是小资生活,没有不良嗜好。”
“哦——”林玉明拉长声音,先看老伴,又环视一周最后落在大儿子林发脸上,“阿发怎么看?”
“这个主要还是靠他们自己相处,”林发淡淡笑着看向林孝成,接着又看林达,“要问我意见嘛,我觉得还不错。反正咱家也缺个读经济的高材生,管理层专家队伍也没有自己人,所以吧,这也是个好事情!”
“阿达?”林玉明又看二儿子。
“爸,两个人交往我没意见。”林达端起杯子润润嘴唇,“可是还没确定关系呢,先花一千七百万有点儿——是不是有点儿?要说婚后发展事业吧,再要多点儿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老三,你说是不是?”
“呵呵呵呵,”老三林更先是笑了笑,“二哥这话说的就跟没说一样?我赞成大哥意思,既然阿成相中人家,家底儿也干净,就索性成全他们。钱嘛,都是赚回来的。人家是高材生,将来毕业了,无论是在总部还是回国,给她机会还发愁赚不回来?”
“我想插句话!”二姑林卓颖搭了句话,看着父亲和几个哥哥的表情。
“阿进!”林玉明就像没听见二女儿说话似得,目光看向沙发角上的四儿子。这就是林家的传统,男人说话时不允许女人打搅。
“我觉得没问题,咱们不缺这个钱,如果能帮到对方母女,事情本身就是个好事!”林进说的很干脆。
“我也赞成,”老五林勇没等父亲点名,“就像大哥说的,最不济咱也落个高材生媳妇儿,再说——这项目成与不成都有卖点儿,赚钱只是早晚的事儿!”
“孝文!”林玉明又看向沙发后面的孙子林孝文。
“哦,爷爷,我有点儿不同的意见,”林孝文扶了扶鼻子上的黑框眼镜,“大伯和叔叔们的出发点是不错,但我从阿武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人家对咱阿成还没那个意思。所以咱不得不考虑一旦俩人吹了,这个钱是不是花的没有一点儿意义?”
林玉明没搭腔,而是把目光落到林孝武脸上,其他人自然也看他。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清了清嗓子说:“爷爷,哥担忧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想说的是大家应该相信阿成的眼光,老叔刚不也说了,无论阿成娶不娶得了Kiki,咱都不会一无所获!”
林玉明思索着点点头,又看向对面沙发的几个女婿,微笑着问:“义昌,阿鸿,志军,说说你们的看法!”
“爸,我赞成大哥的话,”有些秃顶的郭义昌笑着欠欠身。
“我也是!”“阿勇分析的有道理!”梁鸿和卓志军也没说什么有建树的提议。林玉明这才逐个看老伴和几个儿媳,都没表态才看向女儿,“有想法说吧!”
大女儿和三女儿摇头,二女儿林卓颖弱弱的说:“我的看法和阿文差不多,最好是先跟她母亲谈谈,说不定人家不接受咱的好意。”
“这样吧。阿文安排这个事情,不要用总部和家族的名义,暂时用阿婷的公司,如果将来俩人的事情成了,项目归那女孩儿打理。阿成,你负责跟进,这件事情先不要挑明了,免得她有压力,追女孩子靠的是散发个人魅力,要有耐心和诚心。林家的人不能以势压人,知道了?”林玉明说完看着林孝成。
“是,爷爷!”林孝成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仍旧是站在角落低着头。
“爷爷爷爷,”林媛忽然笑着走到沙发跟前看着林玉明,“给我也安排个差事儿吧?要不然——我也转学到未来三嫂的学校?做个无间道!”
“你就该安安生生地念书!转什么学?”林达接住小女儿的话,“人家二十三岁读硕士,做兼职教师,你呢?二十一岁的大姑娘,整天一门心思花钱!”
林媛吐了个舌头,笑嘻嘻的说:“会花钱的人才更懂得赚钱!奶奶常说赚钱靠福报,花钱靠智慧,我在练习智慧呢!”
这句调皮话惹得哄堂一笑,母亲汪诗韵招呼大家出去吃饭。大家边走边聊,说的几乎都是与林媛有关的事情,林孝成操心的事情总算是定了型,所以他整晚都处于兴奋中。
注:①号指名号、绰号,历朝历代文人武士都有自号和贺号的习惯。即根据一个人的相貌、性格、特长取个响亮又贴切的名号,方便别人记。贺号就是由他人提出并举行一定的庆祝活动,使名声响亮。②风险投资公司是专门风险基金(或风险资本),把所掌管的资金有效地投入富有盈利潜力的高科技企业,并通过后者的上市或被并购而获取资本报酬的企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