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放寒假了,张嘉琪背着双肩包,提着换洗衣服回到家。把东西放下后先到书房打开电脑房音乐,随后洗衣服,整理书桌和作业,耳边是以前老爸喜欢的老歌。她要籍此了解他,想象他听歌时的心情。收拾完接近下午四点,她换了套衣服,又装了几件舒适衣服和内衣,去灞柳西岸。前几天说过放假去羽巍那里住,两人在一起过年。
羽巍今天的状态相当不错。早上就开始收拾屋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吃过午饭把床单被罩枕巾换了,洗过后晾在阳台。又去菜场买的新鲜蔬果,回来后见时间还早不急做饭。就泡杯咖啡坐在小花园里,先晒会儿太阳,等女儿过来后一起煲汤。今天来的不是澳洲的女儿,而是张嘉琪。她们现在已经亲密无间,是母女也是朋友。她们要一起过年,一起出去玩,她们要快快乐乐的生活,一起等张名远回来。
门铃响了,羽巍看看表,觉得应该是张嘉琪来了。就没看监控直接按了单元门开关,穿着睡衣走到房门口开门等她。
电梯门响过,司马楠笑呵呵地出来,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拿着玫瑰花走到羽巍面前。她没想到会是司马楠,被吓一跳迅速进屋把门关上。
司马楠也没想到羽巍会穿着睡衣在门口,更没想到她会在他接近身边时忽然进屋子关门。慌忙走过去拍门,笑呵呵地叫:“羽小姐,羽小姐,怎么了?请开门,羽小姐。”
“你,司马教授,你到我家干嘛?我们根本不熟悉!”羽巍在门里面吃惊地问。还顺手把门反锁上,小心地通过门镜向外看。
“羽小姐,你开门再说好吗?我主要是想问你上次提到的另一支手环的事情,顺便看看你。”司马楠有点措手不及,声音也压低很多。他的目的不需要多问,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那就是想追求羽巍。
“还没找到那只手环,即使有手环消息我也不会直接跟你联系。你更加不可以找我,有话你跟娜娜说,她会转告我!”羽巍心绪逐渐平静,冷冷地在门后看着门镜。
这时,对面有个女人提着两包东西开门回家,取钥匙开门时用异样的眼神扫几眼司马楠。他再次凑近门,轻声说:“羽小姐,你能先开门吗?这样说话怪怪的!”
“不能!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过来!”羽巍断然拒绝他的要求。
“羽小姐,你不要拒人于千里好不好?我是诚心诚意想跟你做朋友!”司马楠还真没吃过闭门羹。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快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让人看到会引起误会!”羽巍丝毫不让步。
“别这么冷酷嘛!你先开门,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我已经大老远从南郊跑过来——”司马楠再次拍门。自然不愿意离开,一方面习惯于自己的信心,另一方面猜想羽巍只是矜持。
“都说过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你还啰嗦什么?快走!”羽巍打断他的话,感觉张嘉琪该过来了,要是她看到有男人在这里保不准不会有别的想法。
“羽小姐,你不要太偏执了。有数据显示,女人太久没有性生活会导致性冷淡,会引发多种妇科疾病,更年期也会提前!”司马楠一焦急,更显露出对她的欲望,连说辞都乱了套。
“闭嘴!司马楠,你在这儿瞎扯什么?我说过了不是你朋友,跟你半点儿都不熟,你干嘛在这胡说八道?让隔壁听见像什么?快走!别让我在这儿看见你!”羽巍开始生气,没曾想这教授级的人怎会在别人门口跟不熟悉的女人说这种话。
“羽小姐请别生气,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为你好。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开门让我进去,我是真心想照顾你的!”司马楠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认为她还在矜持,可能跟身边太久没有男人有关。
“说了不需要,你再不走我就报警!”羽巍真的不耐烦了。
“这是什么意思?羽小姐,咱有啥说啥,我到底哪点比那个死人差?要学历有学历要身家有身家。为什么你宁愿惦记个死几年的姓张的也不鸟我?”司马楠发觉羽巍不只是单纯的矜持,不由得用脚踢了下门。他也开始失去耐心了,觉得她的做法难以理解,简直是不知好歹。
“你这种人不配提名远,立刻滚!不然我真报警了!”羽巍大声喊,她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张名远是死人。尤其是从司马楠这种道貌岸然的读书人嘴里说出来的不屑语气,一刻都不想跟这种人继续说话。
这下司马楠听出来羽巍是真生气了,再继续备不住真报警了,也不敢再继续纠缠她。靠近门缝说:“羽小姐,你别急着生气,你今天心情不好咱们改天再说,我走就是了。水果和花放门口,你冷静了再拿回去,再见!”
“走!把你的东西也拿走!我以后不要看到你!”羽巍喊完回到沙发上坐下,低头懊恼地看着地板,大半天的好心情急转直下。
“神经病!”司马楠悻悻地甩出几个字,沮丧的走到电梯跟前,按电梯离开灞柳西岸。
门外静了,羽巍的心却难以平静。脑子里过电似得闪过张名远的样子,闪过这两年多来她的委屈和无助。虽然一直坚信他还活着,可每个午夜梦醒时的落寞也浮印的很清晰。多少次渴望躲进他温暖的怀抱,然而他都没有反应。能安慰她的就是那断断续续的短信,虽然带着思念,说的却大多是跟现实无关的事情。
“嗙嗙,嗙嗙嗙……”,沉重的拍门声打断羽巍的思绪。她皱着眉从沙发上站起来,知道门外不是张嘉琪,她总是文气地按两下门铃然后叫妈。打开门镜看不到人,门还在拍。羽巍的心情瞬间不爽到顶点,觉得还是司马楠不肯离开。开门的同时顺手从鞋柜上拿起了干花瓶举在手里,没好气地说:“还在这儿呥①人?信不信我——啊——爸?你来咋也不打个电话?”
可不是,外面站的正是羽巍的父亲,正看着她高高举起的花瓶诧异:“巍巍,你这是咋了?没提前打招呼就要拿花瓶招呼啊?”
“啊?没有没有。爸,进屋吧。”羽巍尴尬地让父亲进房间,转身把花瓶放在鞋柜上,帮父亲把手里的几个袋子放到茶几旁边。
羽老爷子笑着进屋,随手把门一带却没关住。左右打量着这个小房子,转了一圈后在沙发坐下,眉头已经拧成疙瘩。坐下后看看羽巍吧嗒几下嘴欲言又止,弯腰拿起地上一个袋子走进厨房。将袋子里的腊肉等家乡特产拿出来放进冰箱,又过去拿起装水果的袋子进厨房洗。
羽巍留意到父亲的脸色不好,也跟着进厨房,轻声说:“爸,你咋这时候过来?妈还好吧?”
“你妈好,家里都好,就是操心你的事儿。”羽老爷子洗着手里的水果,并没有扭头看她,“你这算咋回事儿呢?孩子你撇国外不管,国外有别墅也不住,跑回来就住这么小个两居室。你们这也不打算办婚礼了?那人是干吗的?不管咋,是不是得跟咱家人见见?你这回来快三个年头也没句话,就这么抿日子?”
羽巍听着父亲一连串问出这些问题,句句都是不乐意的语气,就没立马接话茬。转身从橱柜取个果盘,逐个把父亲洗过的水果用纸巾擦了一遍放进盘子里,然后端到客厅放茶几上。
“这——巍巍啊。”羽老爷子见她不说话就更加担心。既然她不愿意提就转话题得了,跟着出来站在她旁边,“刚进门时是咋回事儿?是不是有人给你置气?”
“没事儿。”羽巍知道不能回避所有话题,边拿纸巾擦手边说,“一个朋友的朋友,大概是对我有点儿意思,今天过来纠缠。就在你来以前刚刚被我撵走!”
“哦?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给派出所备个案。时代发展快了人心也变化快,不能不防着点儿。”他不喜欢住城里就是觉得人多,乱糟糟,人和人之间不像乡下那么单纯,“要不然咱换个大点儿的房子,我和你妈过来陪你们住,给你们收拾个房子做个饭的,还能有个照应。”
“爸,我这儿挺好的,你跟妈不用操心。”羽巍再次回避开父亲的话题,拿起桌上的苹果和水果刀开始削皮。
羽老爷子沉默一会儿转身到洗手间用毛巾擦手,过来后在沙发坐下。他了解女儿的性格,她不愿说的话题就沉默,任谁问也没用。所以她离婚那么大事也没跟父母商量,什么原因离婚也没说过。放弃优越的生活环境不解释,把外孙女给前夫抚养也不解释。回国将近三年,也没回过老家,他和老伴打过几次电话,她始终也没说过的怎么样跟什么人在一起。这接近年关了老两口实在不放心,他才执意过来看女儿,地址都是很久前慕容娜说的。可见面她果然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他想晚上那人总该回来吃饭吧,见面多少会介绍一下。一顿饭下来多少也能了解些人品和性格,回去跟老伴也有个交代。
尽管父亲没有再追问什么,可羽巍心里不仅轻松不了,还越来越有压力。因为张嘉琪随时会来,他见到她后不会什么都不说。最终还得跟他解释,那么关于张名远的事情就不得不说了。该怎么介绍,从哪里开始,哪些必须说哪些不能说,又让羽巍纠结起来。
门开了,张嘉琪吃惊地出现在门口。看看羽老爷子,又看着羽巍说:“妈,门怎么没关呀?出什么事儿了?”
“啊?是吗?”羽巍也吃一惊,站起身过去帮张嘉琪卸下双肩包,“没什么事儿,可能刚开门忘了关。琪琪,这是你外公,刚从汉中过来。”
“外公,你好!”张嘉琪文气地打招呼。
“爸,这是名远的女儿琪琪,在西外读大四,今天放寒假。”羽巍也不想等父亲问,从进门到现在他脸上已经写满了各种诧异。
“哦,好,好,孩子坐吧,先吃个苹果吧。”羽老爷子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眼前站的很明显不是他外孙女刘一蓓。既然女儿说出个男人的名字,那就应该是她现在男人的孩子,愈发觉得女儿现在的生活委屈,眼睛不由得蒙了层水雾。
“谢谢外公。”张嘉琪说着走到小沙发跟前坐下,拿了苹果和水果刀低着头削皮。
“这个——琪琪啊,你爸几点下班?你们爷俩喜欢吃啥菜?今天我来给咱做饭。”羽老爷子站起身子看张嘉琪,有种悲凉感涌上心头。本以为女儿为了个多好的男人放弃以前幸福家庭和优越的生活环境,如今竟是一家三口窝在这么个几十平的小房子里,越发觉得女儿不值得。
“啊?我爸?”这句话把张嘉琪搞糊涂了,瞬间想到定时羽巍没告诉他实情。不由得看向她,弱弱地说:“妈,我爸——他回来吗?”
“呃——琪琪,你吃完苹果先洗个澡吧,睡衣在床头呢。排骨玉米山药汤咋样?我先把汤煲上。”羽巍茫然岔开话题,将张嘉琪的双肩包放在沙发上,转身往厨房走。边走边跟父亲说话,“爸,你看弄啥菜?琪琪爱吃咕咾肉……”
羽老爷子当然看得出羽巍闪烁其词,也跟着进厨房,边做饭边听女儿说话。她简单地介绍了和张名远的事情,说张嘉琪多么乖巧。没敢说张名远在她回来那天就出了意外,只说他失踪了,一时间联系不上,但她相信一家三口早晚会团聚的。老爷子听了更加吃惊,比刚见到张嘉琪还意外几分。最后他决定在这住几天,等她俩忙完赶年三十一起回汉中过年。羽巍发觉了父亲言辞里透着的哀怨,也就没有拒绝,其实她也希望可以陪陪年迈的父母。就告诉父亲过几天看了张嘉琪的第一堂实习课再回汉中,那是慕容娜在电视台为张嘉琪找的一份实习工作,教那些电台的名伶练形体,修身提气质。
事情说通了,两人的心情都豁然开朗了。张嘉琪洗完澡也在厨房看着他们做饭,还不时地问那些菜怎么烹调。羽老爷子乐呵呵地说怎么选材,怎么配菜,怎么调味,怎么掌控火候,厨房里不时传出笑声。
祖孙三代这顿饭吃的也很温暖,热呵地吃着、聊着,聊张嘉琪未来的工作,聊汉中老家的过年气氛。
临近年底,西北大学组织本校的大部分教授和学者参加年会,在城区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相当于为在校教职工安排的自助餐酒会。翁文腾带了家人以及包括司马楠在内的几个学者朋友。慕容娜叫了羽巍和张嘉琪,席间为她们介绍了不少行业精英,也向许多朋友介绍张嘉琪在电视台做形体教练的事情。希望更多的人捧她场,或许她干顺了毕业后会长期做这工作也不一定。
这天司马楠的状态有些差,因为看到羽巍,与他登门求爱不遂才事隔一天。今晚她对任何一个打招呼的人都笑意盈然,和不认识的人都谈笑风生。可每当与他的眼神相遇,立刻冷傲的像挂了层寒霜。
“嘿嘿,司马叔叔,你对那个羽小姐挺上心啊!一晚上看人家几十回了!”翁文腾的孙子翁卓言凑近司马楠小声说。
“咳——”司马楠幽幽地叹口气,有点介意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却又不好意思当众责怪个晚辈。悻悻地说:“上心有什么用?剃头挑子一头热。”
在年轻人当中司马楠跟翁卓言算谈得来。这小伙二十二岁,上大四,聪明但对学习不上心,从小到大没有一次考试成绩让家人长脸的。最热衷的就是网络游戏还有跟一帮酒肉朋友鬼混,每个学年都得因为玩游戏和旷课叫几次家长。对于翁家那样的书香门第算是丢尽脸面了。因为是家里的独苗,翁文腾对他又爱又气,有心听之任之却又丢不下世代相传的文化衣钵和面子,恨铁不成钢这话对他来说是最恰当的比喻。
“这要看你怎么想呢,我觉得这泡妞跟你们做学问刚好相反。一味地努力不一定凑效,如果先退回上一关仔细反思,适时改变策略。再换个不同的角度切入,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翁卓言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别人听见,尤其是旁边的爷爷和父母。
“呵,我在情场混了这些年,还用得着你小子指手画脚?来,喝酒!”司马楠情绪越发的低落,“关键是这个羽巍性格太怪,软硬不吃啊。”
“泡妞可不是经验丰富就够skr②了,所谓杠精③本精,此路不通再绕一程!”翁卓言说完发现母亲在看他,笑着举杯跟司马楠碰碰抿一口,低头不说话了。吃了一会儿,又问他羽巍身边的慕容娜和张嘉琪,两人始终小声的嘀咕。
翁卓言酒足饭饱用餐巾纸擦嘴,看斜对面的爷爷在和别人品酒聊天,又凑到司马楠近前说:“听说,这个羽巍蛮有钱,是不是?”
“大概是吧,好像是哪个服装品牌的华北么西北代理,还有些股票投资,停车场有个牌号369蓝色的卡宴就她的。”司马楠手里端着酒杯,目光游离在远处正和副校长谈笑风生的羽巍身上。搞不懂她为什么对别人是春风般的温和,看他就像眼里带着刀子。
“哎,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她喜欢你。”翁卓言把声音降低的只有司马楠能听见。
“你?”司马楠不觉得翁卓言的话哪里靠谱,满脸不屑的表情,“你一小破孩儿,呵呵呵,还是算了吧。”
“哎呦,信不过咱爷们儿是不?”翁卓言瞪大眼睛,“司马叔叔,我可告诉你,我好几个哥们儿都是道上的!”
“呵呵呵,道上?手游道上是吧?”司马楠乐了。他听翁文腾说过,翁卓言这小子喜欢玩手机游戏,前阵子还在课堂上玩被老师发现,翁文腾为此专门跑了趟找他们系主任。
“司马叔叔别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翁卓言说着把嘴巴凑近司马楠耳朵,跟他嘀咕一阵子。只见司马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随后瞪大眼睛看翁卓言。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的计划完美?”翁卓言见司马楠惊异的表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不不不,言言,这种犯罪的事儿咱可不能做。”司马楠如梦初醒,连连摆手不赞成。
“什么犯罪?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事儿猛一听是有点儿冒险,实际上是剑走偏锋。啥是犯罪?只要不叫逮住就不算犯罪,凭咱的脑子会有问题?怎么着?你还想不想跟羽巍的感情开花结果?”翁卓言坚持自己的方法没问题。
“想是想,可不能这么干!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我司马楠还怎么在学术界立足,你爷爷也会名誉扫地。不行,坚决不能这样!”司马楠犹豫了一下还是否决了。
翁卓言注意到司马楠的思想在活动,幽幽一笑说:“通关秘笈给你指明了,你仔细想想,等抱得美人归的时候谁的良心还会疼呢?嘿嘿嘿嘿……”
参加酒会的人陆续离开,司马楠跟翁文腾一行十来个人走出酒店,道别后各自开车或坐车回家。司马楠的心却乱的乌七八糟,脑海里全是翁卓言的计划。并一厢情愿地设想起事情成功后的情景,羽巍怎么对他改观,怎么对他死心塌地,那迷人的笑脸使他如沐春风。
农历的腊月二十八,蔚蓝色的天空纯净的没有半点杂质。清新的空气席卷着淡淡的幽冷和浅浅的年味,让人不由得想深深的吸口气,却又不得不顾虑刺骨的寒意。
灞柳西岸大门口两边停放着很多汽车,其中有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宝来,车里有四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副驾驶位置是翁卓言,他此刻正用望远镜盯着羽巍住的六号楼二单元门口。他们已经跟踪她五天,等的就是她单独行走或逛街,可她身边总有个张嘉琪或慕容娜,有时还会再多个老头。这不禁让翁卓言焦急,他向司马楠打过保票准行。后面车里的司马楠也忧心忡忡:八个人连吃带喝加上住宿、好处费是个不小的费用,还有偷来的套牌车也时刻担心交警查车。
早上九点十六分,羽巍那辆蓝色卡宴缓缓驶出小区。车里好像还是三个人,羽巍、张嘉琪、羽老爷子。翁卓言让司机保持一定的距离跟上,并打电话通知了后面的司马楠。
蓝色卡宴先在西北大职工区门口停了一会儿,慕容娜上车后又进城停到钟楼旁边的金花广场。四个人下车在广场服装品牌区逛街,这下子逛到中午一点过了才出来。手里多了些手提袋,接着又去小寨赛格。
两点十九分,蓝色卡宴从赛格地下停车场出来。车里只有两个人,张嘉琪开车,副驾驶是羽老爷子。车子顺着长安路向正南方向开去。看到蓝色卡宴在广电中心大门口南边找停车位,司马楠也在留意有没空位置。手机响了,是翁卓言打的,语气显得有些焦虑:“司马叔叔,动手吧,不能再等了!”
“现在?你不说车里是碎女子④和老汉么?”司马楠还没明白羽巍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效果是一样的,等羽巍出来说不定又是四个人一块儿。”翁卓言已经没有最初的耐心。
“那——好吧!你们要麻利点儿,注意安全!”司马楠说完挂电话,把事先准备的面具戴脸上。尽管计划里今天不用他照面,仍然紧张的不得了。
张嘉琪把车停好,刚要下车手机响了,她看是羽巍打的就边开门边接听。羽巍在电话里急切的问:“琪琪,到哪儿了?十几分钟开始直播,你还没化妆呢!”
张嘉琪倒是一点都不紧张,笑着说:“妈,就到了,我们在停车。”
羽老爷子正在掏钱付停车费,还冲张嘉琪说:“琪琪,问你妈在哪个楼几号房。”
“妈,在哪个演播厅?几楼?”张嘉琪说着锁车门把钥匙装进口袋。
“直对大门那栋,你娜娜阿姨在门口等呢。快点儿,第一堂课别迟到。”羽巍边讲电话还在看缺什么。已经有人进来在周边椅子坐下,她很紧张这堂课,因为对于张嘉琪的未来非常重视。
“好,知道了,马上过来。”张嘉琪挂了电话。一转身看到羽老爷子被两个人往一辆黑色汽车里拉,赶忙喊:“外公,你干吗去啊?我妈在院子里。”
羽老爷子已经被摁进车子,里面有人拿刀子对着。他硬把头往车门凑,大声喊:“琪琪,快跑,他们是坏——唔唔唔——”有人用毛巾堵住了他的嘴。
张嘉琪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因为正有两个带着福娃娃面具的人快步冲向她。吓得她赶紧转身跑,只是她脚上穿的是高跟鞋,跑不快。慌乱的时候还想着怎么进广电中心告诉羽巍,也忘了打电话报警。
向南跑了十几米,有辆黑色车子停在前头。车里又下来四个戴面具的人,从前面堵截她。她一转弯跑向马路东面跑,边跑还向周边人求救:“快帮帮忙,有人抢劫!快报警!救命啊!”
那六个人也匆匆穿过车流,奔向张嘉琪,其中一人喊着:“都别挡道,这是拍电影”。有的人停下来看热闹,有的在议论,还有的拿出手机拍照。唯独没有人阻止戴面具的人,更没有人说句话声援张嘉琪。眼看就要被人拉住了,她又绕个弯往斜对面的广电中心正门口跑,横穿车流时险些被车子撞到。六个戴面具的刚穿过马路,只好也跟着她再挤回车流。
眼看距离大门三四米,保安早已经听到张嘉琪的叫喊,却仍然在旁边小门口的桌子跟前站着不动,甚至看了她两眼没做任何反应。就在她拿出手机拨110号码的时候,斜刺里又出来个戴面具的人推了她一把。她跄踉几步摔倒在地,手机也脱手掉在旁边。
“跑啊!咋不跑嘞?”另一个戴面具的用纯正的陕西话调侃着,伸手过来要抓张嘉琪脖子。被她抬脚踹正在大腿上,也正好是鞋跟受力,把他疼的蹲旁边两个手揉。
趁这机会,张嘉琪爬起来再次往广电中心大门跑,万万没想到被保安拦住。刚要解释后腰就被踢一脚,斜着撞到大门上。疼得她下意识喊了声:“老爸!救命啊!”
旁边两个保安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吆喝着走向戴面具的。这时候其他几个戴面具的也到了门口,不由分说就把保安摁倒一阵拳打脚踢。另外一个嘿嘿笑着从怀中取出把匕首走向张嘉琪。她摔倒时候手掌蹭破皮了,额头也碰红一块,隐隐约约的疼,此时又惊又怕又疼。眼看那人要拉住她头发,忽然听见“轰隆隆”一声闷雷。打雷在冬天很少见,尤其是今天的天空万里无云。所以,那人也迟疑地四下里看。
忽然间有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像在耳边又像在心里,最关键那是死去近三年老爸的声音。所以,张嘉琪吃惊之余听的很真切:“琪琪别怕,按我说的做。现在闭上眼睛,全神贯注,舌尖顶上牙堂,将全身力气往肚脐下面两寸的地方使,接着按顺时针向上边一寸多的地方移动,再向上面一寸多脐……往腿上运气,左脚掌挨地,右脚用力弹跳,横扫一圈。”
张嘉琪按着老爸的指示做,竟然觉得身体里有股气流在游走。用力弹跳时身体轻很多也快很多,从盘腿到跳起来连贯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还感觉到右脚旋转时碰到什么。接着就听到“噗通”一声,她赶紧睁开眼,只见自己在离地面一尺多高悬空着,刚才拿匕首那人已然摔倒在两三米远的地上。老爸的声音接着说:“很好,身体里的这股气不要停。现在用右脚尖轻踩左脚面,向欺负你的人跳,把气运到左手掌,小点儿劲儿拍对方肩膀或后背。”
张嘉琪照老爸提示做,感觉身体轻的像棉花絮,就像模拟太空时失去地心引力。轻易的飘到正在用力踢摔倒的保安的其中一个人背后,用一半的力拍出去。那人却像玩偶似得飞老远,撞到门卫岗亭后摔在地上疼的打滚。
事情变化的前后不到三分钟,两个戴面具的摔倒爬不起来。其他人见张嘉琪像变了个人,打倒他们同伴身子还不落地,对视几眼都把匕首亮出来,五个人围住她。
对于刚发生的事情,张嘉琪更吃惊。忽然间听见老爸说话却看不到人,而他说的话居然让她飞起来,轻易就能把人打倒,这真是不可思议。正看着五把明晃晃的匕首发毛,耳边又想起老爸的话:“不要担心,遇见危险就趁其不备攻击他的要害,像这些三脚猫可以侧身躲避的同时顺便出手,也可以直接打他们穴位。记住,快速的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话音未落,一个戴面具的用匕首扎向她小腹。她赶忙侧身躲闪,紧张之下朝那人踢一脚。却把他踢的飞起来撞到路上正行驶的车上,倒在地上不动了。她这才相信那句快速的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不由得斜刺里冲向另一人,抬手就打。
羽巍在直播室等了五六分钟也不见张嘉琪和父亲上来,就有些着急了。忍不住跑到一楼看,因为张嘉琪上来还需要换衣服、换鞋再化个淡妆。见到一楼大厅门口的慕容娜,她也焦急的来回走。刚要搭话就看到有人往大门口跑,一打听说门口有几个人围住个女孩打。两人就紧张的跑向门口,老远看到张嘉琪一跳很高,抬手踢腿就把戴面具的人打倒在地。两人对视一眼,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刚想问张嘉琪为什么跟人打架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碎女子,卜动⑤,不然额(我)捅死老汉!”
张嘉琪赶紧停下来,站在离羽老爷子十几米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办。羽巍顺着声音看过去,吓得差点叫出声。就在距离她们二三十米的地方,她父亲在一个汽车旁边正被一个戴面具的人用刀威胁着,明晃晃的匕首在脖子跟前来回晃。她刚要往前冲被慕容娜给拉住了,告诉她别着急,随即拿出电话报警。
“你,你放了我外公,否则你们谁也别想走!”张嘉琪此时倒不怎么害怕。虽然人在地上站着,但身体里始终提着那股气,因为运气时老爸说了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停。身上气流顺着浑身快速游走着,就感觉有无限的能量凝聚着,有点像神仙附体,轻易就可以把力气运到手上或腿上。
“站着卜动!不然额先捅你外公!”那人说完又看路上躺的同伴,对其他几个大声说:“哎!发啥楞呐?赶紧看章章死了没,把沃邦(那边)两个受伤的弄上车!”
“我说过让你先放了外公,否则——”张嘉琪到现在还没搞懂这伙人什么目的,所以思想并不敢放松。说着伸手指指向去路边去扶同伴的一个人,却不经意挥出去一拳,正好扫在从她身后过的另一个要去岗亭的人后背上。“啪”的一声,那人身子飞起来了,直接撞在岗亭角,“噗”的一口鲜血吐在玻璃上。
这下立刻引得周围的人一片哗然,人们投过去的都是惊讶眼神,用手机拍照的、录视频的比比皆是。车跟前逼着羽老爷子那位也吓得不轻,怎么也不敢想今天会遇到个下手这么狠的女生。他们八个人中已经有四个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再继续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拿匕首的手也开始颤抖。
张嘉琪本来这下是没想打谁,无意中把一个人打吐血。也开始担心局面失控,心里焦急,生怕那人对老爷子不利她又来不及帮忙。慌乱之下就低声问老爸:“老爸,现在该怎么办?老爸?老爸?快说话呀!老爸!老爸!”叫了几遍发觉没任何反应,又往四下里看看,还是找不到半点张名远的影子。
另一辆车上司机位置坐的司马楠,到这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当初就是鬼迷心窍想得到羽巍,满脑子都是翁卓言设计的让他等收钱后英雄救美,钱也有了还能博得美女芳心。可今天当他们换目标向张嘉琪下手时,他就觉得有点冒失。起先看她在车流里跑就揪心不已,生怕她出个差池更难面对羽巍。再后来她又冷不丁打伤个人,把他吓得直冒冷汗。万一要死了人,马上变成绑架未遂致人死亡,是要要负刑事责任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和翁卓言。就算没有警察插手,那帮混混儿肯定不会跟他善罢甘休,警察知道后果怎样更加不敢想象。现在看八个人中的头目老董正用羽老爷子威胁张嘉琪,羽巍和慕容娜还在旁边看,他急得都想用脑袋撞墙。可这情况他不敢出面,一说话肯定能被羽巍她们认出来,就彻底不可收拾了。想到这,他意识到事情不能再恶化下去,赶紧给翁卓言打电话让停止行动。可翁卓言的话差点没把他吓背过气,原来事情已经不受控制。那位混混儿老董坚决要给几个受伤的兄弟出气,他和翁卓言都被撬起来了。
“琪琪,快想办法救外公啊!”羽巍心也乱成一团,焦急地看着张嘉琪。
“妈,我,我也想救,可我,我不会呀!你跟娜娜阿姨想想办法呗。”张嘉琪也在发愁,真是叫天不灵叫老爸也不应,而且他刚才只教了怎么打人没教过怎么救人。
“你不会?”羽巍听了脑仁发胀,“那你,刚才那些人,为啥不——”
“是啊,琪琪,把他们都弄死不就能救叔叔了?”慕容娜觉得此时的张嘉琪就像超人,收拾他们是手到擒来的事,完全想不到她居然说不会。
“不!不要!你,你卜动啊!敢动额真会把老头先弄死!”胁迫着羽老爷子的老董听到她们对话也感到害怕。他没搞明白这女孩怎么忽然变厉害了,却看得出她出手没轻重,真要全弄死他们也不是没可能,就目前这几个的安家费都能把他愁死。
“我看你也不像坏人,不要再错下去,干脆你放了我外公,大家各走各的。”张嘉琪也不知道怎么办合适,以前对于这类事情完全没有概念,记忆里连类似的电影情节都找不出来,只好尽量试试。
“各走各的?不行!你把额的人打成沃(那)样,咋可能这么算了?去医院看伤不得花钱?”老董说着又往羽老爷子身后挪了些,歪着头看张嘉琪,生怕她忽然偷袭,“五十万!给五十万就完事!”
“啊?我哪有那么多钱啊?你们太黑了!不会刷医保卡啊?就算你们都是农村来的,合疗该有吧?你们干这种也算是高风险行业,怎么着也得买几份保险吧?”张嘉琪越想越觉得这人没道理,甚至胡搅蛮缠的讹钱。其实,她们忽略了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住羽老爷子。
“你说的以前没想过,真得好好考虑一哈。现在也不是讨论沃事情的时候,你快给钱,给了钱额立马放老汉。”老董居然觉得张嘉琪的话有道理,不自觉把匕首挪远了些。
“哪有那么多钱呀?”张嘉琪见那人语气缓和就上前几步跟他继续说话,打算趁其不备抢走他的刀,“我妈前阵子是给了些钱,可我还要留学用 ,你说我一女孩子要是到了美国没钱,多可怜啊?外国人会不会看咱笑话?”
“你留不留学跟额有撒(啥)关系?额要钱给伙计们看伤。看,两个快死的,一个在吐血,还有个爬不起来的,不知道得花多钱!”老董觉得今天已经很背。
“你兄弟受伤跟我又有啥关系?谁让你们追着我打呢?再说,你就算抢劫也得找有钱人抢,外公哪像有钱人?看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干吗不正经的找个活?做流氓多危险啊?”张嘉琪又往前凑几步。
“额不是为了打劫!也不是流氓!额是出来混的!”老董觉得被误解了,不由得大声辩解。
“在大街上拿个刀子胁迫老人要钱,还说不是流氓?去饭馆儿端盘子洗碗也比干这个强呀!你们不仅是流氓,还是愚昧的流氓!”张嘉琪距离车子剩下五六步远。
“额说了额不是流氓!是道上混的!”老董急切间争辩,忽然发觉有点跑题,又把匕首凑近羽老爷子脖子,“你管额是干吗的?给钱!快给额弄钱些!”
“我没钱呀,我穷学生一个,今天是第一天来实习,不信你问外公。”张嘉琪移动的距离老董不到三米,看到他刀子贴近羽老爷子,只能稍微停顿等机会。因为她是左撇子的原因,得往左移,又紧张的把气运到手。
“哎!这位大哥,钱我可以给你,你先放了我爸,咱们一起到银行取钱。”羽巍觉得宁可折财也要保证父亲安全。
“不行!先给钱才能放人!”老董见羽巍说话语气不一样,觉得希望还是蛮大的,瞬间多了些底气。
“现在没钱啊!现在都手机支付了,你问问谁还装那么多现金出门儿呢?要不然给个账号也行,我马上给你转账。银行提现都有限额!”羽巍也真发愁。
“董哥,她骗人!既然提现限额,到银行也白给!”另一个戴面具的大声喊。
“啊?是呀,你敢骗额?”老董恼了,瞪大眼睛用匕首尖点指着羽巍。
张嘉琪一看机会来了,猛然跳起来窜向老董,左手掌很自然的跟着拍了出去,速度快得她自己都吃惊。老董也吓傻了,两米多的距离眨眼就在他眼前了,长大嘴巴没来及喊就感觉右肩膀挨一下。接着身子就飞起来,刚好撞上不远处司马楠的后挡风玻璃上,人撞破玻璃又掉在地面。
司马楠可吓坏了,发动车子一溜烟跑了,也没顾翁卓言和其他人。翁卓言也被这连串变化惊的呆若木鸡,被警报声惊醒时已经来不及逃跑,和老董还有那五个受重伤的一起被抓。眼睁睁的看羽巍、张嘉琪、慕容娜扶着羽老爷子进广电中心大院,押进警车时才沮丧地踩坏自己的福娃娃面具。
注:①多嘴,插嘴,某些方言延伸为过多纠缠。②网络流行语,源于漂移的声音skrt,接近于耍酷的意思。③网络流行语,很多时候把抬杠成瘾(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类群体都统称为“杠精”。④方言,指小女孩儿。⑤方言,意思是别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