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_第十六章 残更与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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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残更与怨长

冯妙提起裙角,上前几步,把雪白的垂地鲛纱通天帐掀开一角,向内殿看去。

拓跋宏站在四曲镂雕彩漆屏风前,衣衫敞开着。屏风一角,蜷缩着一名女子,散开的黑发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小衣散落在地上,只用一件外袍草草遮在身前。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无力地收拢在一起。

“你……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拓跋宏显然气极了,指着那女子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女子却一言不发,扶着屏风边沿站起来,把外袍胡乱穿在身上。借着屏风上反射的微弱灯火,依稀可以看见衣衫下摆上,有一小洇嫣红的血迹。女子束好衣带,连头发也不拢起,跪在地上给拓跋宏磕了头,嗓音沙哑地说:“嫔妾已经侍奉过皇上,请皇上更正嫔妾的名分。”

虽然这声音跟平日大不一样,冯妙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李弄玉的声音。她惊得掩住了嘴,李弄玉怎么会想要做皇帝的妃子?

拓跋宏抬手在屏风上重重一拍,沉重的四曲屏风轰然倒地,声音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他余怒未消,指着李弄玉说:“勰弟一直说,你胸中乾坤不亚于男儿,朕万万没料到,你也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来。你……你叫朕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勰弟?”

李弄玉不再多说一句话,只是一下一下地磕下头去,额头碰撞在澄泥金砖地面上,在空寂的大殿中发出叹息似的回响。

拓跋宏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声“好”字,转身背对着李弄玉:“你就替朕最后拟一次旨意,册封李弄玉为从七品才人,移居漪兰殿,非经传诏,不得进入崇光宫。”

“嫔妾谢皇上恩典。”李弄玉拿过纸笔,就伏在地上匆匆写了几行字,然后拢紧衣衫走出内殿。她像是忍着双腿间极大的疼痛,只能挪着小步走动。

鲛纱掀起,冯妙来不及躲闪,刚好跟李弄玉迎面撞见。李弄玉瞥了冯妙一眼,从她身边漠然地走过。

从七品才人,是有品级的妃嫔中最低的一等。漪兰殿又偏僻冷寂,几乎与冷宫无异。侍奉过皇帝的女眷,无论是否封妃,都会在起居注上有所记录,不能外放出宫,也不能另嫁他人。拓跋宏给了她位分,却摆明了要从此冷落她。

冯妙合拢鲛纱帐幔,走到拓跋宏身边,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背上。

“妙儿,你也看见了?”拓跋宏的声音里透着精疲力竭的疲惫,“她在朕的茶里放了迷药。连弄玉也欺瞒朕,朕还能相信谁?”

“妙儿,”他忽然把冯妙拉到身前,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不会骗朕,永远不会有事情瞒着朕,是不是?”他双手如铁环一样捏紧冯妙的肩,执拗地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冯妙伏在他胸口,闭着眼睛轻轻点头,心里却越发忐忑不安。如果现在告诉他自己有了孩子,他会怎么想?

李弄玉一夜之间从中才人变为才人,在后宫中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一字之差,她便从守节的女官,变成了攀龙附凤的妃子。几乎在宫中任何一个角落,都听得到窃窃私语声,人人都替始平王不值,衣冠才下葬不久,生前心爱的女子就爬上了皇帝的龙床。

侍寝与册封都发生在一夜之间,以至于第二天一早,李弄玉按规矩到奉仪殿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崔姑姑连赏赐的镇枕玉如意都还没准备好。

从奉仪殿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兜头便是一盆冷水泼在李弄玉身上。李含真指着她大骂:“李家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妹妹!早知道你会这样,还不如六岁那年让你在荷塘里淹死,何苦要救你?!”

李弄玉的头面、衣裳全都湿了,冷水答答地滴下来,冲得她脸上一片狼藉。她冻得嘴唇乌青,身上不住地打着冷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抖着声音反问:“始平王正式向父亲下聘,说要迎娶我了吗?既然没有下聘,他现在又尸骨无存,我侍奉皇上有什么错?”

李含真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你很好!你要做皇妃,只管去做!”她从头上拔下碧玉簪子,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狠狠画了一道:“我李含真发誓,今生今世终身不嫁,替李氏偿还始平王的情义,你我的姐妹情分,今天也一刀两断!”

李弄玉冷笑着说了一声“迂腐”,从她身边绕过,丝履正踩在碧玉簪子画出的那道线上,重重地蹍了一蹍。

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妃嫔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姐妹反目,原本那一点窥探别人隐秘的兴奋,都被这决绝的话语惊得烟消云散。

漪兰殿没有那么快打扫好,李弄玉仍旧暂时留在华音殿偏殿。忍冬向冯妙转述了事情的经过,有些担忧地说:“要不要奴婢去看看李……李娘娘,她回来以后就一直关着房门,奴婢怕她一时想不开,晦气冲了娘娘的胎气就不好了……”

“不会的,”冯妙用桃木小梳一下下梳着头发,“弄玉不是那么容易寻死的人,不过我去看看她也好。”

偏殿门窗紧闭,屋内有浓重的酒气,李弄玉换了干净的寝衣,坐在地上,手边还放着一把小巧的刀,刃上血迹斑斑。

冯妙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轻声问:“你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始平王如果泉下有知,心内会安宁吗?”

李弄玉“咯”地笑了一声:“是你告诉我的,生前的事还顾不过来,哪管得了死后的虚无缥缈。他要是泉下有知……他要是泉下有知,为什么梦里总背对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问他该怎么办,小事上他都浑不在意,可大事上从来都最有主见。可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说……”李弄玉的手几乎捧不住酒坛,琥珀色的酒从倾斜的酒坛里流出来。

冯妙按住她的手扶正酒坛:“你想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李弄玉挣扎着要站

起,却又踉跄着坐倒,手握成拳压在腿上,眉心似乎因为疼痛而紧紧蹙起:“我不想告诉你。我利用了皇上传召你的机会,你不怨我吗?我观察了好久,皇上只有传召你时,才会叫内监去门外等候,我也才能有机会动他的茶水。”

冯妙知道再劝也是没用,如果别人能劝说得她改了主意,她也就不是李弄玉了。“我不会因为这个怨你,我只怨你明明有机会选择,还是这么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我的一辈子,早就葬送在白登山了。”李弄玉把半坛酒缓缓浇在地上,扶着梨木胡床站起来,“我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一会儿就有内监来接我离开。漪兰殿偏远,恐怕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李弄玉一走,华音殿也显得越发冷清。倒是忍冬带着几分喜色,把一摞习字的纸抄递到冯妙面前:“崔姑姑刚才送了这个来,说是小郎君近来练的字,太皇太后看了也很高兴呢。”

冯妙接过来随意翻看,开头几张是抄誊的乐府诗,后来夹着些药方子、香料方子、茶方子,竟然零零散散什么都有。随手翻动时,忽然觉得其中一张纸比别的软些,像是写字时不小心用水泼湿了。

抽出来一看,是一张平喘润肺的方子。陈皮去白、杏仁去皮尖、枳实麸炒、黄芩酒炒、瓜蒌仁去油、茯苓各一两,胆南星、制半夏各一两半,用姜汁和为丸,胸闷欲呕时服下。

方子底下还写着一行小字:“孕五月以后,咳喘容易复发,最最要紧的是宽心静养,不要多思多虑。”字迹是冯夙的字迹,语气却分明是王玄之的语气。冯妙默默记下了方子,把那张纸凑到火烛上烧了。

大约是真的动了气,拓跋宏一连几天都没有传召任何人,连李含真要侍奉笔墨,也被他拒之门外。

冯妙料到李弄玉身上的波澜,还远远没有结束,却没料到下一波来得这么快。

因为太皇太后推崇佛教,宫中妃嫔也大多效仿。每月初一、十五或是特别重要的日子,总有不少人要到小佛堂上香祈愿。这几年下来,也渐渐成了一项规矩。

冯妙原本为了躲着不见人,已经好久都不去上香了。可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再躲着不去,未免失了礼数。

为着要上香礼佛的缘故,妃嫔们都穿得比平日素简不少,连一贯张扬的卢清然,也只穿了一身淡色罗裙,在头上簪了两支玉簪。

冯妙刚刚站定,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驶过佛堂门口的石桥,风卷起车帘,露出郑柔嘉的侧脸。她刚刚晋了九嫔之位,又有身孕,在宫道上乘马车也不算逾制。可卢清然还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就她娇贵!”

石桥窄小,马车很费了一番力气才驶过来。侍女刚扶着郑柔嘉下来,李弄玉便也从一旁的弯曲小道上缓步走了过来。

嫔妃们一见李弄玉,都好像见了什么不祥之物一样,向后躲了几步。李弄玉却一扫从前的清冷神色,走到郑柔嘉的马车边,抚摸着马鬃说:“真是一匹良驹,似乎不是平城本地的马啊。”

郑柔嘉声音有些娇怯:“是家父从胡商手里买来的马,听说有个名字,可我记不得了。原本是八匹,都献给了皇上,皇上又把这匹赏给了我,说这马跑得平稳。”说到最后,她也难免带上了一丝得意。

李弄玉微微一笑:“塞上春来。”

郑柔嘉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李弄玉转头向她解释:“这马名叫塞上春来,是春天时才捕得到的野马,被人驯服了贩卖到平城这里来。”

“既然是野马,就难免有野性复发的时候,郑充华要多加小心了。”李弄玉握惯了笔杆的手指,沿着马背轻轻一抚。那马果然是经过训练的良驹,一直稳稳地站着,不时打个响鼻。

宫嫔们由高照容和崔岸芷领着,在佛前焚香、叩拜。接着众人依次把写着祈愿的花笺,缚在佛像前的盘香上。盘香悬垂如塔,随着香线燃烧,祈愿花笺就会顺次落入正下方的瑞兽铜鼎中,焚成灰烬。

冯妙提笔斟酌半晌,只写了一个“安”。安字易写,安好难求。

李弄玉远远地站着,既不叩拜,也不写祈愿花笺。到离去时,她便静默地跟在众人身后。

宫女寄春搀扶着郑柔嘉先上马车。郑柔嘉才一掀起裙角,那匹一直温顺的马,忽然仰起头长嘶了一声,前蹄不住地踢腾。

寄春吓了一跳,赶忙高声叫喊:“快拉住它,别惊了娘娘!”

驾车的内监立刻从车辕上跳下来,扯着马缰想让那马安静下来。可这塞上春来原本就是野马,力气比普通的马大得多,那小内监只会驾车,不会驯马,用马鞭抽打了几下,却惹得那马更加狂躁。

有过白登山围猎那一次,宫嫔们对兽类都心有余悸,此时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向后躲去。

郑柔嘉护着肚子,原本行动就不大灵活,今天又特意穿了一件垂地百褶长裙,身子向后躲着,丝履却踩住了裙摆。她“呀”地惊叫了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寄春急忙忙地想搀住她,反倒被她扯得一同跌倒在地。

一团混乱中,内监布满汗液的手一滑,那马便直冲出来,扬起前蹄便往郑柔嘉身上踏去。有人“哎”了一声,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冯妙瞪大眼睛,盯着那马蹄,一颗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要是郑柔嘉被惊马踢伤没了孩子,该有多么伤心绝望。她完全想象得出那种得而复失的痛苦,比从来没有过更疼痛百倍。因为想象得出,她才更要护好自己。

忍冬觉出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收紧,欠身挡在她前面,低声安慰:“娘娘不要惊慌,前面有半人高的围栏,那马不会冲过来的。”她们站的地方,本就在人群之后,十分隐秘安全。

似乎是坚硬冰冷的马蹄踏在柔软身躯上的声音,接着是郑柔嘉痛苦、嘶哑的惨叫声,寄春惊恐的哭喊声。冯妙的目光越过忍冬的肩头,看见郑柔嘉

的裙下渗出大片的血迹来,顺着地上青砖之间的缝隙蜿蜒流淌。

不知何时,李弄玉已经越过人群,死死扯住了马缰。那马掉转方向,往宫道上狂奔而去。李弄玉的力气并不大,根本拉不住一匹惊马,被拖行了十几步远,才倒在路边,眼看着那马跑远了。

驾车的内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崔岸芷提醒了他一句:“快去告诉羽林侍卫统领,把那马射杀了吧,要是惊扰皇上或是太皇太后,罪过就更大了。”

有人传了软榻来,抬着昏死过去的郑柔嘉离开。高照容和崔岸芷都说自己见不得血腥,搭着婢女的手走了,其他人也就纷纷散了,只有寄春一路的哭叫声,隔了好远还能隐约传来。

冯妙顺着官道走过去,把李弄玉扶起来。她的衣衫都已经在地上蹭破了,手臂上全是刮擦出来的血痕。

“弄玉,你告诉我,郑柔嘉痛苦哀号,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吗?”冯妙摇晃着她的肩膀,手指直发抖,那个“纵意忘情”的李弄玉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李弄玉茫然地抬头,声音轻软如雾:“我就知道你会看出来的,宫里这么多人,就你看得最明白。”她甩一甩头,对自己手臂上的伤处一点也不在意:“我不是为了自己好过,我是为了让她尝尝得而复失的滋味。”

为了区别身份,也为了避免气味冲撞,宫中女官是不允许使用香料的,只有嫔妃才可以在衣衫上熏香。李弄玉的衣襟上,有浓重的苏合香味,恰好遮掩住了能令马受惊发狂的药味。她把那药粉洒在马鬃上,佛堂上香的时间里,药性刚好散发出来。

宫道空旷无人,冯妙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十分遥远:“你那么恨她,为什么还要把马引出院外,救下她一条性命?”

李弄玉舒展唇角,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我不恨她,从前我一直以为,因为萧郎对我好,我就喜欢他。可没了萧郎,我才知道,别人对我再好,也比不上萧郎一星半点。我只是要给自己求个公平,她要是就这么死了,还怎么体会得了这种锥心刺骨的痛楚?”

“你知不知道,每天早上起来,我都觉得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我的萧郎不在了。我慌慌张张地要去找他,告诉他我又做噩梦了。可披衣推门时,我才想起来,这不是梦……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李弄玉抬手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间流出来,“郑氏的人在萧郎的马上动了手脚,我就要用一模一样的方法,还她百倍千倍的痛苦,并且要她日日清醒地受着这苦。睡过去时,是一场噩梦,醒过来时,是另一场可怕百倍的噩梦。”

冯妙见她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让忍冬好生送她回去,自己沿着小路走回华音殿。

傍晚时分,影泉殿就传来消息,郑充华的胎保不住了,而且因为伤了腹部,恐怕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那匹名贵的惊马,奔出数百步远后,被羽林侍卫当场射杀,驾车的内监也被杖毙。

李弄玉因为阻拦惊马而受了伤,皇上指派了一名御医去替她裹伤,却没有什么褒奖、安抚的话。

冯妙只觉得世事无常,越发觉得一切苦心安排,终究抵不过冥冥中看不见的那只手。她以为滢妹可以安然度过余生,滢妹却香消玉殒。她也以为弄玉能自在顺意地嫁给如意郎君,可弄玉也终究成了锁进深宫的一抹身影。

入夜时分,没经女史提前通禀,拓跋宏就直接来了华音殿,眉目之间满是疲惫。拓跋宏才思敏捷,拟写诏令几乎是提笔立成,连那些颇有经验的文书官吏,也挑不出半点可以更改的地方来。可他毕竟一个人日理万机,后宫又闹出这样不平静的事来,难免觉得心烦。

冯妙给他斟了一盏绿茶,茶里加了薄荷叶,氤氲热气里带着点清凉。她又替拓跋宏解下发冠,用犀角梳子梳理头发。拓跋宏捉住她的手,叹息着说:“幸亏还有你这里,可以让朕静一静。”

“皇上是为了郑充华滑胎的事忧心吗?”冯妙轻声细语地说,“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以后叫内监们小心些就是了。”

拓跋宏抱她坐在膝上,声音低沉如钟:“要是实话说了,恐怕你心里要怨朕薄情。柔嘉的孩子没了,朕反倒了却了一桩心事。因为郑羲刚刚告发高氏,立下大功,荥阳郑氏又是很有名望的大姓,朕才不得不多给他们恩宠,以示朕对汉族世家的重视。可要是柔嘉生下男孩,恐怕郑氏外戚也不会安分的,到时候反倒成了祸害。”

冯妙微微皱眉,他不想叫哪个妃子有子,只要每次事后给她一碗避子汤药就行了,何必这么忧心。

“妙儿,朕时常想,要是有一天,有一个朕最心爱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朕一定宠他爱他,让他不用起早读书,不用面对口是心非的嘴脸,也不用默记那些帝王御下之术。朕给他单独建一座高台,让他躲在高台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拓跋宏说这些话时,眼角弯起一个温柔美好的弧度。

冯妙听了禁不住失笑,这实在是痴人说梦,且不说躲在高台里,几乎就是软禁,单说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人,如何能够确保一生高枕无忧呢?

拓跋宏听见她发笑,把她揽到胸前问:“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冯妙低下头去,“只是不知道,谁会有幸成为皇上最心爱的人呢。”

拓跋宏不再说话,微闭了眼睛来亲吻冯妙,含住她柔软的下唇,一下下地轻咬、吮吸。紧绷了许久的心神,在这极致温柔的吻里松软下去。冯妙紧贴在他胸口,尝试着探出舌尖,回应着他唇齿间的柔情。

舌尖轻缠在一起,软而温热的触感,让冯妙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在她生涩的回应里,拓跋宏的力道越发重,直叫她酥痒眩晕,身上一阵阵地发软。

“如果,我说如果……”她低低呢喃着开口,“要是妙儿有了孩子,皇上会怎么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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