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_第十章 霁光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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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霁光浮(上)

冯清本就不怎么读书,史书尤其读得少,此时看也不看冯妙一眼:“你要说便说,不说就算了,本宫没这个闲心。”

冯妙也不恼,慢悠悠地说:“《吕氏春秋》上说,成汤讨伐荒淫无道的夏桀之后,自立为商王,当时天下大旱,五年颗粒无收。商王便在桑林之中向上天祝祷说,他是天下万民的王,如果是天下万民的过失,就请责罚他一人,如果是他一人的过失导致了这场大旱,也请上苍不要让黎民百姓遭受责难。”

一时之间,她也无从考证这究竟是不是最早的帝王求雨记载,但她料定冯清不会知道这些,而亲王之中最喜欢读书的便是始平王拓跋勰,即使说错了,他也不会拆穿自己。

这些事情,冯清自然从来不知道,此时听冯妙讲出来,带着几分尴尬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喘症一直未愈,冯妙说话向来都轻声细气,此时却一字一字都尽力让大殿中的人能听得清楚:“商汤是上古时有德的明君,可见大旱是节气变化所致,跟君王并没有什么关系。商汤讨伐夏桀,是为了让万民生活安定,他在桑林中将自身作为祭品献给上苍,火堆刚刚燃起,天上就降下了大雨。可见,就连上苍也认为,大旱并不是在指责君王失德。”

讲史论道,冯清自然比不过冯妙,她冷笑一声,对着冯妙说:“也说不定,上苍是在指责后妃失德呢,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什么汤的,后宫里有没有一个在寺院修行的妃子,有没有在修行时天天都有马车载着不同的男子往寺里去。”

“够了!”拓跋宏见她竟然还敢攀扯出青岩寺的事来,不由得勃然大怒,“看来朕对你还是太纵容了,竟然让你在大殿上信口雌黄。你该好好想一想,究竟什么才是皇后应有的德行!”

冯妙听见冯清这几句话,正觉得难堪,眼见拓跋宏对那些流言蜚语半句也不相信,心头漾起一层温热的暖意。她也知道,拓跋宏迟迟没有废黜冯清的后位,便是因为宗室老臣中,仍旧有不少人因为她的出身而支持她。

“皇上息怒,嫔妾相信,皇后娘娘最初的话,原本也是出于好心,”冯妙对着拓跋宏说道,“嫔妾愿意代替皇上向上苍求雨,如果祈雨七天仍旧一滴雨也没有落下,嫔妾便甘愿承担失德的罪名,任由皇后处置。”

大殿之中再次哗然,即使是皇帝本人,恐怕也未必肯像这样说出如此坚决的话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猜测冯昭仪不过是先把大话说出来,到时候就算真的求不来雨,仗着皇上宠爱,皇后也动不了她。

拓跋宏在御座上看着冯妙,见她一双眼睛清亮如满月一般,知道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可仍免不了为她担心。冯妙紧抿着唇看向拓跋宏,她站的位置比拓跋宏的座位低些,要微微仰起脸才能与拓跋宏四目相对,眼中写满了娇嗔无限的恳求,让拓跋宏根本无法拒绝。他开口说道:“准了左昭仪去祈雨,不过天意不能强求,无论结果如何,此事都不准再提。”

冯妙微微笑着向拓跋宏谢恩,转头便看见冯清恨恨的目光。冯妙只当作看不到,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座席上,她刚才话说得有些急了,一落座就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没过多久,布菜的宫女就端着一只银盅送到她席上,悄声说:“这是皇上吩咐准备的川贝枇杷叶炖鹌鹑,给娘娘压压咳嗽。”

庆功宴散后,拓跋宏又跟几位武将商议了招募新兵的事,等他到华音殿时,冯妙已经解散了头发躺在床榻上,见拓跋宏进来,就要起身行礼。

拓跋宏伸手便要压住她,不叫她起来,手刚放在她肩上,又笑着撤回来:“妙儿近来越发狡猾,朕偏不拦你,看你还能真起来不成。”

灵枢和素问都知趣地退出去,冯妙瞪他一眼,侧身向内躺下:“那皇上就当嫔妾已经睡了吧,现在正说梦话来着。”

拓跋宏脱去长靴,在她身侧躺下,将她搂在怀中,捏着她的鼻子说:“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今天你也真是大胆,怎么就敢说出一定能够求得来雨?”

冯妙倚在他胸口上,用手指钩着他的衣带:“我只答应了祈雨七天,又没允诺什么时候去,要是她真的问起,我就说祈雨要选良辰吉日,先等我回去掐指算算。”

她翻个身,继续往拓跋宏身前拱去:“皇上不是说了嘛,已经派了人去修建沟渠,这些能工巧匠里,一定有人能够根据天象、星辰推测出何时有雨,我就等他们说快要下雨时再去,就算时间上有个误差,七天也总该足够等来这场雨了。”

拓跋宏听了不由得发笑:“朕说你狡猾,可半点也没冤枉你。从第一句话开始,你就已经把冯清给绕进去了,用商汤灭夏来隐喻朕南下攻齐……”他忽然板起脸,“可朕一点也不高兴,你如此冒险,事先也不跟朕商量,看朕怎么罚你。”

他抬手就去抓冯妙肋下的软处,冯妙被他压住半边身子,无处可躲,只能笑着讨饶:“皇上……别……”拓跋宏自然不肯听,整个人都压上来,冯妙无可奈何,只能换了说辞:“宏……宏哥哥,饶了妙儿吧……”

自从离开万年堂后,两个人一直聚少离多,拓跋宏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一句“宏哥哥”,不由自主地停了手。冯妙几乎跟他鼻尖相对,面颊上难得地起了一层透着薄汗的红润,拓跋宏心中一荡,贴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

满室静谧馨香,冯妙几乎听得见心口在咚咚直跳,有些羞恼地转开脸。

“以后再不许自作主张,听到没有?”拓跋宏贴着她的鬓发说话,嗓音低哑灼热。

“皇上可真霸道……”冯妙向旁边躲了一躲,唇上还带着湿润的印记,“其实我并不是为了给冯清难堪,我已经想了这件事很久,好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她凑在拓跋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目光清亮地看着拓跋宏:“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要回怀儿。

拓跋宏无声地看了她半晌,抬手拢了拢她散乱的碎发,把她压在自己胸前:“妙儿,真是难为你了,没想到朕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子,却还要你劳神去想这些事情。”他掀起床帐一角,吹熄了帐外的灯火,黑暗中他又想起写在万年堂中的那一句话,“吾妻佳妙,六宫无妃”。虽然冯妙没再问起,他却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这句承诺,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庆功宴过后,旱情依旧没有缓解。拓跋宏每隔几日便召人来询问,一方面是要问修建沟渠引水的进度,另一方面也问问天气有没有要下雨的迹象。过了二十来天,终于有经验丰富的老人说,十来天内应该就会下雨。为了稳妥起见,拓跋宏又召了掌管天文历法、宫室营建的几位官员来询问,直到他们都说四五日内应该会下雨,才下旨让冯妙斋戒沐浴,前往武州山祈雨。

冯妙由素问陪着,换了一身玄衣,乘车辇前往武州山。整整七天七夜,她都要在武州山上诵经,直到天上降下雨水。

到第四天,洛阳城的天气便由晴转阴。第五天傍晚时分,半空里开始响起阵阵雷声。夜里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冯妙只听见窗外有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像豆子撒在地上的声音。素问推门进来,告诉她外面已经下雨了。冯妙轻轻点头,让她按照提前试过的方子,准备好足量的药剂。

第六天清早,山中的空气间满是雨水过后的清新气味,被雨水冲刷过的树木枝叶,都带着盈盈绿意舒展开来。大雨已至,冯妙却仍旧在武州山住满七日,以示诚意,第八天才返回宫中。

冯妙祈雨得成,冯清心中再怎么不平,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回宫第二天,冯妙便把所有妃嫔都请过来,当着拓跋宏的面,从一只陶罐里取出水来煮茶。

“这是落雨那天,本宫在武州山存下的无根水,一半是夜里用陶罐接下的雨水,另一半是第二天清早从树叶上取下的露水。用无根水煮茶,不仅味道特别清甜,还能把这场春雨带来的福气分给诸位姐妹。”冯妙把金黄的茶汤依次送进每个人手中,一一看着她们接过去,自己也取了一杯喝下。

皇帝就在旁边,谁也不敢有什么异议,接过茶杯便喝了。冯妙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高照容,见她把茶盏凑近鼻尖,仔细地闻了闻,才皱着眉头喝下。

喝下茶汤,拓跋宏略坐了一会儿便走了,皇帝一走,其他妃嫔也就先后找了个理由告退。人都走光以后,素问才对冯妙说:“看高夫人的神情,她应该是尝出那茶里加了东西。这一味药的气味很明显,她又知道些药理,认出来并不奇怪。”

冯妙微微点头:“认出来就好,正是因为她懂些药理,我们才要费这番心思。”她招手叫灵枢过来:“明天开始,你就做些点心给各宫娘娘送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千万记得,一定要磨着她们尝尝你的手艺。”灵枢活泼又爱说话,这件事叫她去做,是最合适不过的。

灵枢花了两三天时间,才去遍了所有那天来喝过茶的妃嫔宫中。她做的小点心带些南朝特色,小巧精致,鲜香甜软,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袁缨月和王琬为了向冯妙表示亲近,还让灵枢带回了些自己宫中做的点心。

冯妙随意拨着那些点心,拿了一块尝尝。今时不同于往日,她位列左昭仪,又有皇帝的宠爱,无须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地连吃食也不敢送给别人。袁缨月送来的桃酥有些过于甜腻了,她不大喜欢这个味道,王琬送来的绿豆糕倒还好些,只是口感有些干涩,她让灵枢都拿出去赏给殿外伺候的宫女、太监。

灵枢把两盘点心端出去,很快又折回来说:“跟娘娘料想的分毫不差,高夫人收下了我送去的点心,却怎么都不肯当面尝尝,想了好些说辞推托。我猜啊,我一走她就会把那些点心丢掉了,可惜了我炖了一整晚的桂花酒酿豆泥。”

她用赤小豆掺着桂花蒸烂,把豆皮仔细地滤出去,余下的再加上酒酿继续炖两个时辰,才做出了绵软细腻、不带一丝杂质的豆泥,给点心做馅料。

灵枢的性子跟以前的忍冬有几分相像,冯妙对她特别宽纵,笑着说:“她不吃是她没有口福,多出来的留给我和素问吃吧。”灵枢听了这话才高兴了,满心欢喜地去了小厨房。

冯妙把两次用的药方仔细想了一遍,确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她一直记得跟冯清一起被关在奉仪殿小佛堂里那次,太皇太后说她烧的纸笺里掺有紫香根,与冯清小时候喝过的清热汤药性相冲。就是因为这件事,她才被送进了甘织宫。这件事,当时就有很多疑点,她却无力验证。

她把当时的情形说给素问听,素问很快便想起另外一种草药来,也开紫色的花,却没有紫香根的香味,会与七叶一枝花药性相冲,让人身上发起一片片红色的疹子,严重的甚至会要人性命。

直到此时,冯妙才完全明白了当年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太皇太后是在验证冯清也服用过月华凝香,已经不能生育,而后来太皇太后肯帮她离开甘织宫,也是因为那一晚冯妙自己没有出疹子,那便表明,她没有服用过这种珍贵却可怕的补药,仍旧能给皇上生出健康的孩子。从一开始,她们两个就都是被太皇太后摆弄在手心里的棋子。

冯妙叫素问参照宫中清热汤的配方,准备一服加了紫香根的药剂。药效不会很快发散出来,会慢慢地表现出身上发痒、红肿的症状。她把这药剂加在那天的茶汤里,给每位嫔妃都喝下了。

而她让灵枢送去的点心里,除了用赤小豆做馅料外,还掺了素问配制的另一种药剂,能够解热祛毒,刚好化解茶汤里的药性。高照容第一次闻出紫香根的气味后,便会对冯妙生疑,再不肯吃她送来的任何东西。而紫香根特有的气味,也刚好遮盖住了茶汤中的其他药味,让高照容只知道茶汤里有问题,却无从知晓究竟放了些什么。

素问说过,她把方子里的

药稍稍换了换,服下的人大概十天就会开始发作,用普通去疹方子治疗,是不会有用的,大概五天之后就会发作到最盛,全身都布满成片的红疹子,而且麻痒难忍。

冯妙算着日子,估计差不多时,便邀了崔岸芷、王琬和卢清然同行,一起到双明殿去看望两位小皇子。她们到时,拓跋恪还在学堂读书,只有怀儿在殿内抱着一只玉球玩耍。玉球沉重,他根本拿不动,只能半趴在长绒毯上,用力推着玉球。

怀儿见有人来,抬起小脸憨憨地笑了一笑,接着便跑开了。王琬笑着逗趣:“怀儿这性子真是讨人喜欢,连怕见生人的样子也这么可爱。”她原本也是太原王氏最出色的小姐,可自从入宫便不得圣宠,这些年更是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不过顺次晋到了嫔位而已,此时见了别人的孩子,不免感叹也多了起来。

冯妙的目光一路追着怀儿跑远的身子,手在袖中掐紧,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来。此时天气已经热起来了,高照容却穿了一件领口极高的衣裙,把身上的皮肤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面上也罩了一层轻纱。冯妙看见她这身装束,便知道那药已经起了作用。

卢清然走到高照容身边,有些奇怪地问:“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天气这么热,也不怕捂出痱子来?”说着,她就要抬手去掀开高照容的衣袖。

高照容忙忙地向后一闪,避开了卢清然的手:“前几天夜里贪凉,开着窗子入睡吹了阵风,这几天就不敢大意了,多穿点驱驱寒气。”也许是因为身上出疹子的关系,她的嗓音也有些沙哑,不像从前那么柔婉妩媚。她叫宫女拿些果子、点心出来招待贵客,又叫奶娘去哄着怀儿出来。

几个人闲闲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奶娘抱着怀儿从内殿走出来,指着各位娘娘教他行礼问安。怀儿毕竟还只是两岁的孩子,腻在奶娘身上不肯下来,也不肯乖乖地叫人。有人到他面前来时,他便害羞似的把头转向一边,可过一会儿听不到声音,又会悄悄地转过头来看。那样子不像是害羞怕人,倒像是在故意跟人捉迷藏一般。

王琬逗着怀儿玩了片刻,幽幽地叹息道:“皇上的三个皇子里头,最讨喜的就是这个小皇子了,叫人一看就打心底里喜欢。”在座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一时倒不好接着说下去。大皇子从小就木讷,二皇子虽然聪敏,却太过老成,看着实在不像个小孩子。只有这个最小的怀儿,天真好动,真正叫人喜爱。

怀儿穿着一件宽松的小褂子,露出的半截胳膊上,还带着红色的印记,是前一阵子生疹子留下的疤痕,已经快好了。小孩子的脸变得也快,刚才还嘻嘻笑着,转眼就扭在奶娘身上,口中嘤嘤地叫着,谁来哄也不理。

奶娘赔笑着对几位娘娘说:“小皇子这是困了,每天这时候都该睡午觉了。”

冯妙见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说道:“既然这样,就让小皇子休息吧,咱们改天再过来。”她向外走了几步,经过高照容身边时,像是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身子一歪,险些就要跌倒。忙乱之间,她顺手往旁边的人身上扶去,稳住自己的身形,手上看似无意地一扯,刚好扯掉了高照容面上的轻纱。

宫女忙忙地上前来搀扶,冯妙看了一眼脚下,对双明殿的小宫女说:“想必是刚才聊天解闷时吃剩的果核掉在地上,这才滑了一下。本宫倒是没什么要紧,可要是小皇子在这里跌倒了,你们怎么担待得起?”宫女唯唯诺诺地答应了,连忙跪在地上用手捡起那几枚果核。

此时,卢清然突然尖叫了一声,指着高照容的脸说:“你……你这是怎么了?”听见她的话,原本在看着冯妙的王琬和崔岸芷,也转过头去看向高照容,只见她原本容色绝丽的脸上,整个都红肿起来,连片的疹子几乎彻底盖住了细嫩的皮肤。

崔岸芷上前看了看说:“不知道是过敏还是上火,这么严重的疹子,怎么也不请御医来看看?”她一向性子稳重温吞,这些年一步步也晋到了贵人夫人的位分,她说的话,其他人倒是都肯听。

王琬也跟着应和:“崔姐姐说的是,刚才小皇子身上也有几个红点,该不会也是要发起疹子来吧?也不知道高姐姐这疹子,传染不传染……”

宫女去请了御医来,替高照容诊脉。此时已经没办法遮掩,高照容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臂上也分布着大片大片的红疹子,有些地方都已经磨破了。

御医仔细看了看,又问了宫女几个问题,躬身说道:“娘娘这是热毒诱发的疹子,多半是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所致,臣开几服药内服加外敷,应该半个月左右就会好转。只是娘娘宫中还有两位小皇子,请万万小心,不要让小皇子沾了疹子破口处流出的脓水,小孩子身子娇弱,沾了带毒的脓水,也容易发起疹子来。”

等到御医开完了方子,冯妙才说道:“这事情原本不该本宫过问,可是既然遇到了,又涉及皇上最喜爱的两个皇子,本宫就不得不问上一句了。宫中妃嫔染上恶疾,是不是就不该继续抚育皇子了?”

话一出口,高照容就冷冷地看了冯妙一眼,她已经知道了冯妙要做什么。可她很快收起脸上的冷意,转头对奶娘抱着的怀儿柔柔地说:“怀儿,母妃生病变丑了,大概不能照顾怀儿了。”

怀儿似懂非懂地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在半空里对着高照容抓过去:“母妃,要母妃……”

冯妙的心头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小孩子并不懂得分辨善恶,只当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就是好的。高照容暗地里让怀儿受罪,可平日里对怀儿却十分和善亲昵,这么小的孩子,自然便跟高照容更亲近些。

她深吸口气,不让别人看出她情绪上的变化,对着额上出了一层冷汗的御医说:“看你的年纪,在太医署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吧?就算没有亲眼见过,脉案上也该有记录,宫中究竟有没有过抚育皇子的妃嫔染上恶疾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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