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净月华开
素问每次喂药的时候,总要劝上几句:“娘娘,您再不放宽心些,这病怕是永远也好不起来了。”冯妙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宽心”二字,实在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从前,元宏即使不来华音殿,也总会忙里偷闲地问起,“华音殿的暖炭是不是清净无烟的那种”“新贡的瓜果给华音殿送去了没有”“华音殿近来有没有传过医药”……可这一次,却是彻底的悄无声息。
底下的宫女、太监看着猜度着皇上的意思,也对华音殿冷落起来,虽然不敢苛待这位后宫位分最高的左昭仪,却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殷勤奉承。
冯妙越是病得昏昏沉沉,素问越不敢掉以轻心,索性不再用外面送来的汤药和饮食,一切都是自己在小厨房里做。
这天她刚喂着冯妙喝过一点清粥,转身收拾梨木小几上的碗筷时,瞥见房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浅紫色衣裳的女子,静静地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看着咳嗽不停的冯妙。素问看着那人面生,可见她头上戴着一支宫嫔才能使用的蝴蝶穿花步摇,便屈身福礼问道:“这位娘娘,请问您是……”
门口的女子还没说话,冯妙便说道:“素问,你下去吧,我跟她说几句话。”她的声音仍旧虚弱,却已经带上了几分欣喜,自从华林园那次宫宴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李弄玉了。冯妙知道李弄玉很有些怪脾气,刻意接近她,她反倒不理不睬,别人风生水起时,她也不肯来凑热闹。上一次李弄玉主动来看冯妙,正是她刚刚没了孩子又被废弃出宫时,靠着李弄玉凑来的一大包铜钱,才算在青岩寺挨过了前几个月。
素问正要走,李弄玉却径直走到床榻前,直接拉着冯妙的手腕把她扯起来,带着她就往外走。冯妙被她冷不防这么一扯,急急地咳嗽起来。素问见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潮红,也跟着急起来,连身份也顾不得了,上前拦住李弄玉的去路:“昭仪娘娘还病着,现在不能出去。”
李弄玉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连看都不看素问一眼:“她这病,灌再多的汤药下去也没有用,我带她出去走走,死不了人的。”
一向冷静的素问,被她这句话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却暗暗觉得奇怪,大魏后宫里还有这样的妃嫔,性情倒跟南朝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隐士差不多。
冯妙止住咳嗽低声说:“素问,我跟她去走走,不要紧的,你去帮我拿件衣裳来。”她一直卧病,身上还穿着素色的寝衣。素问怕她来来回回地换衣裳,反倒惹起风寒来,去找了件轻软的蚕丝披风给她裹在身上,又帮她重新梳了发髻,这才放心让李弄玉带着她走。
过了华音殿门前的木桥,李弄玉又拉着她走了十几步远,才转过头来说:“你身边终于有个一心替你着想又稳妥能干的人了。”
冯妙禁不住发笑,李弄玉的脾气还跟从前一模一样,当着别人的面,是无论如何不肯说一句好话的。两人放慢了脚步,冯妙柔声说:“素问从前是跟着王玄之的,后来我重新入宫,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她和灵枢两个就跟着一起来了。”
李弄玉“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冯妙想着大概她并不熟悉王玄之这人,也就不再多提了。
许久没有出来走动,冯妙没走多远就觉得喉咙里干渴难忍,眼前像有无数小星星一样的萤火虫在飞舞。她停下脚步,忽然发觉这似乎是往澄阳宫方向去的路,挣开李弄玉的手,扭着脾气说:“我不去澄阳宫。”
膝盖上的红肿酸麻,远远比不上心里一寸寸凉下去的苦楚。她不想哭,可视线还是被水汽冲刷得一片模糊。她就像被元宏捏在手里的一只小鸟,有他在时,轻轻挥动小小的翅膀,也可以直上云端,可他一旦松开手,她便只能急坠而下。如在雾中的患得患失,她终于也体会到了。
“谁说要带你去澄阳宫了?”李弄玉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抬手擦了一把她侧脸上的泪渍,“你要是没有一直在心里想着澄阳宫,怎么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去澄阳宫的路呢?”
冯妙说不过她,索性闭紧了双唇。李弄玉轻轻笑了一声,重新拉起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带你去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澄阳宫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是整个洛阳皇宫的中心,宫室正南方,便是平常皇帝与大臣们议事的太极殿。在澄阳宫西侧,还分布着一排宫室,卷曲上翘的檐角上站立着形态各异的瑞兽,庄重却并不奢华。
李弄玉引着冯妙熟练地穿过侧门,进了最末尾的一间,室内是冯妙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没有青烟袅袅的香炉,也没有艳丽繁复的屏风,四下敞开的宫室内放着一张长几,桌面上放着堆积如山的文书、奏表。五六名身着带品级服饰的内官,正伏在几案上抄写。宫室另一侧,还有穿藏青色衣裳的小太监,正把整理过的文书运送出去。
冯妙定定地看了片刻,转头问道:“这是……内官替皇帝传递政令的地方?”
李弄玉轻轻点头:“我在平城做过内廷女官,对这地方一点也不陌生。大臣们呈上来的奏表,都会送到最前面一间里去,由内秘书令带人先草读第一遍,将重要的文书标记出来,再分门别类送到皇帝面前。皇上看过以后,把自己的意见口述给身边的女官,由她们记录下来交给中朝官,草拟的政令还要经过皇上再次过目,才能用印颁行。”
在平城时,冯妙在崇光宫陪伴皇帝的时间最长,对这些事并不陌生,却不像李弄玉知道得这么详细。
“负责草读奏表的,共有三十人,分成三班轮流交替,确保一天十二个时辰内,这里都有人在。”李弄玉继续说下去,“负责草拟政令的人更多,因为要揣摩皇帝的意思,字斟句酌。可是所有这些奏表和政令,都要集中到皇上一个人面前去。他要面对的,是万千大魏子民。”
“我知道他很辛苦……”冯妙喃
喃地说着。
李弄玉却不理会她的话,只管把自己想说的一口气说完:“你比我更清楚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为了防止内秘书令私自藏匿重要的奏表,他有时也会到这里来,跟那三十人一起看奏表。那三十人还能轮流去休息,皇上却不能。至于政令……连我父亲都亲口称赞过,如果没有皇上亲自拟定的那几道诏令,汉化新政的局面,恐怕比今天还要艰难得多。”
隔着一道轻纱软帘,冯妙抬头看着室内来往忙碌的人影:“我知道他有他不得已的地方,所以我也不想多去烦他……”
李弄玉很少会这样长篇大论地说话,她见冯妙仍旧眉头紧锁,忽然“呵”地笑了一声,换回了一副戏谑轻蔑的口吻:“男人真是奇怪,为什么非要辛辛苦苦地娶妻生子,从前满身灵气的女孩儿,为人妻、为人母之后,都变得像木头一样,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她抱臂看着冯妙,冷冷地讥讽:“从前那个说皇上应该放眼更广阔的中原大地的冯妙,哪儿去了?那个手酿桂花酒的冯妙,哪儿去了?那个根本不曾露面、就让南朝使节哑口无言的冯妙,哪儿去了?”
“自从你开始抚养两位皇子,你有多久没有仔细描摹过眉眼、额妆了?你有多久没有好好静心泡一壶好茶了?你有多久没有问过,皇上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大魏北有随时可能叛乱的部族、南有狼子野心的萧齐皇室,朝堂上派系林立,宫闱内又眼看要有一场更换储君的风波,这些你都关心过吗?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配得到皇上独一无二的真爱!”
冯妙的身子晃了晃,手指握住身边的花架一角,才勉强站住。
李弄玉伸手扶住她的双肩:“你爱的男人,不是普通的贩夫走卒,不是寻常的闲散宗亲,他是手握乾坤日月的帝王!他要的不是一个木讷的病美人,更不是一个只会生育子嗣的听话妻妾,他要的是一个能跟他并肩携手、站在高处俯瞰山河的女人,一个真正配得上他的妻子!”
冯妙如被惊雷击中一般,笼罩在心头的浓重雾气,忽然被暴雨将至般的风全部吹散。她知道,李弄玉说的没错,元宏从没说过要她做皇后,他说的从来都是——要做他今生今世真正的妻子!
额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头脑却因为这层濡湿的汗意而忽然清明起来,冯妙“啊”了一声,转身急急向外走去。李弄玉快步抢在她前面,压住她的手不让她掀起帘子,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怒气喝问:“你是病得傻掉了吗,还要躲避到什么时候?!”
冯妙抬眼柔柔地笑了一下:“不是躲避,你说得对,我最应该是那个跟他并肩携手的人,我知道他现在想做的事是什么,我得想个办法帮他。”她的脸上仍旧病容倦倦,可一双眼眸之中,却像忽然揉进了无数闪亮的星星,带着摄人心魄的璀璨光亮。
“谢谢你,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丈夫、想要什么样的自己。”冯妙在她手上轻握了一下,转身快步离去。无论她爱的男人脚步有多快、站得有多高,她都可以尽力追上他的步子,跟他并肩而立。
李弄玉看着冯妙走远,直到面前的玳瑁珠帘停止了晃动,她才穿过一条便道,进入外臣等候皇帝宣召的小室。
元宏从来不曾真的把李弄玉当嫔妃看,还曾经私下允诺了她可以假死离宫,与始平王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那场安排因东阳王在华林园宫宴上的刻意挑唆而没能实现,元宏却不愿再让李弄玉埋没深宫,反倒刻意让她代管一些女官事务。正因如此,她才能随意进入这一排传递诏令的宫室,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五寸见方的坐席上,王玄之身穿大魏朝服跪坐,在他身前是一面驮在兽脊上的铜镜,比平常女眷梳妆用的铜镜大些,供朝臣等候时整理仪容衣装。
李弄玉毕竟不便在这里久留,只能匆匆对他讲了方才的情形。王玄之曾以商人的身份,与李冲有过一面之缘,此时李弄玉也并不以后妃的身份跟他相见,叹着气问道:“王公子,我会不会说得太重了些……”
“不会的,”王玄之的声音温和客气,“六小姐认识她也有十来年了,该知道她的性子是怎样的。她跟淤泥里生出的水莲一样,面对的情形越是艰难,就越会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来。”
李弄玉向他略一屈身:“王公子现在多少可以放心些了,我代她谢你,只是……恕我直言,公子利用相熟的太监打听皇家的私密事,已经犯了皇上的大忌,以后万万不可再用了。”
王玄之唇边浅淡的笑意散去,从前在平城经商时,他便花了心思培植了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他还曾叫这太监给冯妙送过平喘的药丸。如今那名太监也已经随着迁都来了洛阳,在皇宫中做上了管事的高位。
身为大魏臣子,的确不该再做这样惹皇帝猜忌的事,可他只是放心不下,想知道冯妙在宫中是否一切安好。他骨子里天生带着算计的精明,料定会有危险的事,就绝不会碰,但却在冯妙身上,一次次做出这样纵容自己妄为的事来。宫中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令人担忧,他便匆匆了结了北地各部的事,日夜兼程赶回了洛阳。
可即使近在一墙之隔,他也仍旧什么都做不了,反倒不如李弄玉可以跟她说上几句话。
王玄之转头看向桌上一只小巧的莲纹香炉,声音随着炉中袅袅上升的青烟飘散:“多谢六小姐的好意,我记下了。六小姐锦心绣口,左昭仪娘娘该谢的是你,跟我并没有半分关系。”他刻意用了敬称,提醒自己记得臣子与后妃之间的距离。
李弄玉自己也深切地尝过近在咫尺却爱而不得的滋味,不忍再说什么,默默退出小室之外。
后宫中,高照容仍旧盛宠不衰,夜夜宿在澄阳宫。表面的风光无限之下,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元宏是在用这种方法把她日日夜夜“看管”起来,让她没办法向外传递消息,她甚至连春桐和高清欢的面都见不到了。
整整一个月,元宏不是在看奏表
就是传召大臣,这一晚又是这样。高照容轻手轻脚地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外殿摸出了一直贴身藏着的那一小瓶依兰香,高清欢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催情的香料,究竟能有什么作用。
“照容——”
不过刚一离开,内殿便传出元宏唤她名字的声音,纱幔之外值夜的宫女捂着嘴偷笑,皇上真是一刻都离不开高贵嫔。
高照容赶忙把白瓷小瓶握在手心里,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她能利用这个机会再有身孕,就算有立子杀母的祖训在,至少八九个月之内,她都是安全的。听着高清欢话里的意思,八九个月之后,大魏还不一定是谁的天下呢。
她一面捏着柔媚的嗓音答应,一面飞快地在心里盘算,再过五六天,应该就是最合适的日子,这是她眼下必须把握住的机会。
内殿之中,元宏正从小山一样的奏表中抬起头来,招手叫高照容过来:“朕看得眼睛都花了,还有几本你来读给朕听。”
高照容拿起剩下的两本奏表,侧身在元宏脚边的长绒毯上半跪半坐,头像是无意地一甩,乌黑的发便全都披散下来,落在元宏膝盖上。
元宏微微皱了一下眉,冯妙并不会刻意做出这样的媚态,他心里只觉得厌烦,却耐着性子没有把腿移开。
高照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奏表上,并没注意到元宏的表情,把头倚在他腿上,轻声念道:“……太子不尊圣德,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倡优之技,昼夜不息;狗马之娱,盘游无度……岂可承继宗庙?”
她露出一副极度震惊的表情,仰起脸说:“皇上,这……这是请求废太子的奏表?”
元宏揉着额角,露出一副不胜其烦的表情:“最近这样的奏表越来越多,朕南征期间,这个逆子究竟做了多少恶事?”他伸手揽起高照容,无限欣慰地说,“幸好还有恪儿,不然,朕辛苦打下的江山,都不知道该放心交给何人。”
“皇上别这么说,太子只是年轻,贞皇后去得又早。恪儿他是弟弟,怎能有这样的非分之想……”高照容低垂着眉眼,像是听了什么令人惊惧的话一样,忙忙地摇头。
元宏抬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像是带着极大的怒气,却一句话也不说。高照容像是怕极了,声音里都带着些哭腔:“皇上,您前几天就胸闷头疼,可千万别再为了这件事生气了。”
“朕没被这逆子气死,已经是万幸了,”元宏一双俊朗剑眉都拧在一起,他沉思片刻说道,“这几份奏表都先留在这儿,你先替朕草拟一道旨意,命太子元恂尽快返回洛阳。这道旨意直接送给太子本人,先不要叫其他人知道。”
高照容的眼睛转了几转,皇上急着召太子回来,必定是下定决心要废太子了,怕这消息提前泄露出去,让太子起了别的心思不好控制。她提笔在皇帝御用的纸笺上写了几句话,递到元宏面前,用撒娇似的口吻说:“容儿蠢笨,恐怕写得不合皇上的心意。”
元宏匆匆看了一眼,便叫她拿到殿外命人送出去。高照容把纸笺折起,交给殿外值夜的宫女,心里盘算着,这消息无论如何该尽快让高清欢知道才好。
华音殿内,冯妙端起一碗苦涩的药汁,仰头一口喝干。素问配制的药效果都是好的,味道却实在不怎么样。冯妙微微皱了一下眉,从银盘里拈了一枚青色的酸果,用来除去口中的苦味。纤长的指甲上用极细的笔管勾出藤萝花纹,越发衬得她的手像用白玉雕成的一样。
灵枢凑到素问身边,悄声说:“好奇怪啊,咱们娘娘被那位凶巴巴、冷冰冰的娘娘带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素问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娘娘叫你做的事,都做好了没有?”
灵枢揉着额还没说话,冯妙便开口说道:“灵枢辛苦了,华林别馆那边有玄衣卫守着,这几天先不用盯着了。”
冯妙翘起嘴角,元宏的用意如此明显,可她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他也早就说过,背后支持高照容的人,才是最值得担忧的,她要帮元宏,把暗中支持高照容的人给引出来。
她对着铜镜,用沾湿了的羊毫笔尖仔细梳理着一对弯眉,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主意,放下笔管转头笑着说道:“灵枢,你不是最爱看热闹的吗?眼下宫里正有一场热闹,不光让你看,还让你亲自去捉。”
她招手叫灵枢上前,低声耳语了几句。灵枢立刻拍着手笑道:“真是好办法,这场热闹我可绝对不能错过!”
从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时起,宫中便一直有个惯例,每年春秋两季,宫中主事的妃嫔会命人做些面食,赏赐给宗亲贵胄中年纪较大的人,以示皇族对年长者的尊敬。各位亲王的府邸中,总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亲眷,因此这赏赐差不多每个亲王府邸都会领到。
迁都洛阳以后,这做法就停了两年,今年刚好人手充裕,又没有南征的战事,总管事姚福全便来澄阳宫向皇上请旨,要不要恢复旧例,仍旧给各个亲王府邸准备这样赏赐。
元宏点头应允:“既然是宫中旧例,仍按照往年的份例去做就好了。”
姚福全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叩首说道:“皇上,这是后宫事务,原本该先去问左昭仪娘娘。老奴到华音殿去了几次,娘娘都一直病着不能起身,恐怕今年不能亲自操持这件事了。老奴请皇上示下,按照位分顺次排下来,左昭仪之下便是贵嫔娘娘,这事是不是劳烦高贵嫔主持?”
听说冯妙病得不能起身,元宏猛地站了起来,动作间全没注意衣袍带翻了桌上的茶盏。他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高照容还在一边伴驾,强迫自己停住步子。
就在这一走一停间,他已经想到这事情有些不大对,背对着高照容的脸上,浮上了一层掩都掩不住的笑意,沉着声说道:“赏赐给宗亲长辈的东西,应该由位分尊贵的人亲自操办,才显得重视。既然左昭仪病了,那今年就交给高贵嫔操持吧。”