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雷转空山惊
崔姑姑把皇太子放在小榻上,给他盖上了一层薄被,安慰似的对太皇太后说:“太子殿下还小,这会儿还看不出来呢,小孩子长到大,模样总会变的。”这话不过是为了让太皇太后宽心,其实她自己心中也带着疑惑。皇上小时候的样子,她也见过,跟现在的皇太子的确不大相像。可皇上自己亲口认下的孩子,难道会有错吗?
她心里还有另一个可怕的念头,没敢说出来,皇太子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另外一位王爷……
青岩寺内,不过一顿午饭的工夫,忍冬已经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她悄悄告诉冯妙:“静心和念心每天轮流陪她们秦姑娘在小院子里散步,四天后原本该轮到念心了,可她提早求了静心跟她换个日子,想必是那天有人要来。”
冯妙夸了一句“做得好”,又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话,叫她散播出去,只是不要叫静心和念心知道。
这天晚上,昌黎王府内不知道在宴请什么贵客,乐曲声盖过了鼎沸喧哗的人声。昌黎王府是平城内最奢华靡丽的贵胄府邸,昌黎王的几位公子,又都向来喜好饮宴寻欢,日日歌舞笙箫不断。门前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对昌黎王府里飘出的乐声,已经司空见惯了。
谁也没有注意,昌黎王府北侧小门处,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那马车入夜时分才悄悄地来,又趁着天蒙蒙亮时,匆匆离去。
太皇太后一回到奉仪殿,崔姑姑便赶忙上前替她除去遮挡头脸的风帽,又安排了热水替她沐浴。
她刚刚换好衣装,正要小睡休息,守门的小太监忽然匆匆进来通传:“皇上和太子少傅李大人一起到了。”太皇太后不得不匆匆披上一件外衣,宣他们进来。
拓跋宏似乎兴致颇高,一进门便向太皇太后行了礼。从他还是个幼童时起,每次面见太皇太后,都必定把礼行得一丝不错。直到他已经成了年少有为的帝王,仍旧没有改变。他坐在床榻边,随手抱起还在酣睡的皇太子:“朕刚好遇见李大人,他要来教导恂儿,朕便跟着一起来看看。”
大约是被吵醒了,拓跋恂噘着嘴揉了揉眼睛,小脸往他的父皇身上靠去。拓跋宏手势熟练地拍着他的背,让他依旧安睡。
看见皇帝如此亲昵喜爱地对待皇太子,崔姑姑暗暗松了口气,心里觉得大约是自己想多了。小孩子长得像自己的叔父,原本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太皇太后见了这一幕,眼底的疑虑却越发深了。她太了解这个孙儿,他是个称职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太皇太后原本几次动过废了皇帝的念头,改立资质和母家势力都平庸的咸阳王拓跋禧。可拓跋宏的恭谨孝顺,骗过了太皇太后,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等到她恍然惊觉时,拓跋宏的羽翼已经长成,没有那么容易剪除了。
她瞥一眼李冲,见他只是低垂着头站在一侧,并不说话,甚至都不向自己看过来。皇帝还在这里,太皇太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盼望他待会儿会留下来,跟自己好好说几句话。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柔然已经答应,会等待时机在皇帝出京时伏击。此时此刻,她尤其希望李冲能够赞同她、支持她,像从前诛杀逆臣时一样。毕竟这是她真心爱恋过半生的男人,即使做不成夫妻,至少可以日日厮守。
拓跋宏看向太皇太后说道:“前几天派去南朝的使臣回来了,向朕说起南朝政局,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正好想跟祖母说起。”
他眼中含着笑意,似乎还是从前那个勤勉好学的幼童。太皇太后却有些发怔,皇帝已经很久不向她禀告朝政了,不知道今天怎么会突然提起出使南朝的事。
“南朝皇帝残暴多疑,残杀了不少贤臣,其中有一位叫刘缵的,早先还曾经来过平城。”拓跋宏慢条斯理地说着,“当时好像还是祖母在奉仪殿召见了他,朕那时刚好旧病发作,没能在场,听说这位刘缵在南朝也算得上是俊秀的美男子,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过可惜。要是朕能早些知道,真该想办法召他来平城为官。”
最正常不过的话语,却让太皇太后变了脸色。刘缵来平城时,名为朝见,背地里却带来了南朝皇帝的无耻要求,要她让出寿阳一带的城池土地。那时北有柔然作乱,朝中诸王又不能同心协力,无奈之下,她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在床笫之间,化解了这场纷争。
接见南朝使臣,原本应该在议事的明堂,拓跋宏却刻意提起地点是在奉仪殿,又说起那位使臣容貌俊秀。当着嫡皇孙和李冲的面,太皇太后只觉羞恼难堪,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这事情原本就是无法辩解的。
她的目光向李冲扫去,却见他只是默默低垂着头,似乎这对祖孙之间所说的话,他毫不关心。比蔑视鄙夷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便是无所谓的漠视。
拓跋宏适时地起身告辞,把皇太子交到乳母怀中,叮嘱乳母要小心照料。李冲仍旧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跟在皇帝身后一同离去。太皇太后抬手,想要挽留他,手却僵在半空,眼看着他走远了。
崔姑姑在一边看得不忍,小声劝道:“太皇太后先睡一会儿吧,李大人是太子少傅,总要再来教导太子的。”
“对,他会来的,”太皇太后木然地重复,“他现在每次来,都只是为了教导恂儿了。”她合衣在床榻上躺下,眼角干涩得发疼,她已经习惯了做威仪庄重的太皇太后,连软弱时该怎么哭泣,都忘记了。
她侧身躺着,想起那个被远远送到青岩寺去的庶出侄女。冯妙含羞带怯、似喜似嗔的模样,竟然令她嫉妒得难以忍受,即使伤心痛苦,也总好过一天天行尸走肉似的空洞麻木。
第四天晚上,冯妙早早吹熄了灯火,抱着膝坐在床上,忍冬在她身边趴着,一声不吭地听着窗外的动静。
约莫到了戌时,院外果然吵嚷起来。先
是慧空比平时越发高亢尖厉的咒骂声,然后是静心大声地吵嚷,接着似乎是一阵撕扯、踢打声,夹杂着东西叮叮咣咣掉在地上的声响,还混合着女子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最后,令忍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一片嘈杂混乱中,竟然传出了男子的说话声。
冯妙向忍冬摆手,示意她出去看看。忍冬把门欠开一条缝,灵活地闪了出去。
没多久,忍冬就捂着嘴偷笑着回来了,摸上床榻对冯妙说:“念心在灶房里跟外面来的男子私会,被慧空抓了个正着,这会儿正吵吵嚷嚷地要送到住持面前发落呢。慧空骂得可难听了,娘子就不要细听了,免得污了耳朵。”
冯妙轻轻咳嗽了一声,竟然在灶房里,真亏她想得出来。她料到念心还会跟那男子私会,故意叫忍冬透露给慧空知道。慧空一早就看她们不顺眼,自然巴不得有这么个机会,好好整治她们一番。佛门清净地,念心却做出这种事来,慧空理直气壮,自然不肯轻易放手。
她把忍冬叫到身前:“这次再叫你去做件难些的事情,你去外面看热闹,看准了时机给慧空吹耳边风,让她不依不饶一定要这男子赔香火钱。”忍冬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柔然牧民向来没有积蓄钱财的习惯,冯妙记得上次无意间窥破他们相会时,这男子也是拿了北地带来的宝石物件送给念心。让他拿钱来恕罪,他一定拿不出,只要挑起慧空的贪心,让她扣下这男子,那么他身后的主上就得想办法来要人。
她只想看看这“主上”究竟是何方神圣,然后才能决定要怎么做。
与她所料不差,那名柔然口音的男子,果然拿不出钱来。忍冬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三言两语就把慧空的火气给煽了起来。她指着念心的鼻子,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还觉得不够,又逼着那男子拿钱财来偿赎罪孽。
柔然男子原本性情暴烈,在草原上一言不合便要决出个高低胜负来,可那男子由着慧空百般辱骂,并不还口,显然是十分畏惧“主上”的约束。
慧空把那男子和念心都关在柴房里,不给他们食物和水。那男子没办法,只能取下身上的兽牙信物,让慧空派个小姑子拿着,去驿馆找人。等到第二天午时,果真有人拿谷帛珠宝来赎他。
从前在崇光宫侍驾时,冯妙也随着拓跋宏见过一些柔然亲贵。她不知道来人会是谁,怕他认出自己,只叫忍冬偷偷地去看。忍冬去了半晌才回来,神情有些古怪。
冯妙只当她没怎么见过柔然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便问她来人的相貌和衣着,是不是戴兽骨的男子。
忍冬攀上床榻,凑到冯妙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来的不是男子,是……是六公主身边的婢女飞霜。”
忍冬这么一说,冯妙也愣住了,这柔然男子怎么会请来拓跋瑶替他想办法脱身?
飞霜在宫里时就是替拓跋瑶操持事务的宫女,到丹杨王府后也一向是她替世子妃管事。她熟稔地拉过慧空的手,问了问寺里的香火情形,又叫婢女抬进好几箱东西,直接送进慧空房里。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飞霜却能跟慧空聊得十分亲热。到她离去时,慧空已经殷勤地跟在她身后,笑容满面地说:“府里要是有什么事需要诵经,姑娘只管开口。”
“那是自然,到时候免不了要麻烦师太。今天这事情,不过是个贩马的下人,可到底不怎么光彩,还是别扰了佛门清净为好。”飞霜颇有深意地叮嘱。
“知道,知道,”慧空忙不迭地答应,“这事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请姑娘放心。”
忍冬把这情形活灵活现地转述给冯妙听,还不屑地撇撇嘴,对飞霜的一张巧嘴佩服里夹着些不服。
冯妙远远地跟在飞霜后面,看她带着那名柔然男子下了山。飞霜向一位负手站立的黑袍男子福身行礼,隔着重重叠叠的树影,看不清黑袍男子的面容,只依稀看见他抬脚踢在跟在飞霜身后的男子身上,踢得那名身形原本很高大的柔然男人后退数步,后背正撞在一棵松树上。黑袍男子显然很生气,抬脚便走,柔然男人揉着胸口,却不敢耽搁,低垂着头忙忙地跟上。
那两个人都有些身手,冯妙不敢多看,怕被他们发现了行踪。她把这些零散的人和事连缀起来,渐渐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柔然受罗部真可汗悄悄进入平城,随行的属下却到山寺寻欢,惹出了麻烦,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便辗转找了拓跋瑶的婢女来要人。
他原本就对拓跋瑶有情,柔然人也并没有从一而终的观念,即使拓跋瑶已经嫁了人,也不妨碍他继续接近。不过,受罗部真可汗并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多情种子,他远道来平城,必然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柔然受大魏武力压制已久,柔然可汗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大魏的龙座上是个无知的幼儿。历朝历代,幼主即位向来是忧患重重。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件事尽快通知拓跋宏。
冯妙奉旨修行,却并不禁绝与寺外通信。她思来想去,写了一封信给住持,要她转交给昌黎王,说自己离宫时曾发愿用发丝手绣佛像。如今身子好些了,想请王府里派人送些素绢、绣架来。无论是什么人来,她再想办法传递消息就是。
信送出去几天,却一直没有消息。一连几夜,冯妙都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青岩寺的床榻,自然比不上宫中的床榻,翻身时吱呀作响。忍冬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凑到冯妙身边说:“你在想他。”
冯妙笑而不语,她的确是在想着拓跋宏,但并不是忍冬说的那个意思。
“娘子,其实奴婢一直想说,您就是想得太多了。”不自觉间,忍冬又恢复了在宫中时的称呼,“奴婢虽然不怎么聪明,可也看得分明,皇上对您是很好的,跟对其他的妃嫔娘娘都不一样。”
冯妙怅然地叹了口气,自从那
个孩子没了,她就尽量不去想任何跟他有关的事。她也知道,如果拓跋宏不想要她的孩子,自然有一千一百种方法,用不着哄骗她喝药落胎。可她见过拓跋宏是如何护住林琅的,她并非要与林琅相比,只是,如果拓跋宏但凡有一分把她放在心上,怎么会连汤药里混进了烈性的堕胎药剂都不知道?
“娘子,那一天的药,原本是奴婢在煎的,”忍冬咬着指甲,连话都说得艰难吞吐,“后来小郎君来了,说要亲手替您煎药。皇上来时很高兴,还褒奖了小郎君几句,从头到尾,皇上都没有碰过药碗啊……”
借着清冷月色,冯妙怔怔地盯着忍冬:“你说那药是夙弟煎的?”
忍冬心中大是不忍,可终究还是点头:“是,后来出了事,奴婢觉得这条小命一定保不住了。可娘子流了好多血,连床帐垂在地上的那块都染红了,人也昏迷着直说胡话。就因为您叫了一声‘忍冬’,皇上才宣我伺候,后来也再没追究。”
“损伤皇嗣,向来是大事,可奴婢和小郎君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忍冬顿了顿,又接着说,“娘子昏迷了整夜,疼得狠了,便要咬自己的手。皇上怕娘子伤了自己,一手抱着娘子,另一手搁在娘子口中,可皇上一声都没吭,除了奴婢也不准别人靠近。娘子,奴婢的确不聪明,可奴婢总觉得,如果不是喜爱娘子,皇上怎么能忍下这样的误解呢?”
冯妙心中剧震,她想过许多种可能,甚至想过他或许真的怕自己生育时有性命之忧,才舍弃了已经成形的孩子,可从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她想起拓跋宏每次见着夙弟,都会笑吟吟地说“朕就喜欢他这白纸一样的性子”,可每次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却总在冯妙脸上流连,似乎要捕捉她因为这句夸奖而闪过的笑意。
爱屋及乌,不过如是。
冯妙退缩似的摇头:“什么是喜欢呢,我都不知道。”跟他有关的记忆全是疼痛,疼到她都不愿再记起。
忍冬抚住额头:“娘子,奴婢不懂得什么高深的道理,可奴婢知道,喜欢就是,见着他时,看什么都是好的,见不着他时,就是给我山珍海味也吃不下。”说到这里,她的肚子竟然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
冯妙不由得发笑,可转念心中又好像激荡着河水奔流不息的声响,怎么都没办法平静。她走到窗边,借着月光提笔,在桌上写下一行小字:既见君子,满心欢喜,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见君子,常怀忧虑,看山非山,看水非水。
忍冬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却只认得一个“山”字和一个“水”字。冯妙记起她肚子饿了,拉着她去灶房找东西吃。
推开房门,月色清辉给门前小径罩上一层霜雪颜色。远处的山峦绵延起伏,林间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不知道是真的从没见过如此宁静的夜色,还是心中堆积的疑虑终于一扫而空,冯妙深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只觉满心安宁,再没什么可惧怕的。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灶房边,正要进去,忽然瞥见南面山房似乎还亮着灯光。冯妙想起山房里住着的李夫人,便拉一拉忍冬的手,告诉她跟自己一同去向李夫人道谢。
忍冬走进灶房,做了两样简单的青菜,又热了三碗清汤寡水的米粥,用一个杨木托盘托着,打算给李夫人送去。
冯妙想起李夫人有些古怪的脾气,示意忍冬先停下,自己上前去敲门。
手刚举起来,山房的门就突然打开了,李夫人站在门内,仍旧戴着垂纱遮面的斗笠。冯妙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才站稳。
李夫人仍旧用那种山风呜咽一般的声音说道:“你有喘症,呼吸比其他人短促,我一听便知道是你。”她叫冯妙和忍冬进来,行动间又恢复了初次见面时的端庄娴雅。
冯妙回身招呼忍冬进来,忍冬放下杨木托盘,向李夫人福身行礼:“多谢老夫人相救之恩。”
李夫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自顾自看着床上摊开的衣衫,并不说话。忍冬听冯妙说起过李夫人的情形,自己站直了身子候在一边。
冯妙往床榻上看去,只见几十件男子衣衫摊平放在床榻上,从一岁的小婴儿穿的连裳,到二十岁青年人的衣衫依次排列。每一年的衣裳都刚好有鲜卑款式和汉人款式各一件,针脚细密整齐,衣裳干净崭新,像是从来没有穿用过。冯妙拿起一件小孩子的连裳,放在手心上摩挲。她的孩子要是能出生,也该穿一件这样的小衣裳,扎手扎脚地要她抱。
这一次李夫人却没有生气,反倒好像带着些笑意似的说:“你也有孩子吗?”
“没有……”冯妙心下黯然,把那件衣裳放回原处。
“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别人抱走了,”李夫人幽幽地叹气,“我每年都给他做一件汉装、一件鲜卑男装,可惜他从来没有穿上过。”她见冯妙盯着那件小衣裳看,笑笑说:“孩子的父亲是鲜卑人,我是汉人。”
同是做母亲的心情,冯妙忽然觉得万分难过,又想起自己的阿娘不知道身在何处,她无声地伏在李夫人膝上,松松束住的发垂在肩头一侧,像女儿伏在母亲膝上一样。
李夫人的身子一僵,缓缓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好孩子,你要是平时无事,可以多到我这里坐坐。你的身体损伤太过,再不好好调理,你就永远做不成母亲了。”
从这晚以后,冯妙有空时就会来看望李夫人。直觉告诉她,李夫人的出身来历,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只是既然人家不想提起,她也不便多问。
冯妙惦记着送信出去,暗想或许昌黎王府已经顾不上理会她这个废弃出宫的女儿了,少不得要再想别的办法。这天刚从李夫人住的山房出来,迎面便看见慧空急忙忙地向她奔过来,脸上换了一副讨好的样子:“快请随我到前院来吧,有人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