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损芳姿
冯妙料想是昌黎王府有人来了,跟着慧空往外走。过第一道山门时,慧空还殷勤地帮她打起竹篾编成的帘子。冯妙笑着坦然走过,心里暗嘲她这脸变得倒是快。
转过门廊,原以为会看见昌黎王府的小厮,可冯妙一抬眼,先看见了一身孔雀翎捻成线再混着金丝织成的外袍,流光溢彩,与破旧的山寺格格不入。身穿雀金织锦衣袍的公子,正闲闲站在香鼎一侧,听见声响才转过身来,正是昌黎王府的大公子冯诞。
冯妙怔了一怔,上前福身问好,中规中矩地叫了一声“大公子”。
冯诞从怀中摸出两个金锭,放进慧空手中:“烦劳师太,帮我抄几卷经书,待会儿我要带回去给母亲读,让我和妹妹说几句话。”
慧空看见他那一身华贵衣衫和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已经知道他必定非富即贵,又见他出手阔绰,还摆出昌黎王府的名号来,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双眼睛几乎都眯成了缝儿,叫一个年轻的姑子送了茶上来,便退了下去。
冯妙记得离宫前,拓跋宏已经叫冯诞去武周山修建佛像石窟,按理在山间开凿佛像,没个三五年不能完成,却不知道他怎么在这时候忽然回了平城。
冯诞的嘴角,永远带着一抹温和倜傥的笑意。他仔细看了看冯妙的气色,并不因为她传闻中的痨症而拉开距离:“妙妹妹,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大哥。”
冯妙心中对旧事耿耿于怀,此时想起夙弟三番两次被人利用,越发不快,语调有些生硬地说:“不敢高攀大公子,只有博陵长公主所出的女儿,才能叫您一声大哥。”
冯诞摇头苦笑:“你的性子依旧跟小时候一样……”他顿一顿,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不过,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初我并没有用夙弟所写的纸笺来害你。那纸笺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父亲叫我把夙弟所写的字带给你看,我就带来了。”
他用手撑着额头,露出与在人前那副浪荡模样完全不同的神色:“你也别怨父亲,冯家上下这么多人,他也没办法。滢妹妹的事,后来我也问过玉叶,多少知道些。并不是我偏袒清儿,只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怎么忍心再去责罚另一个。”
即使心里恨极了冯清的阴狠,冯妙听见冯诞的话,还是多少有些动容。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想尽力护住妹妹周全而已。她的神情略微和缓了些,仍旧叫不出那一声“大哥”,却也不再执拗地喊他“大公子”了:“什么时候回的平城?”
“昨天才刚刚到,正好看见父亲照着你的书信准备好了东西,我就来跑这一趟,”冯诞恢复了那副公子哥儿惯有的表情,“我这次是专程回来向乐安公主下聘的,礼节上的事情办完以后,还要回武周山去的。”他对乐安公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她在宫宴上总是坐在最末席,精致的妆容把她的五官都遮住了。
他把从昌黎王府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到冯妙面前,十八色捻纱丝线、十二支长短各异的纯银绣针、楠木绣架……其中有不少东西,是平城内买不到的,件件都很精细名贵。
冯妙收了东西,仰头对冯诞说:“托赖太皇太后和皇上的福泽庇佑,我的身子才好了一些。在山寺里住得久了,我也学会了几样新鲜别致的斋菜。能不能稍等片刻,我去做了来,你帮我带给太皇太后和皇上尝尝?”一边是从小疼爱他的姑母,另一边是自幼亦君亦友的玩伴,她吃不准在这两方之间,冯诞会更倾向谁,并不敢把听来的消息直接告诉他。
见冯诞笑着点头,她便转身去了灶房。还没到生火做饭的时间,灶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冯妙叫来忍冬,用豆腐加上卤汁,做成了几道素膳,又另外做了两道点心,放进食盒里一起交给冯诞。她略红了脸对冯诞叮嘱:“几道素膳请献给太皇太后,两道点心是给皇上的。”
冯诞依旧笑着答应,亲手提着食盒离去。冯妙倚靠在山门上,心中暗想,但愿食盒能顺利送到拓跋宏手中,也但愿里面的秘密不要被太皇太后发现。只要拓跋宏不曾对她忘情,就一定能发现她传递的信息。
冯诞从武周山返回平城,原本第一天就该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从前哪怕只是离京几天,也一向都是如此。可这一次,他一回平城便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太皇太后的身子不大舒服,他就把入宫请安的事缓了缓,先来了青岩寺。
太皇太后是真的病了,只不过不是身上的病,而是心病。自从拓跋宏当着李冲的面提起南朝使臣刘缵的那段旧事,她就总是疑心有人在背地里议论她。
那天在场的乳母,就因为逗弄皇太子的时候,对着太皇太后笑了笑,便被打发去了暴室。后来接连换了两三个乳母,总是一句话说得不慎,就惹得太皇太后大发雷霆。最后崔姑姑干脆叫人选了两个又聋又哑的乳母来,这事才算过去了。
还有一个小太监,就因为浇花时说了一句“南边送来的花儿就是比平城养出来的香”,便被太皇太后疑心他在含沙射影地嚼舌根,命人责打四十杖,生生要了他的性命。
崔姑姑看得心中不忍,却又劝不得太皇太后,只能私底下叮嘱宫女、内监,当差时万万不可多说话。奉仪殿内越发变得死气沉沉,进殿奉茶的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出,放下茶盏便匆匆离去。
空旷的大殿内,只有皇太子咿咿呀呀的叫声时不时传出来。可这童稚的声音也令太皇太后心烦,两岁多的孩子,还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皇太子资质平庸,比皇上当年差得实在太多了。
一来二去,几件烦心事凑在一起,太皇太后便有些肝肾阴虚,失眠盗汗。夜里常常惊醒好几次,白天又觉得精神不济。恰在此时,崔姑姑听说冯家大公子回了平城,便忙忙地安排他入宫给太皇太后问安。太皇太后一向最疼爱这个侄子,也许见了他,心情会跟着好一些。
冯诞从青岩寺返回时,恰好遇见宫里来接人的马车候在昌黎王府门口。他回府换了身衣裳,才带着冯妙准备的食盒,一起进了宫。
几个月不见,太皇太后的脸色憔悴不少,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冯诞上前磕头问安时,声音都有些哽咽。太皇太后见了他,倒是真心地欣喜,叫他到近前仔细端详,许久才说:“肤色晒黑了些,不过这样也好,比从前添了些英气。”
又听说他专门回来向乐安公主下聘,太皇太后更加高兴。从前她也说过好几回,可冯诞总是不肯正正经经地娶妻。她不知道这是拓跋宏劝说的结果,只当是这侄子终于转性了。
冯诞回身取过一只紫玉雕成的小盒,递到太皇太后面前:“侄儿记得姑母一向睡得不大好,特意留心寻访能安眠的香料。凑巧在武周山附近,找到了这种香膏,叫作美人夜来,就带了这一盒回来,孝敬给姑母。”
他把盒子打开,盒中装的却不是寻常所见的香块,而是碧绿色的香膏。太皇太后凑近闻了一闻,点头称赞道:“香味纯粹清雅,的确是上好的香料,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成分。”
冯诞用小指挑了一点,放进香鼎中:“传说三国时魏文帝的宠姬薛氏,擅长针线刺绣,能在深帷之中,不用灯烛,绣成整幅美人图。美人夜来的名字,就是取自这个典故。”他取来火种,把香膏点燃,陪着太皇太后一起品香。
烟雾从香鼎盖子上的细孔里飘散出来,香味很快就溢满了整间内殿。太皇太后原本还有些疑虑,不敢随意用这种没见过的香料,可见到冯诞也跟着自己同在殿中品香,又想着这香料是他亲自找来的,便放下心来。
莲子大小的一块香膏,很快便燃尽了。清新淡雅的香气,的确令人心旷神怡。太皇太后叫崔姑姑把香膏收在床榻边的小架子上,留着日常使用。冯诞盯着崔姑姑的动作,看见她放好了那只紫玉小盒,才接着说:“侄儿还去青岩寺看了妙妹妹,她身子好一些了,亲手做了些素膳,要侄儿带过来。”
揭开盖子,食盒里的菜已经有些冷了,好在时令是夏季,送的又都是些素膳,并不要紧。豆腐制成的素烧鸭、素鱼翅,配上一盘时鲜蔬菜做成的五谷丰登、一盘莲藕配着青豆炒成的荷塘月色,即使是素菜也色香味俱全。
太皇太后每样都尝了尝了,忽然指着食盒下面一层问:“这里面是什么?”
“妙妹妹有心,给皇上也准备了两样点心,”冯诞掀开食盒上层,露出下层一盘包子、一笼蒸饼,“妙妹妹说,这包子叫作七宝素包,用七种食材做馅儿,代表佛经中记载的七种珍宝,茄子代表紫金、豆芽代表白银、香菇代表琉璃、莼菜代表水晶、豆腐代表砗磲、赤小豆代表珊瑚、萝卜代表琥珀。这蒸饼里加了卤汁和面,吃起来也很有滋味。”
太皇太后在两样点心上扫了一眼,那蒸饼不过是薄薄的一小张,藏不住什么东西,那道七宝素包却个个捏得严丝合缝。她伸出银筷子,直接戳到其中一只七宝素包上:“这点心倒听着新鲜,哀家也想尝一尝。”
“姑母,这些点心还要给皇上送去……”冯诞忍不住出声阻止。
他越阻拦,太皇太后便越心疑。她夹过一只七宝素包,却不送进嘴里,用筷子尖儿一点点挑开外面一层皮,拨动着里面的馅料。代表七宝的七种素料,粒粒分明。
“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七宝素包,妙儿有心了。”太皇太后合起双眼,像在回味那几道素膳的味道,忽然抬手对崔姑姑说:“把剩下的几只七宝素包,也切开吧。”
“姑母,”冯诞像从前一样,猴儿似的在太皇太后跟前,半是玩笑地恳求,“这样送去,皇上会不会疑心是侄儿偷吃了?”
“切开了送去,宏儿吃起来方便些。锦心,你直接送到崇光宫去,诞儿在这陪哀家说说话。”太皇太后依旧坚持,她总觉得冯妙是在利用这些点心传递消息,蒸饼只有薄薄的一张,藏不住什么,最可疑的就是这盘七宝素包。
崔姑姑照着太皇太后的意思,把余下的八只七宝素包,用银刀各切上一横一纵两刀,分成四块。素包里只有混合在一起的馅料,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太皇太后抿了口茶,暗想近来的确是太多疑了,对这个侄儿也怀疑起来了。与柔然人的密谋,妙儿怎么会知道,或许她只是在山寺里吃了苦头,终于肯低头了。
两样点心送到拓跋宏面前时,他的目光只落在那一盘蒸饼上。记不清究竟是哪一个日子了,冯妙穿着宫女的服色,趁他午睡时溜进崇光宫。他只记得,一睁眼便看到她双眼弯成两钩月牙儿,抿着一丝笑说“宏哥哥,请尝妙儿的菜”。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让蒸饼一层层揭开,每一片都薄如蝉翼,隔着饼面都能看得清纸面的字迹。这一次的蒸饼里加了卤汁,不再纯白透明,可每一片都依然薄而软。
拓跋宏很有耐心地动手,把蒸饼一层层分开,薄饼柔韧温软,触在指尖上,便会让他想起冯妙柔若无骨的双手。他分开第三片时,忽然发现这张薄饼上,沾着些芝麻。他把薄饼对着灯火仔细查看,芝麻组成的线条,勾勒出了燃着狼烟的烽火台,代表北方的方位上,还沾了点藿香叶的碎屑。
他把薄饼放进嘴里,舌尖却已经尝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冯妙刚失去了孩子,又孤苦伶仃地离宫,可他知道,她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恨他。不然,她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来传递消息,提醒他小心北方的柔然人。
不知道她的咳嗽好一点没有,不知道她的喘症还会不会发作,他不能随意自由地出宫去看她,只希望她安好而已。他不求神佛,只靠自己,等有一日肃清大魏朝堂与后宫时,必定要再迎她归来。
入秋便是太皇太后的寿辰,自拓跋宏登基以来,宫中连年都有丧事,再加上太皇太后一
贯提倡简朴、反对奢靡,寿诞佳节便没怎么好好庆祝过。
这一年恰逢太皇太后的陵寝大体修建完工,北地的柔然、高车、吐谷浑诸部,又都在此时要来朝见大魏皇帝。朝中大臣担心这些草原部族包藏祸心,以贺寿朝见为名,进入平城作乱,几人联名向太皇太后和皇帝上奏表,提议只准各部的首领、使节进入平城,让他们把随行的武士留在平城郊外的驿馆。
拓跋宏把奏表带到明堂之上,冷笑着说:“柔然、高车、吐谷浑一起来平城朝贺,正是彰显我大魏煌煌天威的大好机会。要是只让各部的首领、使节入平城,失礼不说,这些人岂不会觉得朕怕了他们?!”
太皇太后在这件事上不置可否,宗室亲贵和学士朝臣,第一次在明堂意见如此一致,摆出一副忠臣死谏的姿态,要皇上万万不可引狼入室。
拓跋宏把奏表递给身边侍立的内监,从容不迫地说:“其实诸位贤卿担心什么呢?朕不会只让各部首领、使节入内,因为——朕根本不会让他们任何人进入平城。”他传下诏令,前往平城以北的灵泉行宫避暑,为太皇太后庆贺生辰,北地各部的使节,一律前往灵泉行宫朝觐。
为太皇太后修建的方山永固陵,刚好也在灵泉行宫附近,太皇太后便提议顺便去看看陵寝修建得如何了。这么一来,太皇太后和皇上至少要在灵泉行宫逗留半个月,宫中的大小妃嫔连着宗室亲贵也都要随行。内六局急急地忙碌起来,准备车驾、器皿,安排随行侍从。
远在青岩寺,冯妙对皇宫内的举动无从知晓。因为冯诞来过,慧空原本对冯妙客气了些。可接下来一段日子,城中再没有衣着光鲜的人来了,慧空的脸色也就跟着变了。分派活儿时,她故意叫冯妙去扫寺前的一百八十级台阶,却只给她一把又短又秃的扫帚。冯妙腰上有过旧伤,不能长时间弯着,只能彻底蹲下身去,扫过一级再挪到下一级去。
直到御驾起程前三日,李弄玉才来了一趟青岩寺。她并未用妃嫔的仪仗,只带了贴身的宫女来上香。看见冯妙在石阶上辛苦,她的青呢软轿并未停下,人直接进了青岩寺正殿。
三炷香请过以后,李弄玉叫慧空请冯妙出来说几句话,慧空却推三阻四地不肯,还想向她索要布施。李弄玉双手笼在袖中,叫慧空近前来。慧空只当她要悄悄地给些好处,带着一脸得意神情走上前来。
脚步还没站稳,李弄玉抽手便给了她一个耳光,接着随手甩了一锭带宫中徽记的金子在她脚下,冷冷睨着她说:“当着佛像金身,你都敢做出这副嘴脸来,平日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慧空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了哪路神仙,愣在当场,倒是李弄玉带来的婢女对着她呵斥了一句“还不快去请人”,她才捂着肿了半边的脸,尴尬地挪步到门前石阶上,请了冯妙进来。
慧空正要灰头土脸地离开,李弄玉又叫住她,声音清冷悠长地说:“门前的石阶上好像落了些石子树叶,刚才上来的时候,轿子颠簸得我头都晕了,待会儿我还要乘轿下山,你看怎么办才好呢?”
石子还罢了,树叶哪会让轿子颠簸,她摆明了就是要给慧空一个教训。慧空青着脸咬牙回答:“贫尼这就去捡……干净,让贵人下山的时候,不会再受颠簸。”
等她退出去,李弄玉才深深地看了冯妙一眼:“你就这么由着她欺负?”
她显然会错了冯妙心里的意思,冯妙摇着头说:“我并非心灰意懒,只是此刻实在没有心情跟她计较。”
平城中此刻看似风平浪静,但这平静,更像山雨欲来前夕的压抑沉闷,也许一转眼就是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冯妙低头,看见李弄玉素白衣衫的袖口上,绣了一圈细小的花朵。她有些惊奇,自从始平王遭逢意外又死而复生之后,李弄玉就再不肯用心妆扮,衣衫不过是随手拿来蔽体。
像是看穿了冯妙目光中的含义一般,李弄玉抬手抚了一抚袖口上的花纹,轻声说:“太皇太后和皇上要巡幸方山灵泉宫,接受柔然、高车、吐谷浑使节朝贺,宫中有品级的妃嫔全部随行。萧……始平王一个多月以前,已经先去了方山,督造太皇太后陵寝的扩建。”
她没再说下去,冯妙却全都明白了。太皇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要撕去这二十年祖慈孙孝的伪装了。
要所有妃嫔同行,不仅仅是为了表示对此行的重视,更是为了防止有人向外泄露消息。路线、方位、时间,任何一个要素的变动,都可能导致结果大相径庭。
倘若拓跋宏功亏一篑,始平王也必定不能为太皇太后所容,李弄玉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与他同生同死,绝不独活。
冯妙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禅衣,低声却决绝地说:“我也要去。”李弄玉像是没听清楚,定定地看着她。冯妙又重复了一次:“我也要去,你帮帮我。”她不知道手里那件东西是否会有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她只想在倾盆大雨落下时,跟拓跋宏同在一处。
李弄玉沉思片刻,摇头说:“这个主意不好,我要从宫中出发,我的父亲是东宫臣僚,也要跟太皇太后的车驾一起走。你不如从昌黎王府上想办法,有爵位的人都会随行,但你只有一晚时间。因为亲王贵胄的车驾会先行,昌黎王明天一早就会出发。”
冯妙脑中一片空白,昌黎王府有那么多人,可她不知道自己能相信谁,能依赖谁。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思急转,猛然想起个人来,问道:“冯清近来在宫中如何?”
李弄玉平静地回答:“不过那个样子罢了,太皇太后解了她的禁足,可皇上并不对她特别上心,偶尔召幸一次,跟别的妃嫔差不多。”
冯妙长出口气:“那你就帮我带句话给她,今晚一定要带到,务必赶在明早昌黎王府的车驾出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