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灯寒照
烛火摇曳不定,正如冯妙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太皇太后给她的那一包草药,还藏在放冬衣的樟木大箱里。如果拓跋宏能准她留下这孩子,她就不需要寻求太皇太后的庇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的风向,已经悄悄向拓跋宏倾斜了。
毕竟他是自己的丈夫,是这孩子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冯妙并不想走到他的对立面去。
拓跋宏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敷衍似的笑一笑:“妙儿,你一直有些咳喘症,其实不大适合生育。你现在还年轻,朕也年轻,不如先把咳喘症慢慢调理好了,再想养育子嗣的事。朕明天另指一个御医给你,替你好好开几道方子。”
冯妙用脚尖拨弄着地毯上的团绒,心里分不清拓跋宏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几年高清欢给她送过不少药,她自己闲着无事时,也喜欢看些药方解闷。治疗咳喘最有效的几味药,刚好都是很容易导致不孕的。咳喘这样的病症,十年八年也未必治得好,就算治好了,只怕……也永远不会有孩子了。
眼前浮现出白日里郑柔嘉痛苦的模样,刚才的一点疑惑豁然解开,皇帝要抬举郑氏满门,当然不会在欢好过后给郑柔嘉喝避子汤药。他手中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想要除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会有很多机会。一碗汤药,代表的只是他亲疏喜恶的态度而已。
“妙儿,朕想在你这儿好好歇歇……”拓跋宏有些困意上涌,双手往她腰上搂去。
冯妙悚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要把他推开。她曾经偷偷对着铜镜看过一次,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隔着衣衫还看不到什么,可摸上去总会有些不一样了。
她抽身出来,在拓跋宏面前缓缓跪倒:“妙儿曾经提过,有件事要跟皇上说。”
拓跋宏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得有些奇怪,伸手要拉她起来:“有什么事值得这样郑重其事?你只管开口说就是了。”
冯妙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绶上,他日日戴着的,仍旧是春社日祭祀那天的一枚玉佩。“皇上,妙儿虽然天天这样唤您,可在妙儿心里,您是丈夫多过是君王。”她俯身向前,揽住拓跋宏的袍角,把头倚在他膝盖上,“妻子为丈夫诞育子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即使千难万难,也总要做。万幸上天垂怜,妙儿现在可以……”
当着拓跋宏的面说起这件事,冯妙脸色微微发红。她的手指落在那枚玉佩上,轻轻打着圈。其实她的行动,已经做出了选择,至少在改换服饰这件事上,她舍弃了太皇太后,选择了支持她的夫君。
拓跋宏愣愣地看着冯妙,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冯妙的心直往下坠,话已经出口,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妙儿求您……”刚说了几个字,她忽然被拓跋宏打横抱起。他在算不得宽敞的内殿来回走了几步,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东西,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御医看过了没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嘶哑。
“还没有,”冯妙埋头在他肩上,“妙儿想先告诉皇上,可是这段时间一直不安宁,没有机会开口。”她不知道其他人怎样跟皇上说起这件事,她只见过林琅那一次,是从侍御师的口中说出来的。
拓跋宏把她放在床榻上,盯着她轻薄寝衣下略见隆起的小腹,愣愣地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手放在上面。掌心的温热,隔着寝衣传递过来。有那么一刹那,冯妙觉得他一定会是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可这温暖只有短暂的一瞬,拓跋宏站起身,拉开房门逃一样地冲了出去。他脚步匆忙,带得夜里的寒风涌进室内,差点扑灭了烛火。手掌抚摸过的地方,也显得凉意更盛。
冯妙怔怔地躺在床榻上,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失态。她把手压在小腹上,遮住他刚才抚摸过的地方,他的手掌那么大,要用上两只手才能完全盖住。不管怎样,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尽力留住这孩子。
她还清楚记得,小时候进入昌黎王府以前,她总是被人指指点点,说是生父不详的野种。那些大人总以为,两三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可她其实什么都懂了,而且记得异常清晰。因为这段记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拓跋宏匆忙离去后,一连几天再没踏足华音殿,只有如意姑姑来了一次,带着一名侍御师来给冯妙诊脉。事后便有旨意过来,说冯妙咳喘症发作,可以免去按制的问安,专心静养就好。
旬日时,王玄之照旧陪着冯夙来奉仪殿,拓跋瑶也照旧进宫,陪着太皇太后说话。谈笑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该传午膳,冯妙却一直没来。
拓跋瑶起身去小厨房里,看看炉火上给太皇太后炖着的滋补药膳。不一会儿,王玄之便也寻了借口离开内殿,绕进小厨房里来。
“六公主殿下。”他客气地长揖为礼,即使在狭窄逼仄的通道内,也仍旧仪态翩然。
拓跋瑶猛地转身,装作去查看小砂锅里的咕噜作响的汤,升腾而起的蒸汽,熏得她半边脸都又红又热。他们每隔一段日子就在奉仪殿见面,但这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地说话。那一年云泉寺半山腰的花草香气,似乎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公子是太皇太后的座上宾,不必这么客气,我们这些人都是沾你的光。”拓跋瑶用勺子在小砂锅里一下一下地搅动,“公子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王玄之有些犹豫,这话其实不该问,可他压不住心里迫切的念头,看见拓跋瑶离席就跟着走了出来。“请问六公主,跟您交好的那位冯婕妤,她……她的喘症是不是先天带来的,多久会发作一次?”
他曾经拿这话问过冯夙,可冯夙却茫然不知情。他也查过医书,知道患有喘症的人身子沉重时,会更容易发病,生育时尤其凶险万分,挺不过去就是一尸两命。他见过几次冯妙心急时便呼
吸短促,今天又刚好听说,她咳喘发作,要留在华音殿静养。那种不安的念头,让他失了平常的淡定冷静。
“也许是天生的吧,我并不清楚。有一年大冬天里,她被皇兄罚跪灵堂,那一次发作得特别厉害,差点连命都没了。一直到我离宫之前,她还是会时不时地发作,不能焦急劳累……”拓跋瑶手下的力道渐重,勺子磕在砂锅边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余光依稀看见王玄之脸色都变了,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快意。看见心爱的人在眼前受罪,却无能为力,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出嫁那年,她曾经偷跑出宫,疯了一样赶到云泉寺。只要他点一点头,她就愿意跟在他身边,哪怕做个侍婢都行。她一口气冲上陡峭的石阶,连气息都还没喘匀,隔着薄纱窗,便看见王玄之坐在竹席上,一边小口地喝酒,一边拿着那张粉笺仔细地看。看一会儿就放在一边,用雕凿印章的刻刀,在一粒红豆上刻下一个“妙”字,他手边还散落着六七粒滚圆的红豆。
水汽遮住了拓跋瑶此时的难堪,她连王玄之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心口像有一只小虫,在一口口噬咬她的血肉。她声音嘶哑难听,手臂上全是新旧交叠的伤痕,却从来没有听他询问过一句……
崇光宫内,拓跋宏面对着一本摊开的奏折,目光却久久定在瑞鹤香炉上,看着鹤嘴中散出的袅袅烟雾出神。冯妙对他说,她现在可以为他诞育子嗣了,他竟然紧张得几乎失态。她说得那么隐晦,隐晦到他反复想了好几次,才敢确定这句话的意思。
他很久没有在召幸过后哄她喝避子的甜汤了,因为他听说,那种汤药喝久了,会真的终身不孕。他不是不准她有孩子,只是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太皇太后对他擅作主张的几件事大为不满,近来频繁阻挠他调动人手。尤其是软禁高太妃之后,太皇太后不动声色地找了几个借口,把羽林禁卫中效忠皇帝的部将,全都调出了内宫。
尚未垂垂老去的太皇太后,正当年少的亲政天子,类似的情形,史书上已经读到太多次了,最终只会有一个人,成为禁宫中真正的主宰。他原本希望,等到解决了眼下麻烦的情形,他们之间可以有一个干干净净、不受任何牵绊的孩子。
恰在此时,刘全在门口通传:“高大人到了。”拓跋宏转回神,淡淡地说了一声:“宣。”
高清欢熟稔地在拓跋宏对面跪坐下来,刘全知趣地合拢殿门,打发小太监去后院打扫。
听见门扇闭紧的声音,高清欢才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递到拓跋宏面前:“这些都是曾经与高氏来往密切的人,用朱砂标记的那些,不过是看着高氏得势就巴结逢迎,高氏一倒就再不登门了。”
拓跋宏嘴角噙着丝冷笑,一行行看到最末尾。高清欢估计着他已经看完,略微躬身说道:“皇上让臣查访的另外一件事,也有结果了。”
拓跋宏放下手里的名册,等着听他说下去。
高清欢取出一块布帛,放在面前的紫檀木案上:“臣已经详细记录在这里,请皇上过目。”对于皇帝这些奇怪的要求,他从不拒绝,也从不过问原因。对他来说,一切都是一场交易,他能满足皇帝那些不想被旁人知晓的愿望,皇帝能给他改变身份和命运的权力。
布帛上是一张药方,当年晋孝武帝的宠妃有孕时患有气疾,晋孝武帝曾经遍访天下名医,寻来了这张既可以压住喘症、又不会伤了胎儿的药方。后来晋朝破灭,药方连同当时剩余的几颗药丸,一起流落在外。这方子需要的几味药材,都名贵难得,所以方子虽流传多年,却没有多少人真正用到。
拓跋宏嘴角的冷笑更浓,手指一收,把布帛攥紧在手掌中。看到高清欢仍在面前,他把手指一根根松开,强逼着自己神色恢复如常,淡淡地说:“你办事稳妥谨慎,只掌管傩仪祭祀,实在是大材小用了。等朕寻个机会,调你做中朝官吧。清理高氏余党,也多亏有你和照容立下大功。”
高清欢垂下眼睑,语气平静地回答:“臣毕竟是高氏养子,清理高氏余党,实在算不得一件光彩的事,请皇上不必专门提起了。”
他起身告退,只留下拓跋宏一人坐在原处。那张揉皱的布帛,颓然落在桌面上。药方下方,还有几行小字,记录着平城内几家药铺高价收购那几味名贵药材的情形。那几家药铺,恰好都是王玄之的产业。
冯妙在华音殿惴惴地“静养”了整整六天,她不知道拓跋宏打算把这孩子怎么样。因为那道静养的口谕,她连去奉仪殿面见太皇太后都不能了。
午膳刚用过,刘全的通传声就在门外响起。冯妙原本斜倚在小榻上正要午睡,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赶忙起身整好衣装,又问他要不要传些膳食来用。
拓跋宏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些别的事情。他仍旧抱冯妙在膝上,却不像往常那么亲密,动作间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他开口时,带着些试探意味:“妙儿,你有孕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冯妙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认为,他问的是太皇太后那边,低声回答:“没有了,这种事情,妙儿自然第一个要告诉孩子的父亲。”
拓跋宏音调怪异地重复了一声:“父亲?”
冯妙隐隐觉得他语气不大对,却又自问,并没有哪里会让他觉得不快。
“朕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平城里的几家药铺,都在高价采买几味不会伤胎又能压住喘症的药材。”拓跋宏的手在她下颔上抚摸,似乎随时都可以用力扼住她的脖颈,“前几天,朕还听瑶妹说起,王玄之在太皇太后寝殿中,曾经问起你喘症的情形……”
悬着的心忽然“咯噔”一声,冯妙起先还静静地听着,越听越觉得心惊,不敢细想他话里的意思,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越是想要深呼吸,气息就越发急促微弱。
“妙
儿……”看见她脸色发青,拓跋宏心里涌起一丝悔意,他原本不想这样问她,他宁愿相信,王玄之握着这张药方,是想要跟他讲些条件的。他与王玄之都心知肚明,彼此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也互相防范。可一见着冯妙,话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他不大会哄人,急急地转向自己本来要说的话,因为着急,语气越发显得生硬冷漠:“妙儿,朕问过上次给你诊脉的侍御师,你的情形确实不适合生育。朕看,不如这次先不要……”
冯妙从他膝上挣脱下来,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倚着墙角跟他对视。她把两手护在小腹上,像一只被逼得无路可逃的小兽一样,微微弓起脊背。
“妙儿,你过来,朕只是跟你商量……”拓跋宏刚要上前一步,冯妙就失声尖叫,仓皇向后躲去。可她背后就是冷硬的墙壁,已经无处可躲。
他不想要这孩子,也就算了,竟然怀疑这孩子的来历来羞辱她。
冯妙抬手攥紧领口,想要敞开些透透气,可呼吸却越发艰难。她身子倚着墙壁,软软地滑倒下去,头脑中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皇上,求您让我留下这孩子,我愿意跟皇上做一回……做一回交换。”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怎么能让这孩子,变成一颗他父亲眼中有用的棋子。不到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总还是不愿意用上这个法子。不过用上了也好,终于不用再摇摆不定地折磨人了。
“什么交换?你只管说。”拓跋宏见她忍受着窒息一样的痛苦,心中如刀割一般。可他不敢上前,他的举动,只会让冯妙更加紧张焦虑,那种提不起气来的痛苦也就越发强烈。
冯妙已经有些神志迷离,看不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心疼担忧,只能清晰地听见他冷静沉稳的话语,要她把交换的条件讲来听听。
“我可以……替皇上担下天下骂名。”冯妙说的话,被急促、沉重的喘息声,截断成残缺的碎片,“皇上可以祈福为名,为这孩子……供养一尊石刻佛像,在山间修造佛像,需要……需要人手,皇上可以借机派遣信得过的部将,操练不属于任何亲王贵胄的兵马。此子尚未出生,就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已经是失德……失德之人,自然不能做太子,更不适合继承大统。”
她所说的供养,是在山间开凿洞窟,请能工巧匠在洞窟中雕刻佛像,是善男信女最虔诚的一种发愿方式。雕凿石像花费巨大,即使是官宦人家,有时也要祖孙数代共同完成。尚未出生的孩子便供养佛像,此前更是从没有过先例。
冯妙跪伏在地,双唇渐渐发白,口中微弱的声音仍在恳求:“求您……答应……”
拓跋宏抢一步上前,接住她软倒下去的身子,握住她的手说:“别说话,朕都答应你。”他的确想过不要这孩子,但那只是因为,不想为了生育子嗣而失去她。他甚至有些可笑地想过,要是她亲口承认这孩子来历不正,他就不用左右为难,可以毫不犹豫地舍了孩子、保住妙儿。
他只是没料到,冯妙爱这孩子,超过爱惜自己的性命。
冯妙醒转时,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才刚一动,就觉得膻中、璇玑、三间穴上扎了几根细细的银针,禁不住吃痛微哼了一声。
“妙儿,孩子没事,不要担心……”拓跋宏上前握住她的手,叫她不要乱动。他眼见着冯妙病发到昏厥,喘不过那一口气,几乎差一点就死去,又惊又怕守了她一天一夜,眼中全是赤红的血丝。
冯妙转头看见他的样子,茫然想着,能做皇帝的人,果然不是寻常人,连关切都表现得如此逼真。前一刻还怀疑她的孩子是私通而来的野种,后一刻就爱惜得如珠如宝,看来那交换的条件,的确说动他了。侍御师上前,从她的穴位上取下银针。冯妙只觉得困倦,疲累像从骨子里透出来,手足都酸软无力。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沉沉地合上眼。
这一年里宫中的第二桩喜讯,很快就传遍了六宫。拓跋宏亲自拟旨,晋封冯妙为贵人,一跃成为宫中位分最尊贵的人。他又传下口谕,说冯妙喘症未愈,任何人都不准到华音殿来扰她清静。
忍冬高兴得几乎语无伦次,直给冯妙叩头道喜,祝贺她终于苦尽甘来。冯妙并没见多高兴,却也没对忍冬说出缘由。既然拓跋宏表现得如此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她便也尽心扮演好一个即将得子的“宠妃”的角色。
她开口替弟弟索要封爵,拓跋宏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给了冯夙北平郡公的虚爵,几乎与冯诞比肩。
她适时地在家宴上说出,觉得胎象不稳,想要去寺中祈福祝祷。拓跋宏便立刻柔情蜜意地怜惜她辛苦,说要替她和腹中孩子,在平城以西的武周山上雕凿一座供养佛像。
她害喜严重,吃不下东西,拓跋宏就命人从国境以南,日夜兼程地运来时鲜蔬菜。
原来,只要不要求虚妄的情爱,要得再多,他都给得出。
冯妙很少说话,有时到崇光宫去侍奉,也只是静静地坐在小榻上。唯独某一天,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大时,冯妙坐在紫檀木案一侧,忽然觉得腹中一暖,伴随着咕噜一声响动,似乎有只小手在里面轻轻一推,就跟高照容让她触摸的那一次,一模一样。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腹中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在长大。几乎忘了还在崇光宫侍驾,眼泪很快就蒙住了双眼。一直埋头看着奏章的拓跋宏,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把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汹涌肆虐的眼泪,打湿了胸前的龙纹。
这一段短暂的平静,在某个清早被一封紧急奏报打破。守城门的小吏,哆嗦着跪在拓跋宏面前,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拓跋宏面色铁青、怒不可遏:“王玄之昨晚就用了伪造的通关文牒混出城去了,你们竟然今天都还一无所知?!守不好城门,你也不用守了,都给朕做苦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